“有你那么闹着玩的么”吴所畏倒竖双眉。
池骋沉默了一阵,把车停靠在路边。
然后,有力的手臂狠狠钳住吴所畏的脖梗,一把将其搂过来,狠狠在脑门上咬了一口,佯怒着语气说“不许跟我犯小心眼儿。”
吴所畏使劲在池骋手臂底下挣扎,语气里透着一股狠劲儿。
“我就犯了怎么着就是不乐意听”
池骋在吴所畏屁股上打了一下,说“刚才是谁说的不能像汪硕似的,还想多和我好几年”
吴所畏使劲掰扯池骋的手腕,挣脱开他的压制,然后身体探到池骋面前,凌厉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就算我像汪硕似的又怎么样你舍得六年不见我么”
一句刺到池骋心口窝,别说六年了,六天他都受不了。
吴所畏见池骋没说话,噼里啪啦的快拳连环扫向池骋的裤裆。
池骋连忙止住吴所畏这种“自掘坟墓”的暴行,嘴角噙着笑说“你把这打坏了以后谁伺候你换个地儿打。”
吴所畏便扬起手,示意性的在池骋脸颊上扫了n多巴掌。然后一咬牙,两只狼爪勾住池骋的嘴角,狠狠往两侧拽。
池骋由着吴所畏闹了一阵,才把他的手腕扼住,轻咬着他的指尖说“你要是不乐意听,下次就不说了。”
吴所畏心里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或者说一开始就没真生气。只不过在池骋事发后再次去他家,心里没底,才找个理由转移注意力。
“你说我去了你家,你爸妈会不会把我轰出来”
池骋说“他们有什么理由轰你”
吴所畏出发前也曾这么想过,但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池骋这么一说,吴所畏心里立刻就踏实了。
“什么是你临走前把你弟给告了”
钟文玉正在收拾房间,就听到池远端一阵怒喝。
“你是疯了还是傻了竟然举报你亲弟弟你知道这事给他和咱家造成多大的恶劣影响么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啊”
钟文玉赶紧迈着小碎步跑到池远端面前,轻声问“怎么了”
池远端摆摆手,示意钟文玉暂时不要说话。
池佳丽在手机那头轻描淡写地说“不是您给我支的招儿么”
“我什么时候支招儿让你把池骋弄进去了”
“您第三条就是这么写的,说吴所畏抠门儿。那我就按照您的旨意办事了,举报池骋,让他暂时进去。既然吴所畏抠门儿,他肯定不愿意拿钱捞池骋,而且他公司受到波及,他肯定会保钱跑路的。”
池远端一个劲地喘粗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池佳丽静默了片刻,试探性地问“难不成他没跑路他真肯为池骋出钱了哎呦我说爹啊你咋写得没一条准的呢这可就别赖我了”
“你就不能想个别的辙么”池远端怒问。
池佳丽理直气壮地回道“哪招儿能像这招儿这么好使,把他的钱一下掏空啊”
池远端脸都紫了,“你把国家法律当儿戏了么”
“中国法律不就是儿戏么”池佳丽冷言调侃。
池远端扶着沙发扶手缓缓坐下,心碎了一地。
池佳丽安慰他,“反正又没定罪,只是调查而已,能给他的仕途带来多大的影响您也没参与这事啊,对您又有什么影响”
“如果吴所畏没有出钱摆平,我就得亲自插手我一插手,以后被这案子牵扯的地方就多了去了”
“可他出钱了啊为了把您儿子尽早捞出来,人家把钱全都掏空了”
池远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合着你是拿我给你的对策反将了我一军”
“什么叫反将您一军啊”池佳丽假装听不懂。
池远端气急败坏地说“难道不是么如果不是你举报的,这事也就算了,他公司出的事,他拿钱是应该的可现在是我亲闰女举报的,你干的好事要让人家卖房卖车来摆平你让我这个当爸的情何以堪”
“那是他乐意啊”池佳丽大喇喇地说。
池远端气得嗓子都哑了,不住地磨牙点头。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不是害他,你这是要害我啊”
“我怎么害您了”池佳丽言之凿凿,“您什么损失都没有,一毛钱没花,一个面没露,就把儿子保出来了。他俩违背您的意愿搞不正当关系,一个进了看守所,一个家财耗尽,不比您惨了几百倍您说说,我怎么害您了”
池远端气急败坏地大吼“以后我想朝他们撂狠话都没底气了这还不算害我么”
“那就怨不着我了。”池佳丽幽幽地说,“是您的方针政策制定有误,还指望能取得什么好结果”
池远端铁青着脸说不出话来。
池佳丽又说“还有,是您指使我把池骋弄进去的。不是我自愿的,这个责任应该由您来承担。”
说完,池佳丽把电话挂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钟文玉在旁边焦急地问“怎么还和闰女扯上关系了我怎么听不懂你们爷俩的对话啊”
池远端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赶紧把我那本资料找出来,别再让她拿第四条对付我”
“什么资料啊”钟文玉追着问。
池远端回书房找了一通,没找到那本宝典。又去池佳丽住过的房间找了一通,还是没找到。
顿时发出错憾终生的叹息声,那可是他花费大半年时间撰写出来的。别看对付吴所畏没什么效果,反过来对付他倒是挺见效的。
“什么第四条啊”钟文玉又问,“第四条到底写的什么啊”
池远端一拍腿,“我要知道写的是什么,我还至于这么着急么”
钟文玉定定地看了池远端一会儿,敛足了气说“池远端,你跟我说实话,你和闰女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事到如今,池远端知道瞒也瞒不住了,只好把实情和钟文玉讲了。
十分钟后,房间里传来钟文玉抽抽搭搭的低泣声。
“这么大个事,你竟然一直都不告诉我我说他们两个人怎么好到那个份上呢又帮咱救孩子又帮咱捞儿子的,敢情他是瞧上咱儿子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池远端沉着脸不发一言。
钟文玉又说“还有,你怕我着急不让我知道,倒是趁早把这事解决了啊现在可好,他那边成了问心无愧,咱们反倒欠了他两笔你说说,人家为咱家牺牲那么多,咱还怎么理直气壮地骂他还怎么轰他”
池远端说“爱咋咋地,反正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又能怎么样”钟文玉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你好意思直接让他滚蛋么你良心上过得去么”
“我可以以理服人”
“你有什么理啊”钟文玉怨声载道,“你闰女逼得人家把父母留的老院都卖了,你还有理”
池远端彻底不吭声了。
钟文玉哭的声音更大了,“你说这可咋办啊”
池远端去卫生间浸了一条热毛巾,拿出来给钟文玉擦眼泪。
钟文玉刚擦完眼泪又下来了,惶惶然地看着池远端。
“你说,儿子回来看咱俩,会不会也把那小子带来”
池远端没好气,“我不知道。”
钟文玉说“可千万别把他带来啊到时候我还得跟他客气,跟他道谢,我我心里憋屈不啊这要再拿点儿东西,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啊”
正说着,楼下响起刹车声。
钟文玉探到窗口一看,眼泪更加汹涌。
“真来了而且拿了好多东西”
、274 对付。
敲门前,吴所畏深吸了一口气。
开门的人是池远端,他先扫了池骋一眼,而后把目光转移到吴 所畏的脸上。还算客气地朝他点了下头,示意他们进去。
“叔,阿姨,我来看看您们。”吴所畏笑着说。
钟文玉刚用毛巾擦完脸,眼睛略显红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来看看我们就得了,这东西可不能收,你挣点钱也不容易。”
吴所畏说“这都是中老年用品,我拿回去也没用。”
钟文玉忘了吴所畏父母已故的事,随口就是一句。
“那就拿回去孝敬你的父母。”
吴所畏挺诚恳的口气,“前几天才给他们上的坟。”
钟文玉神色一滞,见吴所畏要把东西撂下,急忙过去做最后的婉拒,“你看你买这些东西都挺贵的,实在不行退了吧撂在这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不料,吴所畏拿出几张发票递到钟文玉眼前,“您看,概不退换。”
钟文玉这下没辙了,东西收下了,过重的话就更说不得了。
“你们先聊着,我去书房了,还有点儿事没处理完。”池远端说。
吴所畏点头,“叔,您去忙您的吧”
池远端别有深意的目光在池骋身上扫了一眼,而后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出去。
钟文玉心里不由地骂你这个死老头子竟然临阵脱逃了把这么大个难题甩给我一个人你也真好意思
保姆端着水果走进来,钟文玉招呼着吴所畏吃水果。
“小吴啊池骋的事多亏你了。”钟文玉说。
吴所畏挺不好意思,“阿姨,您甭跟我客气。”
钟文玉盯着吴所畏看了一阵,幽幽地叹了口气。如果吴所畏和池骋不是那种关系该多好,钟文玉现在肯定对他感恩戴德的,恨不得认他当干儿子。可一旦知道吴所畏和池骋的托关系,心里突然就变了个滋味。
“你和阿姨说实话,你到底花了多少钱阿姨一分不少地还给你。”
吴所畏满不在乎地说“阿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提钱不就见外了么”
“一家人”这仨字就像一颗石子铬在了钟文玉喉咙。
刚调整好情绪再开口,吴所畏就夸张地嗯嗯两声,把手里的大苹果扬到钟文玉面前,说“阿姨,这苹果又甜又脆,在哪买的”
“就在小区门口的那个小超市。”钟文玉说。
吴所畏又问“多少钱一斤”
“五块五。”
吴所畏眼睛一瞪,“这么便宜上次我买的精品富士,将近十块钱一斤,还没有这个脆。”把头转向池骋,“回去咱也买点儿。”
池骋点点头。
吴所畏这么一搅和,钟文玉后面的话又给堵了回去。
三个人客厅聊了一会儿,钟文玉问了池骋在看守所的一些情况,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时间。保姆敲了敲门,经允许后进门通知钟文玉该吃饭了。
钟文玉朝吴所畏说“要不你也留在家里吃吧”
刚说完,保姆就在门口说“哎呀,实在抱歉,我只做了三个人的份量。我忘了还有位客人在,我以为只有池少爷一个人回来了。”
明摆着,这个保姆是成心的,至于是谁让她这么做的还用说么肯定是提前出屋的那位。
钟文玉佯装抱怨的口气朝保姆说“你也真是的,那么大个人你都没看到”
保姆说“那我再去做一份。”
说完,钟文玉故意等了片刻,想让吴所畏主动开口说不在这吃了。结果,吴所畏的确开口了,而且说得很客气。
“没事,我俩刚才在楼下买了点儿酒菜,就是拿上来和您们一起吃的。”
说着,池骋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大大小小的餐盒。各种熟食主食凉菜一应俱全,够三四个人的量。
钟文玉对吴所畏的未雨绸缪感到钦佩。
吴所畏和池骋把塑料袋提到餐厅,当着池远端的面,把餐盒里的酒菜全都倒进了盘中,端到桌子上,好不丰盛。
“谢谢叔叔阿姨的热情款待”
说着,吴所畏搓搓手,坐在了池远端的对面。
池远端被他气了无数次,已经气麻木了,早就不知道气愤为何物了。现在他有点儿相信池佳丽的论断,他儿子和这小子,还真有点儿像天造地设的一对。
吃饭的时候,保姆只准备了三碗鱼翅粥。池骋把自个那碗给了吴所畏,说“这个是大补的,多吃点儿。”
吴所畏只吃了两口,嫌腻,又推给了池骋。
“太腻了,吃不下去了。”
池骋命令的口吻说“再吃两口,瘦了六斤多,趁这几天赶紧给我补回来。”
吴所畏又不情愿地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去,就把碗往那一撂,去夹别的菜了。
池骋这才把吴所畏吃剩下的鱼翅粥端了过来,几大口吃没了。
钟文玉扫到这一幕,嘴里的东西更加难以下咽了。从小到大,她从没见池骋吃过剩菜剩饭,更甭说别人吃剩下的。可这一幕又显得那么自然,丝毫不像是作秀和示威,就像是平时生活中经常发生的。
憋了很久,钟文玉终于撂下筷子,表情凝重地看着池骋和吴所畏。
“你们两个人”
吴所畏立刻接口道“你甭担心我们没地儿住,我们两个人现在住在郭城宇家。”
池远端在对面瞪了钟文玉一眼,让你多嘴现在怎么样又让人家反咬一口了吧
钟文玉干笑两声,“哎呀,你瞧瞧,我都把这事给忘了。你俩还搬回去之前的那套房住吧前阵子我是怕上面查,才临时改了户名。”
吴所畏说“不用了,阿姨,我打算再给池骋买一套房。”
“你拿什么给我买”池骋和他一唱一和的,“你以为你还是总经理啊你的公司早就让人封了你自个儿都没房,还想给我买”
池远端嘴里的那颗豆差点儿咽进气管里。
钟文玉又说“这样吧,池骋你还回自个儿的拿套房住,我再给小吴买一套,算是弥补他之前的孙氏了。你俩也老大不小了,虽说都是男人,同居在一块也挺不方便的。以后要是各自有女朋友了,混住在一起多麻烦啊”
吴所畏满不在意地笑笑“我俩要是能找到女朋友,还会同居么”
听到这话,钟文玉彻底吃不下去了。
“怎么会找不到”钟文玉说“先不说我儿子,就说你,条件多好啊模样俊又能干,脾气还好,多少女的赶着要嫁呢”
吴所畏说“就是因为条件好,我才找不到能配得上我的。”
钟文玉嘴角抽了抽,这回不止吃不下了,刚才吃的那点儿都想吐出来。
吴所畏和池骋吃完饭就走了,他俩一出大门,钟文玉的眼泪就下来了。
池远端没好气地说“刚才不哭,现在哭有什么用儿子又看不见”
“我就是哭给你看的。”
“朝我哭干什么”
钟文玉说“我要不是嫁了你这么个不着调的男人,何至于生出那样的儿子啊”
池远端“”
回去的路上,池骋如鹰一般阴鸷的视线定定地注视着窗外,斧凿刀削的侧脸带着凛然的寒气。吴所畏扫了他一眼,隐隐感觉池骋有心事。
池远端和钟文玉对吴所畏的态度,远远超出池骋的预期,有种莫名而来的忍让。而且从钟文玉的口气中,他听出钟文玉已经知道了他和吴所畏的关系。既然这样,以钟文玉的脾气,没哭没闹实在很不正常。
正是这种不同寻常的沉默和忍让,让池骋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