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为徐志其子免其死罪。当地官员无法决断, 一级级报上来, 请陛下裁决。”
周君玟精神不是很好,说话有气无力的“就是这样一件事, 你说,该认情还是该认理”
周君泽却出其不意地说“一个还在官位上的人没有钱安葬母亲,身边竟然连个帮把手的人都没有要么是他品性有瑕,要么无钱葬母的传言是编的。”
大臣无言, 好半天才说“殿下说的在理,不过眼下此事, 究竟是认理还是该认情”
周君泽随意道“理吧。”
周君玟轻轻嗤笑了一声。
周君泽顿了顿, 果然听见周君玟用他十年如一日的教导口吻说“幼稚,再好好磨练磨练吧。”
那大臣附和道“陛下说的是。”
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上月开始,周君玟曾两次命他处理事务, 然后再拿到朝堂上来谈他所作所为如何如何不恰当。他无欲无求,即使被说了也不怎么往心里去。
他不想做皇帝,周君玟看起来也不会愿意让位给他,可他偏偏要做出磨练他、为他好的样子来恶心他,然后再让别人知道,他这个弟弟不堪大任,不值一提。
何必呢
皇帝是他,下一个皇帝该是谁他完全可以做主,没有人逼着他一定要传位给胞弟,何必在外人面前露出这幅样子呢再说,他毕竟是京中恶霸,做过的荒唐事说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让他来当皇帝恐怕十个人有八个不会同意。
在出宫的道上,周君泽遇到了同意他做皇帝的其中一人,孙除的儿子,孙晋。
周君泽接过侍卫递给他的马缰,“孙大人也要回家了巧了。”
孙晋等侍卫退下才说“不巧,微臣猜殿下大概要出宫了才来的。”
周君泽看他一眼“什么事”
孙晋说“昨夜家父嘱咐微臣,殿下要是用得上的地方,微臣必将肝脑涂地。”
周君泽下意识说“我没有要用你的地方。”再看一眼孙晋表情,他明白了“孙阁老是说前一月陛下命我去做的那两件事情,我没有做好的意思”
“父亲只是怕殿下手下无人,并没有其他意思。”
周君泽冷笑“我不需要什么人手,也不会尽心做什么,周君玟的意图你们应该看得清楚。”
“家父清楚,微臣也清楚。”孙晋油盐不进的样子,“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陛下的意图重要吗两份圣旨都在这儿了殿下只需要做好您该做的。”
周君泽厌烦不已,他曾经也对那个位子冲动过,哪个男儿没有坐上宝座的野心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点想法也没有了。
孙除这样汲汲营营,除了先皇嘱托之外,必定还有自己的私心。
他名声不好,根基不稳,二十年从未接触过政务,万一登基只能依靠孙除当个傀儡皇帝,那个时候他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周君泽翻身上马,拉着马缰道“陛下身体好得很,我看还能再生个儿子出来,你跟你父亲歇歇吧。”
就因为这些烦心事惹得他不痛快,在熙王府以外的地方半刻也待不下去,有些像六七岁刚刚搬出去独居的时候。
那时他年龄小、势单力薄,恐惧接触外人,因为怕他们嘴里的谎话,怕他们的口蜜腹剑。后来,他学会用权势暴力压迫,只要他听到一句不好的就统统处死,疑心病重到捕风捉影。现在他厌倦了,别人心里如何想的跟他没有关系,他不再需要别人了。
回到王府后,周君泽紧绷的神经松懈了,越靠近前院他越放松。
他的至宝,他的小傻子,他都能想象到她的笑脸与清脆娇嫩的声音,他悄悄进去,抬手制止了侍女的行礼。
“我肚子不疼。”
“你要对殿下说你流血了肚子疼,这叫做骗人,骗他一次没什么的”
瞧,他听到了什么。
周君泽久违地尝到了失控的滋味,双手和脸发麻,大脑轰轰作响,从眼睛看到景物都蒙着一层薄薄的红色。
他记不得事情发生的前后顺序,一切在他眼前都是片段性的。
他记得手中抓着女人的长发,一缕残留在指间,记得拖动女人身体时踢倒的凳子,记得自己从书房里拿出了鞭子。
再清醒时侍女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后背鞭伤纵横,皮开肉绽,口鼻流血洇湿一小片石板,眼睛半睁看向屋子里面。
他胸口剧烈起伏头疼的厉害,像是有根针从头顶刺了进去,疼得他站也站不稳,丢下鞭子,踉踉跄跄走进屋子里。
薛嘉萝晕倒在门边,衣服整齐,露在外面的肌肤一点痕迹也没有。
他放了心,知道自己没有失手伤了她。
他跪坐下来,把薛嘉萝紧紧搂在怀里,脸埋在她的发间,语气是如此脆弱消沉“是她的错,这世上只有你不能骗我”
薛嘉萝做梦了。
梦中一片白色,左边脸颊上有着酒窝的女人刚刚还在对她说话,下一秒她突然被人抓着头发提起来,恶狠狠扔到一边。他们似乎都长了翅膀,忽地一下飞出好远,她怎么追也追不上。
在她好不容易快要抓到时,鞭子带来的一阵风擦着她鼻尖掠过,把她眼前这片白色打破,从裂缝中渗出红色来。
“夫人”
“夫人”
“夫人――”
女人口中吐着红色的血,一点点朝着她爬过来,眼里流着红色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把梦中的白色全部染成了红。
女人身后站着的那个人,他是谁
他走过来了。
脚下红色漾起一圈圈波纹,他身后,红与黑扭曲缠绕,随着他的脚步迫近。
不要不要
不要
金太医随着侍女走进了前院,这是他第三次来熙王府了。
一踏入前院他就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死寂,天气阴沉笼火暗淡,前面领路的侍女缩肩垂首,神态紧张。昨日已经停了雨,院中却湿漉漉的一片,从台阶到花园都被水冲洗过一般。
侍女停在厢房门边,低声说“金太医请进。”
竟是不准备进去的样子。
金太医心中疑惑,自己推开门,房间里更是光线昏暗,屏风后面点着一支蜡烛,突然响起的声音将他吓了一跳。
“进来。”
金太医缓了缓,走到屏风后,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床边,身上墨色衣袍与黑暗融为一体,只剩一张白玉般的脸在烛火下白的反光。
他连忙下跪“给殿下请安。”
“起来吧。”他手中握着一截纤细的手腕,手腕主人躺在床上,被床帏遮住,“夫人突然昏厥,一个时辰了还没有醒,所以请你来看看。”
金太医起身,用随身带着丝巾铺在手腕上,说“请殿下将夫人的手平放。”
金太医诊脉过后,心中有底,回到桌旁写了药方,“按此药方,只要喝上一碗,夫人就应该会暂时醒来,请夫人进食后再配以安神香睡上一觉。”
侍女进来拿了药方配药熬药去了,熙王却没有让他走的意思,金太医额头冷汗悄悄冒了出来。
这可不好办了。
这分明是醒不来就要拿他开刀的意思。
金太医度秒如年,他忐忑不安地看着侍女端来药碗,熙王接过进了帷帐,一阵被褥衣服的摩挲声后,他轻声说“张嘴”
不一会他从床帏里出来,衣服前襟湿了一片,碗中药汁还剩了半碗。他不轻不重地把碗放在桌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药喂不进去。”
碗底与桌面接触发出的声音让金太医哆嗦了一下,他腿一软跪下了,“殿、殿下饶命”
熙王语气淡淡“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金太医语塞,决定孤注一掷“微臣斗胆,请殿下让微臣为夫人施以金针。”
熙王盯着他看了很久,他额头上的汗一滴滴落在面前地板上,在他忍不住想改口的时候他听见熙王说“可。”
他做太医快三十年,为后宫后院的女眷开过药方无数,这却是第二次给女人针灸。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直面女眷面容,不能触碰她们的,而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刻。
床帏撩起,金太医从随身药箱取了一捆布,展开,上面插着大小二十支金针。他走近床边,床上姑娘的面容让他微微愣神。
雪肤红唇,乌发如云堆在枕上,神情无知无辜,一见令人心尖都塌了下去。
从未听说过京中有这般绝色倾城的女子,不知道熙王藏了多久,一点风声也没有走漏。
他定了定神,取了最细的四支针,低声说道“得罪了。”
针尖刺入皮肤,他捏着针转了几圈,不过片刻,昏迷的人有了动静。
金太医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下意识想为她把脉,确定她目前状况。
他的手刚伸出去,就听熙王冷冷道“滚。”
作者有话要说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上来是在对他说话,他不敢再留,急匆匆收拾了东西退下了。
门关上之前,他看见屏风上熙王的身影,他抱起了床上躺着的人,紧紧搂着。
因惊惧而昏迷的人最好安神静养,别去打扰,熙王这样金太医心中叹息,走下了台阶。
存稿箱祝大家新年好呀。
、黑梦二
月河没能熬过这个晚上, 主屋那边传膳时,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伤得太重, 后背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脸上从左眼到鼻梁炸开了一道, 整张脸都变形了,大夫见了都不敢直视。
药从嘴角溢出来,她耳边是侍女轻声回报张管事夫人醒了的声音, 她睁开完好的右眼,看了一眼给她喂药的翠微,缓缓吐出一口气。
翠微手里的药碗落在地上, 她怔怔后退了几步。
张管事走过来, 叹了一口气“给她换件衣服吧。”
秋风又起,廊下灯笼摇摇晃晃, 周君泽的脸隐在阴处明明灭灭,眉心皱着,看过来的眼神仿佛带着钩子,将人血肉都能勾下来一块。
张管事心中一紧, 加快了脚步。
“殿下。”
“府中可有侍女不会说话的。”
张管事一愣“这没有,殿下若是需要, 明日奴才就能找来。”
看周君泽还在考虑, 他大着胆子说“奴才多嘴一句,若是夫人贴身伺候的说不了话,恐怕无法将夫人照顾好,有时候夫人身体不适, 要别人哄着才能说来的”
本来关在前院不接触其他人已经很过分了,身边人要是还不会说话,不出一个月侧妃也得变成哑巴,他听说过这种事情。
那个时候的熙王府就真正成了地狱了。
周君泽放弃了心血来潮的想法,说“她身边该用什么人,我交给你了,要是再出这种事,我不说你也知道的。”
张管事不敢看他目光,低着头说“奴才明白,那夫人身边还有另一个叫翠微的”
“换了,包括前院其他侍女,都换了,不许再有人提起今日之事。”
“是。”
房间内出来一个侍女,她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