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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 第23节

作者:香小陌 字数:19252 更新:2021-12-22 13:50:49

    “啊”

    孟小北脖子上挎着相机,被他小爹踹出潇湘馆大门,跑到雪地里,“噗嗤”就滑了一个屁墩,坐到雪里,手上护着宝贝相机。他被少棠捏得嗷嗷叫,大声求饶绿竹成林,落雪飘飞,两人发梢都沾惹上晶莹的雪。

    第五十五章悲喜大年夜

    大年三十那天,孟奶奶电话把少棠叫来家里,吃饭,陪老两口过年。

    少棠客套了几句,“我总去您家吃,合适吗”

    少棠是话里有话,孟奶奶也是痛快人,说“你来嘛,不要跟俺别扭客套了。俺家四闺女今天不在家,外地出差去了不回来”

    少棠一听这样,快马加鞭飞速就到了。

    他这些年也没陪他自个儿亲爹过年,每年都陪孟家老两口,关系就近到这份上。孟奶奶包饺子,还特意问,“勺烫啊,恁爱吃啥馅儿的,韭菜的芹菜的,还是茴香的西葫芦的俺给你包一锅,单给你煮。”

    少棠笑时嘴角黑痣闪动,很招人喜欢“问您大孙子爱吃啥馅儿,您给他包,我跟着他吃。”

    孟奶奶说“哎呀俺每回都单给他包一锅韭菜鸡蛋蛤蜊肉的他就爱吃那个恁吃剩么”

    少棠说“我就跟他一起吃韭菜”

    孟奶奶麻利儿地擀皮,擀皮动作熟练身子前后悠起来,嘴里念叨“爱吃韭菜好,韭菜最壮阳。”

    孟小北在门口听见了,猛一阵夸张的咳嗽,想跟他奶奶说,少棠阳气已经够“壮”了一座活火山随时都要喷。

    少棠摸摸鼻子,绷住脸,默默地搂着小北脖领子走人,走廊里一阵窸窸窣窣异动

    少棠陪孟家老爷子下象棋,每盘坚持不出八分钟,一定被老爷子将死。孟小北大声嘲笑少棠。

    小北爷爷感叹,“勺烫啊,恁哪处都不比孟建民弱,就下棋不如他啊。”

    少棠搓一把脸,无奈笑道“我没孟建民那么好使的脑袋,我就不是钻研这个的人么”

    年夜饭有炖鱼和红烧肘子,孟小北吃了三十个韭菜蛤蜊馅儿大饺子,少棠陪老爷子喝莱州老家亲戚捎过来的泰山特曲。

    少棠也是喝得有些高,脸膛殷红,眼底含水。

    孟小北如今也比以前成熟稳重些,反而故意不和他小爹挤挨着坐,坐在对面,干啤酒,乌黑的眼很酷地盯着人看。少棠先忍不住,起身往走廊里走,对孟小北勾勾手。孟小北随即跟上。

    少棠拎一瓶啤酒,拿两个空杯,把酒满上,随后又在两杯酒里各打进一个生鸡蛋

    孟小北搂着小爹后腰,在厨房内嘀嘀咕咕“生鸡蛋怎么吃”

    少棠说“就这么吃,可香了”

    孟小北“啤酒加生蛋黄”

    少棠眼底有酒意红潮,附耳低声道“我们部队里当兵的,都这么喝酒。”

    “这个比韭菜还壮阳。”

    “”

    两人凑头互相挤兑,又不敢笑得太猥琐大声。两杯啤酒生蛋喝得一滴都不剩,心头火烧火燎,火势几欲燎原

    大年夜,电视里欢歌载舞,家里就一台电视,几口人争抢频道。

    小北他爷爷奶奶每年雷打不动就要看央视春晚,孟小北非要看中央二台播的红楼梦,还不停对少棠抛眼神儿。

    后来商定每人看十分钟,只要有爷爷奶奶喜欢的相声小品和戏曲节目就拧到春晚,出现无聊的歌舞大联唱就换台到红楼梦。黑白14寸电视机,没遥控器的,换频道仍是那种转钮式的调台开关。孟奶奶拍着大腿呲儿她孙子,“小混蛋恁掰来掰去的,把那个按钮给俺掰下来了”

    中途,孟小北真的把那个转钮揪下来了,“啊”,拔出个塑料按钮在手里

    一家人傻眼了,随即一起拍腿狂笑,指着大孙子骂。

    少棠紧急出手,撅在电视机前修那个按钮,一时半会儿还装不回去,调台开关只剩下里面一个突兀的小棍儿

    孟小北天生兴趣里就具有浓厚艺术细胞,心目中也极推崇这类古装经典。红楼梦这剧面世,他特意跑很多家书店买到央视剧组出版的服装造型画册,还有大观园建筑图集。

    孟小北坐在床沿,距离屏幕只有一尺远,动情而专注。他看完一集电视剧,随手就将剧中人服饰造型、头饰画出草图,再添加枝枝叶叶,给宝哥哥林妹妹设计几套贵气的贺岁冬衣,把凤姐画成眼角顾盼风流的卡通版本,灵感随钢笔笔尖游走。

    少棠就坐在身后,一手搭孟小北肩上,轻捏脖窝,静静地看。

    少棠或许也是从那一年起,逐渐起了活络心思。自己常年在部队,即便在京多年,接触圈子仍然太窄,社会上人脉不够,帮不到他儿子多少,甚至比不得像祁亮爸爸那一类个体生意人。再联想到与孟小北感情上的未来,优越的身份甚至可能成为一道障碍,就是随时引出事端的导火索。单纯热血的理想与现实前途相角力,让他盘桓思虑多日,很难决断。

    二厂家属宿舍区一大片红砖楼,家家户户窗上涂染一片白色雾气,映出朦朦胧胧的暖黄色光芒,窗内传出斗酒欢闹声。

    朝阳公园附近大街一侧,道边干枯的树木枝头挂起红色灯笼,点着一串稀稀疏疏的彩灯,游戏厅内灯火通明。

    祁亮在柜台一气儿买了四盒桃汁,一个义利维生素面包,又换了一裤兜的币。他准备在游戏厅彻夜鏖战,这就是他的“年夜饭”。他坐在软椅里,头往后仰着,熟练地拉动操作杆,按开火键,嘴里念念有词,嘟嘟嘟,嘟嘟嘟嘟,咚全灭。

    身后突然有个温暖的手掌拍拍他肩,他猛一回头,略微诧异“萧老师”

    萧老师神情也很诧异“祁亮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祁亮微微挑眉,淡淡哼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萧逸说“今儿是年三十晚上啊,你怎么没有回家呢”

    祁亮头已经扭回来,凝视屏幕,手里操纵杆不停,直接用对方口气反问“萧老师,您怎么也没有回家呢”

    萧逸“”

    萧逸穿一身灰色呢子长大衣,戴黑框眼镜,围一条羊毛围巾,又因为室内暖气太盛,镜片立刻渍上一层哈气,被迫把眼镜摘下,眯起眼,拽过围巾胡乱擦净。祁亮看这人就忒么想乐,电视剧里标准的“五四”青年打扮,又秀气又黏糊的男人,可惜就是岁数偏大了

    两人都是有家不愿归的人,都怕年夜独身待在一栋空房子里,天上的烟花都随心情寂寞凋落。

    萧老师也不言语,默默坐到祁亮身边的空座,呆看。祁亮斜眼瞄这人几眼,撅嘴咕哝,丢过来两个币“塞你机器那个投币眼儿里,萧老师我教你打街霸”

    日本流传过来的火爆京城的游戏,街头霸王持枪浴血亡命,最吸引十几岁男生。祁亮熟练地拉杆,指挥萧逸按开火键“按啊,您倒是按啊打啊”

    萧逸哪玩儿过这个啊,手忙脚乱,指头乱动,手指永远比同伴慢半拍,而且玩游戏竟然心软,不忍心消灭眼前的敌人祁亮十指修长,指头在操纵盘上照顾得八面玲珑, “萧萧萧萧逸你别挡我路,萧萧萧萧让开让开快让开我操我在你下面,你把我压下面去了我靠救命啊啊啊快开火开火”

    萧老师都被指挥晕了,屏幕里被敌人打得落花流水,屏幕外竟然笑了,大笑着忙叨得上气不接下气,难得开心。

    祁亮悲愤地吼“我靠你又慢啦我的血都打光了萧老师咱俩一起挂了”

    游戏厅里许多人抽烟,萧逸大约是受不了那刺鼻呛人的味道,皱了皱眉头,眼睛被烟火气息熏得发红。

    两人在游戏厅足足玩儿到深夜,眼瞅着快十二点,外面要敲零点钟声了。

    两人似乎都极力回避望向墙上的挂钟,指针一寸一寸叩响新一年的开始。

    祁亮垂下眼自言自语道“萧老师,您说,旧年夜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来年是不是仍然要孤单”

    萧逸站起身,对祁亮点点头“祁亮同学,我现在要回家,你和我一起去家里坐坐,好吗”

    祁亮愣住,盯着萧老师。

    萧逸说“我并没有不好的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也是一人住,我也一个人过年。”

    祁亮调开视线,不说话。

    以前姓萧的找他去办公室“谈话”,他都坚决鄙夷

    萧逸帮他收拾掉桌上饮料盒面包纸残留的一片狼藉“天冷,吃这些对胃口不好的,我回家煮一锅面条,你想吃吗”

    祁亮咬着嘴唇,半晌,一声不吭地起身,拿起棉衣。

    天冷,他真的就想吃一锅热汤面。

    他还没出游戏厅大门,猛地又停住脚步。

    萧逸眼底蓦地失落,愣在那里,不好意思道“真的没有什么,你倘是觉得不好,就”

    祁亮皱眉,脸上露出痛苦状“你等等啊,我我我需要先去趟洗手间我都憋仨小时没上厕所了,尿都憋疼了”

    萧逸“啊你快去啊,不要憋坏了”

    祁亮颠儿着奔向洗手间,扭头吼着“你等一下我你先别走呢”

    二人走出游戏厅坐公交车,夜晚风大,祁亮把头缩到棉猴帽子里,头发帘被风吹起来,被冻眯了眼。

    萧逸摘下围巾给祁亮把脑袋脖子裹严实,自己将大衣领子竖起来抵挡风寒。二人相隔两尺远走路,却因为冬夜天寒风大,实在是冷得掉了清高矜持,走着走着完全是下意识的逐渐移近,胳膊贴着胳膊走路,借对方的温度御寒。

    十里地之外,孟家,春节晚会渐入高潮。这年的央视春晚,邀到港台明星助阵,一经播出,千家万户电视机前都引发骚动。烫一头精致短卷发、衣着帅气的费翔,操着混血口音的国语,在台上踏着风骚舞步,疯狂地扭动臀部

    几台不同机位的镜头都被费翔的翘臀晃晕,摄像师一定手抖导播在后面慌忙切换,导演在耳麦里低声指示,“播他的大头,不能拍他下半身那个扭啊”

    费翔向观众抛射水蓝色媚眼,水汪汪的,脸型俊美,两条长腿诱人,高唱“你就是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孟小北半张着嘴,看呆。他干爹在下面捏他“看傻了吧”

    孟奶奶皱眉不喜欢“这扭得是个剩么,这小伙子一点都不庄重俺宁愿倒回去听刚才那个越剧黄梅戏。”

    孟小北低声道“这屁股扭得太、浪、了”

    后来听说费翔在春晚高歌一曲随即就把大兴安岭唱着了一场旷日惨烈的大火,此是后话。然而在当时,费翔确实把小北少棠俩人都唱得浑身从每个毛孔骨头缝往外冒火冒油

    俩人手背相贴,指甲盖轻轻碰着,“啪”得蹭起静电,打出火花。

    听完这首歌,少棠借故去洗手间,孟小北跟着就进去了。少棠一扭身,紧紧抱住小北,用脚尖顶住门。

    少棠捏小北要害处软肉,低声逗“浪一个,你也浪一个给我瞧瞧”

    孟小北一把蹿到对方身上让少棠抱起他,拱动胯部用那地儿拱少棠小腹“我浪给你看”

    浩浩荡荡一群人涌进屏幕镜头开始民歌大联唱,窗外花炮声阵阵,“窜天猴”在厕所小窗玻璃上映上一片五彩缤纷的光影少棠和小北不发出声音地抱着,手伸到对方毛衣里用力抚摸,头抵头,互道“大宝宝新年快乐”。

    祁亮跟随萧老师去了这人的家。两人还在楼下看了一会儿邻居小孩放花。祁亮锁着脖,拿了一束钻天猴往天上喷,绚烂的花火像雨点般从两人眼前落下。

    萧老师年轻未婚,然而学位职称资历都很够,学校分给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条件相当不错。祁亮进屋,打量萧逸的家。普通的红砖居民楼,然而厨房窗明几净,灶台见不到一丝油烟气息,客厅餐桌洁净,茶具精致。墙上挂几幅颜色素淡的水墨花鸟,好像还是萧老师自己画的,精心装裱起来。

    祁亮刚要迈步,脚还没沾地,萧逸咳了一声“请换拖鞋。”

    祁亮低头一瞧,咕哝道“我在家从来就不换鞋。”

    萧逸从鞋架上拿过一双干净绒拖鞋,直接蹲下,把鞋端给祁亮。“好了嘛”祁亮拗不过对方,只得换了,“别嫌我球袜臭啊。”

    萧逸蹲在他身旁一皱鼻子“两天没有洗袜子。”

    祁亮“我”

    当晚萧逸做了一顿暖胃的夜宵,一锅热乎乎的汤面。

    两人对桌吃面,萧逸说“我们杭州的特色小吃,这个叫片儿川,里面有雪菜冬笋,还有瘦肉丝,怕你不吃肥肉,我没有用肥的。”

    “片儿川挺好吃啊”祁亮胃都是冷的,一碗热汤面骤然下肚,浑身皮肤从里到外热得发痒,热力慢慢流到指尖。他又吃了第二碗,碗底汤都舔个干净“嗳内谁,你不是我们北方人啊”

    萧逸解释道“我父母老家在杭州,我是在北京上的学。”

    祁亮嚼着面条瞟对方“哦,过年放假也不回老家”

    萧逸默然片刻“你呢你在北京总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吧为什么不找他们一起住”

    祁亮耸肩,面无表情道“我奶奶早没了,我都没有见过,我爷爷一直住在郊区。我姥姥倒是经常叫我去她那里,我不愿意去。”

    萧逸“为什么呢”

    祁亮拧起眉头,嫌恶道“我姥姥家住交道口小胡同里一个破平房,平房家里没有厕所,大冷天要我去外面大街的公厕我们老北京胡同公厕有多么臭你能想象到吗,你肯定都没去过,能把我熏一跟头掉坑里,简直就不能忍么”

    萧逸皱着鼻子忍笑“我了解的你快吃面吧”

    祁亮吃完面又皱眉,捂着小肚子。

    萧逸忙问“你怎么了,没有吃坏吧”

    祁亮扁着嘴巴,摆摆手“不是不是,我还是憋尿尿不出,我膀胱要炸了”

    萧逸“啊”

    “那那那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呢”

    祁亮又在马桶边立了一会儿,然后拉下马桶圈脱裤子一屁股坐下,喘口气,说“站着好累,我还是坐着吧”

    萧逸一直紧张地扒着门缝问“解出来没有呢你这样行不行呢”

    祁亮蹲了十分钟出来,提上裤子,无大碍,就是生活习惯不好,打游戏长时间憋尿,男人那地儿容易尿频尿痛。

    萧老师又进去收拾,擦净,按下冲水开关。

    祁亮在客厅里揉自己小肚子,哼了两声,然后伸脖默默瞥视萧逸背影

    第五十六章检举

    开学后不久,早春四月,晴空万里,他们朝阳一中又召开学校运动会。

    放学后,班里男生一个个拎着书包,不回家,到操场上打篮球热身,热完身再滚回教室上晚自习据说这样肾上腺素分泌比较旺盛学习效率更高。孟小北打了一会儿球,然后在操场一侧的田赛场地,练跳高。

    横杆架上,厚垫子摆正,他助跑,侧身起跳,腾空,身体向后反弓,裹着横杆一起栽进垫子。

    祁亮在远处叉着腰说“孟小北,牛逼,你竟然还会背跃式啊”

    孟小北在垫子上后滚翻折过去,跪在那,头发乱蓬蓬的,摇头感叹“老子退出体坛多年,岁数大了,不敢提当年了,想当年老子在八里庄小学”

    祁亮乐道“吹牛吧,我认识你十年了”

    祁亮仍然不参加项目,被抽调去初中部站岗,给学弟学妹们做计分丈量裁判。他在跑道上举着木尺子帮老师画白色跑道线,两手沾满白粉,然后还拖着一个一个木头架子,往跑道上摆。祁亮累哄哄地嚷“还要比一百米跨栏,这么高的栏,这帮小孩子蹦得过去才怪了”

    祁亮过来帮孟小北摆杆,测量助跑距离计算脚步,孟小北跳三次大约能过一次。

    两人半躺在垫子上吹风,祁亮垂着眼,突然说“我告诉你一事儿我我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在萧逸他们家睡的。”

    孟小北手没撑住,几乎从垫子侧面掉下去“你在哪睡的”

    孟小北盯着祁亮很俊的一张脸“你们俩都干嘛了”

    “你不会是跟他搞成那什么了吧萧逸本来一开始就特喜欢你”

    祁亮不屑道“你别想歪,又不是像你和你小爹那种情侣关系,我们什么都没干,老子是清白的。”

    孟小北凑过头,逼问祁亮“到底怎么样么,你去他家什么感觉”

    “感觉啊”祁亮抓头想了想,撇嘴道“萧逸这个人有洁癖,特别龟毛,简直麻烦死,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进屋要换拖鞋,上阳台还要再换阳台专用鞋”

    “这还不算完,饭前要求我洗手,饭后还要我洗。冬天水那么凉,我这么怕冷的人”

    “我的手长得这么嫩,皮儿这么薄,怎么能沾凉水你看你看,皴了吧”

    祁亮伸开手给孟小北看。

    孟小北爆出一阵毫无气质风度的大笑。

    祁亮掰着手指数落“还有呢,他家里厨房灶台,厕所马桶,天哪,太干净了。我一点儿都没夸张,绝对一尘不染吃完夜宵他刷碗,我想客气客气我就勉为其难动手帮他擦个桌子,我操,他竟然嫌我擦得不干净,他又重新擦两遍”

    “上个厕所,哎呦,甭提了,我提上裤子刚从厕所出来,他紧跟着就进去乱看,然后说我撒完尿没有把他的马桶边缘擦干净,他的马桶我在家从来都没有擦过”

    孟小北在垫子上打滚,疯狂地嚎着笑。

    孟小北心里一动,亮亮眉眼间那种不耐烦又偏偏千丝万缕有勾缠的表情,分明像男人私底下对哥们儿抱怨嫌弃自家贱内糟糠的那么个意思。除了你妈和你媳妇,谁会等你撒完尿还帮你擦马桶、给你擦屁股亮亮你亲妈都快不要你了。

    亮亮亲妈上回竟然来了一趟学校,给祁亮送了满满一提包的崭新外贸衣服,还白给孟小北两件,然后塞给祁亮一堆打折券,嘱咐儿子一定把券发给老师、发给班里同学,帮打打广告,她的老店旁边又新开一家外贸时装店,生意火着。

    祁亮忿忿地说“洁癖也是一种病么反正我就是看萧逸那个人,不顺眼。”

    孟小北抖着肩膀乐,毫不客气地评价“亮亮你这人真膈应你明明看人家不顺眼,你还吃他做的饭,睡人家床一桌吃饭一床睡觉,这关系处得”

    祁亮小声咕哝“他做的面条真挺好吃,比我妈做饭强多了。”

    “萧逸这人投错胎了,他应该是个女的。”

    回溯当夜,祁亮留宿萧逸家中,两人什么也没有。萧老师那人可能是上回被少棠威胁得怕了,又或者就是彻底打消掉那方面的念头渴望,感情上略有消沉。萧逸抱出两床棉被,指着里屋“你睡我的床好吗,我睡客厅里那个简易床。”

    祁亮挠挠头“哦,这样,多不好意思的”

    祁亮嘴上说不好意思,就他这副公子哥儿的娇贵身板,断然不能睡钢丝床,睡木板的他第二天都会后背疼。

    他不仅占了萧逸的床,还穿了萧老师的一身棉睡衣。缎面被窝十分暖和,驱散冬日的孤单寒冷。他躺在床上睡不着,好奇心重悄悄翻床头柜抽屉,拿出一样又一样。床头柜里有一只略显女性化的红色小闹钟,相框,小记事本,半袋恶治偏头痛的止疼片。照片中的萧逸穿一身淡青色旧式斜襟长衫,于昆明湖畔倚着汉白玉围栏,背景是佛香阁。大约是二十多岁在北京上学时照的,年轻时颇有几分江南才子姿色。

    祁亮私下也问过孟小北“嗳,你和你小爹,到底做过没有”

    孟小北半笑着瞟着祁亮“做什么,你懂吗”

    祁亮“我怎么不懂我没亲身上阵过我还没看过录像带我就问问么,你们俩谁是内什么”

    祁亮眼底闪过隐秘的光芒,挺害臊又很好奇,用手势一比划,左手握出一枚拳眼,右手食指往里一捅,再一捅,戳戳戳。

    孟小北仰脖大笑“小处男,别瞎琢磨了,你还小呢你那玩意儿捅不进去”

    孟小北藐视亮亮的睥睨眼神就是在说我已经是男人了,你还是个男孩。

    祁亮问“是你那个他,还是他那什么你”

    孟小北酷酷地道“爷们儿拒绝回答这种被窝里的问题”

    大年三十那夜,他和他小爹一个被窝睡的,也是平生头一回,在他奶奶家那间小屋里,没有外人,两人坦坦荡荡同床共枕,慢慢在被窝里脱掉全部衣物,战栗着抱在一起,拿这房间当成婚房。

    二厂的老式楼房,墙壁厚,房门是沉重上好的实漆实木,两屋隔音。而天花板很高,屋内甚至能荡出回音

    孟小北那晚特别的浪,他觉得他们家少棠甚至有几分妖。孟小北是第二回做得稍微熟练,或者是被老帅哥费翔刺激得也像起泵带电,结实的臀不停冲撞,一双长腿绞着对方。少棠仰在床上,脖颈向后仰去,然后猛地弓起身,捉住他的嘴亲吻,腹肌抖动。

    少棠眉头微蹙,眼神漆黑专注,一双有力的大手掐着他腰,缓缓移上两肋,掌控他挺身的节奏,有一瞬间甚至掐得孟小北动弹不得肋骨胀痛在窒息中抖动哑声喘息。孟小北最后是趴在少棠胸口说“不行了”,浑身是汗,快要向小爹求饶求放过。那感觉根本也说不清是两人谁在干谁,每一寸敏感在双方身体最隐秘处互相打磨,汗水黏在一起,真正的结合。

    他俩其实很少做,隔半年偶尔这样放纵一次。

    中途少棠耳朵尖,听见小北他爷爷出来上厕所,赶忙停住动作。

    老年人前列腺不好,蹲马桶滴滴啦啦解了很长时间。那十分钟里两人就一动不动上下挺着,互相夹裹着,舒服得快死在对方身体里。等老爷子一回屋,关门,少棠猛然跃起,撞孟小北的胯。

    那个瞬间,两人都压抑着低声吼了出来,随后堵住对方的嘴,蒙进被窝。高潮时粗烈沙哑的喉音被厚厚的棉被消音,化作胸腔里一阵闷闷的回响少棠蒙在被里逗他,“新年好啊”。孟小北嘴上是汗两眼失神,喃喃地说“大宝宝我喜欢你”。

    之后一天傍晚,孟小北祁亮二人放学骑车回家。孟小北骑荧黄色山地,祁亮骑一辆宝蓝色山地,在学校车棚里算是很时髦高档的两辆车。

    东大桥附近他们常去的那家游艺厅,旺季门前鲜见的萧条零落,门口贴一张告示,貌似是东大桥派出所要求该店面停业整顿,矫正“非法经营”与“不良风气”。最近北京又逢三年一度治安严打。

    两人刚骑到路口附近,在自行车道上等红灯,几乎是同时,一齐看到了。

    孟小北一使眼色,努嘴“亮亮,你爸。”

    祁亮斜眼看过去,果然就是他爸爸。亮亮爸没穿风衣,穿衬衫和老板裤,可能是刚在哪吃过饭局,喝了酒,从轿车上下来,臂膀搂一妙龄女子。

    孟小北悄悄说“那女的是你继母”

    “屁”祁亮直勾勾盯着他爸背影,两眼发呆。红灯都过了,身后有人按铃催促“走不走啊”,大拨骑车的人从他们二人身侧涌过路口。

    “我小妈才刚生完孩子没俩月,肯定在家给孩子喂奶。”

    祁亮低声道。

    孟小北挑眉,半晌赞道“你爸可真有本事。”

    祁亮爸当天是进了街边一家新开的稍微上些档次的洗浴城。与普通人平时洗澡的大澡堂子不同,里面有温水浴池,软床按摩室,搓背按摩修脚的服务员。祁亮板着面孔又骑出去两站地,突然在路边停下,说“孟小北你自己先回家吧。”

    祁亮掉头逆行,飞快地往回骑,背影迅速淹没在车流中。

    孟小北喊这人没喊住。

    孟小北当时以为,祁亮就是找他爸爸闹别扭,亲父子爷俩吵架,能有多大事

    他往前骑了一会儿,犹豫,终于还是忍不住又返回去找。等他再骑回那家洗浴城门口,往门帘里瞧,就没再找到亮亮的身影。他也没想到能出什么事。

    当日正逢周五晚间下班时间,整个儿周末东大桥一带风声鹤唳,警车往来呼啸,查抄数家店面。警用面包车从台球厅、地下音像店内拘捕带走一批打扮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

    转过周末的这个周一,中学召开运动会。区重点级别的学校,在籍学生有不少是专业体育生,靠体育特长招收进来的,平时专门从事训练比赛。这群体育生就把短距离中距离长距离各个径赛项目大包大揽下来,孟小北这种业余出来混的,就以玩儿票性质参加个高中组男子跳高。跳高赛场上一群人全部瞎跳,有跨越式的,有很不标准的背飞式,还有迈不过去钻杆儿直接扑上垫子的。

    孟小北第一跳就霸气外漏,直接将横杆压垮折掉。他捂着脸大笑着滚下来

    台下他们班一群哥们儿很不讲义气地集体起哄嘘他

    他在场边来来回回练助跑,做准备活动。比赛被迫中断十分钟,他们体育老师跑去器材室,到处找能替换救场的杆子。

    同年级另一个班一个男生悄悄与同伴低语“萧逸今天没来运动会难不成真的出事了”

    孟小北下意识回头,竖一耳朵听。

    那两个男生八卦“我靠,卖淫嫖娼被抓了萧逸号外啊特大新闻啊”

    孟小北皱眉,狐疑“你们说谁啊,初中年级副组长”

    那男生答“是啊,就是他”

    孟小北十分吃惊,都变结巴了“他被警察抓了怎么会呢萧逸卖、卖、卖什么不可能吧”

    孟小北趁着比赛间歇悄悄溜号,一溜烟跑到初中部比赛场地,心里特着急。祁亮胳肢窝下夹个红旗,手里还挥着一只小红旗,另一手掐算秒表,初三男子组正跑1000米呢,比赛如火如荼。

    孟小北咬着祁亮耳朵说了几句,祁亮面露意外和震惊“你说的是什么啊”

    “哪个洗浴城”

    “”

    旁边正好坐着一女生,是他们初中那位四十多岁女的年级组长的女儿。那女生斜眼瞄他们八卦,搭茬道“对啊,就是东大桥那家新开的高档洗浴城,好像是星期五晚上被警察抓了。”

    祁亮难以置信,低吼道“你别乱说,你怎么会知道”

    那女生语气里带有天然优越感,慢条斯理儿道“我妈接到公安局电话,问萧老师是不是咱们学校的啊,说要调查她情况我妈星期天还专门为这事去了一趟公安局呢,我骗你俩干嘛”

    祁亮手里的小红旗倒提着耷拉到地上,秒表都忘了看,陷入怔忡。一大拨身背号码的男生,乌泱乌泱地从他面前跑道上飞快跑过,他本来应该为跑最后一圈的运动员摇小红旗示意。

    跳高场地裁判抓狂,隔着半个操场吼道“一班那个男生呢1109号该你跳了你跑哪去”

    孟小北匆忙道“我先回去啦,我还有第二跳和第三跳”

    孟小北迅速麻利儿又跑回去,重新系好鞋带,体育老师指着他批评“取消你资格了”孟小北赖皮地冲着老师眯眼一乐“来啦我来啦”老师瞪他,也拿他没辙。

    孟小北在啦啦队加油助威声中,助跑,点地,起跳,腾空,来个背跃式,身子歪歪斜斜地蹭过横杆,后仰着摔进垫子。杆子抖了几下,摇摇欲坠,但是终究没有坠他利索地做了一个后滚翻,抬起头,一眼瞥见不远处跑道旁的祁亮,丢下红旗突然掉头就跑一路飞奔向操场出口

    初中径赛组终点线处一片混乱,主裁判狂吹哨子怒吼,“祁亮一小子抽风吗你干什么去你的秒表、秒表运动员都冲过终点了你是计时员你怎么能这样无组织无纪律比赛怎么办啊”

    孟小北后来回忆,那天参加初三男子组1000米比赛的学弟们太可怜了好几人被漏记成绩,难不成重赛吗。

    随即,田赛裁判长也爆出怒吼 “1109号你去哪”

    “嗳你怎么也跑了老子取消你的资格”

    就在校外最近一处公用电话,祁亮面色焦躁,口里已经语无伦次。他翻出呼机里存的电话号码,给萧老师家楼下打电话,孟小北这才知道祁亮竟然有萧逸的电话。

    电话打过去,当然叫不到人,难道真被抓了

    祁亮口里喃喃的,脑子都混乱了,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转圈儿,一脚踢到道边一棵树上,把自己脚趾戳得生疼。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呢

    随后几天,萧逸确实没再在校园内出现,同学之间一开始的窃窃私语,逐渐演变成公开的议论纷纷初中组年级副组长萧老师,据说犯事儿了,公安局在东大桥一带扫黄,把这人扫进局子。校长年级主任不准学生们私下议论,然而校规堵不住人民群众探求真相的嘴巴。

    孟小北给他干爹打电话。

    贺少棠听说这消息,也惊讶,然后就托人向公安口的人打听,怎么了

    少棠从部队回来,在祁亮家聚齐。少棠对二人说“我找朋友问了,是真的。”

    祁亮呆怔不语,孟小北惊呼“萧逸不是那个么,他怎么会嫖娼”

    少棠皱眉道“这回赶上市里严打,朝阳分局本来就要彻查打击东大桥学校附近非法营业的游戏厅台球厅,打击寻衅滋事流氓活动。”

    孟小北“怎么会查那家新开的澡堂呢”

    少棠瞅他一眼,不屑道“你以为这种地方,是你每礼拜去的你们国棉二厂家属宿舍大澡堂子区别可大了这种洗浴城,从广东那边儿流行过来,都不太规矩,里面有乱七八糟的人。去洗澡的大多数是做生意的,有闲钱的。”

    “据说有群众举报,可能本来也准备查,警方就搞突然袭击,一查一个准儿,一晚上请出来二十几人。”

    祁亮脸逐渐变色,牙齿咬着下唇,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孟小北微张着嘴,突然反应过来“难不成他嫖个男的”

    祁亮突然抬起眼,盯着少棠“萧老师当时真在里面乱搞了”

    少棠点了一颗烟,眉头拧紧,手里不停摆弄烟盒,显然也在做思想斗争,情绪上产生激烈的矛盾。他原先对萧逸这人完全没有好感,巴不得此人赶紧调走调到别的学校,眼不见干净,彻底扫除威胁少棠说“我是觉着,这里面蹊跷,有误会。”

    “我那朋友说,警方当场也没有查到任何流氓活动,然而就直接拘留了一大批,萧逸可能也无法说清楚当时在洗浴城里干什么但凡遇上严打交待不清问题的,无法证明自己没做的,权当是做了,肯定全部拘留。”

    “宁可错杀,不会放过,抓一个是一个,严打就是这种政策。”

    祁亮听着,默然不语,起身出屋。

    他在客厅桌上用压力壶接水,结果“啊”得一声烫了手,热水随混乱的心情泼洒了一地。

    祁亮撅着嘴,赌气似的,一脚又踢了他们家饭桌。上好的实木亮漆四脚桌,他爸花两千块钱买的,愣被他的皮鞋踢出一道浓重刺眼的划痕

    孟小北倚着门框“亮亮,那天晚上咱俩不是在那家洗浴城门口看见你爸了”

    少棠“亮亮你爸到底怎么回事”

    少棠脸沉下去,低声质问“亮亮”

    祁亮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哼了一声“我爸也被拘留了。”

    “我往分局打过电话,我说找祁建东,他有没有被抓到你们局里。”

    “警察说有的,正要联系家属调查他的问题”

    “我就跟警察说,祁建东没有家属,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你们好好调查他吧关着别再放出来”

    “”

    祁亮说这些话时,不假思索,连珠炮似的,表情漠然,然而眼里迅速充满一层浓密的水雾。再冷的心,也是肉长的。

    祁亮说就是我举报的。

    就周五那天晚上,孟小北没追到人。祁亮一路骑回那家洗浴城,在门口处瞧见他爸那辆黑色轿车,仍停在原地,风衣丢在车里,人还在里面没有出来。他想进去,在前台就被服务员拦住。对方一看他穿朝阳一中校服,学生模样,立刻警觉,说“你找人我们这里不允许找人,不能进”。

    祁亮站在门口,嘴唇咬得苍白,朝里面吼了一句“祁建东我讨厌你”

    他然后大步跑出门,右拐,找了一处最近公用电话,拨通查号台,先问东大桥派出所号码,后来觉着不够,又问朝阳公安分局举报电话是多少

    祁亮在电话里声音发抖,整个人思维都混乱了,说“我要举报。”

    “东大桥洗浴城,有人卖淫嫖娼,这算流氓罪吗”

    “有个叫祁建东的老板,他包了一群二十多个男的女的在里面胡搞,你们快去抓他。”

    第五十七章物是人非

    祁亮盘腿坐在沙发里,手里端个小水壶那姿势像活观音手擎净水宝瓶,眉目清秀只欠眉心一点胭脂红。然而他这回干的事儿与救苦救难观音菩萨正好相反。他脸上有瞬间的停滞,说不清是怨愤还是后悔了,像是陷入一阵迷茫的回忆,多日前那个寒冷的大年夜凌晨时分,他围了一条尚带体温的羊绒围巾走在北京街头,迈进一个人的家。

    孟小北表情都蛋碎了,在客厅走来走去,无法相信“亮亮你疯了啊。”

    这是他最亲的哥们儿,彼此说话直白,孟小北两手比划着无法描述心情“那是你爸爸啊”

    在孟小北的头脑思维模式里,仍保持着中国人最传统的父系社会家庭观念。在一个男孩心里,“爸爸”这两个字,具有旁人不可比拟的神圣崇高地位。他即便与孟建民关系日渐生疏,当着亲爸的面儿仍是老老实实做儿子的,不敢僭越,在家里孟建民也一定是一家之主决定儿子命运。至于他小爹,更是被他十年来顶礼膜拜尊敬爱慕的一尊偶像。在他心里,再混蛋的爸爸,那也是你爸爸

    孟小北恨铁不成钢地给祁亮讲“亮亮你特蠢,你整天就和一群女人叨逼叨争宠吃她们的醋你是祁建东的儿子,儿子再怎么也不能给你爹代替女人么”

    这话出口孟小北与少棠对视一眼,但他还是说出来了。这么多年意识里他仍是这么认为,即使某些观念已经被少棠的感情慢慢扭转颠覆。

    评判别人的人生都很容易,极易产生代仁慈代宽容的心态。孟小北说“你爸在外面搞七个八个姨太,他也就你一个儿子,你折腾什么多么不值得。”

    祁亮嘴角抖动,别扭地说“他哪天再整出一儿子呢”

    孟小北皱眉苦口婆心的“亮亮,是爷们儿有点出息成吗祁建东他和你分家另立门户你就让他走。你都快十七了你将来也是男人,你一辈子就指望有没有爸爸”这个念想活着么你念大学,有工作,男人有了自己事业,你可以下海开公司赚大钱比你爸爸更牛掰更有钱,将来有一天回头看,还计较什么呢”

    祁亮苍白一张脸,因为委屈而眼光抽痛,盯着孟小北反问“我计较”

    “我还计较了”

    “现在没爹没妈没有家了的人是我,又不是你孟小北我没有你那样幸运,你爸爸要是哪天跟你妈打架离婚了你家散了你肯定无所谓,因为你从生下来你就有两个爹,你有两个家”

    孟小北被喷得一顿,下意识想,我爸爸是多么正派可靠的男人。人和人简直太不一样,孟建民本来也不会干出那种事,这么多年就我妈一个女人,患难夫妻不离不弃,牢固恩爱着。

    祁亮指着少棠说,“孟小北你走到哪都有一个备份儿的爸爸你就是硬要把我塞到你的情况立场里面让我大度宽容无所谓我做人要伟大善良我一点儿都不坚强不伟大”

    “我伟大也没有人爱我么,我不仅没爸我也没有男朋友宠着我不对不对,什么男朋友”祁亮自己先颠三倒四了,连忙改口道,“我是说没有女朋友宠着我我又不是那种人,我要男朋友干什么。”

    孟小北也愧疚,两手不知往哪里放,怔怔道“亮亮你别这样。”

    想当初他也曾经像堵洪水猛兽一样对孟小京说,你离我小爹远一点儿这个爸爸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少棠抬眼看着两个快成年的大孩子,摁住孟小北的后背制止。少棠掌心宽厚,抚摸着孟小北后颈一下子让他冷静下来,心软。亮亮说的没错,他背后永远有一堵最坚实的依靠,撑他不倒,他的男人稳重如山。

    孟小北从背后抱住祁亮,勒住祁亮的胸口用力揉揉,“亮亮别这样啦,哥抱抱你,对不起么,别这样我也难受了”。

    祁亮把脸埋进膝盖,眼神执拗“我就是想给祁建东找点麻烦,让他们那一家子日子过得不痛快”

    “我想让他进公安局转一圈儿,吃个苦头然后就能回家来”

    “我小妈知道了肯定跟他打架,我巴不得他们那个家散了然后我爸就能回来,就仍然是我的爸爸、不会变成别人的爸。”

    “”

    祁亮说出令人心酸的实话,蜷在沙发里,咬自己的裤子。

    哪个做儿子的,当真不在乎爸爸在内心中那块无可动摇的位置又是多少年多么深刻的积怨,以至于亮亮会干出如此离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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