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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 第39节

作者:香小陌 字数:21970 更新:2021-12-22 13:51:03

    少棠重新关好大门,再关上画室房门,拉好窗帘。

    孟小北歪头,哭笑不得解释“开玩笑画着玩儿的,你不会这样就吃醋生气吧你也太容易吃醋了”

    一句话戳得,少棠眼球一疼,站在画室正中,解开围巾,脱掉风衣,然后是毛衣。

    少棠默不吭声,手指利索迅速,一粒一粒扥开胸前纽扣,将衬衫从肩头一剥而下,露出结实健美的手臂和胸膛小腹八块肌肉微微颤动,暴露下身憋的一丛火苗。

    孟小北瞧出少棠手指还是抖了,情绪不稳,眼底露出一丝雄兽受伤时的表情,仿佛憋屈不甘心。

    少棠脱到半裸“需要摆什么姿势,你说。”

    孟小北被吓到“少棠,别生气。”

    少棠眼底两丛火焰铺天盖地罩住孟小北,口吻强硬“你想画画儿你画我啊,我让你画,老子全身上下给你随便画”

    第九十四章 尾声三

    少棠解掉衣服,站屋子正中,胸膛腹部溢出男性荷尔蒙味道,让孟小北都能闻出属于少棠特有的气息,整个房间气氛都不一样。

    少棠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神情,脾气也是很冲的,像受伤又似发泄情绪,利落地将长裤也剥掉。房间里开着灯,灯光扫开一室昏暗,照亮大腿上匀称阳刚的肌肉。

    少棠说“画站着的还是坐着的”

    孟小北一步上前抱住人,低声撒个赖“我不画你。”

    少棠哼道“画别人可以,画我你就不行了”

    孟小北耳垂发红,坦白招认“别人脱光了我无所谓,和看石膏像没有区别可是你脱,我真的有生理反应把持不住。”

    少棠仿佛故意现出紧身内裤包裹的下半身,露出彰显男性雄风的部位,裤裆处饱满,隔着布料一团雄物若隐若现。男人都介意这方面,这露出来,就是给孟小北看的,跟刚才跑掉的那只小马猴比身材呢。他并非把祁亮那小子真当作一个威胁。他心知肚明小北和亮亮永远不会有什么,凑一起就是俩熊孩子。如果孟小北真敢有外心,他绝不是现在这种反应。

    祁亮和他的北北站在一起,同样年轻、帅气,眼前有大把青春可以消磨挥霍。少棠时常感叹生不逢时,总是比儿子先走一步,这辈子不能真正与孟小北两小无猜、一同长大一起变老,永远是个遗憾。

    少棠脱掉内裤,坐进沙发,身子潇洒斜靠,全无所谓,定定地盯着孟小北。

    少棠没脸红,孟小北真的脸红了。不是害羞什么的,而是看到少棠坦荡荡一丝不挂的模样,视觉和生理上的冲击,无法忍耐

    少棠一条大腿搭在沙发上,腹肌华丽,胯间毛发黝黑浓密,荡然绵延至大腿内侧,很性感。

    孟小北低声道“真要画”

    少棠冷眼瞄他“画。”

    孟小北尴尬地干咳几声,喉咙干哑“那,你,你放松。”

    少棠瞪着他“老子已经很放松。”

    少棠肌肉绷着劲儿,心里憋火,还在运气呢,二头肌鼓鼓的。孟小北视线流连,用手比划指挥“嗯,胳膊,抬一下,放扶手上。”

    少棠顺从照做。

    孟小北“腿,右腿,分开,分开些。”

    少棠一声不吭分开双腿,按孟小北的要求摆出姿势。

    大腿轻微颤动,毛发覆盖下的勃物隐隐地激发,昂头,像箭在弦上,却极力压抑着欲望。少棠眼珠漆黑沉静,一动不动,就是一尊完美雕塑。

    孟小北静心屏气开始构图,手指捏不住铅笔,手腕抖,思维情绪混乱跳动。

    少棠斜睨着他,揶揄道“嗳,心思不纯了。”

    孟小北啃自己嘴角“唔。”

    少棠“你下面那玩意儿,冲我晃了。”

    孟小北一低头,迅速捂住自己下身,面露悲愤难耐

    这写生是画不下去了。他丢下铅笔,以几乎一头将画架撞翻的势能大步疾行,扑上,两下骑到对方身上,胸膛起伏急促。少棠突然笑出来,笑得很俊,眼底射出心安理得的满足,嘲笑他“闹什么不画了”

    孟小北居高临下睨着人,粗喘道“我想在你身上画”

    画不到一半就扑到模特身上想要做爱,这种窘事,也只有当模特是少棠时,才可能发生。孟小北毫不迟疑挺身剥衣,毛衣才脱到一半,视线被毛衣裹住眼前一片黑暗,这时突然腰部被勒,一痛,少棠翻身而上,将他生生压到沙发上

    “嗯嗯”孟小北挣扎,什么都看不见,双手被缠成一团。

    少棠动作粗暴,不容分说,没给他脱衣服,直接扒裤子。皮带都不给解,外裤连同内裤一起剥掉孟小北是年轻男性身材,腰部细韧,臀窄而翘,裤子剥到胯骨最宽处仍是有些费劲,卡在丰满的臀肉上。少棠狠命将裤腰拽下,手指撸过臀缝时力道粗鲁,用力揉搓他的屁股,手指嵌入。孟小北挣扎嘶吼了一声,“啊”

    孟小北下半身裸出来时,反差带来强烈视觉刺激,令少棠自己眼也热了,浑身肌肉发烫,喜欢,渴望。

    孟小北就这样两眼黑着,毫无反抗能力,被他男人从后面强行分开双腿,刺入。少棠粗长的东西撑开他体内的瞬间,胀痛而兴奋。

    少棠抚摸他两条大腿,托起他腰,带有节奏感地渐进,捅入再拉出,每一下都像用凸起的筋脉抚弄他秘处的敏感。孟小北感觉到少棠那根挺拔强壮的阳物在他体内圆润、发热,顶得很舒服。他忍不住问“你抹得什么。”

    少棠说“好东西。”

    孟小北黑摸俩眼,毛衣针眼空隙隐隐透出光亮。他方才看到少棠从他桌上拿了管东西,涂抹身体。他惊呼“你不会是用我的胶水涂的吧”

    少棠笑出来。

    孟小北说“你把我那里面黏住了,以后没法进去了。”

    少棠说,“黏住了我给你捅开”少棠说着挺身,又往进顶弄孟小北的屁股。坚挺又润泽的长物顶进体内深处,让他突然肌肉痉挛发抖,却又总好像差那么一步,没有击到他最舒爽处。他忍不住抬起臀,主动压上少棠的胯骨,让两人贴得更紧。少棠胯下毛发湿漉,布满黏腻润滑的液体,再蹭到孟小北屁股大腿上,相互合拢拍击,发出轻微水声,听起来极其放浪

    两人被激得,呼吸愈发急促,渴望对方最亲密的交付。

    人到中年,忙于事业,扛起这个家,背负着来自身边亲人与社会上许许多多陌生人的非议压力,就好像将隐秘的灵魂禁锢住,压抑到一个带保护色伪装的躯壳中,外表坚硬,内里的触角却脆弱柔软,极易受伤,需要对方时不时表达体贴和慰藉。

    孟小北被少棠捣弄的时候,头脸脖颈仍然被毛衣秋衣缠裹着,固呦得像一条大虫子,喘不上气。他陷入黑暗。窒息之感更激起强烈的性欲,挣扎和强迫令他下身更硬。他随着少棠拖拽他的节奏,被动地在沙发上磨蹭,龟头处被不断操出透明液体,红色绒布上留下一长串醒目的湿痕,像有一群大蜗牛爬过这个旧沙发彻底没法要了。

    他舒服极了。

    “唔老公爽。”孟小北声音模糊,隔一层衣服。

    少棠胸音荡出共鸣,在他脑后“我能满足你吗”

    孟小北上身在衣服里战栗,乳头发胀“嗯。”

    少棠故意把他屁股往上抬起,凝视结合处,用力向内捅入“成吗”

    孟小北被顶得叫出来,眼角被动地逼出泪痕,高潮时无法抑制泪腺发射。他声音凌乱“成。少棠,少棠”

    少棠发个善心,怕大宝贝儿憋坏了,这时才帮他脱掉上衣。

    突然脱出衣物束缚,灯光一下子刺入眼膜,孟小北眼前瞬间模糊凌乱,满面血红,胸口脖颈憋出细微的血点。少棠分托他两条大腿,居高临下看他,那种眼神,让他从心理上腾起某种被占有和宠溺的满足。

    两人赤条条地在沙发上。

    孟小北已经射出一部分,少棠却没让他痛快射完。

    少棠坐下来,让儿子骑上。这回没有面对面,想要尝试新鲜,少棠将他翻过来坐,他仰面向上,后背合上少棠胸口。他往下一坐,吃进去很深,少棠那十七八公分长的健壮雄物,几乎顶穿肋膜,顶进他心脏。

    少棠“舒服”

    孟小北“舒服。你进去太深了。”

    少棠含他耳垂,逗他“又给你开辟出几寸新天地吧你里面又深了。”

    孟小北笑,也分不出是笑还是呻吟,舒服得想哭。他仰面朝向空旷的房间,全身裸露在一室光线下,姿势豪放。他的画室四周墙边,摆满各种人像作品。一幅幅油画素描中的人物,大卫小卫塞内卡伏尔泰们,以一双双富含深韵的眼径直注视他,端详他的裸体。

    孟小北是这时感到害臊,现在不是没皮没脸的小屁孩年纪了想当初两人洞房那时,他被少棠插入着在屋里溜来溜去,也没有多么羞臊。他现在是个货真价实男人,身体愈强壮,被人操干时内心那种隐秘的羞耻感,就似乎愈加强烈,同时也更兴奋难耐,想让少棠更猛地干他。少棠的粗硬长物楔在他臀内,向上顶他,他的阳根顺势被顶起,重新变硬,直竖在腿间,像立了一根旗杆。

    少棠很少干这事时这么浪,两人好像很久没做了。

    少棠顺手抓过小北脱下的秋衣,将儿子双手往后勒住,想要来个捆绑。然而,就是扯衣服这一下,蓝色天鹅绒小盒子,从上衣兜里掉出来。

    孟小北迷迷糊糊看到,仰天含恨坏了老子还没来得及浪漫地送出戒指,被干着干着,这就暴露了

    少棠也是一愣。

    少棠弯腰去捡,孟小北一痛,“嗳”

    两人下半身枝脉相连。少棠够不到地,拍拍儿子屁股,指挥“捡起来,给我看看。”

    孟小北吃力地弯腰去够。这动作难度极高,他被少棠勒着腰慢慢送下去,两腿分开着,某个瞬间几乎就射出来。

    孟小北打开盒子,递给后面的人“我给你买的,本来想找个机会送你。”

    少棠沉默两秒“怎么想要给我买戒指”

    孟小北一笑“生日礼物么戒指,意义特殊,我总要给你买一回,表示表示。”

    孟小北口气轻松,理所当然的。他侧过头窥视少棠表情,眼神湿漉透着狼狈。少棠眉目间是一片深切浓烈的感动,半晌说不出话。男人谈恋爱,有时也腻歪俗气,需要生活里一点一滴的情感表达,互通心意。

    两人重新坐回沙发,少棠拿出那两枚戒指。左手无名指还戴着旧的婚戒,于是将新戒指叠着旧的套上去。

    少棠很感动地亲他脸,“收到了,谢谢啊”。

    孟小北唇上有汗“大宝宝,生日快乐,一辈子爱你。”

    当然,那天,少棠感谢孟小北送礼物的方式,极其淫荡豪放,这一回做爱让孟小北很久后都印象深刻,回味无穷。

    少棠眼里有强烈的爱意火苗,用秋衣将儿子双手背向捆了,紧紧勒住,挤压的力道让孟小北肋膈膜摩擦出声。孟小北两手被缚,身子楔住,动弹不得。少棠令他分开腿,他甚至连腿都动不了,后庭肿胀。

    少棠搬起他沉甸甸的大腿,让他两腿分开搭在沙发扶手上。这样有些吃痛,孟小北想动,随即就被少棠掐住腰,从下面凌厉地捅开,上下冲撞,捅得舒畅淋漓。孟小北被顶弄得骨头快要散架,仰在少棠胸膛上,从脑顶发根至十根脚趾,被电流快感折磨痉挛,眼泪横流。

    少棠那天十分动情,不停地吻他,说爱他,在他身上抚摸,像是心情受到鼓舞,雄风大振。

    孟小北被折腾得四体大开。他从对面墙上一幅风景油画反射的光影中,清楚看到两人情形。两人像浮在曼妙的云海中,畅快徜徉。他的阳物随着少棠的节奏上下颠动,那感觉太羞耻也太爽。交合的地方黏滑滋润,少棠下腹部密织的毛发恰好磨蹭到他耻骨处,痒痒地很舒服,感觉很诱惑。

    少棠双手握住他,只捋了几下,孟小北大叫,没绷住,先一步射出来。少棠帮他捻动了很久,看着他缴枪,粘稠白液全部射到小腹上。少棠然后再抱起他,把他按在地上呈跪趴姿势,从后面奋力冲撞,射个酣畅淋漓

    少棠前后做了两趟,孟小北被撞昏了躺在地上,眼神迷乱。

    少棠用脚趾蹭弄他下体“赖在地上,还不滚起来”

    孟小北享受地眯起双眼“被你操死了。”

    少棠笑说“我给你画一幅,你现在这样的”

    孟小北懒洋洋的“你画啊,画啊”

    两人做完后进淋浴间洗澡。人的手指随年龄增长会变粗,发肿,戒指卡到关节下面。少棠用肥皂搓了半天,才把旧指环弄下来,戴上新的,心里挺甜蜜。

    两人晚上十点多钟出门,吃夜宵。

    帝都的夜晚,城内街道店铺灯火辉煌,充满人间烟火的温暖。簋街的饭馆和音像店晚间客流盈门,老板叼烟坐在门口与熟人打牌,大音箱里放着罗琦的选择坚强,嘹亮的女声穿透夜空。

    孟小北带他小爹到店里挑卡带。正是国内原创音乐与各种通俗文化兴起繁荣的年代,江山代有人才,豪杰辈出。京城市井坊间,这些走在时代潮流尖端的年轻人,早已不满足于听主旋律红歌或者晚会歌手,听李谷一韦唯毛阿敏的都嫌太俗气那时划分流行与落伍,是看你听不听魔岩三杰、黑豹、罗琦,走在大街上对陌生人嚎着“姑娘,漂亮”“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少棠以前不听摇滚,就不属于这个时代。然而现在被儿子感染,这方面很乖很听话,紧跟孟小北步伐,努力学习着接受流行的音乐。孟小北在店里把大耳机戴到小爹头上,两人凑头听。少棠挑了几盘张楚丁薇,喜欢清澈的能令人内心安详的嗓音。

    在少棠心里,他的大北北,就是站在这个时代瞬息万变的浪潮最尖端的风流小子,上进,无畏,洒脱,而且永远能让他感到新鲜,快乐。

    两人在小饭馆里,点了一锅麻辣小龙虾,喝着啤酒,大快朵颐。“麻小”从这以后,开始逐渐火爆京城。

    少棠掏出钱夹结账时,孟小北偶然看到对方驾照“嗳,你怎么改名字了你没告诉我”

    少棠淡淡道“告诉你干嘛平常还像以前那么叫。”

    少棠的正式身份证件上,全部改姓了,改回姓王。

    他爸拒绝了他捐器官的提议,这方面也确实极少有子女捐给父母的特例。他爸说,你以后总归还要结婚生育,男人的肾多么宝贵。

    他的继母,私下含泪对他讲,“他肯定不会要你捐献什么,或者让你为他花钱。你愿意原谅他、愿意回来,他就很感激。你父亲还是有一个未了的心愿”

    于是,少棠悄悄去公安局改了名字,证件和正式签名都改过来,然而平时外人还是喊他“贺总”。

    后来,两年之后,他的父亲尿毒症不治去世。

    孟小北用手指和牙齿灵活利索地剥龙虾壳,吃得飞快。一锅小龙虾迅速变成一锅红彤彤的虾壳。

    少棠吃这玩意儿吃的不多,剥出虾肉,顺手喂给小北。

    少棠从锅里捏出一只“这个大,你吃这个。”

    孟小北夹起来端详,评价道“还是太小。”

    少棠“挺大的,你以为你吃澳洲大龙虾呢。”

    孟小北“澳洲大龙虾算什么啊也没你的鸟儿大。”

    少棠笑出声,眼睛弯起来,口里有啤酒泡沫的爽气。少棠深深凝视小北“想吃回家还有。”

    孟小北对刚才家里吃到的一顿肉餐,显然意犹未尽,当桌边吃边寻么“赤红赤红的,颜色也像,你那地儿再带两个大钳子,我就更喜欢。”

    少棠大笑,心情快活

    这段幸福生活,仿佛只是一切的开端,回到原点。人生在世,未来仍有无数波折与机遇。

    孟小北后来脱离祁亮的公司,开办自己的图书公司及设计工作室。那几年京城地下摇滚和原创音乐正火,祁亮与几个朋友合作搞录音棚,投资烧钱,给本土音乐人做唱片。祁亮赚过钱,但大部分都赔掉了。赔完他再重新赚。酒楼,家具城,灯具店,还有建筑包工队,各种行当他都赚过。

    祁亮自己吹嘘,老子就是能烧钱,懂得怎么花钱的人,才能出去赚大钱

    亮亮这些年,一直未婚,却并不“单身”。

    孟小北后来对少棠讲述他听来的艳闻趣事。

    当初,祁亮也被他父母催婚。他爸妈逐渐年纪大了,开始惦念大儿子,相继回来找他,又都想和他共同生活。最可笑的是,父母两边为他介绍了不同的女朋友,都十分积极地撮合。他爸怕他中了他妈妈的“套”,被勾到那不三不四的男人家里的亲戚那边,将来吃亏被人耍;他妈妈又怕他被他爸忽悠了,娶哪个土财主大老板的闺女,将来就跟亲妈感情生分了。

    祁亮自己绝不主动,然而也没有坚拒抵抗父母的撮合。

    结果,土豪家的那闺女,听说他身上哪处哪处生过毛病,当时就把他否了,说,“男人根上有病,还是男人啊二十几岁就不中用,到四十岁怎么办”

    祁亮一听气坏了,“谁说老子那里不行了,我好用着呢”于是两人迅速掰了,老死不相往来。

    他妈妈这边给他介绍这个女孩,名叫杨明华。

    祁亮一听就先不乐意“姓杨姓杨的我不要。”

    祁亮妈说“姓杨怎么不好”

    祁亮嘟囔道“听着不舒服,姓杨的跟我姓氏犯冲,影响我做生意发财。”

    这个杨明华,和以前的杨颖可不一样。同是小门小户出身,杨明华性格温柔,会伺候人,特别听男人话。就因为这样,两人交往过一阵。杨明华还没嫁进门,就在祁亮家里洗衣服做饭,收拾家务,站在凳子上擦抽油烟机,扫窗扫房,极其勤快,俨然女主人自居。

    孟小北申大伟也见过那姑娘,帮着“把关”。杨明华全程小鸟依人,走路都和祁亮贴成连体人。他们在饭馆里吃烤串,杨明华细致地用筷子将烤串上的肉撸下来,喂给亮亮。

    孟小北冷眼瞄着,悄悄对大伟子说“来了个跟萧老师一样温柔的姑娘,又是个做保姆的,我看这回有戏。”

    两家原本已经坐下来谈结婚,就在准亲家见面的那顿饭局上,女孩的妈妈冒然狮子大开口,管祁亮要十万块彩礼,一套新房,一辆新车。

    祁亮一听就火大了,十万新房新车你嫁公主啊,讹我

    准丈母娘说,我们养大一个闺女容易么我们将来给你家生孩子操持一辈子,管你要十万块你不亏啊。

    祁亮说,我没有十万,您宰太狠了,能让我杀个价不

    准丈母娘说,你做生意呢,你还杀价

    祁亮说,您可不就是在跟我做生意么,您都开价了,不许我还价我们生意圈里谈价格有来有往

    准丈母娘说,你如果掏不出十万,你父亲总出得起嘛我们知道你爸爸很富裕,祁建东只有你一个儿子。

    祁亮他妈也说,结婚差钱就管你爸要,你爸白赚一个儿子儿子结婚他敢一毛不拔

    祁亮当时看着一桌两家亲戚,上下嘴皮一碰“我有十万,我有房有车,我自己赚的钱,够我结婚过日子的。”

    准丈母娘微微一愣,皮肉发笑“呦,那你还挺能挣的,挺富裕。”

    祁亮如今脾气也牛“这婚我本来就不想结。谁愿意娶你家千金公主就让谁娶吧我宁愿娶个男的”

    说罢他当场离席,撇下一屋子亲戚,跑了。

    当然,那一屋子亲戚当时也没听懂,“娶个男的”是什么意思。

    祁亮又干出这样一件不负责任的事,悔婚。他原本就心思摇摆,惦记旧人,彩礼风波不过是压上心理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手里攥着跟孟小北一起去买的那枚钻戒。他打开绒布盒,拿出戒指,端详硕大一枚光彩夺目的钻石。这样漂亮贵重一枚钻戒,戴在他完全不爱的杨明华手上,当真是亏了,无论如何不能甘心

    祁亮开车直奔学校,在学校门口等了两小时。

    萧老师从学校礼堂里出来。开完大会,他这学期课程和考试结束,下学期就不在这里教书。有学生给他送挂历和贺年卡,萧老师笑笑,温柔地接受,挥手告别。女生们在背后议论,“咱们学校最帅的男老师要调走了,以后上语文课没意思,可以睡觉了。”

    祁亮风风火火奔进校门,等在礼堂门口。萧逸一抬头,略微惊讶,身旁一群一群学生掠过。

    祁亮上前,一把攥住萧逸的胳膊肘。别人他不敢惹,他就对萧老师最嚣张蛮横,见面就动手动脚,不管不顾。

    萧逸低声道“学校里你不要拉扯我。”

    旁边的学生瞄他们俩,“这人是谁啊”

    祁亮对小孩们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是你们萧老师以前的学生。”

    萧逸一听“以前学生”这句话,被戳到心口脆弱处,脸侧突然红了,怔怔望着祁亮。祁亮终究曾经是他的学生,两个男人在一起,本已是社会边缘禁忌,师生恋这三字也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肩上,被传统道德礼法所不能容。与祁亮相识一场,也无法逆转地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在他生命里刻下烙印。

    祁亮一手拎着礼物纸袋,有模有样地道“没事,没事啊,都别看了,我回学校看望老师”

    萧老师几乎被祁亮这小子挟持着,从校园里劫走,劫到他车上,将车门一锁。

    祁亮不由分说迅速将车开走,开到小公园僻静处。两人处在狭小空间内,咻咻地喘气,那气氛一下子就不一样,透着暧昧,分明彼此都旧情难抑。

    萧逸年纪大些,心态成熟,主动开口“亮亮,我过几天就回杭州,车票已经买好。”

    祁亮气鼓鼓的“不准走。”

    萧逸平静温存“你永远不能下决心的事,我帮你做决定,免得你总是为难,又不能对你父母亲开口。”

    祁亮突然转过头,质问“你介意这个啊那你是逼我跟我爸妈出柜,像孟小北那样”

    萧逸愣住“不是,并不是那个意思。”

    两人心有灵犀,同时联想孟小北父亲孟建民的突然意外身故,顿时觉得出柜这事不是闹着玩儿的,足以令一个家庭天翻地覆、亲人离散赶紧打消这一念头。

    祁亮拉过萧逸双手。两人手攥着手,彼此十指相缠,仍有当初心灵那份悸动。

    人与人之间,关系很奇妙。有些人,天生就是互相顺眼,适合在一起生活。

    萧老师就是个安静淡泊的人,生来是个男儿身,心上却是给人当媳妇当妈的温柔劳苦性格;祁亮命里风流,从脑顶上开出一朵一朵桃花,喜欢出去折腾。然而,他愈是出去见过世面,愈加发觉这世上仍是他的这位老师对他最好,体贴入微且无欲无求。甚至他爹妈,都在借谈对象这事拿捏他、算计他只有他的小逸逸,从来就没算计他什么。

    萧逸关心地问“身体还好吗,没再犯病”

    祁亮毫无羞涩道“甭担心,前列腺炎,没有影响性功能呢。”

    祁亮猛地凑近,嘴唇贴上,几乎将人逼到后脑贴在车窗玻璃上。萧逸面红耳赤,两腿都没地方放,被挤住,却没拒绝,就这样吻了。

    祁亮说“小逸,你对不起我”

    萧逸“我,对不起你”

    祁亮凶恶地说“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处男呢你把我处男身夺走了,凭什么就不跟我好你这样甩我,你这是耍流氓不负责任吧”

    萧逸“我耍流氓当初,是你,非要你”

    祁亮反问“你那时候是雏吗,你是吗”

    萧逸不答。他不是。

    祁亮歪头,嘴角翘起来,耍个无赖“当初是你勾引我,然后我顺势把你强暴了,你要对我负责任。我们现在和好吧”

    祁亮说,你不答应跟我和好,我将来追到杭州去,我纠缠你你去哪个学校教书,我就缠到哪个学校,我阴魂不散,你敢甩我

    萧逸低声叹口气“你唉小混账。”

    祁亮很混地说“你骂我吧,你再说一句,我现在就在这车里强暴你,你信不信”

    萧老师还真的相信,亮亮这小混球抽风的时候敢这样胡来。

    祁亮抱着人,又吻上去,故意一只手伸进萧逸的羊绒衫,摸进衬衫,摸到腰上光滑细致的皮肉。好久没摸到,太久了,两人都像过电一样,噼噼啪啪起静电萧逸腰上被摸,脸和脖颈就泛起红潮,也激动得抱住亮亮。四片嘴唇贴交吻分不开,祁亮尝到萧老师口里有薄荷糖清香,这么些年喜欢吃的牌子,都没有换过,像个固执又可爱的老古板

    祁亮欢欢喜喜地从衣兜里掏出小绒盒。

    萧老师吃惊,这一回是当真没想到。这辈子无论将来结局如何,曾有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孩,向他求婚。祁亮说两人曾在最艰难的那段岁月相依为命,就是患难之交,祁亮说爱他

    祁亮把大钻戒套到萧逸无名指上,强迫戴上。

    祁亮煞有介事地解释“我真是给你买的你不要以为这是给女孩买的,我当初买的时候,脑里想的就是你”

    少棠问小北,后来怎样了

    萧老师竟然同意回头

    孟小北说,祁亮特别黏人,死皮赖脸,后来将人劫持回家,至于到家里发生了什么不必言明,丫小混蛋肯定动手用强了在一个被窝里睡过一晚,第二天就分不开,又甜蜜地和好。

    男人就是没有节操的生物,抵不住肌肤亲密及性事的放纵愉悦,更何况确有感情。

    孟小北问少棠“你认为,亮亮和萧老师这次能长久吗”

    少棠答得模棱“萧老师是最适合亮亮的那种人,唯一可惜,生就是个男的,将来永远会有压力。今后,亮亮扛不住周围压力的时候,就只有萧老师替他背负承担。”

    十里长街华灯初上,黄瓦的赤色城墙在人心中仍沉淀着它最初年轻的容颜。这些年身边人来人往,陪伴的那人始终如一,承受生活滋味,岁月变迁。灯火在夜空爆开,自眼前划出几道绚烂轨迹,内心感慨万分。

    孟小北攥住他小爹手腕,拉过手掌亲了一下,说“你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尾声部分也全部结束,明天应该会为全文写个类似后记的东西。定制印刷随后会有的,大约会加两个番外,一个是北北年下攻s棠棠的香艳h不放在正文里是感觉和结尾处沉重感不太和谐,另外打算给亮亮和萧人妻写一段亲密戏份吧。肉渣可看可不看哦。

    第九十五章后记

    当一篇文完结,读者欢呼撒花纷纷对我说舍不得,我通常要回过头再看看,忐忑地重新审视,盘问自己写这样一篇东西出来是否值得,是否能有打动读者的细节点滴,拼命地说服与肯定自己,最后依依不舍地挥别。

    盘算写这篇文,初始思考了很久。前几年,我去过一趟西安,看过他们汽车厂的家属大院,趁势又将当地各处名胜古迹游览一番,领略千年古都风情。我是个无古韵而不欢的人,在半坡博物馆里蹲着端详那一堆黑黑黄黄的陶罐,可以蹲一整天。我蹲在半坡遗址里面时,孟小北这位大导游,就把我们这一伙人生路不熟的外地游客全部撇下。他路途很熟,自己开车跑去旁边山中一个小潭游泳。

    他说,招待各路来玩儿的人太多,每个来我大西安的,都是“骊山华清池半坡兵马俑”一日游,那间博物馆里统共就只有几个盆,你不用听他们讲解我就能给你数出来,老子真的不用进去再看一遍

    小北水性很好,从小在西沟渭河的大风大浪里历练出来,后颈晒得黝黑。认识他的人,喊他们这拨小子“水猴子”。

    如今这人是腰里多金风流倜傥的老板模样,我说你出门,车里怎么不常备一条游泳裤呢

    小北就不是会在车里备潜水镜游泳裤再身背一个大氧气罐的人。人一辈子不会转性,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他一定什么都不穿,脱得只剩个裤头,也三十岁的人了,这就叫风采不减当年。小北说,他一个猛子扎到水潭里,特别自信地,一口气狠命下潜,潜了半分钟,竟没摸着底,气不够用了才赶紧又浮出水面。

    他对岸边坐的一老大爷嚷,“我怎么就没摸着底啊”

    老大爷慢悠悠对他讲,“这水潭一百多米深,你这不知深浅的小子,你怎么可能摸到底”

    孟小北滚上岸,穿着裤头坐在太阳底下吸一支烟,晾干,再穿回他的西裤皮鞋。这家伙甩着一头湿漉黑发,回来接我们走人,然后兴致勃勃地带大伙奔赴钟楼广场,品尝老孙家的羊肉泡馍。一路沿街高声说笑,路人侧目。

    小北是个外向开朗的人;饭馆里,在大堂与厨房之间跑来跑去吆喝服务员的,一定是他,热情洋溢地招待我们,席间滔滔不绝,妙语连珠,指挥我们掰馍。我一直觉着,这人即便不学画,没有那方面艺术天分,他依然可以在社会上混得很好,扮演记者或者电视台主持一类角色,尤其适合在他们大西北农村地带,给村里那些办喜事的人家,唱红唱白,主持个婚宴,或者挂孝哭个丧。这类人性情里,天生富有浓墨重彩的表现力,能感染周遭的人,令人愉悦

    也恰逢小北父亲去世十周年,我们陪小北母亲去墓上祭扫。在骨灰阁那里,小北的母亲曾把灰盒捧出。我帮她端了,她仔细地拂拭掉灰尘。也反反复复擦过十年,待之仍如珍宝。

    然后是在墓地里,我们随同,慢慢地走,找到地点。小北的母亲在墓碑前哭临,点着火盆。只记得那天风大,烟火也冲,熏得我满鼻满眼是泪。小北的母亲多年后见她故去的丈夫,仍痛哭不已,边哭边回忆往事。我因为眼睛熏疼,没听进去几句。眼里戴了博士伦,全程都在琢磨报纸上专家的教诲,脑子里充斥“隐形眼镜遇火会不会把我眼球烧瞎”这类乱七八糟的顾虑。

    当时年纪轻,感情生涩未经历练,因此情绪上就戳不到某处至痛的点。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就在耳边,我却不太能体会感受到,那种亲人离散天人永隔再回首风流云淡已是岁月百年的悲壮沧桑。

    小北的父亲非常之英俊;照片中,穿极普通的工作制服,整齐短发,双眼俊秀有神。其人眉眼间,拥有属于那个特定年代的正直、热血与真挚,气度不凡。他家老二也说,倘若他父亲仍在,戏剧圈里肯定没他自己什么事儿了。那个年代的人,脸蛋不做假,气质没一丝矫揉造作,没有沾染上虚伪油滑的俗气。

    当年数十万有志青年,远赴大西北大西南支援三线建设,小北父亲母亲列在其中。那一代人充满坎坷波澜壮阔的人生,悲欢离合的故事,现在已越来越多地被人揭开,在文艺影视作品中展现。许多人当年拖家带口,白发送别黑发,年轻时将自己埋没于深山,中年动荡沉疴甚至妻离子散,晚年却又经历改革阵痛被迫分流下岗,一辈子难返家乡,老无所依那也是曾经为这个国家燃烧热血青春的一代人,是被命运洪流席卷悲折的一代。

    我们这些后辈,对上一代人冒然置喙,随意评价他们曾经的付出奉献是否有意义,从某种程度讲,也属于无知无经历者的轻率。我个人仍坚信,他们那一代,每一个人,也都曾经年轻朝气,拥有端庄崇高的理想,也曾胸怀豪迈激情,这些都值得后人敬佩尊重。那就是属于他们的青春,不可复制,也永不再来。在燃烧生命创造价值的那一刻,人生就是有意义的。

    只不过,如今的社会以及这个社会盛行的价值观念,都变化得飞快,早已不复当年信仰的单纯。人倘若跟不上时代步伐、社会变迁,难免画地为牢陷入窠臼,这也代表了部分人晚年经历的悲哀。

    后来,我出走求学,远离家乡,漂泊海外。这些年再回首一些往事,这时才逐渐地,头脑里被一些淡漠模糊的记忆一寸寸侵占,感染。人都是到失去时,才发觉永远有一些人、一些感情,今生无法舍弃,久久不能忘怀。我以己度人,联想到自己日益衰老年迈的父母亲,家乡的种种美好,逝去的青春,自己那再也回不去的纯真少年时代,才慢慢体会出当事人当初经历的生活变故与心灵冲击。

    夜深人静时想起,忍不住泪流满面,因此想要为这一家人写一篇文,平凡而生动的一家人。

    小北近些年很忙,又买了一辆运人办货的“保姆车”。每次见到,车里都装着一堆一堆的图书,有些是他设计出版。

    那时见面,就是吃饭聊天,常去海底捞吃火锅,或者城里某家“郭林家常菜”。那是我们的根据地

    小北平时不会经常提他爸爸,也不提爱人。最常挂在嘴边的是那一群狐朋狗友,亮亮长亮亮短。他的挚友亮亮最近又弄了一个生意,投了很多钱,如果赔了就要损失掉一套房子。这人总之很衬房子,在城里和望京都有高级公寓,是个款爷。亮亮又来找他谈心,诉说感情上纠缠不清的苦恼,每回在酒桌上被小北狠狠地喷一脸,再抽俩大耳歇子抽回去,才能消停数月,然后故态复萌

    我问“亮亮后来,还有女朋友吧”

    孟小北夹着烟说“小蜜,不能算女朋友。”

    我说“这样不好,你也不管管他。”

    孟小北说“有些人生活方式,十多年已经成为一种固定的模式,也能从某种程度达到和谐统一。他和他家里那位感情很稳定,不会轻易分开。亮亮也不傻的,他要真傻他做不成生意。手里攥那么厚的家底儿,家里需要有个人为他持家、管钱,大后方要稳定。他的钱都搁在他媳妇手里,钱绝对不给外人,他精着呢。”

    我“说实话,你有没有小蜜”

    小北笑道“你看我像么”

    小北不介意讲出一些私事,但也不会随便对谁都讲。并非因为惧怕,而是不愿被周围人过度八卦围观,没有必要炫耀生活。小北笑说“网上的腐女太彪悍”。

    小北和他那位当家的,在一起也已十多年。

    我问“有过厌倦吗你们俩吵架吗”

    小北说“吵架那肯定有过,谁家不吵架啊你和你们家陈先生不吵”

    我很烦地说“吵啊我不写文就没事,只要闭关写文一定要闹,说我眼里没有他了,男人都是吃奶耍赖的小孩”

    小北说“就是这样我俩一般都是互相埋怨对方太忙,不顾家,赚钱赚得容易情淡爱迟,其实感情上没什么值得吵。”

    “嫌我不做家务,不洗衣服,我有时候一件衣服连续穿一星期不换,他就烦躁了,说把我连人一起塞洗衣机里洗了”

    我说“典型的老夫老夫模式么,真腻歪。”

    小北一笑,双眼就眯起来,不帅,但是够坏,招小姑娘喜欢的那种坏吧。孟小北说“小时认识的人,就是青梅竹马,后来再认识的,感情深度上就没法比,怎么都比不过旧的。就像我画画用的那几杆钢笔,笔尖都让我磨弯了快磨秃了,金属的都能磨掉一毫米,可我还是喜欢用那几杆旧笔,用顺手了,换新的我就看不惯。”

    感情能够有多么忠贞,那些肉麻浪漫词汇,是言情耽美小说里的描写,未必是真实生活。

    真实的生活相对平淡,其间有各种波折与不完美。九十年代那时,是社会发展最迅速各方面日新月异的时代,社会上的年轻人都在大步飞快地朝前走,在改变自己,也改变时代。孟小北算半个圈内人,那时经常接触的风头正劲的明星名人,很多人的人生都发生巨大变故。那个唱大中国的高枫后来死于隐疾病症,毛宁因为同性恋爱风波遇刺,罗琦和谢东都吸毒了,杨钰莹因远华案隐退出走;还有那个叫红豆的,猥亵男童进了监狱;再后来,张国荣抛下男友跳楼自杀。

    整整一个时代的人,已渐渐远离尘嚣。当年的美好,归于沉寂。

    小北那时特推崇张国荣,将霸王别姬这个电影珍藏起,翻来覆去看过无数遍,唏嘘感动。

    泰坦尼克上映时,小北与家属去青岛游玩,在海边登上一艘展览的军舰。小北站在船头,张开双臂,让海风吹起发帘露出额头,高喊“hey露丝露丝快抱住我,咱俩一起飞一个”他们家那位,当时在他屁股上轻踹一脚,“滚了,我是杰克。”

    十余年过去,毛宁杨钰莹皆回归复出,罗琦戒毒成功,红豆早已出狱泯然众人,张国荣十周年祭。也仍然有很多人的人生轨迹和理想如初,没有改变。小北和他的棠棠,仍平静生活在一起。

    某人百忙凌乱中偶尔想起来敲我为什么起名棠棠,肉麻。

    我说这名字好听,我喜欢,你别操心我怎么写。

    小北听起来像张国荣的那个老公唐唐。

    我说人设差得远呢,读者不会看混淆的

    小北粗略看了一下大纲,我飞快解说,我要把全部人物时间点往前挪若干年,让你们俩提前“浪漫”地相遇,加入一段岐山西沟里的生活,这样比较体现时代的厚重与乡土小说的纪实氛围,bhbh。小北是常写剧本脚本的人,看后只评价一句你这样布局,你不是想写我,你是想写我爸。

    我说我确实对你爸更感动感慨,而且写出来更有情感爆发力。

    小北那你就专门写我爸,别写我了,我没有什么可写。

    我也曾经问过,小北,你后悔过吗。

    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一次,你选择跟一个男人一起生活吗

    小北说,这个根本就没的选,这种事不是我选择,我认为是命中注定。嗳,男人哪有你这么婆婆妈妈,喜欢就是喜欢了嘛

    那么,如果让你重新抉择一次,你会出柜吗你会像当初那样,跟你家里闹

    这个问题很难。换言之,男孩子,放纵一时的感情很容易,做爱又不会怀孕,承担一辈子的责任压力则要艰难许多。小北想了很久,说,如果重新再来一次,可能不会选择那时冲动地出柜了,会多忍几年,慢慢地向父母解释,或许,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

    这种问题比较残忍,完全出于我本人私心,相当于去揭对方的伤疤。

    我理解小北真实而坦白的想法如果重来一次,他更倾向于选择隐瞒,先委屈几年,慢慢地哄他爸爸,或许他的家庭现在仍然完整,他父亲还活着,他也就有机会向父亲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他的感情严肃而忠贞,不是年轻人胡闹。

    小北对我各种离奇的脑回路和胡编意淫的梗很无语,比如那一泡狼崽子的尿什么的,这就是您所谓“浪漫”的相遇吗我说这是小说

    小北不太爱看我写的东西,这让我作为一个写手十分受伤,一定是我写得太烂了当然,他解释说他平常什么网络小说都不看别说是我这个小透明写的小破文儿,唐家三少天蚕土豆蝴蝶女神的他都没有看过。这让我脆弱的心灵稍觉安慰。

    真正的牛人,根本不用看小说去唏嘘别人的故事,他们的人生本就是一部跌宕的长卷。

    小北评价道,还重点中学呢,你写的是你念的那间学校吗,老子就没念过正经的高中。

    我说,那我只能这么写,校园生活,贴近普通学生读者的生活环境,更容易产生共鸣,我能照实写吗

    我总感觉,在我这部小说里,从某种程度上将小北小京哥俩的人生经历传奇程度弱化了。恰恰因为我自己日子过得太平淡平凡,我很难揣摩他们这些人的心态与经历,写不出本人真正魅力。

    孟小京也很不容易。所谓天生丽质难自弃,在大卖场里卖电扇空调,都能被星探一眼看中。没有任何背景,没有艺校基础,全国数万名考生里选拔几十人,孟小京考上了。

    我在文中将年代和细节进行各种虚构模糊化,将两兄弟的年纪、学校、涉及的各处地名都篡改和重新编排。而且写这种文很费力,从始至终,几乎一直是在耽美小说的虚幻美感与同志文学的残酷现实中间,艰难地寻找一个平衡点。说白了就是,写得太虐太真实,我很功利地怕损失我的读者;写得太迎合流行口味,我又觉得,对不起写这篇文的理想初衷。

    兄弟二人当年分开时,年龄比我写得还要小,几乎从未在一起生活。

    兄弟见面一桌吃饭喝酒,谈笑风生。平时一个在北京,一个在西北,不见面时,就互为“路人”,各忙各的,极少联系。我想这样的家庭关系绝不是唯一特例,不是谁的责任或者错误,这也属于特定的时代背景,造化弄人。

    小北的家属,对于周围人来说,相对比较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

    京城遍地权贵和干部子弟。真正的世家高干,平日做事都十分低调,穿着普通,开的车也普通,大街上与常人无异,待人客气而疏离,很难深交。呲着大金牙开豪车举止狂妄嚣张的,一般都是暴发户土财主。

    偶然见过一面,当时的感觉说不上来。只一眼,就让我觉着,孟小北幸运,这样的男人,眼神,举止神态,一定是个稳重而值得信赖依靠的人。而且,当过兵的人,走路及坐姿都有军人风范。安静的时候很静,喝酒爽快,于不经意处吸引人。

    我问,人家怎么看上你

    孟小北说,我这人也挺好啊

    我问,平时谁听谁的

    孟小北说,小事随意,大事比如买房和重要投资,换工作单位,我还是听他的。

    我假装外行天真地问,好像你们都说1和0什么的,我都不懂嗳,快给我讲讲,你们谁1谁0

    孟小北笑,盯着我,你觉着呢

    我这种耽美狼老江湖,一猜就猜对,眼光不赖。

    孟小北说,还是我做得比较多,现在基本都是我做。

    孟小北简单解释了一下,性的取向、谁上谁下这种问题,与年龄、外表都没有必然关系,不是因为谁年纪大了,这仅只关乎于生理的愉悦程度。谁的g点长在那里,觉着舒服,就在下面呗。男人性事上追求爽快感觉,有些人特别怕疼,做一次疼好几天有什么意思或者根本就没那个点,不舒服,就在上面。

    在小说里,读者总希望少棠这样的男人是个纯攻。我只能安慰我的读者,少棠比大家揣摩想象得更宠他的北北。

    再说那一家人现今状况。

    小北的母亲晚年独身,也曾有同事邻居前来,措辞委婉,想为她介绍个“老伴”。她还是婉拒了,不想再找。

    小北母亲就在家带孙子,享天伦之乐。孟小京和他媳妇的工作都是不着家的。他演戏,他媳妇在电视台里,经常随摄制组跑外地,全国各处跑。依小北母亲的意思,少年夫妻老来伴,要的就是那几十年共同走过的人生路,彼此熟稔,是最亲的人,老来为伴才舒心快乐。半道弄来一个“老伴”,彼此性格生活习惯都未必合适,双方子女再吵成一团,那不是“老来伴”,纯粹是给自己生活添烦添堵同时我也坚信,在她心目中,哪个也比不上小北父亲那样深重的地位。

    孟家孩子们都顺利长大成人,各有所成。孟小姑竟然最后也没有与那男人离婚。男人年过四十之后,翻不起浪了,没钱没貌的,年轻小姑娘都瞧不上他,这时才浪子回头,回归家庭,重视妻与子。那两口子,后来竟能放弃前嫌,凑合着过。对于很多人,婚姻就是人生必要的社会关系,以及繁衍后代的一道法律手续,“爱情”二字太奢侈,太惊心动魄。

    而拥有爱情的两人,他们的关系恰恰为社会传统礼法所不能容,他们得不到法律手续的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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