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脚丫隔着肚皮跟你打招呼。再过上五六个月,这里面就会有个小丫头或者小郎君,哭哭啼啼地从肚子里出来以后我们阿萝”说到这里薛嘉芫顿了顿“我们阿萝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
薛嘉萝听不懂她说的大部分话,但对她平和的语调很有反应,似乎记忆深处还保留着薛嘉芫的声音,让她想起冬日在温暖的被窝里打盹,夏天在午后微风拂过的池子边捉鱼,代表着童年时的舒适安全,让她逐渐放下心防。
她从被子里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薛嘉芫一看心尖都塌软了,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阿萝的宝宝绝对是天下最好看的,谁家的都比不上。”
薛嘉萝突然被她一亲,有些害羞,用被子遮住了脸。
寒风吹过高山岭,在山谷中卷起漫天积雪,胯下的马踩在石头上一步一滑,马背上的人小心翼翼催马下山。
领头的男人身材魁梧,披风兜帽遮着,身前鼓出一小团,从披风缝隙中伸出一只女人的手“到哪儿了啊这是”
男人说话间呼出一阵白气“平州。”
“平州是哪儿啊是不是离京城更远了”女人的声音都快带着哭腔了,“不是说走到一定的地方就放了我吗该放了吧。”
“闭嘴。”
男人身后的同伴接话“汪大哥,到这差不多了。”
再往前就是雍州,那边积雪更厚雪灾严重,他们轻易进不去,进去了也很容易被发现,最好在这里放人,然后分头离开。
姓汪的男人说“我知道,到前面村子口放了她。”
女人忽然探出来,“真的吗”
这是被薛嘉琦的朋友从六平山上带走晓秋,他们一路迂回往北,装作从北地流窜出来的土匪,走走停停,迷惑身后追捕侍卫的视线。平州是他们计划里的终点,到了这里,他们就该放下晓秋,让随后赶来的熙王侍卫发现她,从此再无瓜葛。
汪礼把晓秋的头按回去,再说了一遍“闭嘴。”
晓秋被他披风围着,因为终于能解脱而松了口气,话也多了起来“汪大哥虽然莫名其妙带我来了这里,但一路上并没有如何为难我,可见您是个好人,应当做不出强抢民女那种事情来的。我家小姐貌美不假可惜脑子不好,卖不了几个钱的,您能不能告诉我,您把小姐送哪儿去了”
汪礼不吭声。
“我们小姐家里真的有钱,您要能告诉我小姐在哪,我日后肯定回报您双倍十倍的银子,好不好”
“先管好你自己吧。”
晓秋声音抖了起来“汪哥哥不是说了要放了我吗”
“我从不出尔反尔。”
“那不就行了。”
汪礼冷哼了一声“放了你之后呢在这冰天雪地里你怕是撑不到第二天,再说丢了小姐被府里抓回去不死也能脱层皮。”
晓秋心想这都是谁造成的,语气也不好起来“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气氛冷了下来,汪礼没工夫跟她磨牙。路越来越难走,马停在冻住的冰河旁边不敢过河,汪礼解了披风扔给晓秋,自己下了马牵着马过河。
晓秋紧张得腿肚子转筋,四肢紧紧抱着马“小心点小心点别踩那边,冰上有裂缝”
汪礼充耳不闻,稳稳地过了河。
他让三位同伴在原地等候,自己翻身上马一抖马缰,朝着不远处从积雪中升起炊烟的地方奔驰。
在离村子有些距离的地方他停了马“下去。”
晓秋被他一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从马背上狼狈掉了下去,她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控制着语气“汪大哥真的不告诉我小姐在哪吗”
汪礼的大半张脸都被包着,只有一双眼睛露出嘲讽。
晓秋再问“那汪大哥今后去哪儿”
“谁知道呢,我们因家乡受灾才跑出来。或许回家,或许再四处游荡,抢个跟你家小姐那么漂亮的卖了,你就算了,不值钱”
晓秋听不下去“我们就此别过了。”
汪礼闻言莫名嗤笑了一声。
晓秋扭头就走,越走越快慢慢跑了起来,快进村子时,她忽然回头大喊“王八蛋”然后一溜烟钻进最近的屋子了里。
汪礼在村口等了一会见晓秋没有出来,他调转了方向。
“放了”
“放了。”
汪礼三个同伴挤眉弄眼“这么干脆还以为大哥得磨叽一阵呢,朝夕相处这么多日子了,没一点舍不得”
汪礼懒得理他们“从今天起我们就此分头走,都记得找个地方把身上的流民衣服换了,注意口音别露马脚,三个月后身后无人跟踪确定安全了再各自回家。”
“汪大哥你呢”
“我要在附近多停留几日,直到那什么王爷找来,如果他发现中计要回京,我可以想点办法将他多拖一阵。”
三人闻言肃容道“大哥注意安全。”
“我知道,你们快走。”
押送粮草的军队太过庞大无法快速行军,周君泽日夜煎熬,最后决定留了可靠之人看管,他带着十余名侍卫先一步前往北方。
他们速度非常快,几乎昼夜不停,不出五日就到了发现薛嘉萝披风的地方。
周君泽早先派出来的侍卫一直在原地待命,他指着发现披风的地方说“卑职是在那颗树下发现披风的,树旁边还有篝火遗留,应该离开不过两日,于是属下将人分成三拨,除了向您回禀消息与留在原地的,还有五人追寻痕迹往北去了。”
周君泽催马上前,围着那棵树转了几圈“找到披风那几日,天气如何”
“风大,阴冷,但是好在没有雪。”
“那么冷的天,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生火”
侍卫迟疑了一下“我们一路打探过来,得到可靠的消息说那是四个北地而来的土匪。土匪身强体壮,又习惯了雪天,所以卑职认为他们在这里休息还是有可能的。”
土匪身强体壮,但薛嘉萝并不是。她受不了这种天气,受不了长时间奔波,甚至可能在看到四个陌生男人那一刻就崩溃了。
“退下。”
侍卫听周君泽忽然这样说愣了一下,他下意识看了他一眼,熙王面无表情盯着树下篝火痕迹瞧着,侍卫有些疑惑牵着马退到了林子外面。
脚步声远去了,周君泽再也坚持不住,捂着胸口在马背上趴下去。
那把钝刀子又出现了。
他弓着背,额头贴着马鞍,全身紧绷到了极致忍耐着。他无法缓解这种磨人的疼,胡乱在马鞍上抽出剑,用手紧紧握着刀刃。
会好的会找到的
他急促喘息着,不断这样告诉自己。
天色渐暗下去,树林里空无一人,只留下雪地上凌乱马蹄印与猩红色点点印记,蜿蜒向着北方。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要结束了。
这一段时间更新更的我头昏眼花,明天说什么也要歇一歇。
、秘密
从北地而来的四个土匪一路张扬, 在沿路留下许多曾到过这里的痕迹。打家劫舍,防火烧了人家马厩, 还多次寻事滋事,稍稍一打听就能知道他们的去处。
周君泽在小村口等着, 他的侍卫从村中人家出来,骑马而来,道“他们来过, 半夜闯进村中寡妇的门抢了粮食。当时动静很大,四周邻居都醒了,的确看到领头的马背上用披风裹着一个人, 说看身形应当是个女人。”
周君泽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声音平直地问“然后”
侍卫略一停顿“他们抢了粮食后就离开了,那女人是被领头的土匪抱着的”
“我问你这些了吗”周君泽打断了他, 眼神倏然阴冷。
侍卫立即跪下“殿下恕罪。”
周君泽看着他头顶,过了一会又继续看着远方“她情况如何”
“卑职也问了,说女人从头到尾盖着披风,没有露脸, 只是出声求土匪快点走。”
快点走
她愿意说话了吗明明在京城时,周围人小心翼翼哄着她都不肯开口的。他后来找到去六平山别院给薛嘉萝看过病的大夫, 那大夫说薛嘉萝不能张口说话可能是罕见的急症, 只在书里见到过,也没有治愈的办法。
难道这段日子在恐惧害怕中反倒让她能说话了
周君泽沉思了一会,一拉马缰,调转了方向“去下个村子。”
黑色斗篷映着他的脸, 眉眼锋利,苍白阴森,没有一点人气。
薛嘉芫也发现薛嘉萝不会说话了,不管怎么哄她逗她、引着她说话,她能明白她的意思,但就是只笑不说话,那副神态很像在说“你看,我笑了,我明白的,我只是不想说”。
眼神嘴角边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看起来像一个正常的、怀有心事的女人,而不是离家前笑得口水都能流出来的傻丫头。
薛嘉芫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阿萝。”
薛嘉萝歪着脑袋看她,等着她说话。
“在熙王府,他对你好不好”
薛嘉萝安静地沉默,眼睛一眨,笑了。
“如果好就点头,不好就摇头,明白没有”
薛嘉萝眉头轻蹙,似乎真的在回忆,过了一会,她摇了摇头。
薛嘉芫愣住“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她表情逐渐变得又惊又喜“你听懂了我在说什么吗”
薛嘉萝眼珠子溜溜的,抿着嘴又笑了。
薛嘉芫激动地站起来又坐下,她憋了半天“阿姐再问几个问题,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好不好”
薛嘉萝点头。
“他打你吗”
薛嘉萝摇了摇头。
“会不会骂你”
摇头。
“总是让你哭”
还是摇头。
薛嘉芫换了种说法“他会喂你吃东西吗”
薛嘉萝笑着点头了。
“会陪你玩吗”
想了想,还是点头。
薛嘉芫疑惑了,再问了一遍“他对你好吗”
薛嘉萝神情变得怔怔的,她慢慢低头,不再做表示了。
薛嘉芫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好了好了,不问了。以后阿姐阿兄一定好好照顾你,将你牢牢看住,不会再让别人抢走你。”
周君泽离京后,薛嘉琦发现身边盯梢的人不见了,他沉住气多等了几天,直到确定盯梢的人确实没了。
他急冲冲跨进院门,循着薛嘉芫说话的声音找到房间,一掀开帘子就愣在了门口。
薛嘉芫笑着招手“傻站着做什么,来,跟阿萝说说话。”
薛嘉萝的肚子明显的鼓了出来,裙子下晃荡着的小腿肉乎乎的,拿着点心的手背上深深的四个肉窝。她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点心放下,往薛嘉芫跟前挪了挪,仿佛寻求庇护。
薛嘉琦脚下似有万斤重,需要他调动全身的力气才能往前走一步。
他的妹妹,什么都不懂、从没想过让她嫁人生子的妹妹,现在是这副模样。
一想到曾有男人,用最无耻的方法抢走了她,将男人最丑陋最卑劣的一面对着她展现,强迫她哄骗她,直到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后背脊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