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联邦士兵新护甲的研发,却因为经费短缺而被第五次搁置
因为有权限上的规定,只有淩卫和淩涵一起进了这扇门,而其他人都留在外面。
“欢迎,长官。我是植入室的负责人,您可以叫我科顿。”一个穿著白袍的高瘦青年伸出手,和他们分别握了握,然后用指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微笑著说,“请尽量放松,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过程,只需要五到十分钟。嗯,我们可以直接开始吗还是先聊聊天,让您适应一下”
“请直接开始。”
“好的。首先,我要在您身上采集一些样本。”
用生物仪做测试,取头发和唾液样本,都没有问题。
但是采集血样时,科顿拿出采集器,那是一支隐隐闪著锐利光芒的医疗长针,这让淩卫的表情露出一点不安。
即将成为联邦军队领导者的人,竟然怕打针这让淩卫感到羞耻。但是,无数次噩梦,在中森基地遭遇的残酷审讯,还有洛森庄园的遭遇,让他对某些东西下意识地产生抗拒。
折磨人的针剂,培养舱,医疗塑胶导管,奄奄一息时被绑在治疗仪上
当不熟悉的人拿著针管靠近,淩卫脊梁上的汗毛无声无息地全竖了起来。
“等一下,”淩涵叫住科顿,“让我来吧。”
他从科顿手里拿过针管,偏头看著淩卫,“哥哥。”
淩卫由於要接受测试的缘故,早前就脱下了军装外套,现在只穿著雪白笔挺的衬衣,发现淩涵成了手持针管的人,他似乎不再那麼不安。
低著头,慢慢把左手袖扣打开,往上盘到上臂中间,默默地把露出肌肤的手臂,伸到检测台的专用软垫上。
手臂内侧的皮肤很少晒太阳,是比麦色浅上许多的淡蜜色,细腻的肌肤纹理下,隐约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
淩涵用修长的手指碰了碰淩卫手肘的内侧,察觉到薄薄皮肤下的肌肉紧张地一跳。
“放松,哥哥。”淩涵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难得俏皮的表情,让淩卫不知不觉就照著他的话做了,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
在皮肤上喷了一层消毒剂,手臂上凉凉的,淩涵忽然低低地叫了一声,“将军。”
淩卫看著他嘴角有著某种含义的迷人微笑,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就像被小昆虫蛰到般微微一痛,但那丁点痛是一现即逝的,淩卫对针管扎入身体的恐惧感还未被彻底唤醒,淩涵就已经完成了刺入。
“可以了。”他把针拔出来,取下附著其上的血样小瓶交给科顿时,浅笑著压低了声音,“我可以相信你会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吗”
他不希望哥哥对打针有畏惧反应的事被传扬出去。
科顿笑了,“少将,这里可是第五区,不会保密的人能在这里存活吗”
他把血样小瓶小心翼翼地处理一番,还填了一份详细的电子档案,然后封存起来。
“现在,就剩最后一件事了。”科顿搓了搓手,在控制台上忙活了几秒,正中央的白色墙壁向两边滑开,出现了一张金属色的半仰躺的椅子。
椅子显然是某种医学植入设备,许多透明管子从椅背后方延伸出去,尽头连入另一端的墙壁。
椅子上一根悬空的发亮的长针令人无法忽略。
看它的位置和针尖指向,如果躺在椅子上的话,这针毫无疑问,会插入仰躺者的后颈椎。
“有什麼问题吗长官。”科顿注意到淩卫身体僵硬。
“没什麼。”淩卫的表情和他的回答截然相反,黑琉璃般的眼珠盯著那张明显等著自己坐上去的椅子,满是戒备。
“没有别的植入方法吗”淩涵问。
“您认为呢,少将第五区可是一板一眼的地方。”负责植入的科学家把两手插在大白袍的口袋里,饶有兴趣地说,“我刚刚来的时候也很想研发一套新的植入设备,但军部觉得这是资源浪费。不过他们说的是对的,这些年来我的工作就是每个月定时检修这套设备,无论从性能还是安全度来说,它都令人满意。”
他调整了一下,轻微的电动声响起来,椅子从半仰躺状态变成了正常坐态。
“长官。”科顿对淩卫做了一个请上坐的手势。
淩涵还想说什麼,但淩卫已经下了决心,沉默而坚定地走了过去。
当他坐下后,椅子感应到人体的重量,开始自动运行,首先是在椅子四周出现了玻璃态的透明隔离层。
淩涵清楚,这是要把淩卫和椅子周围的小空间消毒为一个无菌区,目的是为了降低植入过程中被感染的风险。
但是,骤然和哥哥被隔开,让淩涵心里相当不舒服。
他不动声色地瞟了身边的科顿一眼,默默回想著这位植入室负责人的履历,这份履历淩涵在几天前才通过某种不能上台面的手段千辛万苦地弄到手,他才不会把最重要的哥哥随便送给不知道来历的家夥当实验品。
让淩涵不满意的是,从军事会议到就职日的这段时间里,他只弄到了绝密的军事纪念馆工作人员的履历,至於纪念馆的内部电子系统和禁区内部线路图,却怎样也无法取得。
毕竟这里是拥有每一位联邦将军生物档案的地方,军部对这里一直采取最高密级的保护。军部是一头古老而强大的怪兽,内部关系错综复杂,即使以淩涵之能,也并不能总是随心所欲。
不过,至少眼前这个科顿的履历和背景,在目光极为苛刻的淩涵眼里,挑不出任何疑点。这也可以从旁证明军部对待第五区的严谨审慎态度。
这个地方,应该算得上是整个联邦中最安全的三个地方之一了。
也许,自己此刻的不安,只是因为哥哥对自己太重要了。
淩涵深深地吸气,命令自己要保持冷静,直到目睹整个植入过程顺利完成。
如果可以帮到哥哥一点就好了
淩涵不知道,其实仅仅是站在这里,就已是对淩卫莫大的帮助。只要能感觉到淩涵的存在,淩卫就能忘记大部分对针管的恐惧。
消毒结束后,植入椅变成了平仰躺形,像一张小型手术床。接著一个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面罩,覆盖在淩卫脸上。
“长官,请保持镇定,不要乱动。”科顿的声音通过面罩上的耳机传来,“如果有任何问题,在您的右手边有一个圆形按钮,那是紧急停止控键。”
后颈椎有微微感觉,大概是长针的针尖已经抵上肌肤,随时准备刺入。
只是一根针,连子弹都不怕的军人,怎麼可以害怕区区医疗针
不是说为了妈妈,为了弟弟们,什麼苦都能吃吗
不能让爱自己的人们失望
淩卫默默给自己鼓劲。
哔
一声电子长鸣后,仪器嗡嗡地运作起来,后颈的长针缓缓扎进肉里,淩卫咬紧牙关,尽量放松身体。
但是却发现,前面的面罩并不只是输氧,它似乎还有别的功能。
特殊材质的面罩能随著使用者的脸型调整,和脸部密合度很高,几乎像长在脸上的第二层皮肤一样,淩卫本来以为是输氧管的那个部位,柔软的尖端彷佛拥有了生命般,缓缓进入鼻腔,并渐渐探向深处。
这个和培养舱里使用的侵入型医疗管是同一类
淩卫骤然一惊,浑身肌肉抽紧。
令人心悸的回忆,决堤般排山倒海涌来。
培养舱
没有声音,没有颜色,与世隔绝。
被浸泡到有著奇怪气味的营养液里。
长针深深扎入后颈,管子刺入鼻腔,向身体内部四面八方地伸展,一直伸展,一直伸展直到缠住五脏六腑。
像妖树的藤蔓无处不生,把心脏勒到渗血,把肺部勒到无法呼吸,把肝肠活活勒断。好难受
好痛苦
淩卫苦苦忍受时,身体里的另一个意识也被惊动了。
按紧急停止键吧。卫霆发出提醒。
不必须完成,为了我能在今天顺利就职,淩涵花了很多心血。不可以因为自己的无能就把事情搞砸。
你会撑不住的。
我一定要坚持为了妈妈和弟弟们,只有完成植入,得到上等将军的权限,我才可以保护他们
隔著透明隔离层,淩涵一直注意著哥哥的动静,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淩卫的身体突然变僵硬了。
“科顿这是怎麼回事植入会产生痛苦吗”
“这种植入的痛度控制在零点五以下啊。”
“停止程序。”
“淩涵少将,不完成植入,系统无法认定新将军的生物验证波。而且,如果长官身体不适,他随时可以停止程序呀。”
短短的几句对话还没结束,淩卫的身体已经出现强烈的痉挛,脊背无法控制地反弓起来,像被猛然钓离水中的鱼。但他的手却苍白地紧紧地抓住椅子扶手,坚持著没有去触碰紧急停止键。
“我命令你立即停止”
看见科顿还在犹豫,淩涵顾不上用眼光杀死这迟钝的家夥,率先抢到控制台前,啪地拍下了红色的中止键。
电子蜂鸣声猛然响起,植入程序宣告中断。
声音停止后,透明隔离层撤去,淩涵冲过去,把浑身乱颤的淩卫从椅子上打横抱起来,“哥哥你怎麼样”
经历过极大心理痛苦的淩卫,在几秒后才凝聚了目光的焦点,低哑地问,“完成了吗”
“停止了。”
“停止了”
“你身体出现了状况。”
“我可以坚持到最后。”淩卫的语气非常肯定,但他惨白的脸色和仍在不时痉挛的四肢,只能让淩涵心里更不好受。
精明的少将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植入仪器的安全性虽然可以信赖,但这个仪器让曾经受过严重伤害的哥哥,回忆起了极为痛苦的往事。
这都是,艾尔洛森干的好事
“为了对长官的身体有更充分的保障,根据第五区守则,仪器再次启动前,我需要三十分钟做一次完整检修。”科顿说。
“没这个必要。淩卫将军不会再坐上这台仪器。”淩涵斩钉截铁地说,“总有别的植入方式,就算没有也必须创造一个出来。”
“淩涵,我觉得我可以”
“我不允许”淩涵低沉地喝止了淩卫,但他立即又想起今天可是哥哥的将军就职日,於是迅速把语气放柔和了,“哥哥,请不要逞强。我会把事情解决好的。”
门外的走廊里,奈尔林和李立警卫官等正在等候新将军完成植入程序出来。当气压门打开,看到淩涵打横抱著淩卫出来时,大家都吃了一惊。
“哥哥有点不舒服。他最近压力太大了。”淩涵问,“医疗室在哪里”
“没那麼糟糕。”淩卫对大家苦涩地一笑,转头朝内,对淩涵低声说,“我可以自己走路。”
“将军身体不适,照顾您,下属责无旁贷。”淩涵低头,冷冷瞪了不听话的哥哥一眼。
“纪念馆一共有三个医疗室,一个在纪念馆前面的广场边上,那个太远了;另一个又比较简陋;第三区的医疗室功能最完善。”贝尔肯中将说。
“就去那里吧。”淩涵点头。
贝尔肯中将用通讯器向第三区的医疗室下达了指示,告诉他们新将军将要往他们那里去并要求他们做好准备。
淩涵则在琢磨行程表需要做相应改动以应对这突发状况。
植入暂时无法完成,哥哥又需要一点休息时间,那新将军在纪念馆顶层露台现身并接受民众欢呼的时间就必须缩短,但是,广场上现在已经挤满了等待的民众。
今天也将晋升为上校的奈尔林因为职责所在,被淩涵特批不用去和晋升军官们一起列队,而是待在新将军身边帮忙处理事务。
往第三区的路上,淩涵把奈尔林叫到身边,对他低声说了两句,奈尔林点头领命,独自离开办事去了。
第二十五章
“什麼淩卫不舒服”休息室里,因为星际飞行有些劳累,小憩方醒的淩夫人,震惊地听著她的警卫官,贝恩中校,向她报告消息。
“是的,夫人。刚刚收到的安保人员内部通讯上,说他已经前往第三区的医疗室接受一些简单的降压式治疗。”
听见“降压式”三个字,淩夫人思索片刻,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喃喃自语,“可见我们给这孩子的压力太大了。”
“贝恩中校,我要去看望他。这种时候,有妈妈陪在身边总归会好点。”想了一会,淩夫人说道。
贝恩中校沉吟了一下,“我们现在是在第二区的休息室,如果要去第三区的话,需要临时申请权限。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夫人,请让我先和淩卫长官的警卫官联络一下。”
纪念馆一区的贵宾室内,坐著二十多个今天要获得晋升的军官。享受著纪念馆的高档星系酒,吃著小点心,大部分军官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只是大部分,而非全部。
因为在他们中,有一个此刻俊脸已经黑成了锅底,眉头皱得几乎黏在一起,浑身都冒著苦大仇深的酸气,不知道的人,会错以为他不是准备接受晋升,而是将被判决进军事监狱。
这位在大喜之日气鼓鼓的帅哥,当然就是被孪生弟弟从哥哥身边赶开,被迫待在第一区待命的淩谦准将
不爽。
不爽
超不爽
就算换了个身体,但我就是我啊本少爷明明是伟大光荣地为国献身,临死前还豪迈地上演了一出兄弟情深,把淩涵那混蛋郑重托付给哥哥,这样的感人之举惊天地泣鬼神,虽然不能对外说道,但至少在家里应该受到更高规格的礼遇啊
可是为什麼,等本少爷一醒过来,就变成了舅舅不爱姥姥不疼的拖油瓶
有没有搞错啊
回家第一天就被哥哥饱以老拳,生日礼物还要本少爷去垃圾处理箱里捡
最不会耍手段的妈妈,竟勾结麦克给我来了一招限制介入
还有淩涵,对,最混蛋的就是淩涵
落井下石,忘恩负义,本少爷只是死了那麼几天,你就打定了独占哥哥的小算盘,当初兄弟之间说好的分享,有难同当,有福同享,都是放屁吗
当初是谁说哥哥是我们两个人的是谁说哥哥少了我们任何一个都会很痛苦是谁说,哥哥需要我们一起保护
你对我当哥哥的警卫官推三阻四,现在甚至连我靠近哥哥都不许,你脑子长虫啊混蛋小气鬼醋缸控制狂独占狂
“淩谦准将。”
正一肚子气的淩谦抬起眼,瞧见出现在眼前的,是那个每次都在哥哥房门前挡住他去路的奈尔林,更是没有好脸色,“干嘛”
奈尔林这个人本身也是缺一条筋的,不管对方脸色好不好,他都维持著一副例行公事的扑克脸。
他从第三区出来一趟,只是为了传达淩涵少将的指示而已。
“你是微型战机表演的队长。我是来通知你计划有一些改动,等一下的微型战机表演,请你从十五分钟,延长到三十分钟。”
在纪念馆的广场外侧,十二架高大的新一代微型战机一一列队,金属外壳在阳光下折射出骄傲的光芒。
它们是为了给淩卫的就职仪式增加气势,而特意调过来助威的,每一台都经过淩谦仔细地校准,确保在表演时可以让驾驶员把战机的优点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遗憾的是,这批微型战机的性能还是比不上银华号。
艾尔洛森那混蛋,真是比鬼还精淩谦派过去偷银华号图纸的人,还没有找到接近图纸的机会,就被识破了。
“有没有搞错你以为开微型战机是玩积木吗表演是需要排练的,尤其是战机队形咦你先说清楚,为什麼忽然要增加到三十分钟”
“将军的行程有改动,表演时间也相应延长了。”
“为什麼将军的行程会有改动”
“这和你无关,淩谦准将。反正话我已经带到,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不奉陪了。”
“放屁我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他姓淩我也姓淩喂喂奈尔林,看门的你给我站住,甩下话就走是什麼意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淩谦追上去,一把拽住奈尔林的后领,把他拧到角落,用狼一样危险的目光盯著他,低声说,“淩涵这死脑筋是不会轻易改变他的计划的。告诉我,哥哥出了什麼事”
众人抵达第三区医疗室时,医疗官已经为淩卫的到来做好了准备。
“长官,无重力按摩床已经准备好了。另外,我们这里有即时起效的舒压针剂。”
医疗官的报告对象是淩卫,但是,作出回应的却是抱著淩卫的淩涵,极有魄力地说,“针剂类的治疗全部取消。无重力按摩床可以使用,强度不要太大,调整到放松模式。对了,将军刚刚有突发性痉挛状况,这方面,你们要注意一下。”
叮嘱一番,才把淩卫交给医疗官。
淩卫立即被医疗官千万分小心地放到了无重力按摩床上,开始设定舒压治疗。
淩涵在旁边盯著,虽然并没有恶意,但他老鹰似的彷佛在审查什麼的犀利目光,还是让医疗官如坐针毡,连正在调整控制器的指关节都略显僵硬了。
“长官,那边有沙发,请您过去坐吧。”
“不,我站著就好。”
“但这不符合医疗室的规定,在进行治疗时,非医疗人员不能待在治疗区。”医疗官说,“老实说,您站在这里,让我很难做好自己的工作。”
淩涵有些愕然,没想到区区医疗官竟有胆量嫌自己站在一旁碍事。也许因为这里是保密级别很高的军事纪念馆,能被挑选进来的工作人员都有些过人之处吧。
淩涵盯著医疗官的脸,在脑海里调出他的档案,嗯,履历上长官对他曾有一句“比较呆板,不懂变通”的评语,不过职业操守的评级是a。
对於这种用心办事的人,淩涵反而不会怪罪。
他听从了医疗官的建议,转身走到房间另一头的沙发上,大马金刀地坐下,隔著大半个房间盯著治疗区的动静。
正在这时,刚才正在用通讯器对话的李立中校,凝重地走到淩涵身边,向他耳语了两句。
“竟然如此大胆”淩涵脸色不变地低声说了一句,目光中却燃起愤怒的火焰。
“怎麼了”淩卫问。
淩涵摆了摆手,让他不要担心,一边叫医疗官照顾淩卫,一边打眼色示意李立中校和他到墙边说话。
“伤亡如何”
“爆炸威力不大,只波及约三十米的范围。而且爆炸地点是第二区,那里属於禁区,来往的人本来就不多,目前知道两个巡逻的警卫受了皮肉伤。”能被淩涵慧眼看中,指派为淩卫警卫官的李立,自然是见多识广,极有经验的好手,仅从即时传到通讯器上的现场图片就得出了很多重要信息,“另外,我看了爆炸波在地面和墙壁造成的冲击痕迹,很可能是土原炸药。还有,事后警卫们并没有在那里测出遥控信号遗留波,所以在得到更精确的情报前,不妨暂时推断炸药是使用了无序触发的引爆方式。”
淩涵沉吟了几秒。
“有可能是军部的人干的吗”他问。
“目前无法下判断,”李立中校皱眉,比起琢磨军部内的权力斗争,他还是比较擅长实际追查,“从引爆方式来看,无序触发在正规军里很少使用,这反而是那种在偏僻星空里抢劫商船的星盗团夥最擅长的伎俩。”
“一向在边缘游荡的星盗团夥怎麼会深入联邦腹地他们怎麼会有胆子破坏联邦将军的就职仪式”淩涵压根就不信。
敌人不可能来自星盗。
“长官,我们还需要注意到另一点。”李立提醒他,“土原炸药威力不大,很少在正规军中使用,但是,它有一个优点,就是很有隐藏性,可以瞒过多种监测器。我猜测,歹徒的本意并非不想制造大爆炸,而是纪念馆在今天会有多重安保措施,每个角落都有危险品监测器,他们只能选择土原炸药,才能不引人注意地潜入第二区。”
淩涵立即明白了。
“那他们很可能不止携带一枚炸弹,我们要立即对第二区展开全面搜索。重新核对所有进出禁区的人员名单,从三天前的开始,数据直接传到我的通讯器上。”
“五分钟前接到爆炸消息时,我已经下令第二区的警卫开始地毯式搜索”李立正说著,嘀嘀的电子蜂鸣声再次响起。
“抱歉,长官。”李立向淩涵说了一句,按下自己手腕上的通讯器,用耳内麦克风向下属询问最新情况。
很快,通话就结束了。
李立中校关闭了通讯器,抬起头看著淩涵,“目前搜索了第二区的四分之一,已经发现歹徒留下的十六枚炸弹。”
“真是丧心病狂。”
“不过,长官,”李立中校平静的面容上,有著隐隐的兴奋,“警卫抓住了一个嫌疑人,他当时正试图用伪造的身份证明通过岗哨,现在被关押在第二区的羁押室,我这就过去审问。”
“不,我要亲自过去。”淩涵说。
对袭击事件绝不能掉以轻心。
他要亲自审问这个人,用最快的速度把情报从他嘴里通通挖出来,是谁敢对他哥哥下手除了炸药是否还有别的后续
任何针对哥哥的袭击,都是扎进淩涵肉心里的钢刺。
必须立即粉碎
“还有多久可以完成舒压治疗”淩涵走到医疗官身边问。
他希望把哥哥带在身边。
医疗官看了看控制台面的显示,“至少还需要三十分钟。”
“先暂停,将军和我要去处理一个突发状况。等一下再过来继续治疗,可以吗”
“我强烈建议不要这样做,长官。”医疗官严肃地说,“是长官你说的,将军在不久前出现了突发性痉挛,如果中断进行到一半的无重力治疗,他可能会再次出现痉挛。作为医疗官,我必须以病人的身体健康为第一考量。”
淩涵不禁犹豫了。
别人都以为淩卫是因为最近太忙碌,压力过大才导致身体不适,只有淩涵知道,淩卫经历的是比人们想像中痛苦一万倍的折磨和煎熬。
从噩梦到酷刑,在艾尔洛森手里,身体和心理都受尽摧残,更别提他逃出洛森庄园后就直奔战场,根本不曾获得必需的休息和治疗,在第五空间与风暴搏斗时更是伤上加伤,就算是铁人也无法在这种让人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的重重磨难中撑下去。
可哥哥挺过来了。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元气,没想到,竟在就职日被可恶的植入程序唤醒了最糟的记忆。
无法形容的担忧和心痛下,淩涵实在无法驳回医疗官义正辞严的话。
“那就依你所言,继续完成治疗。”
在一旁等待的李立中校走上来低声问,“还是属下走一趟”
淩涵脸上隐约的犹豫一现即逝,衡量后作出决定,“还是我去。你留在这里负责将军的安全。我不会离开太久,治疗结束之前一定回来。”
军事纪念馆的深处,阴谋蠢蠢欲动,随时准备伸出阴险的魔爪。
一段以特制通讯器的特别波频躲避监测的无线对话,正在黑暗中进行。
“一组,一组,第二区发生了小型爆炸,是你们提前行动了吗”
“二组,我们并没有擅自行动,而且计划中设定的爆炸是在第三区呀。不过,我们也已窃听到警卫之间的通话,第二区十分钟前确实发生了爆炸。”
“不知是哪班混蛋干的,连个招呼都不打。”
“忽然冒出来的这班人简直就是打草惊蛇,会把淩家的警惕性拉到最高,变数也将增加。”
“看来我们必须提早行动了。”
“我也有相同看法。”
“那好,计划提前。”
“咦”
“怎麼了”
“我观察到淩涵忽然在关卡出现。他离开第三区,正向第二区迅速走去。不好,他已经离开我们的埋伏范围。将军的命令是同时消灭淩卫和淩涵,要等他回到第三区再动手吗”
“该死的这就是那场莫名其妙的爆炸搅的局,不能再等了,如果等一下不是淩涵回到第三区,而是淩卫也离开第三区,一切都会前功尽弃。袭击的第一目标是淩卫,只要消灭淩卫,计划就算成功了一大”
“等一下有新情况”
“怎麼淩涵这麼快就转回第三区了”
“不是淩涵,是淩夫人。她刚刚进入第三区。”
“那好,就当买一送一,让她陪著她的养子一起为联邦献身吧。记住,纪念馆紧急安保系统被启动后,禁区内的所有能源都会失效。”通话中的男人顿了顿,沉声说,“开始行动”
淩涵正要走进羁押室,忽然停下脚步,他隐隐听见了什麼,空气中,迅速涌来一股诡异的气流。
哥哥
他立刻转身朝著第三区的方向,拔腿狂奔。
拐过长长的封闭型走道,硝烟味越发浓重,那是爆炸产生的刺激性味道。
纪念馆由於其特殊性,在改造时安装了大量消音设施,厚厚的气压墙也有效阻挡了声波的传递,所以第二区的爆炸声并没有传递到别的区,甚至在第一区对新将军翘首以盼的游客们,都压根不知道纪念馆内发生了一起爆炸袭击。
不不是一起
刚才那是第二起
一路狂奔到接近第三区的地方时,淩涵猛然停下了,一边压抑地喘著气,一边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的爆炸现场。
这绝对是军用级炸弹,而且是威力最大的那种
两人合抱才能围住的合金柱被生生炸断了两根,具有防爆特性的气压墙也被冲击得深深凹陷。
最先赶到的几个警卫正在手忙脚乱地救援,但其实无人可救,爆炸点靠近第二区和第三区之间的岗哨,当时正在执勤的警卫人员无一幸免,血肉和爆炸残渣混在一起,幸存的人能做的,只是在废墟中尽量不要踩到殉职者的身体的某部分。
但这些并不是淩涵现在所关注的。
他沉著脸小心跨过爆炸后淩乱不堪的现场,死死瞪著不知什麼时候出现在第三区入口处的合金门。
这东西,挡住了他回到哥哥身边的路
怎麼会在这种时候大意地离开哥哥
淩涵心里懊悔得血都滴出来了,但他更害怕自己因为慌乱而丧失冷静,他强迫自己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开始用手摩挲带有爆炸余温的合金门。
一定有某个开关。
“二十四小时内,这扇门是无法开启的。”贝尔肯中将在他身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淩涵一怔,眼中凶光乍现,冷冷地拔出腰间的镭射枪。
作为曾通过模拟式封闭特殊考试的佼佼者,他知道至少有两种方法可以对付看似强大的合金门。
“住手绝对不可以”贝尔肯中将吓了一跳,果断地扑上前,用胸膛挡住枪口,“这次爆炸虽然发生在第二区,但太接近两区连接口了,第三区的监测器也测到了爆炸波,自行启动了紧急安保系统。这扇合金门,只有当紧急安保系统被启动,它才会关闭。假如它受到物理性破坏,和它连在一起的安保系统电脑终端就会定义为纪念馆被敌人占领,唯一的后果就是自爆,整个纪念馆自爆”
“还有其他途径进入第三区吗”
“没有。”
“仔细想”
“少将这是一栋非常非常重要的特殊建筑这里面有第五区有联邦所有将军的历史”贝尔肯中将也被接连两次的爆炸袭击激出了血性,尤其是他还有下属在第二起爆炸中牺牲了,他对著淩涵横起浓眉,大声说,“你还不明白吗没有第二条路任何轻举妄动,只会触发纪念馆自爆”
中将的吼声,反而让淩涵冷静下来。
他抬头看著这扇分开了他和哥哥的不可摧毁的大门,感到心脏像泡在液态氧里一样的冰冷。
“不管是谁制造了这两场爆炸,他的目的不可能仅仅是为了破坏一个岗哨。我的哥哥在里面,一定会遇上别的危险。无论如何,我必须打开这扇门。”淩涵的声音如钢刃切过石板一般,“必须”
远处隐隐传来军靴在地砖上快速跑动的声音,很快那声音越来越近,然后猛然停下。
“这是怎麼回事发生爆炸了吗”一把熟悉的声音一边喘著气,一边咋咋呼呼地叫起来,“淩涵,你怎麼会在这里哥哥呢”
淩涵霍地回头,“你怎麼进入第二区的奈尔林呢”
“他压力太大忽然晕倒了,在第一区某个角落里躺著。”
在第一区的贵宾室里,淩谦抓住奈尔林追问哥哥的状况,虽然奈尔林嘴巴比纪念馆广场上的铜像还硬,但他却不是擅长隐藏心事的人,起了疑心的淩谦从他的表情上看出“淩卫长官出事了”的明显信号。
一知道哥哥出事了,淩谦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再也顾不得淩涵要关他禁闭的威胁,当下把奈尔林扯到没人的地方,直接敲晕,抢了奈尔林的通行证,并迅速利用通讯器里的微小原件做了一点修改。
他就是凭著这个抢来的通行证通过第二区岗哨的。
问题是,第三区的门禁级别比第二区更高,临时修改的通行证到这里就不可行了,淩谦灵机一动,转去休息室找妈妈,结果却扑了一个空。
“哥哥呢我问你呢,淩涵哥哥在哪里他是不是忽然身体不适你不是应该一直跟在他身边吗你说话啊混蛋”
遭到淩谦连串质问的炮轰,淩涵却保持沉默。
他并不是逃避,也没有害怕淩谦的意思,只是现在他全部的精力都焦急地集中在如何打开合金门这件事上。
“淩谦准将,淩卫将军应该在第三区。”贝尔肯中将代为回答。
“应该什麼是应该你不是馆长吗总应该掌握这里的每个地方啊快点把这扇该死的门打开”
“打不开。”
“你再说一遍。”
“紧急安保系统已经开启,这扇门如果遭到破坏,整个纪念馆就会爆炸。”
“什麼我要立即联系哥哥”
“不可能,准将。”贝尔肯中将用一种束手无策的痛苦眼神看著淩谦,“紧急安保系统启用后,第三区以内的所有区域,包括第四区和第五区,所有电子仪器和正负离子能源系统都会失效。此刻,淩卫将军身上的通讯器,已经成了一块无用的金属块。”
淩谦万万没想到,天底下居然有这麼变态的安保系统,骤然一怔,然后气得把手上的通讯器往地上狠狠一砸,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难道我们就只能乾坐在这里等吗”
“也不是。”贝尔肯中将说,“在我办公室的电脑上,尚能检测到三、四、五区里紧急安保系统的运行情况。”
“又不能把门打开,看系统运行情况有个屁用”
“准将,你不了解这套系统的高端。在遭到袭击时,关闭合金门,形成隔离区,只是第一阶段。”贝尔肯中将无比凝重地说,“假如隔离区之内仍然存在危险因素,或者系统认为存在危险因素,它就会执行第二阶段程序。”
中将的语气,让淩谦产生强烈的不祥之感。
“第二阶段是什麼”
“彻底消毒。”
“彻底消毒”淩谦身躯巨震,“你说的是”
“是的,正如你所知,就是消灭隔离区内所有生命活体的彻底消毒。一旦系统执行第二阶段程序,隔离区内就是一个绝无生机的地狱,在这个范围内的所有生物都会被射线杀死。”中将摇了摇头,随即又自我安慰地补充了一句,“但只要隔离区内的人不无端制造事端,引起系统误判,里面应该是安全的。”
淩谦失魂落魄地呆了几秒,忽然抬起头,大步走向一直没做声的淩涵。
“都是你”一拳狠狠砸在淩涵脸上,淩谦气愤地大吼,“如果你稍有一点容人之量,让我做哥哥的警卫官,这时候至少我能在他身边,至少我还可以保护他你这头不顾大局的猪独占哥哥就这麼重要吗当初我们是怎麼说好的”
淩涵嘴角处迸出的鲜血,染上了淩谦的手。
淩谦揍了一拳,完全不足以泄愤,正要揍第二拳,却忽然想起一件事,猛然浑身一震,停下了动作。
“糟了”淩谦大叫一声,“妈妈也在里面”
被打得嘴角出血也无动於衷的淩涵,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变了,但随即又说,“不,妈妈没有和哥哥在一起,我安排她在第二区的休息室里小睡。”
“我刚从休息室过来,里面只有一个工作人员。是她告诉我,妈妈睡醒后就到第三区去了,因为她想看看哥哥。”
骤然沉默。
孪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脸色同时刷的一下,变得比雪还白。
第二十六章
第三区医疗室中,正接受无重力舒压治疗的淩卫,发现按摩床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停止了。
不但仪器不再运转,房中的灯光也骤然一熄,一两秒后,看起来是连接在备用能源上的应急灯亮了起来。
“出了什麼事”淩卫从无重力按摩床上翻身起来,警觉地问。
警卫官李立中校在灯光熄灭的那一刻就冲到了他身边,“可能是纪念馆的能源供应出了问题,应该很快会修复。”
他打算向淩涵少将报告情况,抬起手腕一看,却发现通讯器屏幕没有任何反应。
李立中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收回刚才的话,看来并不是能源供应问题。”他说,“我的通讯器失效了。您的呢”
淩卫看了看自己的,“我的也失效了。”
“长官”一个警卫跑进来说,“走道上常规光源全部熄灭了,照明的只有应急光源。其他房间似乎也和我们这里的情况一样,所有电子仪器都失效了。”
“像是某种针对电子仪器的科技武器。”淩卫想起了电子对抗战中的磁波冲击武器。
“有可能。能搞到这种级别的武器,敌人的破坏能力不可小觑。”警卫官的眉间带著隐隐忧虑。
淩涵少将离开没一会儿,就出现了这种事,联系到之前第二区的爆炸,让他产生一种危机就在眼前的预感。
最大的问题是,失去通讯联络,外界情况一无所知,他现在被动得就像两眼不能视的盲人一样。
如果身边有一个警卫连就好了。
可是纪念馆严苛的门禁制度,把大部分警卫拦在了第二区,能够跟著他一路在三区、四区、五区保护将军的,现在起来,总共也不过八个人而已。
那位强调最高密级场所,人越少安全系数越高的军部顾问,真是个混蛋
保护过多位军部要员的李立中校,一向不相信什麼电子安保系统,他最相信的就是自己手中的枪。
“长官,我们不能在这里逗留,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