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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第23节

作者:priest 字数:20900 更新:2021-12-22 14:06:42

    “哥。”

    就在他还沉浸在一片混乱中的时候,魏之远却不知什么时候止住了笑声,魏之远试探地抓住了魏谦的脚踝,轻而易举地就撸起了薄薄一层的裤腿,抚上了魏谦的腿。

    魏之远对上魏谦的目光,他轻轻地说“看片还要等我去拿,你现在想要现场版吗”

    他说着,捧起魏谦赤裸的脚,在魏谦的脚侧上缓缓地蹭着,突然低下头,在他脚背上轻啄了一口。

    魏谦触电了一样地缩回了自己的脚“小远”

    魏之远顺势站起来,双手撑在他的椅子把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谦儿,你想试试吗”

    他身上传来浴液温和的味道,一抬手合上了魏谦的电脑,把他的台灯调到了最暗的档,轻轻地揭开魏谦的领子“你要是不愿意,就像刚才一样踹开我,好不好”

    魏谦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晦暗不明。

    魏之远的动作极其轻柔,尽管他寒冬腊月里额角已经浸出了汗。他已经发现了,他哥出于某些原因,对过分亲密的关系和肌肤接触都十分抵制,“某些原因”他不愿意细想,但是也多少能猜到一些。

    他并不像让魏谦觉得不适,于是一直努力地压抑着自己。

    他的十丈软红尘就在掌中,而一切空灵或澄净的禅定都灰飞烟灭,他只想要把自己溺死在里头。

    魏谦低声叫了他的名字“小远。”

    魏之远就像个突然发了疯的人一样,一把拉起了他,而后双手揽住他的腰,把自己和他一起摔在了床上。

    柔软的床铺发出“嘎吱”一声嘶哑的尖鸣。

    二十年前就对他关闭的闸门彻底打开,魏谦闭上眼睛,仿佛听见了河水一样潺潺流过的水声。

    他觉得自己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欲望的漩涡里缓缓流逝,沉寂的血管中再次燃起新的激流。

    如果没有魏之远

    他一辈子也学不会像aex一样玩世不恭,至少打死他也做不出丢下自己的公司,转头去猫粮厂当会计的事。

    他也学不会像马春明那样单纯地做喜欢的事,他甚至没有一个成型的、能说得上来的理想。

    物质的丰富会掏空他的精神,过些年,小宝也许会走红,也许会结婚,无论走哪条路,她都会渐渐离开他

    也再没有人需要他不眠不休地背负着沉重的责任,工作狂一样的拼命了。

    那原本是他的终点。

    “我操,疼”魏谦忍不住用变了调子骂出声来,“你他妈能轻点吗杀猪啊”

    但现在恐怕不是了。

    第六十四章

    “小宝说我中毒已深、时日无多了,我觉得她说得对。

    我感到很痛苦,非常不想死,不知道怎么和哥说。

    枕头下面我放了两块五毛钱,老师说死人留下的东西叫遗yi产,那我有两块五的遗产。我想买一瓶饮料喝,我还没喝过玻璃瓶的汽水,后来没买,我想,还是留给哥哥吧,你别忘了拿走。

    不过我还是挺想喝的。

    等我死了,你能别把我扔了吗老师说死人要被埋在地下,你能把我埋在家门口吗

    我的一生虽然很短暂念zan,就是很短的意思,但是很有意义。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老师总说人的一生要有意义,那我也有吧。

    我最喜欢的人是哥哥,第二喜欢的人是小宝,没了。

    虽然很有意义,但是还是不想死。”

    魏谦凌晨四点的时候醒了。他不知自己做了个什么梦,也许梦见了过去的事,他一睁眼就想起了魏之远小时候写的那封遗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了另外一封遗书的缘故。

    这个事,要从马春明半夜掉下水道里打电话求救说起。

    当时小宝也不在家,魏谦本想出去看看,可他那天咳嗽得厉害,魏之远死活不让他出门。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魏谦都不和人争辩,他会表现出自己当惯了老大的做派用实际行动表明,这里老子说了算,你有异议哦,不好意思,当屁听了。

    所以魏之远发现讲理无效,只好胡搅蛮缠。在魏谦出门的一瞬间,魏之远蹿出来,用后背堵上了门,而后以迅捷无比的动作和专业技巧,一把抓住挂在门口衣帽架上的领带,一拉一拽,一网一兜,三下五除二就把魏谦两只手绑在了衣帽架的挂钩上。

    魏之远打的也不是什么高科技的死结,一解就开,胜在手脚够麻利,动作够快,趁着魏谦被他绑住这么几秒钟的工夫,他回手掏出了魏谦的车钥匙,把门反锁上,飞快地跑了。

    魏谦这个人,平时在家里和在外面的处事风格,就像是人格分裂一样,在外面遇到这种情况,他第一反应永远是解扣,但是在家,他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先发脾气骂人。

    魏谦毫无耐心地用里一拉,直接把绑着他的领带扣给硬拽开了,衣帽架跟着就“啪嚓”一下倒了下来,上面挂着的东西掉了一地。

    “我操。”魏谦低头观察了几秒,决定甩手扔着,才不管收拾。

    但是就在他打算迈过倒架的衣帽架时,他看见魏之远挂在上面的包摔开了,里面滚出了两个笔记本,一本还是摊开的。

    魏谦犹豫了一下,担心他包里有电子设备之类的东西,怕给压坏了,于是屈尊降贵地弯下腰,把魏之远平时随身带的包给扒拉了出来,这时,他才发现魏之远的包异常的不高科技,里面连副耳机也没有,就插了几只笔,其他的就是那俩软皮本了。

    滚在地上摊开的那本上,写满了各种各样别人看不懂的代码和笔记,中英文夹杂,魏谦饶有兴致地翻了两页,虽然不明白,但是觉得挺厉害,然后他拍了拍上面落的灰,放在了一边。

    他本想着另一个也是一样,拿起来轻轻抖了一下,谁知那东西也不知是哪个世纪的老古董了,险些让他一下给抖散了,里面夹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掉了的纸页,全都下雪一样地扑簌簌地落下来。

    魏谦“啧”了一声,拎了一下裤脚,蹲下来挨张捡起。

    这里面有学术期刊的剪报,有的是魏之远自己写的不知所谓的随笔,最后,魏谦看见了一张夹杂在其中的餐巾纸,显得皱皱巴巴的,写满了字。

    字迹是某种铁锈一样暗红发黄的颜色,魏谦拿到眼前仔细一看,心里一突,发现那竟然是干涸的血迹。

    那是一封真正意义上的遗书,从落款的时间看,是当年他离家出国的第二年。

    魏之远从八岁长到了二十多岁,从大闹天宫一样不肯去学校小猴子变成了如今人五人六的高知海归,写遗书的风格却几乎是一成不变的,都是三部曲。

    他先交代自己怎么了是一次野外登山中遇险,补给掉得差不多了,和外界失去了联系,正跟几个倒霉蛋同伴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想方设法自救,他写下这封遗书,以防死了没人埋。

    第二部分交代遗产他的账户,技术股份等等都怎么处理。

    最后,依然是总结了他自己的一生。

    然而,这一次,魏之远没有像不懂事的时候那样,连“意义”俩字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就大言不惭地说自己的一生是短暂而有意义的,魏谦看见他用某种极细的东西引导着血迹的去向,不同于上面两部分,他的书写语言换成了中文。

    “我从生到死,就是一个又一个颠倒而尖锐的执念,回想起来,再无其他了。熊哥的话,我明白了。”

    “只是如果戛然而止在这里,没能见你最后一面,依然是莫大的遗憾。“

    下面是一串魏谦的名字,脆弱的纸面几次被划破,被血迹糊成了一团。

    魏谦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了一下旧纸表面,到那粗粝毛躁的触感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时空那头如血般嫣红的思念与痛苦。

    他的宝贝弟弟,是怎么在饥寒交迫近乎绝望的情况下,用血在一张餐巾纸上写着他的名字呢

    那几行血字好像一根楔子,毫不留情地打进了魏谦的心里,留下了一串永不磨灭的印记。

    后来,尽管不道德,魏谦还是忍不住坐下来,把魏之远那个夹满了各种东西的本翻开看了,他发现那原来是一本日记,是魏之远出国的时候在机场买的,他并不是每天都写,有时候可能中间会隔个十天半月,然而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本子还是只剩下了最后几页。

    而最后一篇,是他回国撞见魏谦后,又转导去看小宝的时候写的。

    所有的挣扎与救赎,极端的坚韧与极端的脆弱,全部融化进了字里行间。

    就因为这个,魏谦把衣帽架扶起来恢复了原貌,并且在魏之远做好了挨抽的准备回家时,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没提一句关于某人以下犯上竟敢捆绑他的事。

    冬日的凌晨,天还没有一点要破晓的意思,连风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周遭静谧极了。

    魏谦只能听见耳边魏之远平稳的呼吸。

    魏谦想动一动,可是魏之远从手到脚都紧紧地扒着他,那姿势简直像趴在金币上的老葛朗台,硬是把他限制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弄得他有点难受。

    魏谦没想弄醒他,试着小幅度地稍微挣动了一下,没想到招来了睡着的魏之远无意识的反弹,扒在他身上的手抱得更紧了,把魏谦勒得险些喘不上气来。

    这臭小子说得比唱得好听,都快把自己包装成无怨无悔的苦逼情圣了,魏谦都差点信了。

    这一个睡着时无意识的动作却彻底出卖了魏之远。

    “小兔崽子。”最后,魏谦只好抽出一只手,艰难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了下去。

    魏之远终于被他惊动了,迷迷糊糊地问“嗯哥”

    魏谦摸了摸他的头“没事,睡你的。”

    说完,他爬起来,上了一次厕所,然后一个人走到和客厅连着的大阳台上。大阳台原本乱七八糟的,也就有个能坐人的地方,其他堆的都是杂物,后来被魏之远改造成了一个小书房,他买来了柔软的小沙发和藤条编的小茶几,在下面铺了干净的地毯,愿意的话,人还可以坐在地上,两边一侧是高高的书架,另一侧挂着油画,放了好多小小的储物格。

    茶几下面有烟和打火机,魏谦摸出了一根,刚想点上,不知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去了。

    冰花结满了窗棂,连偶尔经过的汽车的探照灯也打不到这样高的楼层。

    魏谦伸长了腿,坐在小沙发上,望着氤氲不明的窗外发了一会呆,没点着的烟在他的手指尖周而复始般地转来转去,偶尔拿到鼻子下闻一闻味道,也就算过干瘾了。

    他的眼珠上好像蒙了一层清透的玻璃,眼神平静地穿透出去,安宁如平湖秋月般的杳然无波。

    那陈列在黑暗中的轮廓近乎是优美的。

    魏谦极少会有这样无所事事发呆的时间,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就像已经变成了一具逼真而俊美的雕像,等待着初升的太阳。

    “我又能给他什么”夜深人静的时候,魏谦心里这样一个念头忽然一闪而过。

    遗书好写,因为人到最后,发现其实充其量就那么几件事好写从哪来的,在哪停下的;剩下什么,还有什么愿望以及这一生的轨迹,多数人的轨迹,其实都能用一句话就能贯穿始终了。

    生死一场,原来不外乎如是。

    “如果我发现自己也时日无多了,我还能给他留下什么”魏谦这样想着,他觉得身体非常疲惫,腰部的肌肉还隐隐传来尴尬的酸痛,但他已经毫无睡意,甚至想要坐在这里直到天亮。他心里就像有一条拥堵了多年的河道,突然被冲开了,他想跟随着那细细的水流,看看它们最终会流往什么地方。

    不过最后魏谦没能如愿,因为没多长时间,魏之远就找出来了。

    年轻人揉了揉眼睛,弯下腰从沙发背后伸出双手,交汇在魏谦的胸口上,把下巴搭在了他的肩上,无限眷恋地蹭了蹭,打了个哈欠问“怎么起来了不舒服”

    魏谦“睡不着,起床转转。”

    魏之远眼皮都快要合上了,他努力地眨巴眨巴,拉起魏谦的手“手都凉了,天快亮了,回去再躺一会好吗”

    魏谦被掐断的思绪连不上了,顺着他的手站了起来,魏之远立刻不由分说地腻在他身上,撒娇似的说“哥,明天不去上班了好吗”

    魏谦白了他一眼“不上班哪来钱去卖身吗卖身可是个体力活,长期下去我实在干不了。”

    魏之远“嘿嘿”笑了一声,他总觉得不真实,像一场幸福来得太快的梦。

    他甚至开始恐惧起天亮,唯恐这又是自己编造出来逗自己玩的一场幻象。

    第二天晨会散会之后,魏谦毫无预兆地对魏之远说“我让行政的人给你订好了机票,最近投资款就可以到位,你跑一趟,需要有个人对接一下。”

    刚得手就被赶走,魏之远简直要怀疑他是故意的,然而正事毕竟是正事,何况也不是给他一个人的投资,魏之远再无心工作,也只好颇为不满意地心里抱怨了几句,回去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魏之远临走前的头天晚上,先是三胖来了。

    三胖面色严峻地带了个消息来“王栋梁所有资产都被冻结,相关人员都被控制起来了,但是总有漏网之鱼他那个特别能惹事的小舅子就不见了,现在秘密通缉他,我们怀疑他可能会过来找你报复。”

    魏谦丢了一块戒烟口香糖在嘴里,满不在乎地说“来啊,热烈欢迎。“

    三胖震惊地看着戒烟口香糖“你戒烟吃错药了”

    魏谦摆摆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个暴发户思想境界达不到,就别废话了,滚吧。”

    这头刚说完,魏之远就笑盈盈地拉开门,对三胖说“三哥,我送送你。”

    三胖“”

    这王八蛋还挺会指哪打哪。

    三胖还以为是魏之远逼着魏谦戒烟的,所以临走的时候,他有些诧异地看了门口的年轻人一眼,心说这小子对魏谦真能有那么大的影响吗

    三胖说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心情怪微妙的,郁郁地离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三胖乌鸦嘴,反正他走了没多久,魏谦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对方用某种唯唯诺诺的声音问“你好,你你是叫魏谦吗”

    魏谦先开始以为是推销什么东西的,在强行挂断之前忍不住刺了人一句“居民个人信息这是您打折价买的吧,连是谁都看不清,就你这业务素质,能卖出些什么玩意去”

    他说完要挂,对方却突然大喊一声“别、别挂”

    电话里的男人似乎是激动得过了头,呼吸明显粗重了,他突然问“魏什么你妈叫魏什么”

    这诡异的问题让魏谦怔了片刻,而后,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那人是谁,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方才那个号码发来了一条短信“我知道你不想认我,但你毕竟流着我的血,好歹见我一面,行吗”

    下面附了一个时间和地址。

    魏谦盯着那条短信看了一会,而后他想了想,然后回了一条“行吧。”

    回完,他立刻当机立断给警方的熟人打了电话,把时间地点见面方式和联系号码全了,末了,魏谦缺德带冒烟地补充说“我估计这帮人肯定是个团伙,成员估计全部有案底或者前科。你们抓人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看看,最好一网打尽,一个都别剩下。”

    那熟人一口答应“没问题,这些有前科还再犯的人最可恶,抓住了非从重处理不可。”

    魏谦冷笑一声“再好不过了。”

    因为这事,魏之远先是死活不走,最后是魏谦不由分说地把他和行李一起扔到了机场,开着车扬长而去。

    没想到刚一走,就出事了。

    警察线索充足,正是年底需要进行工作总结和考核的时候,大家工作热情都比较高,没怎么费劲,就把人都逮住了。

    连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纪学文”在内,总共逮着了七八个,警方把他们一锅端了,在现场找到了乙醚、绳子棍子和众多的管制刀具,不用看都知道这帮孙子打算干什么。

    三胖到局子里看了一眼,打电话给魏谦说“我看见那个纪学文了,是个秃顶老头,还在那不依不饶地说要见你呢,我用x光眼扫射了一下,认为你们俩不可能有血缘关系。”

    魏谦正要去见一个合作伙伴,跟小菲坐电梯下楼“废话。”

    三胖“不过你真不来看看吗万一真是”

    魏谦冷酷无情地说“真是假是又怎么样血缘算个屁。”

    “哎,得嘞,算个屁就算个屁吧。”三胖一句话噎了回去,魏谦最没有人情味的地方就是他对正常人会好奇的事毫无好奇心。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

    “就是还有点事我觉得不大妙。”三胖说,“我看了看被抓住的这帮,好像没有王栋梁那小舅子。”

    魏谦挑挑眉“你说那人长什么样”

    正说着,电梯门中途开了,一个留着平头的矮个男人走了进来,他无论是气质还是眼神,看上去都不像在这个写字楼里工作的人,穿得倒是不坏,大概也是这个缘故,保安才把他放进来的。

    魏谦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就在这时,三胖说“个不高,挺黑,平头,有点斜眼等我一会把照片发给你,你”

    魏谦的瞳孔猛地一缩,电光石火间,他一把抓住小菲窄窄的肩膀,猛地把她往后一带,小菲正在翻看与会材料,脚下还穿着十二厘米的细高跟鞋,猝不及防间只来得及小声尖叫了一声,几乎被魏谦抓着双脚离地地往后一扔,“嘎嘣”一下,硬是扭断了一个鞋跟,慌里慌张地扶住电梯的墙面。

    光亮的电梯间反射出刺眼的刀光,她看见那平头男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雪亮的匕首,一刀刺向了魏谦。

    “啊”

    第六十五章

    是小菲的尖叫声,因为她看见她的老板毫不犹豫地用手抓住了刀刃,她的心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小菲一只手扶住墙,一只手捂住嘴,目瞪口呆地看着魏谦手上的血顺着匕首凹槽和手背流了下来,然后他一抬膝盖,顶在了小个子男人的肚子上,小菲听到了一声闷响,几乎能想象到很疼,那人短促地“啊”了一声,口水都喷了出来,不自觉地一弯腰,又紧接着被一肘子狠狠地磕在了后颈上。

    小个子男人当场踉跄了一步,趴下了,像一条垂死的鱼,翻了半天白眼,在地上小幅度地抽动着。

    直到这时,小菲才感觉到脚腕扭得有点疼。

    电梯门开了,一个正在地下车库巡视,打算上楼的保安当场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报警。”魏谦用那只好的手捡起地上的刀,肩窝夹着电话,对还没来得及挂的三胖说,“我在咱们楼下停车库里。”

    他身上的西装太修身,不适合这么剧烈的运动,魏谦把小菲丢出去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果然,低头一看,外衣给扯裂了一条口子。

    他干脆把破了的外套脱下来,裹住了流血不止的手。

    三胖扯着嗓子喊“你他妈吓死爹了怎么回事”

    “啧,”魏谦说,“要不然咱们也投资个服装厂得了,破衣服,卖那么贵,还这么不结实。”

    三胖“滚蛋操,在那别动”

    说完,三胖“咣当”一下挂了电话,里面传来一片忙音。

    小菲连忙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一瘸一拐地跑过来,脸色惨白地擦着魏谦血流不止的手,看着手上狰狞的伤口,小菲觉得自己都快开始晕血了“这这这不行,得去医院。魏董你刚才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他还拿着刀呢,你、你胆子也太大了,你就不怕他”

    “我怕他”魏谦轻轻地挑了挑眉,伸脚在地上趴着的那位后背上踩了踩,混不吝地说,“我当年给人当打手,出生入死的时候,丫还穿开裆裤呢。”

    “什么时候了还逗”小菲根本不相信他那套,心惊胆战地把魏谦从电梯里拉出来,“哎哟喂这个人太危险了,你快离他远点保安,您能先想辙把这人绑起来吗这是个拿刀捅人的神经病。”

    保安立刻通过对讲机叫了一大帮人下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王栋梁的小舅子抓起来围住了。

    “我没跟你逗。”魏谦一边擦手一边对小菲说,“我小时候家里穷,上不起学,为了赚钱一个人跑到了广东那边的地下黑拳场,给人家打黑拳,结果发现那个根本不是什么黑拳场,是个新型毒品的试验基地,最后九死一生才逃出来的。”

    小菲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平平板板地说“哦,其实我小时候家里也穷,上不起学,为了赚钱,我当了外星特务的间谍,专门抓小猫小狗送给他们研究,后来那特务被一条没打疫苗的小狗咬了,最后得狂犬病死翘翘,我才算摆脱了两面派的生活。”

    魏谦配合地笑了起来,同时,他心里涌起了说不出的滋味,这才不过十几年的光景,那时候亲身经历的事,现在说出来,竟然都没有人相信了。

    人生际遇,真有那么波澜起伏吗

    还是他这短短的前半生,已经急着赶着地把别人一生都过完了

    魏谦于是不再提,只是颇为绅士地问“对了,我刚才手有点重,你脚没事吧没给崴了吧”

    一说这话,小菲莫名其妙地高兴了起来,她极快地从方才心惊胆战的状态里挣脱出来,喜笑颜开地问“魏董,你是一只手就把我拎起来了吗”

    魏谦挑挑眉,矜持地假笑了一下,整了整衬衫衣襟,等着她夸自己神勇。

    结果没想到小菲只是捧着脸,美滋滋地说“太好了,看来我一点也不胖,不用减肥了”

    三分钟以后,小菲从楼上叫来了两个人,一个开车送魏谦去了医院,另一个跟她一起留下来等警察来处理这件事。

    外面飘着漫天的大雾,能见度很低,司机看着他一直流血的手急得要命,几次抢并道,开得险象环生的。

    魏谦“没伤到大血管,血都快自己止住了,又不是流产,你急什么劲”

    司机战战兢兢地看了他一眼。

    魏谦皱着眉靠在座椅靠背上“慢点开这么大雾,也不知道能不能按点起飞。”

    答案是不能的。

    机场滞留了一大片,人山人海,拥挤得跟春运火车站似的,魏之远好不容易在一家咖啡厅里找了个座位,看书熬时间。没想到一本书看完,依然没有得到一点靠谱的航班信息,他只好又拿出电脑来上网。

    魏之远无所事事,漫无目的地闲逛了几个网站,突然,一条本地新闻跳了出来,他刚想像往常一样关上,匆匆一眼扫过去,却觉得新闻下面的配图有点眼熟。

    再一看,就是他哥他们公司的地下停车场。

    新闻题目是“一男子在写字楼持刀行凶被制伏”。

    魏之远立刻拨通了魏谦公司的座机电话,没人接,被内线转到了前台。

    刚听了两句来龙去脉,魏之远冷汗都下来了,又拨魏谦的手机。

    魏谦正在医院,一只手不方便,好半天才把电话翻出来“哟,你还没起飞呢”

    魏之远“你在哪呢”

    “我呃,”魏谦顿了顿,含含糊糊地说,“我在外面,有点事”

    魏之远急躁地打断他的话“伤哪了”

    魏谦一愣“你消息还挺灵通。”

    魏之远当场跟他急了“别跟我废话你到底伤哪了”

    魏董还从没被人这么吼过,滞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你嚷嚷什么我还没死呢就手上划了一条小口子,早没事了。”

    咖啡厅里人多拥挤,暖气充足,很多人都热得脱了外衣,魏之远却觉得手凉得都麻木了,他闭了闭眼,冷静了片刻,逼着自己声音放缓,音调降低了八度“我去改签。”

    “你吃饱撑的”魏谦的语气显得有些懒散,“打车钱我可不给你报销。”

    “打火箭我也要回去,不看你一眼我不放心。”

    “唉行吧,你等等。”魏谦无奈地叫住他,魏之远听见他叹了口气,而后那边传来“喀嚓”一声。

    过了一会,手机提示他收到一条彩信,魏之远打开一看,是魏谦发过来的一张照片,伤口周围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避开镜头,正低着头给他处理,擦干净了血迹,看起来虽然依然是皮肉翻滚的,可也确实没有多严重。

    “看完一眼没有”魏谦说,“看完了老实在那等着吧,别来回倒腾了。”

    魏之远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忽然觉得奇怪得很。

    一来,他从来没见过魏谦用手机拍照,魏谦没有玩手机的习惯,要么打电话,要么发短信,除此以外没有第三个功能了。一个从来不用的人,关键时候能第一时间想得起来这玩意还能拍照片吗

    而就仅仅是为了阻止他改签机票

    确实,投资款的事的确需要魏之远对接,但也并不是十万火急,他早半个月晚半个月过去根本没什么区别。

    就算魏谦那边什么事也没有,他这边因为大雾导致航班延误,打个电话回去说“哥我今天可能走不了,改个好天气你看怎么样”,魏谦会不让他回去吗

    那不可能,魏之远觉得,以他哥的脾气,说不定还会因为天气不好不放心,亲自开车过来把他接回去。

    凡事就怕琢磨,这么一琢磨,魏之远更紧张了,魏谦明显在把他往外支,那他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魏之远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竟然也能这么丰富,从机场跑出来到坐上出租车的这么一小段时间,各种最坏的情况已经在他的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转悠了一大圈。

    他觉得自己的心率快要飙到一百八了。

    魏之远先斩后奏,心急火燎地赶到了医院,扑了个空,他又立刻打车掉头回家,直到一开门,看见躺在沙发上的人,他这一口气才算松下来。

    魏之远靠在自家门上,感觉腿都快软成面条了,他平静了好一会,才缓缓地走了过去。

    电视开着,在演一个挺无聊的综艺节目,而魏谦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一只手搭在小腹上,一只手受了伤,绑着干净的绷带摊在一边。

    魏之远没惊动他,弯腰仔细看了看魏谦受伤的手,又确定他脸色还好,身上也没有更多的伤口,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心里嘀咕了一句混蛋玩意儿,神神叨叨的瞒什么魂都让你给吓掉了。

    就在这时,魏谦扔在门厅桌子上的手机响了,魏之远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是小菲,他回头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魏谦,拿起电话推门走到了另一间屋“小菲姐,是我。”

    小菲顿了顿“哎,小远你没走啊你哥呢”

    “我在机场看见新闻,不放心,还是回来了他睡着了,有什么急事吗”

    “太好了,”小菲说,“我能麻烦你过来一趟吗有个项目公司那边有个急件,需要他立刻签字,那边的人晚上还得坐火车赶回去,本来我应该给送过去,但是今天在电梯里让你哥摔断了一个鞋跟,下午刚跟人借了一双,不大合脚,你能不能”

    魏之远一口答应,把自己的行李放回房间里,拿起魏谦的车钥匙走了。

    他从头到尾都是悄悄的,魏谦没有一点察觉。

    直到魏之远走了好半天,魏谦才被三胖这个不速之客的敲门声惊醒。

    三胖“我来慰问一下断了爪的同志,怎么样,疼不疼”

    魏谦睡得正香被吵醒,心里正不爽,没好气地说“厨房有菜刀,你自己剁一刀感受一下这不是废话么”

    三胖一屁股坐在他的沙发上“得了吧,您老人家可英雄着呢,我听说小菲都快把你都吹成西门吹雪了。回去够你享受俩月小女孩们崇拜的目光。”

    三胖说着,拉过魏谦的胳膊,看了看他包成粽子的手“成独臂大侠了哎你说怎么就那么寸小远赶这时候走了,这节骨眼上家里也没个人照顾,早说你该娶个老婆,让别人死心你也早安定,现在唉算了,说多了我心里更难受对了,妹妹呢”

    “昨天她经纪人打电话找她,让她回去看剧本。”魏谦说。

    “啊也走啦”三胖搔了搔头,“杨过大侠,你说你这走的什么狗屎运要不然这几天我住过来吧”

    “不用。”魏谦犹豫了一下,突然说,“马春明不是能蹦跶了吗过两天我可能要请个小长假,公司有什么事,你跟他多商量吧。”

    三胖“等等,我听这意思不对,你要干嘛去”

    “没什么,有个小手术,我打算住几天院。”

    三胖一愣“手术什么手术”

    “就没什么,特别小。”

    三胖“慢性阑尾炎”

    魏谦“嗯。”

    “你嗯什么嗯,蒙谁呢”三胖皱起眉,带着无限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魏谦,“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不说清楚没门儿。”

    “肺上有个小瘤子,医院那边我提前半个多月都约好了,过两天就去住院做了。”魏谦一看三胖见鬼的表情,连忙补充说,“真没事,问题不大,良性的,切了就好了。”

    三胖心里的火“腾”一下就着起来了,质问他“我我他奶奶的魏谦你个都他妈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秋天那不是公司体检么,当时拍的片子说肺上有个阴影,又做了个d,说不是肺结核,消炎药消不下去,也不是炎症”魏谦看着三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立刻话音一转,补充说,“不过支气管镜和痰液里都没发现有癌变的迹象,多半是良性的,我说你别跟死了亲爹一样好吗”

    “多半”三胖的音域骤然被扩张到了一个人类难以抵达的高频上,扯着嗓子冲着魏谦的耳朵嚷,“亲爹了你还是给我去死一死吧,姓魏的你会说人话吗什么叫多半”

    魏谦揉了揉耳朵“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

    三胖“日你三舅老爷,这事你也能蔫在心里憋着不说,你他妈鳖精变的吧”

    魏谦只好用比他还大的声音说“痰盂先生,请你淡定点好吗”

    “我不淡定,我蛋疼。”三胖在屋里走了两圈,表情狰狞地凑到魏谦面前,“不是,兄弟,哥从小就怂,胆子还没有针尖大,那大夫到底怎么说的,靠谱吗你别多半好吗,给我个准主意,到底是不是良性的”

    魏谦靠在沙发背上“真没事,大夫的意思也是问题不大,但是他那话不能说死你懂吗,不然真万一诊断的时候是良性,开胸一看已经扩散了的情况发生,他责任就得担大发了”

    三胖一蹦三尺高“我抽死你扩扩扩散你他妈说什么呢”

    魏谦摆摆手“呸呸呸,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

    “你快给我闭嘴吧”三胖一屁股坐下,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半天才倒上气来,声气稍稍弱了一些,“我知道了我说你这傻逼最近怎么戒烟了呢,我还当你从良了,敢情在这等着我呢。要不是马上要离开公司一段时间,你不是不打算跟别人说了”

    “你看你那上蹿下跳的德行,我跟谁说”魏谦把脚往茶几上一搭,“这事就这么着了,没事别给我四处宣传,尤其是”

    “尤其是小远那。”三胖接上。

    “嗯,还有小宝,手术做完再说,现在先瞒着。”

    三胖冷静了下来,从他的话音里听出一点意思,抬头看了看魏谦似乎满不在乎的脸“谦儿,你是不是心里也怪没底的”

    魏谦挤出一个笑容“就跟蹦极似的,理智上知道没事,心里还是觉得挺瘆得慌的,我一个人瘆得慌就行了。”

    三胖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你第一次知道肺上有阴影,又排除了结核和炎症的时候,心里怎么想的”

    “那能怎么想”魏谦剥了个橘子,往嘴里扔了一瓣,平平淡淡地说,“可能造成肺部阴影的可能性多得是,又不一定排除了这俩就是肺癌。”

    三胖“少在这事后放没烟屁了,你当时肯定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

    魏谦用橘子皮扔他,笑骂了一句“我谢谢你了,别把您老人家那点出息往我头上安好吗”

    三胖跟他穿开裆裤的交情,一听出他没有正面否认,心里立刻就明白了。

    然而之前种种,他并没有看出丝毫端倪和迹象,三胖敢保证,自己没看出来,别人肯定也没看出来,甚至是包括魏之远。

    可是现在想起来,或许又是有些蛛丝马迹的,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产业园的策划书。

    魏谦一直有打造成熟的物业团队这种想法,到那时他自己一直说,时机还不成熟,风险略大,所以策划书一直在做,但是从没有拿出来给别人看过,现在难道时机就特别成熟了吗

    三胖和所有人一样,以为魏谦是一直在关注这件事,而后借着魏之远回国的契机和王栋梁的挑衅推出来,可他推出了计划,却并没有亲自操办,而是交给了马春明。

    三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那时似乎是在有意地移交自己手里握了多年的权力。

    魏谦当时是在忐忑不安地等着或许是死刑的审判吗

    那么按着魏谦半个月以前约好了住院做手术等等事宜,再加上他有意地支走魏之远和小宝做的准备工作来推断,那把死刑的剑从他头顶移开,也就是小一个月以前的事,那时魏谦又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

    似乎都没有。

    或许有的,只是别人都不知道吧

    三胖不知道,当魏谦等待着检查结果的时候,他除了推出了那个计划外,还对魏之远做了另外一件事。他也不知道,警报解除后,魏谦在计划着把俩崽子都支走的时候,心里一松,也任由魏之远对他做了一件事。

    三胖注视着他这个老朋友的眼睛,心里一阵百感交集。

    他忽然兴起了闲聊的想法,问魏谦“当年陈露姐病了的时候,你跟我说,将来有一天,你要是也得了绝症,就一走了之,躲起来自己去死,是真的吗”

    魏谦“当然不是,我怎么能办出那种事来”

    三胖愕然地眨了眨眼睛。

    “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是现在。”魏谦把完完整整剥落的橘子皮压在茶几上展开,果肉掰了一半递给三胖,他说,“我会去治,化疗、放疗、手术,什么管用用什么。”

    “你不怕自己变成头发掉光了行将就木的模样不怕拖累别人了”

    “人家陈露生来是大美人,怕变丑理所当然,我怕个什么”魏谦笑了笑,“钱上,我拖累不着谁,我在icu里住一辈子都不差钱。”

    三胖“所以知道怕死了我当时就说”

    “那倒不是。”魏谦说,“奶奶走的那会我就想通了,一个人,要是病病歪歪受够了罪,久病脾气又不好,最后病成个怪物死了,家里人通常都觉得是解脱,不会难以接受,可要是一下就没了,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就怕小远和小宝他们可能接受不了,尤其”

    他的话没说完,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大概三胖进来的时候就没把门带上,虚虚地露了一条缝隙,一扒拉就开,两人抬起头,只见魏之远面无人色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公文包。

    魏之远取了东西回来的时候,正好在没关严的门口听见了三胖和魏谦的对话,可他并没有听全,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听见魏谦那一句“去治,化疗、放疗、手术,什么管用用什么”。

    魏之远整个人都懵了。

    第六十六章

    “小远”魏谦有点愕然,问,“我不是说你怎么还是跑回来了”

    但是魏之远没吭声,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焦距,目光散乱得好像充斥在整间屋子里,无处着力。

    魏之远去魏谦办公室里拿文件,忽然看见办公桌最下面的那个抽屉上插着钥匙。

    魏谦从来不锁柜子,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办公室而且那种需要他弯腰才能够着的抽屉,他也一般都是不用的。

    魏之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后来他想,大概是自己一直心有不安的缘故,他当时悄悄地走过去,动手打开了那个抽屉。

    抽屉果然是不常用的,里面还带着一股长时间不打开的家具特有的气味,蒙着一层灰,没放别的东西,只有一份体检报告。

    体检的医院服务贴心,不但把报告装订成册,后面还详细解读了每一项一般人看不懂的指标,连一颗轻度龋齿都列出了建议的治疗方案。

    所以魏之远看见“肺部阴影”的时候,当时就觉得心里“忽悠”一下,跳空了。

    好在,医生又在后面列出了一系列可能引起肺部阴影的可能性,特别提示了患过肺炎的人可能会因为炎症而引起假瘤。

    这件事给魏之远心上蒙了一层阴影,他心事重重地拿着东西回来,心不在焉,险些在临到家的时候闯了个红灯,一脚急刹车才堪堪停在了线后。

    结果这一口气堵着,还没来得及浮上来,魏之远就在门口听见了魏谦那句话。

    他站在门口,魏谦那句问话他充耳不闻,魏之远只觉得耳畔一阵嗡嗡作响,视野也开始一片片发暗,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扶了一下墙,心跳鼓噪如秋蝉,内里却是冰冷一片,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来,刹那就把他身体里流淌不息的血液都给冻住了。

    三胖在跟他说什么,魏之远木然地看着他嘴在动,手舞足蹈的动作都快戳到自己的鼻梁了,可他连眼皮都没眨,就像一瞬间失去了反应能力。

    僵死的腿半晌没有迈动一步,魏之远甚至觉得,自己如果跪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有什么东西一下拍断了他浑身的骨头,只剩下关节处岌岌可危的一点,还在苦苦支撑。

    他不会内功,却结结实实地体会了一回什么叫走火入魔、什么叫万念俱灰。

    三胖大呼小叫地说“谦儿,你过来看看,这孩子听见什么了我看这脸色不对啊”

    魏谦走过来,用手掌轻轻地拍了拍魏之远的脸“小远”

    魏之远散乱的目光在他的触碰下渐渐凝成了一点,那眼神冰冷而幽深,就像是两口一眼看不见底的井,阴涔涔的,有些吓人,一丝光也折不出来。

    忽然,魏之远晃了晃,他似乎深吸了口气,好像才想开口,就被突然什么呛住了,他猛地把头扭到一侧,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魏之远捂住嘴,被呛得喘不上气来,眼睛飞快地红了,然后,血就顺着他的指缝淌了出来。

    三胖“嗷”一嗓子“我的妈这怎么还见血了”

    魏谦也吓了一跳“小远,别捂着,我看看。”

    魏谦试着去掰魏之远的手,却觉得自己就像是碰到了一具已经僵死了的尸体,哪都硬得脆邦邦的,他怀疑自己手劲大了,没准魏之远的胳膊都会“嘎嘣”一下掉下来。

    就在这时,魏之远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攥住了魏谦没受伤的那只手腕。

    魏谦被他掐的生疼,几次想把手往回缩,死活抽不出来,油皮都快被那小子撸掉了。

    魏谦怀疑魏之远是误会了什么,顾不上三胖还在场,用胳膊环住魏之远的腰,手腕轻轻地磕了磕他僵硬的后背“没事,哥还在呢,小远,小远”

    本来冬天就干燥,魏之远是一下受刺激受大了,血压急剧飙升,鼻子里毛细血管直接爆开了,出了鼻血,一口呛到了嘴里,这才弄出个险些七窍流血的惊悚现场。

    过了好一会,不知是魏谦生硬的安抚起的微弱的作用,还是魏之远呛的那么一下咳出肺来了,他的理智终于开始缓慢回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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