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闲几天,陪朕四处走走,还能去猎场打猎。宫中还有一道温泉,白日打猎累了晚上回去泡泡十分舒服,对你的身体也有裨益,――嗯,朕还能在温泉池中享受一下你这推拿按摩的手艺。”
思归为难,“刚才在九公主那里她也说起此事,因为臣以前对九公主说过臣很会钓鱼,还能调制酱料,将钓上来的鱼洗刮干净,刷上酱料烤着吃,那滋味绝妙。九公主一直记着,这次就要臣去行宫后陪她和十三公主钓鱼玩,臣想着现在当以公主殿下的心情为重,刚才已经拍胸答应在行宫的几日全都陪着她和十三公主,不干别的。”
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在苻祁身后挑起一根眉毛,心中警惕温泉还要在池中帮陛下推拿按摩怎么听起来十分的危险呢
不成,那她更要待在九公主身边了起码公主肯定不会不羁到要跟她一起泡温泉的地步。
实在是不明白了,陛下怎么就非得看上她的这手推拿按摩之术了呢说实话,思归每次给苻祁干这活儿都有些敷衍了事,不怎么认真,和她为美女服务时的水平相差甚远,很不至于享受过几次后就念念不忘
陛下十分不乐意,立刻回头不悦看她,“这你怎么能随意就答应下来,万一朕有其它事情要派你做呢”
思归赔笑,“臣想着我现在要做的头等大事不就是要哄九公主开心,让她抛去那点对臣的误会,重展笑颜嘛。您不知道,我刚才去看的时候,公主殿下的眼睛都哭肿了,跟个桃儿似的,十分惹人怜惜,难得她开口有所要求,臣一个没忍住,就自作主张答应下来了。”
说完又给自己再加一道保险,“况且臣我也不能跑温泉,一泡就会起一身红疹子,跟着您没的扫了您的兴。”
陛下不好意思和妹妹抢人,而且听说思归竟然不能泡温泉也确实有些扫兴,“莫思远,你可真是什么时候都独树一帜,特别得很,连洗个温泉都与众不同,朕还从没见过不能洗温泉的人呢。”
思归继续赔笑,瞎掰道,“臣小时候随小伙伴去后山的热水泉里嬉闹过一次,回家后就浑身起红疹,我们当地的一个老医生来给看了后说我这种人天生不能洗温泉。”
这种事情无从考证,陛下倒也没怀疑她,不能进温泉池就算了,反正那在苻祁的眼里不过是情趣的一种,这个不行换别的就是,伸手将思归拉到身前来,手掌轻抚在她的后腰上,作势要往下按,动作有些越界,脸上的神气倒是很正经,关心道,“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
思归的伤好是好得七七八八了,但也还不能使劲碰,刚才在九公主那里坐了近一个时辰就已经坐得颇为辛苦,这时感觉后腰处压着的手劲道不小,吓得连忙躲避,“不能碰不能碰还疼着呢”往前一扑,正趴在了苻祁身上,这下更手忙脚乱了,“陛下恕臣失礼臣没站稳――”
苻祁板了一晚的脸总算露出了笑模样,“好吧,朕恕你君前失仪之罪。”
思归直起腰来,站稳了还得谢恩,“谢陛下。”心中嘀咕,咱俩有这么熟吗,都可以这样开玩笑了换个角度说,就算熟稔程度够了,那级别也不对等啊
忽然有人禀报,元辰元将军求见。
这么晚还能来求见只怕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苻祁让赶快宣他进来。
元辰大步流星进来,一脸焦急,“陛下,陇州,豫州,丹东几个地方上,同时出了事这情形只怕是有人暗中操控,有意为之。”说着呈上刚接到的几封六百里急报。
苻祁十分镇定,敛起了刚才的笑意,淡淡地嗯了一声,接过小太监捧上的急报,一份份细看了一遍。看完后递给身旁侍立着的思归,“你再读一遍给朕听,读慢一点。”
思归估计他大概是需要再过一遍整理一下思路,于是尽量放缓声调,一份份读了一遍。读完之后思归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应该还是新皇初登基,局势有些不稳,部分乱党余孽流窜到了地方上,煽动生事,只不过陇州,丹东分属南北,竟然同时出现了事端,可见这乱党的势力不小,行事也很周密。
思归的人生哲言有三句,分别是寻找机会创造机会把握机会
所以这个时候就主动说道,“陛下,臣愿意替您分忧,去地方上平息此事。”
苻祁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却摇头道,“此事是有些麻烦,不过你身体刚好,不易操劳,有这份替朕分忧的心就行了,还是老实留在京中吧,此事朕另外派人去解决。”
这在思归的眼中可不是什么劳累差事,而是一个大大的机会才对,自然不肯白白错过,坚持道,“多谢陛下体恤,不过臣身体没问题,而且臣心中对此已经有了些想法,自信能在一个月内将其平息下去,您就让我去吧”
苻祁有些惊讶,“噢那你说说看,要如何应对此事。”说完看元辰一眼,只见元辰也脸现惊讶之色,都知道莫思远是个能干的,从太子舍人到太子府侍卫副统领再到武毅营提督,一直以来也算得上勤勉踏实,并不是会随意吹嘘的人,他既然说能在一月内平息事端,那就是真的有把握,却没想到他的思路竟如此敏捷。
思归在该表现的时候绝不客气,人生中的好机会就那么寥寥几次,且不可复制,不好好把握,它们很容易瞬间从指缝中溜走。
如果思归真的只是个从金陵出来做小生意的商人,那刚刚接触朝廷政务,对此棘手的突发事件肯定不会有什么头绪。但她并不是思归的见多识广让她在瞬间就想出了三四个解决方案,因为都是参照了历史上的类似事件,所以可行性很强,稍许梳理了一下思路后,就根据自己的职位能力,挑了一个最靠谱的想法简单扼要说了一遍。
陛下和元辰听过之后当即就拍了板――莫思远是委任这个差事的不二人选
因事情紧急,耽误不得,思归启程前还需要做些安排准备,苻祁传来了当值的侍卫官,命他送思归出宫。
思归告退时忽然想起九公主,“麻烦陛下帮臣和九公主说一声,明日不能如约来看她了,请她见谅。”
苻祁还是担心妹妹,第二日便自己去景明宫一趟。
也不知头天晚上思归都和九公主说了些什么,她那情绪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听说思归忽然被派出京城办差,估计要一个多月后才能回来,只怕连农神祭祀也要错过了,就很是惋惜,用有些娇憨的声音叹道,“唉,我昨日还和他一起想出了不少能在行宫那边做的有趣事情,都能带着明瑾一起玩,这下都做不成了。”
苻祁安慰她,“不就是些放风筝,钓鱼之类的小事儿吗,朕到时另外派人来陪着你和明瑾玩好了。”
九公主十分可爱地扁扁嘴,“也只能这样了。其实我们倒没事,只是莫统领要遗憾了。我昨日和他说起行宫里有一处温泉,用泉水洗浴对身体很有好处时,他还很高兴,说道那他一定要每天都洗,最近躺在床上养了许久的伤,他都觉得身体没有以前好了。”
苻祁凝目看着妹妹,“他真有这么说”
第五十二章
夏夜清凉。
御史中丞宋正言宋大人的府上却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这日是宋大人的六十寿诞,朝中能说上话的全都来了,贺寿的从早起就络绎不绝,直有要把宋府门槛踏平之势。
宋正言曾是太子苻祁的老师,先任吏部尚书,后迁太子詹事,是苻祁少年时先帝为他精心挑选的一位良师。
那时候先皇春秋正盛,年岁尚幼的太子对他不构成任何威胁,因此悉心栽培,给选的老师是个学问渊博,见识不凡的当代大儒。
苻祁对这位学问与见识均高人一筹的老师也很是尊敬,一路受他教导指点,受益良多。近二年,太子境况逐渐艰难,宋正言则一直是朝中坚定的太子一党,辅佐筹划,尽心竭力。
太子登基,宋大人有拥立之功,被封御史中丞,代君行监察百官之责。
这样一个人做寿朝中官员自然谁都不会轻忽,有没有交情的都要备上一份寿礼前来恭贺一番。
宋大人其实为人通达,很识时务,知道凭着自己的身份,在这个时候办起寿宴,只怕来者要趋之若鹜,借机送礼攀附的不会在少数,打发起来必然劳神。
因此这六十大寿,他原不想大肆操办,只打算在家中悄悄过的,不意临到跟前却被陛下找去派了个任务,说道武阁老和卢太尉一贯不合,最近闹得越发厉害,几乎所有事情都意见相左,天天在朝上争论不休,吵得朕头痛,他两个都是前朝老臣,朕继位未久,总要给这些人留些颜面,不好因一点小事就当众训斥。不若老师趁过寿时把他二人请去,居中调停一二。
宋大人一听,觉得皇上想得十分有道理,这件事不好在朝堂官署里说,只能私下找个场合调停,自己这寿宴还真是挺合适。
于是就应承下来,“那臣做寿时就多请些客人,武阁老与卢太尉都是老臣名宿,被一起请去了也不突兀。臣到时便找个由头把他二人请进书房里好生谈谈。”
苻祁道,“正是,爱卿多费心了。”想一想又道,“朕登基后大力提拔了一批年轻臣子,其中多数是拥立有功之人。这些人年轻义气,闯劲有余,沉稳不足。朕之前确实需要他们这样敢想敢做,只是现在到了守成之时,就还是要规规矩矩,克己奉公才好,爱卿干脆也趁这个机会把他们聚起来,教导提点,警示一番,免得哪个任性妄为,不知收敛地惹出事儿来。”
这想法与宋正言一拍即合,他也正想提醒陛下此事呢,自然赞同,“陛下和臣想到一处去了,年轻人忽然被提拔到高位,难免会意气风发些,确实是需要给他们些警示告诫才行。说不得,这肯定会惹人烦的事儿还是老臣去做。”
苻祁一笑,“辛苦爱卿了。”
宋正言道,“不知武毅营莫提督还要过多久才能从豫州回来说起来,这批新进的年轻人中,此人是头一个需要提点的,若是正好能赶上,臣便也给他下份帖子。”
苻祁听他提到思归,神色微微一动,嘴角带上了点笑意,眉头却蹙起来,“爱卿如此认为”
宋正言道,“正是,莫思远精明干练是有的,只是太有主意,脾气听说也并不是十分的谦虚有礼,加上年纪又不大,这样的人很容易恃才傲物,更需戒骄戒躁才是。”
苻祁思忖点头,“不错,莫提督很是能干,替朕分忧不少,只不过就是胆子太大了些,有时在朕面前也敢信口乱扯”
宋正言一听这话,立刻端正了神情,“还有这等事陛下怎么不降旨斥责那臣到时一定好好说说他对旁人玩笑胡话都可以,对陛下却是不行君臣之仪岂可荒废”
苻祁却若有所思道,“没那么严重,莫思远其实心中很明白,分得清轻重缓急,大环节上极少会出错,爱卿不用为这个专门说他。”说着微微一笑,“朕其实倒很喜欢他大胆直言的样子,爱卿要是将他敲打得太老实了反而没趣。”
宋正言看自己的学生难得露出点年轻人的心性倒也喜欢,摇头微笑,“陛下觉得有趣也成,只是别太纵着他了,毕竟礼不可废”提到莫思远不禁又想起他最近几月的那些作为,问道,“莫提督将武毅营的属下派驻在陇州,豫州,丹东三地却不与地方上的驻军官员互通,这样各行其是时间久了只怕不妥,陛下要不要命他把人撤回来”
苻祁摇头,“莫提督上月回京,匆匆忙忙只待了一天功夫,就是为了和朕说此事,他不止想在陇州,豫州,丹东三处派驻人手,其它州县日后也要慢慢安插人过去,与当地官府各成一系,起监督暗访之责,紧急时也能便宜行事。朕觉得很有用处,已经准奏了。”
宋正言一愣,心中讶异,暗道姓莫的小子胃口不小阿开始时只是让他去平定陇州,豫州,丹东三处地方上的动乱,此事若是做好了,就已经是大功一件,皇上必然要重赏加封。
不想莫思远竟然借机将手伸得越发长,不但这三地派去的人手不准备撤回来,摆出了常驻之势,还要再往其它州县扩展。
且不与地方官府互通信息,要监督暗访,便易行事那岂不是要凌驾于地方官府之上任他发展下去,数年后莫思远的势力岂不是要遍布天下
正色道,“陛下,此举听起来是不错,但也有隐患,还是应当谨慎行事。”
苻祁颔首,“爱卿说得不错,朕知道你心中顾虑什么,你放心,朕自有分寸。”
思归是在宋大人做寿的当天回到京城的,到自己的住所时已经日头偏西,正想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却忽然发现有一个推不掉的宴请就在当日――皇上老师宋大人的寿宴,谁也不会轻易推辞不去。
只好打起精神,穿戴整齐了又往宋府赶。
秋嫣和秋r两个丫头已经被葛俊卿送来思归处,这时就急得跟在她后面使劲唠叨,“怎么刚进门又要出去歇上半个时辰,把给您准备的银耳莲子汤喝了再走多好又要去赴宴这回您可一定少喝点酒,上次和赵小候爷拼酒回来吐得多难受,很伤身的等等等等再加件披风,现在虽然天热,但晚上回来还是有风――”
思归被她们两个唠叨得十分受用,觉得这才有回家的感觉,比顺平那个粗手粗脚的小厮在身边伺候时惬意了无数倍,站定接过秋r端来的热汤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去。
秋r看得直跺脚,“您喝慢点,小心别呛着。”
思归豪爽喝完,把碗往她手里一放,又拿出个小巧木匣扔到秋嫣怀里,“我在豫州一家玉器作坊里看到几根玉簪子不错,给你们买回来,你们两个自己分分。”
秋嫣和秋r直叹气,“唉,又给我们买东西,我们两个小丫头,哪里需要戴这么好的首饰。您倒是给自己也置办两件阿”话是这么说,脸上的神气却是十分开心。
思归一笑,“小丫头怎么了,你们两个这么漂亮自然要上好的衣服首饰才相配。我是戴不了这些东西了,你们替我多戴戴吧。”
说完接过披风,出门直接扔给了顺平,带着几个侍从骑马赶往宋大人府上贺寿。
宋大人做事有条不紊,于迎来送往,接待宾客之余,先在中午的时候将武阁老和卢太尉请进自己的书房,好生劝慰调解了一番。又将他觉得需要提点警示的数位年轻官员留下夜宴,美其名曰想要借机和诸位新进的年轻才俊一起痛饮畅谈,探究学问。
宋大人能言善辩,说起话来里里外外都是道理,本就极易令人信服,加上他如今身份水涨船高,一般人谁也不会不卖他面子,武阁老和卢太尉不管心里如何想,表面上一起接受了调停,表示不会再在朝廷上针锋相对。陛下的耳根总算能清静一阵子了。
诸位年轻才俊们更是没人会去扫宋大人的兴,大人一开口便全都留了下来,等到晚间在花厅里重摆一桌酒,大家围桌而坐,聆听帝师宋大人的教诲。
思归到得晚了点,众人等不及她,早已经开席。宋大人拿出当年给殿下授课的精神,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说明为人切忌骄傲自满,居功自傲的道理。谦虚谨慎,戒骄戒躁方是长远稳妥的为官之道正在娓娓谈起当年陛下做学问时,刻苦自律,寒暑苦读,堪为天下学子表率的旧事时,思归被宋府下人引了进去。
平阳候世子赵覃是个喜武厌文的,更不爱听人说大道理,被宋大人说得昏昏欲睡,看到思归去了顿时眼睛一亮,连忙悄声招呼,“来来给你留着位置呢,坐这边。”
思归过去,挨着赵覃坐了,“多谢小侯爷。”发现赵覃的那一边是葛俊卿,便隔着他和葛俊卿点头打声招呼,“葛兄,近来可好”
葛俊卿对这个称呼总也不能适应,“都说多少次了,你叫我俊卿就好。”
赵覃立刻也跟着道,“不错,叫我广延就是了,总是小侯爷,小侯爷的,多么见外。”
葛俊卿看他一眼,“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赵覃大大咧咧,“不是我凑热闹,是我刚才就想说的,不过被你抢了先而已。”
葛俊卿懒得理他,转向思归道,“我最近还好,只是你怎么看着瘦了些”
思归不以为意,“我一直东奔西走,忙得不亦乐乎,连轴转了几个月,能胖就奇怪了。”
赵覃便又插嘴,“我那里有个很会炖药膳的厨子,赶明儿你来,我让他给你炖点滋补药膳,好好补补。”
思归和赵覃不打不相识,最近算是终于臭味相投了,几月间难得回京了两三次,每次也还要抽出时间去赵覃那里聚众喝顿酒,消遣一场,于是便不客气,“好啊,等我过两日空了就去。还有上次那梅子酒,还有剩没有”
赵覃连连点头,“有有专门给你留了两坛”
主座上宋正言正好一段话说完,大家不管爱听不爱听,反正对于宋大人的用意是全都听明白了,于是很有眼色地一起开口,纷纷符合,说道宋大人不愧是当代大儒,一番话说得感人肺腑,发人深省,学生们受教了,定然要谨记宋大人的教诲。
宋正言捻须微笑,一转眼看见思归,“莫提督来了听说莫提督今日刚回京,老夫想着你肯定来不了,不意竟还是赶来了当真荣幸之至。”
思归连忙站起身向宋大人贺寿,说道宋大人高寿,他若是不在京城便罢,既然已经回来,那一定是要来登门道贺然后再讨杯酒吃,沾沾寿星公的福气的。
宋正言原就打算重点提醒提醒他,偏这位还来晚了,前面的话几乎全没听到,十分遗憾。
不过宋大人深蕴张弛之道,知道自己要是再嗦嗦地将这话题继续说下去只怕要招人反感,效果反而不好,于是便换了个轻松话题,对正好坐在他身旁的杜家公子杜牟之道,“听说你与葛家的小姐已经定下亲事,准备什么时候操办阿”
杜牟之刚迁了兵部武库司郎中,旨意昨日颁下来,众人才道贺过,一听他又定下了亲事,乱哄哄地再贺喜一遍。
思归脑中立刻闪过了葛府冰美人葛滟芊的身影,隔着赵覃问葛俊卿,“二小姐还是许给杜家了”
葛俊卿道,“嗯,上月才定下的,太太中秋过后就要带着滟芊和滟菊来京城。”
思归对葛家的两位小姐都有自己人之感,看看杜牟之一脸云淡风轻的笑意接受诸人道贺,心中微有不乐,压低声音道,“你是怎么想的,明知杜牟之对滟芊――只是当亲戚看待,还硬要把妹妹嫁给他,日后滟芊不是要受委屈吗”
葛俊卿道,“不至于吧。”在他看来杜牟之人品稳重,家世又般配,自家的母亲和妹妹又都十分钟意他,这便够了。
思归管不了人家的家事,摇头作罢,只是在想要是自己有妹妹绝不能让她这样随便嫁一个一看就对她没什么兴趣的男人。
赵覃疑惑看看他二人,“你识得俊卿的妹子还挺熟的真是奇了怪了,我和俊卿这般好也没和他妹妹见过几次面,话都不曾说过。”
第五十三章
思归第二日进宫去见陛下。
她去得早了些,苻祁早朝未散,思归便先揣着礼物去景明宫看九公主。
九公主娇憨明媚依旧,只不过她虽然要算思归认识的女子中生得最为出色的一个,但总是一团孩气,让思归很纳闷她怎么总也长不大记得葛家二小姐葛潋滟去年也是十五岁,就已经很有冰美人风范了。
思归给自家的小丫头带东西,只要挑贵重漂亮的就肯定能得她们欢心。给九公主带这样的东西却不行。
公主在皇家娇养,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便是将豫州金玉铺里最贵的一件买来,只怕也还是不及公主妆台上的好。
因此思归别出心裁,给公主带了一套民间的木雕小玩意,胖胖的雀儿,虎头虎脑的小狗,翘尾披鳞的鲤鱼,大眼长睫的小毛驴,一件件都雕工精细,憨态可掬,用一只藤编的带盖小筐装了带来,往九公主面前一放,九公主果然眼睛闪闪,每件都要拿起来把玩半天,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最后竟然轻轻叹口气,一脸忍痛割爱地捏出了小狗和鲤鱼,“这两个分给明瑾。”
思归强忍着好笑,一本正经道,“公主要是喜欢就自己留着,我给十三公主带了其它小玩意儿,也蛮有意思的。”
九公主闻言便将小狗和鲤鱼放了回去,带着点掩藏很好的喜意,“那我就留下了。”
她现在已然放开心怀,虽对思归还是很喜欢,但已十分单纯,不再是那种少女怀春的萌动之情。
只不过思归在九公主眼里实在是好,所以忍不住经常要对着他暗暗惋惜。这时听思归说了一会儿豫州的风土人情,路上的见闻后忽然想起一事,这事在她心里闷了许久,这时忍不住就要问上一问,“上次被你放走的那位邱夫人现在怎样了”
思归奇道,“我不知道阿,她带着侄儿潜离京城,应该是要找个隐蔽的所在躲起来吧,公主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九公主听了这回答也有点奇怪,原想着思归能对个美貌绝顶的夫人舍身相护,那心中对她一定有些想法;而邱夫人受了他如此大的一个恩情,现在又孤苦无依,必然是要对他以身相许的,只是莫思远是个宦官,不知两人要如何相处对此事心中隐隐有点酸涩又有点好奇,忍不住想要隐晦探听一下。
“你们难道之后就再没有联系我还以为你和那位邱夫人之前定有深交呢。”
思归微笑摇头,“没有。”坦然道,“邱夫人是我见过最娇艳动人的女子,当初不知怎么的,总是觉得她柔弱无助,招人怜惜,便总想照拂她一二。不过我――我这辈子不能娶妻,自然是不能耽误人家的,所以也没想要与她有更多牵连。”
她十分细心,怕自己当着公主夸奖邱夫人美貌她要不快,说完又对九公主道,“公主的容貌其实比邱夫人不差,应该说端庄美丽更胜一筹才对,不过你还小,与成熟婉约的夫人不是一类,所以我才说邱夫人是我见过最娇艳动人的女子,公主别介意。”
九公主听了自然高兴,抿唇微笑,“我怎会在意这个。”不过邱夫人能被思归夸做最娇艳动人的女子,她听了倒是对其人多了些神往,叹道,“可是你为了放她走担了偌大的责任,被皇兄杖责成重伤,如此深情厚谊,她要是就这么一走了之,日后只怕是连知道都不能知道的,你可真是为邱夫人付出太多,这又是何苦”
思归淡淡一笑,“没什么,我自己愿意的。”
陛下早朝后就听李固说起莫思远进宫来求见,因陛下还忙着,他便先去景明宫探望九公主了。
苻祁正等着思归呢,前几月因地方上情势不稳,思归中间回京几次也是匆匆忙忙,就算进宫,那时间也都用在向陛下禀报事务上了。
现在思归已经努力干了几个月,成绩初显,三处地方上的事端都平息下来,他可以回来京城多待些时日,陛下便也随之起了其它兴致。
如此这般地吩咐李固准备了一番后,苻祁想起自己也有好几日没见明兰了,便带人亲自往景明宫来。他们兄妹亲厚,陛下不欲总让妹妹一本正经地出来接驾,因此没让人通禀,自己便走了进去,正听见明兰公主对思归感慨他为那位邱夫人付出良多
思归只一脸淡淡笑意答道那是他自己愿意的。
我自己愿意的
一句话让苻祁僵在当地。
我自己愿意的
平平淡淡的措辞中透出了股一往直前,无怨无悔的心意。
苻祁只觉得心好像被一只小手轻轻捏了一下,接着又好似有一阵清风吹过,吹散了层层缭绕的雾霭迷蒙,在心头猛一阵悸动之后瞬间明白过来自己之前的种种想法与安排都是那样的低俗无趣,他其实也最想要蜜桃的一句我自己愿意的。
九公主见苻祁去了,连忙停下和思归的话头,起身行礼,“参见皇兄”
思归也跟着,“参见陛下。”
半晌不听陛下说话。
两人心里奇怪,九公主小心问一声,“皇兄”
苻祁这才抬手,“你们免礼吧。”抬脚过去坐下,顺手捏起桌上的小玩意瞅瞅,“朕想起有好几日没见明兰了,就过来看看。你和莫思远在说些什么”
九公主对着兄长时温雅有礼,说话举止都很有分寸,是个小大人的模样。反倒是和思归在一起时更像个小姑娘,要活泼娇憨许多。
这时就正襟端坐,指着思归带给她的小玩意对苻祁道,“莫提督给我带了一套民间的木雕来,皇兄你看,还真是十分的生动有趣呢。”
苻祁笑看两眼,问思归,“你倒是有心,每次回来必要给明兰和明瑾带点东西,怎么从来想不起给朕带点什么”
九公主掩口,忍俊不禁,“皇兄这玩笑开得真是――真是古怪。”莫思远花心思弄点这样的小玩意来哄她和十三妹开心,那是正常。要是再弄一套送去给苻祁那就是滑稽了。
思归也觉得着陛下这玩笑开得有点古怪,不过她自然不能如九公主那般直说出来,只得顺着圣意道,“是臣的疏忽,不过陛下见多识广,眼界不凡,臣的这些小玩意您怕是看不上眼。”
苻祁并不想要思归东西,反而是处在一个总想赏她点什么以示恩宠的阶段。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看思归给九公主带回的礼物个个精巧,足见都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正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他想要的不是那根鹅毛,而是鹅毛之后的情意。
于是轻轻一敲妹妹,“你那是什么样子朕不过是觉得他挑东西的眼光不错。这些民间的小玩物中其实有不少精品,但是要机缘巧合。还要会得挑选,才能从成千上百的粗糙物事中选出那么几件别具特色的。朕便是派出人去专门采办也未必能找来合心意的东西。”
九公主应道,“果然如皇兄所说。”转头对思归眨眼笑。
陛下话都说得这般清楚,九公主又给了暗示,思归不可能还领悟不到圣意,便道,“那臣下次也给陛下找几样来,只要陛下别嫌弃臣眼光粗陋就好。”
陛下连鹅毛都不会嫌弃,自然更不会嫌弃其它。
再问了明兰公主几句家常话后便起身,“朕宣了宋中丞和苏相午后进宫议事。莫提督随朕一起回去。”
九公主其实已经派人去叫了十三公主,想让她来一同听听思归的趣话和京城外面的见闻,但是见苻祁有政务就不敢打扰,起身道,“明瑾恭送皇兄。”
思归随陛下回到明德殿。
宋正言和右丞相苏靳已经等在了御书房外。这两位都是朝中重臣,年纪也大,苻祁对他二人十分看重,日常都礼数周全,议事前先赐了座,看看思归,“给莫提督也设个座位吧。”
陛下宣宋中丞和苏相来有两件事。
一是苻祁登基后彻底查办楼氏党羽,大大小小有不少官员被牵连其中,捉拿法办。而因先皇故世,今年的科举按照惯例要推迟到明年举行,这就导致出现不少职位空悬,没有新人可以替补,陛下打算让各大世家举荐些人上来补缺儿。
二是仍有不少逆党漏网,流窜到各州县地方上生事,朝廷虽然已经压制住了几处,但都十分被动,需要改变应对之策,防患于未然。
第一件事与思归无关,老实听听就好。
第二件却几乎全是她的事儿。之前陇州,豫州,丹东三地的事端就是她去压制住的,今后也打算以此为契机发展武毅营的势力,为自己打拼一番事业出来。
宋中丞和苏右相在听了思过一大段信心十足的侃侃而谈之后,捻须沉吟不语,半晌后对望一眼,各自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之色,均道真是小看这小子了
别的年轻人被提拔上来,最多是勤恳发奋,努力办差,累积功绩,以期日后能更进一步,得陛下赏识擢升官职。
这莫思远却是自己把自己升了上去,被他这样一折腾,武毅营一二年之内就要大变样,绝不再是护卫京畿的六大营之一那样单纯,而是会将势力一层层渗入下边各个州县,甚至京城之中,威慑百官,只对皇帝一人负责到时候武毅营的权利既是这般大了,武毅营提督就算是官衔品级不变,那也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小子的野心也恁大了
思归知道只怕会在朝中遇到大阻力,但是很有信心――苻祁一定会支持
因为她这番筹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