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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 第19节

作者:香小陌 字数:20254 更新:2021-12-22 13:50:47

    孟小北是文化衫大短裤趿拉板儿的打扮,不修边幅,瞟一眼孟小京的紧身长裤和皮凉鞋“你还挺时髦的。”

    孟小京“我自己买的,你平时逛商店买衣服吗”

    “我不爱逛。”孟小北耸肩,问,“你平时在那边都玩儿什么”

    孟小京说“游泳,看电影,打游戏。”

    孟小北“哦都差不多。”

    然后又没话可说了,孟小北掏兜摸烟,递给他弟一根烟“你抽烟吗”

    孟小京平时也瞒着他爸偷偷抽烟。于是哥俩在门洞里并排靠着,分享烟瘾,算是唯一一项无需语言交流情感投入就能一起做的事。

    “北哥,带我们出去玩儿”表弟嚷道。

    “成,走。”孟小北小眼一眯,有人跟定他,他心里挺得意。

    家里几个表弟表妹都是北哥的死忠,唯孟小北马首是瞻,跟孟小京就完全不熟,认生,不带孟小京玩儿。

    只有孟小京也好像从来没喊过“北哥”,感情没那么近,肉麻话说不出口。他俩从来就是互相直呼全名

    孟小北带弟弟妹妹在大院露天球桌上打台球。

    孟小京就在院子里骑那辆山地车。他玩儿得兴起,屁股离开车座,双脚站立在脚蹬上,用脚踝力量把车子整个抬起来,一蹦一蹦地连跳,耍个车技。帅哥配洋车,车和人看起来很衬。

    结果没成想,咔嚓一下,那车的一只脚蹬子裂开,坏掉了。

    孟小京一愣,不好意思道“孟小北,你车脚蹬子坏了。”

    孟小北皱眉“嗳妈,你干什么了我骑半年都没骑坏过。”

    以孟小北平时性格,男孩子嘛,他并不会跟他弟计较一辆自行车,多大个事儿啊然而孟奶奶从楼上窗口瞧见,顿时就火大,隔着纱窗说“你们瞅你们说说”

    “俺说不让那孩子骑,结果真就把碑碑的车骑坏了”

    “孟小京就这样儿,碑碑有什么好东西,他都非要拿去碑碑那块特好的手表,他也拿走现在就戴着呢”

    孟建民在一旁劝道“咳,人家哥俩分享个玩意儿,孟小北都没说什么,您何必上火您看我都不插嘴管他们兄弟之间的事。”

    孟奶奶就是不高兴,老太太脾气可暴了“是,孟小京是你儿子,孟小北不是你当然不管”

    孟建民“两个都是我的。”

    少棠不敢搀和老太太跟儿子的家务事。他直接两步奔下楼了。

    少棠下楼,是给那不省心的哥俩修车。

    孟小北蹲着拨弄脚蹬子,孟小京在一旁看。孟小北问“这还能修吗”

    少棠拿来改锥扳手几样工具,脱掉衬衫,干活儿的架势,埋头动手拆卸零件。轴承松脱掉下来了,重新拧上,但是脚蹬子那块胶皮开裂,粘不会来,只能换新的。少棠后来是到二厂修车铺买了一只新的胶皮脚蹬,替换上去。

    孟奶奶为这事后来唠叨了好几天碑碑的山地车是名牌呢,换个破脚蹬子上去,左右脚就不配套了它就不原装的了

    孟建民私底下提醒孟小京别乱动你哥东西,别给弄坏,对你少棠叔叔嘴甜客气些,当初为了给你治腿,少棠出了多大的力,你记着这份恩。

    孟小京对贺少棠确实嘴很甜,很会来事儿。少棠蹲地上修车的工夫,两人交谈。

    孟小京问“少棠叔叔,这车贵吗,您买的多少钱”

    少棠说“挺贵的,我托人买的给我折扣,七百块钱。”

    孟小京抿嘴笑道“真挺贵的不过骑着真带劲,好车就是不一样,下学期我也攒钱买一辆”

    少棠问“你压岁钱能攒那么多”

    孟小京说“我平时出去打工挣零花钱。”

    少棠挑眉问“你小子还打工你能干什么”

    孟小京一笑露出酒窝,略带得意神情“我什么都能干,您别小瞧我我在大卖场做售货,推销,我帮人看摊儿,我还卖电视机呢”

    少棠“你这不是童工么”

    孟小京说“我们县里那个大卖场被私人老板承包了,不管你童工不童工,按业绩算钱。我卖电视机卖电风扇卖得可好了,暑假一个月我卖出去一百多台电风扇,我还有回头客呢他们都来找我买下次您回宝鸡,到我们店里转转”

    少棠是真没想到,佩服得点头,顺手揉一把孟小京的头发“可以啊,小子,你站柜台推销家电业绩肯定好,你长得就比别人俊呗,大姑娘小媳妇都找你买吧”

    孟小京乐了,眼角笑出很帅的笑纹,少棠还真说对了,大姑娘小媳妇回头客特别多。

    这回轮到孟小北傻乎乎站在一旁,瞟着孟小京与他干爹聊得热乎,多少年没见过面,聊十分钟就成熟人了孟小京相貌实在太讨喜,谁看着能不喜欢孟小京只要一来,孟小北自个儿不用照镜子都立刻生出某种自惭形秽的悲壮感。他就是一个参照物,一对比就让所有人看出孟小京是怎么把父母二人全部优点继承下来然后把缺点都留给他了,把他牺牲掉。

    孟小北很没意思地说“你们聊,我上楼了”

    脾气犯了,他沉着脸掉头跑了。

    少棠看着孟小北背影,想叫住大宝贝儿哄哄,周围人太多又不方便哄这个犟脾气的。他与孟小京聊天夸对方两句,这是客套。他心里当然偏向北北,只是孟小北这熊孩子就是不懂事,总爱吃小醋。

    楼上家里面,更不消停。

    大姑说“孟小京那孩子,确实长得好看,男孩子长成这样,将来发展绝不会差的,别看他是从西沟里出来。”

    孟奶奶不爽“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二姑道“又会来事儿,你看他专找少棠说话,是不是想管少棠要一辆自行车啊”

    孟奶奶说“刚才又有个男生往楼下打电话过来找他他才来几天,有人往这儿打电话找他”

    大姑问“谁找他”

    孟奶奶说“说是朋友,在北京的朋友他哪来的北京的朋友呢还说要开着车来接他在外面净交些有钱的朋友哼”

    小姑蔫儿唧唧地旁听了半天,忍不住小声搭茬“小哥俩人家自己都没找事儿,咱大人就别,就别,别搀和什么了”

    孟小北面无表情从走廊里走过,其实都听见了。

    别看他与他小姑在某项重大感情问题上处于势不两立的严峻立场,孟小北不得不承认,家里面,就他小姑脾气性格最通情达理,又温柔随和。小姑除了对他干爹抱有“图谋不轨”心思这么多年死不悔悟,其他方面都是个好姑姑。

    二姑说“咱家这俩大侄子啊,假如当初是孟小京送来北京,你说现在长成什么样这孩子也挺有才的吧”

    大姑连忙说“你现在就不要说当初了,已经没有当初了。”

    二姑扯嗓门感叹道“所以说啊,孟小北你就知足吧以后别老跟你爸闹别扭,你就比你弟早出生十分钟步步都迈在你弟前头,决定你终身”

    孟小北“”

    孟小北顿住脚步,在屋里连转三圈儿,一脚狠狠踢在电视柜上,拖鞋飞上了电冰箱

    他真的不舒服了,眼底爆出红潮。他如今心态,既不愿意听人说他爸他妈不管他不要他了,又听不得别人说他爸偏疼他了他把他弟前程挡了,就是这么别扭和矛盾。

    说到底还是敏感自卑不自信,少年人的心缺乏对周遭的安全感。家人每一次在他面前出现他都焦躁、不安,甚至从心底里抗拒。他父母弟弟与他的每一次团聚,都像是在剥离暗处的伤痛,提醒他他这些年都失去了什么、又亏欠了多少人成长道路上各种变故挫折,加之多年亲情隔膜疏离,感情上又有求而不得的憋闷委屈,让孟小北在这一天脾气暴躁,简直像一头爆发的公狮子

    孟小北从窗口往外看了一眼,脸色一变,迅即再次跑下楼。

    少棠偶然说了一句,你哥都学会开车了,我拿我们部队里的车教给他的,上手特别快。

    孟小京眼露羡慕,我们家都没有车,我也想找人学车,可是我爸自己就不会开,从来没开过车。

    少棠说,要不然我教你开开

    孟小京连忙应道,成啊

    少棠今天把队里那辆吉普开来了。那俩人于是就在家属大院空场里开车。少棠还帮孟小京把安全带系上。孟小京若论胆量和动手动脚能力,比孟小北差不少,反应动作都慢,少棠就耐心给二侄子指导,指挥孟小京绕着大院空场转圈。

    隔着前挡风玻璃,孟小北看得模模糊糊,那两人凑头有说有笑,相处和谐。少棠嘴角叼颗烟,身体侧着够过去,一边说一边把住半边方向盘。孟小京脸上绽露出激动兴奋,男孩子都爱车,坐在驾驶位上眉眼间气势威风都不一样了。

    孟小北之前学开车,也是这辆吉普,教车的也是这个人。

    孟小北大步就上去了

    孟小京正踩油门想要起步走个直线,眼前突然蹿进人影。他脚下骤然慌乱,都不知道应该踩什么。少棠低声嚷了一句,“你刹车啊”

    少棠伸过去一脚,重重剁在孟小京脚上,剁得还特别用力,死死地将刹车板踩住,同时迅速拉了手闸因为惯性车里两人猛地往前一冲,脑门子差点儿撞上前挡风玻璃

    孟小京脸白了一下,攥着方向盘,脚背上火辣辣的,被踩得疼死了。

    贺少棠吓坏了,头探出车窗暴吼“小北你干什么呢”

    孟小北眼底发红,几米开外盯着那俩人,就是想要找茬发火。

    少棠开门下车,大步走过来。楼上,孟建民探出窗子瞧见,也瞧出小火苗燃烧的不良态势,这是怎么的了

    少棠低声道“小北,别这么霸,我就是教你弟开个车。”

    孟小北过去拉开车门“孟小京你下来。”

    孟小北沉着脸,表情执拗,跩住他弟手腕,强迫孟小京跟他走,两人跑到车棚后面墙角没人处。

    孟小北下嘴唇咬出牙印,憋很久了,直截了当道“孟小京,你以后能别缠着我小爹吗”

    孟小京眼睛慢慢瞪圆“我怎么缠他了呢我就跟他说了几句话。”

    孟小北低吼道“说几句话了你一天跟他说的,比我一个礼拜跟他说上的话都多”

    孟小京“我怎么了”

    孟小北面无表情道“你戴着我的手表呢你别跟我小爹在一起,我把手表送你。”

    孟小京又是一愣,表情屈辱,默默地低头把腕子上那块高级手表摘了,递还“我不要。”

    孟小北把手表重新戴好,表带压住左手腕上常年不摘的彩色手链,他心里当作定情信物的手链。

    孟小北计较一块手表

    他会较真儿他那辆自行车脚蹬子坏没坏、是不是原装货

    他计较的不是那些,他计较的是心里那个人,他在乎的是自己一腔又痴又傻的心愿会不会付诸东流究竟有没有人在意他心里怎么想的孟小京每一次出现,都会令他坐立不安危机四伏。他和父亲隔膜与母亲生疏这么多年感情上相依为命的就剩下一个干爹,他拼命也要抓牢在手里的人。

    孟小京观察孟小北的表情脸色,说“我知道你和干爹好,我又没有插足你们,你至于的吗”

    孟小北说“他是我干爹,又不是你干爹,你怎么可能插足”

    孟小京“孟建民没有车,我在西沟没机会学车,我就是想学个车。”

    孟小北霸道地反问“咱二姑父也开面包车过来了,你怎么不跟你二姑父学车、你怎么不和二姑父说话你让孟建民在厂子里随便找谁借辆车教给你啊你缠着我小爹干什么”

    孟小京语塞,也咬住嘴角不说话,漂亮的一双眼,慢慢地泛红

    后来马宝纯从娘家吃完饭回来,孟家老爷子老太太下楼招呼,好不容易全家人都齐全,多少年也赶不上一回,照一张全家福吧

    孟家一子四女,儿媳姑爷,再加上五个孙子外孙子,站到一起合影全家福。

    长辈坐前排凳子,几个大老爷们儿站到后排,爷爷奶奶想抱着两个大孙子,让小北小京斜靠在膝盖上。

    孟小北耷拉着一双细长的眼,眼含愠怒,嘴角紧闭,一丝笑模样也不给露,北爷爷不高兴呢。

    孟小京也撅着嘴,眼角曝露红斑。

    帮照相的邻居伸手指挥“嗳你们哥俩挨近点儿啊,嗳孟小北你也笑笑啊”

    孟建民低声道“孟小京,站好。”

    少棠从后面拍拍某人的屁股,也着急“小北,笑。”

    孟小北一扭头,眼睛看向别处“我不跟他挨着。”

    少棠“”

    那天照相,场面一片哗然。孟小北故意起身站到他小爹身边,不动,爷爷奶奶拽都拽不过来。孟奶奶想抱外孙女过来,结果表弟表妹那几个臭孩子,心思都是与他们北哥一头的,纷纷表忠心,嚷嚷“我们不跟小京哥挨着”

    孟小京那时候,眼泪唰得一下就下来了。

    孟小京哭了,委屈难受极了,脸色通红,眼泪掉下来。多少年了,似乎家里也没有人问过他,你哥哥来北京,你留在西沟,去一趟西安都这么难,你真心乐意吗,你心里怎么想的

    马宝纯吃惊道“怎么了这是,你们哥俩干嘛啊好不容易见一面你两个闹什么啊”

    孟建民脸色也变了,当着全家人无比沮丧、尴尬“孟小北你说你”

    多年后重聚照出的一张全家福,结果就是孟小北愤怒扭开脸拒不看镜头,孟小京撅嘴默默流泪,极不和谐令人痛心的一幕全部摄入镜头,留下永久的记忆。

    两个爸爸,那天都十分火大,愤怒,暴躁。

    孟建民特心疼孟小京,想呲儿小北,然而终究没说出口,他不好意思骂孟小北,即便两个都是亲儿子。他心里亏欠老二,却也自知对不住老大,这些天偶尔找孟小北谈心皆是和颜悦色,哄着老大。感情远近亲疏已然无法扭转,那感觉就好像孟小京才是他亲儿子,孟小北如今已经像是别人的儿子别人儿子,自己打不得骂不得,说话都要客客气气小心翼翼端详孟小北脸色,知道他儿子正处在中二青春期,知道儿子性格强且要面子,生怕老大对父母更加疏远冷淡,哪还敢呵斥教训

    孟建民不说孟小北,只能掉头批评孟小京“把你哥自行车骑坏了,又动你少棠叔叔的车,以后不要玩儿了免得惹你哥不高兴。”

    孟小京长大了好几年都没哭过,鼻子眼睛红得像兔子,梨花带雨,抽泣着也挺招人心疼。少年人的心刻上抹不去的伤痕,他知道北京这儿不是他的家,西沟那个家才是永远属于他的,他也只剩他亲生父母体己疼爱。

    贺少棠更加愤怒,今天这场合最尴尬最恼火的人就是他。

    “简直他妈的有毛病。”

    “惯出来的臭毛病”

    贺少棠直接黑面,低声骂出来,孟小北这样闹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一句“惯出来的臭毛病”,他也是真发火了。孟小北今天太不懂事、太不给他长脸了芝麻大点儿的家务事,亲兄弟之间没有个做哥哥的样子,竟把孟小京给欺负哭了。尤其当着孟家一众亲戚长辈,当着孟建民马宝纯,让他这个外人很“坐蜡”自家儿子缺乏教养,没有风度,又小气又蛮横又自私霸道,把别人儿子招惹了,毕竟哭的是孟小京,他这干爹以后没法儿做人。

    都是惯的

    孟小北斜眼盯着他小爹,也像一头炸毛狮子,浑身张扬着不顺服的刺。

    贺少棠指着他“孟小北你今天到底想干什么”

    “你欠打吗”

    “你长这么大我没揍过你是吗”

    孟小北咬着嘴唇干爹你要揍我

    少棠气得四下寻么,随手从地上拎起一根擀面杖粗的木头棍子。

    孟小北蓦地愣住“”

    少棠眼底被儿子逼出两汪血红,阴沉着脸,烟蒂在牙缝里嚼烂,“噗”得吐掉,大步就走过来,那神情就是要出手打人

    孟小北吃惊,委屈地“啊”得大叫了一声,眼里露出悲愤,随即掉头就跑。

    “你给我站住给老子回来”

    少棠拎着棍子,飞奔着一路撵他儿子。小的在前面撒丫子跑,老的在后面火冒三丈的追。

    第四十六章我爱你

    孟小北猴精着,对家属大院地形也熟,绕着房子后头的小道跑,钻到有后门儿的单元门洞,甩开他小爹。

    少棠对二厂宿舍大院没有那么熟悉,被孟小北左右一钻,就瞄不见影了,气得骂娘,把棍子狠狠砸在红砖墙上,愣给砸劈了。

    不能怨这人暴怒,少棠这么多年偏疼孟小北,在孟家人面前有不能明言的缜密心思,他这份苦心,谁能体谅他也早将自己摆在一个做父亲的位置,孟小北就是他的心肝宝贝儿,孟小京那才是孟建民的种。老子这么疼你,你他妈替老子挣脸争气了吗

    当着孟家人他还真不方便揍孟小北,这会儿跑开了,孟小北亲爹亲奶奶总之不在跟前,少棠真心想要痛快收拾这小子一顿,就是欠打。

    孟小北回头见不着他小爹,心里画魂儿,贱不唧唧的又绕回来。

    他扒着墙拐角猛一探头,啊

    小北“”

    少棠“”

    孟小北再跑,贺少棠扭身再追。少棠大步飞快,迅速就将狼崽子逼至一处墙角死胡同内,跑不掉了。一面是家属楼侧墙,另一面是两米半高的院墙。

    少棠低吼“你跑啊,有本事你翻墙”

    孟小北呼哧带喘,一脸倔犟,就是不服气不认错,转身就趴上墙头企图翻墙。

    少棠上去就是一脚飞踹。

    这一脚踹到孟小北屁股,把人从墙上踹下来了,滚到地上。

    孟小北麻利儿蹿起来,被踢了,转过脸,眼眶通红着怒吼“你凭什么打我”

    少棠也急赤白脸“凭我是你爹,我不能收拾你”

    孟小北吼“你还拿我当你儿子么你还爱我吗”

    少棠吼“你还拿老子当你爹吗,你听我话了吗”

    孟小北嘴角轻轻抽动,声音突然低哑下去,胸膛剧烈起伏“你干嘛骂我,你还要打我,他们都在呢你当他们的面儿骂我”

    少棠“”

    少棠眼也红了“别当着他们的面儿,让我这么难做成吗我是你爸,你只要好好的不出事儿,我怎么样都成,刚才你就那么跑出来你他妈的差点儿被孟小京开车撞了你吓坏我了”

    俩人口里说的“他们”,彼此都明白。我们,他们。

    孟小北眼眶浸湿,瞬间爆发“我就是不愿意看见你对孟小京好,我受不了”

    “你是我小爹咱俩白在一起那么多年吗”

    “你就是我一个人的,我受不了你跟别人在一起那么亲热你以后甭想那样”

    少棠咻咻喘气,怔怔的,说不出话,咱俩确实白在一起那么多年,你不了解你干爹的心

    两人面对面,眼对眼,四周猛地静下去,每一声沉甸甸的心跳都像在心底烙出痛楚焦灼的痕迹。最深刻的烙印,都很疼。

    孟小北突然就流泪了,心酸难过,眼泪从窄窄的眼眶中决堤,喷涌着流出来,瞬间流了满脸。他像一只笨拙的大蜗牛被人逼到角落,只剩最后一层躯壳护持着脆弱躯体,在对方面前维持尊严。

    “干爹,我喜欢你。”

    “我爱你。”

    最后一层外壳也终于碎掉,露出赤裸裸一颗真心。

    印象里,孟小北长这么大,没在人前这样哭过,眼泪流进嘴里那股咸涩的味道竟都是陌生的。当年他离家出走时遇上狼时,没哭;他爸爸经历唐山大地震有可能回不来了,他没哭;远离故乡父母漂在北京这么多年没有哭过,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

    孟小北声音沙哑,哽咽,肩膀抽抖,哭得一塌糊涂。

    少棠呆立着,手里所剩的半截棍子掉落地上。孟小北哭得脸红脖子粗每一大颗泪珠滚落下来都砸在他心坎上。

    少棠说“小北,干爹也爱你。”

    孟小北正万分委屈,嗷嗷地咧嘴哭得喘不过气,这时突然停住嚎,傻乎乎地愣在那,半张着嘴,唇珠上挂一颗泪滴,那样子十分可笑。

    少棠大步上前一把攫住孟小北的头紧紧搂在怀里两人个子差不多高,两双狼狈潮湿通红的眼互相望着,少棠猛地用嘴罩上去,吻住孟小北颤抖的湿漉漉的嘴唇,“别闹了,我也爱你”

    这句话含混在口中,孟小北却真真切切听见了,整个人耳鼓里脑膜上都充斥着少棠低沉的声音。眼前一片模糊,少棠炙热的气息喷溅在他脸上,抱着他,吻他。那滚烫的燃烧着的呼吸仿佛剥掉他外衣,融化了他。少棠的面孔如此真实,同样通红洇着血色的眼眶在他瞳膜上晃动,那眼神同样渴求而焦虑。少棠的嘴唇湿润温暖,罩住他的,用力汲取热度,两颗心撕磨出血般揉到一起,疼,却千真万确纠缠在一起。

    孟小北浑身都抖了,他能感觉到少棠双手也在抖,手上沾了眼泪,握不住他的脸。

    小北伸出胳膊,猛地搂住他的少棠,勒住脖子,两人脚下拌蒜,天地颠倒

    少棠情绪迸发之时不忘用眼角扫视四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两侧皆是高墙,一只鸟儿在枝头瞪着小黑豆似的眼睛,不好意思围观他们,扑棱棱飞走了。孟小北疯狂抱住少棠脖子,也很有劲儿,把人摁到墙上,陶醉地亲吻,喉咙因为激动哽咽发出小狼狗撒娇求欢似的呜咽,听起来可笑又可爱。他鼻涕还挂在唇上,和着眼泪全部蹭到他干爹脸上衣领上。他感到少棠粗糙的手指抓住他后脑的头发,两人四片嘴唇贪婪地渴望着,吸吮着,交换口水,心里一层原本坚不可摧的城墙,隔断彼此的万丈鸿沟,骤然崩塌掉。心底一片野火灼烧出的狼藉,山梁上骤然绽放开来一片红艳艳的杜鹃花。

    仿佛仍如初见,那时年少

    孟小北站直了,脑门已经可以贴上他小爹的脑门,汗湿的胸膛黏着对方胸口肌肉,紧紧贴合,每一分每一寸,都是个能衬得起对方的大男孩。

    两人忘情地吻了很久,耳鬓厮磨似的贴着,也不用说什么话,不知应该说什么。

    少棠头后撤一寸,捧着孟小北的脸,揉了揉,眼很黑。

    根本没想到就这样都说出来。

    既然说了,就不会收回。

    孟小北垂下眼帘,撒赖似的啃少棠的嘴角,嘬少棠上唇那颗小痣。嘴上一贯不服软,就用这种小孩方式向干爹认错了。

    少棠抹掉下巴上的口水、鼻涕,哑声道“消停了不闹了”

    孟小北垂下眼“哦”

    少棠威胁道“再有下回,我抽你啊。”

    孟小北哼哼了一句“哎呦屁股要裂啦。”

    少棠冷笑“该”

    孟小北不好意思地乐了,说“我本来也不是跟你闹”。他脸往少棠脖窝里乱蹭,甚至举过对方两条胳膊要求少棠用最亲密的姿势抱住他。

    孟小京并不在场,然而少棠只是说了两句话,亲了他,孟小北心里立刻就释然了,一万种怨气全部烟消云散,连带着对孟小京的“过错”亦迅速原谅自个儿刚才傻逼抽风了为嘛生弟弟的气呢

    后来两人回去,走路一前一后,互相隔开三米。

    互相都垂着眼,板起脸,极力掩饰脸上和胸口处不太正常的红潮。

    孟奶奶着急的过来,前前后后打量她大孙子,拽过孟小北后屁股端详,生怕碑碑真被少棠揍了。孟小北嘴角微微颤动,难以掩饰得意满足的心思,那模样一看就不像被收拾了

    回到家,当晚也没再发生任何状况。毕竟都是一家人,吵完恨不得速度翻篇儿,互相皆避免提及伤心刺激的话。

    孟建民在走廊里从背后搂住儿子,揉了揉。

    孟小北此时心情正好,垂下眼低声道“爸爸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孟建民眼眶都热了,对老大的愧疚之情涨溢在胸口。孟建民后来又将孟小北拉到屋里关心谈话,还从包里掏出个崭新的高级随身听“爸给你买的,本来想临走再拿出来,现在提前给你吧你和孟小京我一人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孟小京一个人闷在屋里不说话。孟小京的性格脾气,心里有话也绝不会轻易露出来。孟建民更心疼小京,孟小京那只脚脚背让少棠给踩肿了这鸡毛蒜皮小事孟建民不会找少棠埋怨,就自己在屋里给儿子用正红花油揉脚。

    少棠进卫生间解个手,孟小北堂而皇之尾随进去。家里人多,挤着上厕所正常。

    少棠扭头眯眼威胁他,用口型道出去。

    孟小北也用口型无声地耍赖就不

    少棠嘴角弯出弧度,不搭理他,解裤链方便。孟小北就从背后搂住小爹的腰,很不害臊,看着对方“嘘嘘”,然后偷亲少棠的脖子。

    饭桌上,孟小北左手一直藏在下面,在他干爹大腿上画圈,瞎勾搭。少棠不动声色地扒饭,吃菜,特别稳,沉得住气,眉眼纹丝不颤。

    骤然陷入热恋中的年轻人,就完全把持不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爱的人也爱着他。孟小北眉梢眼角都抖出欢喜,整张脸好像都变帅了、变英俊了。

    当晚因为喝了白酒,不好开车,而且一家人聊到很晚,孟建民让少棠睡在家里,四个男人睡小屋。

    少棠主动痛快地要求和干儿子挤那张小床。

    孟小北低着头,舌头猛舔下嘴唇,紧张失措,都不好意思了。

    少棠狠狠削他一眼我是怕你们哥俩睡一个床再掐起来再给我添乱

    孟小北的小床藏在门后,紧贴着墙。孟建民随口道,“大热天的,你已经架蚊帐了,赶紧把床帷子摘了,夜里不热死你们俩啊”

    孟小北低头扫床不吭声,床帷子哪能卸掉

    八月的夏夜确实热,两层帷子一兜,小床上腾起一股热固烘烘的气息,炙热身躯相贴,就更加的热。少棠也没扭捏含蓄,用一床毛巾被毫不客气将两人裹了,一条胳膊搭开,轻搂着大宝贝儿,黑暗中看着。少棠目光沉着安静,也像是思考这件事已经太久,自己已经想得快要超脱成佛、成仙了。他顾忌 北北的年纪,他顾念父子情谊,但绝不畏惧承认自己已经越界的感情。喜欢,就是喜欢了。如果这样的喜欢能够让北北快乐,变得更好,老子为什么不敢承认爱我的儿子

    窗外路灯很亮,床帷轻轻抖动,墙上影影绰绰。

    俩人在毛巾被下手握着手,十指交缠,一动不动,静静地辨认彼此心跳。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是身心的满足。手交握在一起时,彼此间都是对方最坚实的情感依靠。

    墙上的“麦当娜”用挑逗的姿势向二人袒胸招手。

    少棠皱眉,用口型说这么骚,能像我吗

    孟小北咧嘴露牙,也用口型道爹你就是这么好看,就这么骚

    少棠露个浑不正经的表情,伸舌头舔了一下嘴角痦子哼,她那个,有老子的小黑点儿好看吗

    孟小北极力憋住笑,附耳说麦当娜的痦子是她点上去的,假的,你的小黑痣是原装天然的,特性感

    孟小北还是年轻气躁,憋不住,手就渐渐不老实,一条大腿缠上来。

    少棠侧过头,用眼神制止不能乱来。

    五米开外,隔壁床睡着另外两个人呢

    两人表白,在少棠这里,感情上是板上钉钉没有任何踌躇疑问,孟小北就是他的人了,然而在时间上,还是太快,纯属“意外”。真心喜欢一个人,他不介意再等两年,小北很快就十八岁上大学了。有些事他将来一定会向孟建民交代,这个逃不掉,然而少棠希望等到那一天,孟小北能清清楚楚意识到选择了这条路愿意有勇气有担当陪他一起艰难地走下去。

    孟小北偷偷亲少棠的脖子、肩膀,一手抚摸胸膛,竟还蔫儿坏地偷偷扯了少棠一侧乳头上稀稀疏疏的毛发

    少棠被扯疼了,重重地“唔”了一声,然后赶紧胡乱咳嗽几声加以掩饰。

    少棠黑暗中眼神变得凶残,狠狠瞪视孟小北活腻了你

    孟小北坏得流油,在被窝里乱抖,一双眼眯得找不见。

    蚊帐里愈发显热,像个巨大蒸笼把热气都拢在被窝里,体温混合着无声涌动的情欲,皮肤裸合部位有微弱的电流往复滚动,折磨着神经。

    隔壁床那父子俩约莫是睡着了,发出均匀的鼻息。只余这床上一对有情人,今夜无眠。

    孟小北偶然一低头,几乎笑出来,指着他干爹下半身

    少棠是面朝上端端正正仰卧,孟小北是侧身后背贴墙,猴子爬树的姿势攀在少棠身上。毛巾被下面正中某个位置,少棠两腿之间,像竖了一根旗杆儿,将毛巾被顶起硕大一间帐篷,里面蒸腾着热辣的欲望。

    少棠咬着嘴唇,脸慢慢也熬红了。

    孟小北隔着毛巾被摸那根颀长突兀的勃物,摸得自己都硬了,摸得少棠呼吸急促。

    少棠猛地转过身,一条腿压住小北,把那急躁不安的冲动压在身下。孟小北逗起火来还耍赖,管杀不管埋,屋里有旁人又不敢弄出精液气味。少棠一口吻住小北的嘴,无声地吸吮,拉过孟小北一只手,隔着被子捂住那剧烈跳动的筋脉,缓缓地帮自己揉开积压多年的欲望,大腿皮肤滚烫。欲望因为这压抑窒息的气氛,变得更加强烈,与日俱增

    隔天,孟小北又去祁亮家混日子。

    他与干爹两厢情悦,少棠依然必须常住部队宿舍,不能住家。男子汉老爷们儿,整天流连在家守着小情人热炕头,那样太没出息没事业心。

    祁亮歪在床上踹孟小北“嗳,怎么不在家陪你爸妈你弟啊”

    孟小北不在意地说“家里人太多,太乱,你这儿安静。”

    祁亮又问“怎么不上海淀找你小爹”

    孟小北立时就掩不住那个滋润度,抿嘴乐,说“他过几天还来找我,让我不要到他队里,怕领导批评。”

    祁亮斜眼瞄他,嘲笑道“啧,啧”

    祁亮说“孟小北你回家玩儿疯了也不来照顾小爷了,都把我给忘了”

    孟小北不屑道“爷现在也没心情给你抹药了,您自己抹您的小鸡鸡去吧”

    祁亮哼道“孟小北你个没良心的,小干爹一回来找你你就重色轻友”

    祁亮说你不给我抹我自己也懒得抹,那圈儿皮都长好了也没留疤,不疼了。

    俩人后来一起出门,坐车去东大桥附近闲逛,逛外贸小店。东大桥新开了一座商厦,整座建筑镶满天蓝色反光玻璃,在阳光下闪烁出浓郁的土豪风格,这在当时是最时髦的建筑式样,建国门长安街一带到处闪着俗气的蓝光。商厦四周很热闹,街边店铺相连,门面上均挂着“外贸”、“音像”、“游艺”这类牌子。

    孟小北有了新随身听,挺高兴,与祁亮一起到音像店里淘卡带。两人蹲在架子旁翻找。

    孟小北喜欢台湾很多歌手。祁亮说“你拿的都是盗版的,封面印那么烂”

    孟小北说“正版的没的买,盗版也一样听,我能跟着唱。”

    祁亮瞟一眼孟小北的收获,笑得暧昧“啧罗大佑刘文正还挺配你那一把破锣嗓子。你学会了唱给谁听啊”

    孟小北舔着下嘴唇乐而不语。

    孟小北再看祁亮的收藏,惊呼“我靠,李谷一邓丽君你抽了吧亮亮你连李谷一都听”

    祁亮掩饰道“我爸整天在家里放邓丽君和李谷一,说是他年轻时候听惯了的情歌。我就随便买的”

    从音像店出来孟小北一路狠狠嘲笑亮亮,以后管你丫就叫“祁丽君”丽君哦

    两人转到街把角处一家小饰品店,里面卖生日卡贺年卡小首饰风铃还有女孩喜欢的各种玩意儿。

    孟小北在里面挑了半天,要选一张好看的生日卡。

    普通折页卡最便宜,带香水味的就贵一档,封面镂空或者有立体效果的更贵,最贵的是音乐卡。学校同学之间每年新年送出一摞一摞的贺年卡,都是按好朋友的远近亲疏关系,卡片分出不同价位档次。

    店主瞪他“那是音乐卡你来回来去给我打开着放,电都放没了”

    孟小北说“我不放怎么知道哪张卡音乐好听”

    他最后选了一张天蓝色适合男生风格的,打开来卡片中间立起一栋温馨的小屋,小屋里放出滴滴答答的钢琴曲,好像是秋日的私语。

    祁亮小声问“嗳,我记得你小爹是冬天过生日,这还没到秋天呢,你着急买卡片”

    孟小北答“我先选好了准备着,冬天再送。”

    祁亮笑道“我靠,你果然就是送你小爹的”

    祁亮又说“上回小爹给你过生日,还捎带上我也跟着去密云玩儿了一趟。那他年底过生日的时候,我也应该花钱表示表示对吧我送什么好呢”

    孟小北蛮横地一口回绝“你什么都不准送,又不是你小爹,你别自作多情了。”

    “我靠”祁亮骂道“谁他妈要跟你抢爹啊,你这人就这种尿性”

    孟小北提前买好生日卡和一只音乐盒,是那时初中生之间流行的幼稚礼物,那里面藏着少年人最单纯痴情的心思。

    马上就要开学,两人又将很长一段时间不方便见面,两个牛郎异地相思一般。孟小北左思右想,又憋不住想把他买的东西提前送给小爹。

    开学前最后一个周末,他小爹跟队里请了假,大约也是心里想得不行,果然又过来家里陪他。

    第四十七章狼崽掀桌

    孟建民夫妇带着孟小京马上要回陕西开学,那一家子年底前就要举家迁至西安,很是高兴。孟建民说等搬到西安以后,新家属大院,新房子,家里条件优越许多,西安大城市也热闹,各处名胜古迹景点多,让少棠有空就带着小北一起过去探亲。

    贺少棠这天来时,特意穿的便装。

    后来孟小北相比较着琢磨出来,他小爹穿便装比军装更显年轻,整个人竟都显得青春活泼了,眉眼间也有不一样的神情。

    少棠上身就是一件纯白t恤,胸前不带任何花狸狐哨图案,纯白布料在光线下隐隐显出漂亮的胸膛轮廓。下面是旧仔裤剪掉裤腿,变成一条半截裤,配一双高帮军靴相当酷帅,看起来绝对不像有三十了

    少棠每次上老太太家绝不空着手来,这方面最懂人情世故,这回给那哥俩每人买了一个帆布的双肩背包,作为高中开学礼物。背包外面前后左右一共七八个小口袋,镶黄铜扣子,比一般同学用的尼龙书包又高级多了,广东来的外贸贴牌货。

    孟小北可贼了,一看有礼物,收到自己的又悄悄去翻他干爹送给孟小京什么,把两只书包比较一番,随即就发现那俩书包并不完全一样,少棠给他买的这个包有翻皮镶边,而且包里不是空的,悄悄为他塞了一只不锈钢的军用水壶。孟小北感情上这才满足。

    少棠在后面瞅着他干儿子那改不掉的又贼又霸的傻样儿,真是没辙,摇摇头。

    少棠这还不算偏心得太明目张胆,心更偏的是孟奶奶。人岁数越大,愈发像个小孩,有时那脾气心性是没道理的,生怕她二孙子有一丁点儿把小碑碑超过去了。

    老太太特高兴见到少棠给她大孙子买礼物,然而一看少棠给孟小京也买了,脸就垮下去“买那么多揍剩么瞎破费了,还给景景也买了”

    老太太一早就在唠叨她二孙子的不是,无论如何看不顺眼“明天就上火车走了,今天还不在家里待家里来客人了也不知道留下来,一早上就让人叫出去,不懂事”

    少棠随口问“跟谁出去了”

    孟奶奶说“俺哪知道俺们一家子都不认识,还是开着车来接他的,专找有钱的人”

    孟小北懒得听他奶奶白活,拉着少棠在屋里鼓捣有趣的事。

    孟小北缠着某人“吃完饭你把t恤脱下来,我给你泼个墨,我画出来保准让你在大街上找不到一个重样的,独一份儿”

    少棠眼里含着包容宠溺,随便小北怎么玩儿,点头“成。”

    孟小北又开始琢磨糟蹋掉他干爹那条牛仔裤,这回是直接抄钢笔在身上画。少棠仰靠床上,大腿绷起来。孟小北抱住少棠那条腿,在右裤腿正面画了一幅钢笔卡通,英俊的头颅,赤裸着上身,半人半马,拈弓射箭。

    少棠眯眼道“你画的什么啊”

    孟小北说“我画的是你,好看吗”

    少棠“我长一个马屁股、四个马蹄子”

    孟小北“这是射手座”

    两人表白之前与表白之后,相处也没有迥异变化,仿佛已经恋爱很久。

    后来这条裤子少棠就再没穿过,怕被汗渍上,又不敢洗,把儿子亲笔一直珍藏,说“老子等你将来画出名儿了拿出来卖钱”

    当天午饭,全家围坐一桌,孟奶奶做了七大盆八大碗,炒了鸡蛋蛤蜊,炖了一条鱼。

    孟小北吃个饭不停瞄他小爹,少棠侧面英俊安详,沉默着扒饭,唇角小黑痦子随嘴巴嚼动幅度而微微颤动

    他小姑也在桌上吃饭,当天特意穿起一身新的碎花连衣裙,皮凉鞋,还在外面理发馆烫了个电影明星张瑜的短发型,梳短发更显眼大,漂亮。

    也不知谁起的话头,饭桌上就提起孟奶奶盘桓多日的心事。

    孟奶奶也憋很久了“勺烫啊,俺家碑碑都上高中了以后不用操啥心了,俺现在就操心你嘞。”

    少棠含着筷子一抬眼“操心我啥”

    孟奶奶“啪”一摞下筷子“你咋还不结婚呐”

    少棠垂眼微微一笑“您操心这个干什么我家里都没人催我。”

    孟奶奶特实诚“那是你妈妈不在了,你又不和你爸家里人住一起,他们都不爱你了、都不关心你了只有俺是真心关心你么”

    少棠与他亲爸分开多年,平时极少来往。他爸爸即便有心,也搭不上话,完全不敢干涉儿子私生活。他小舅贺诚倒是提过,可是少棠也得乐意听他舅的啊他就不是个心甘情愿受人编排辖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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