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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时来运转
作者顾子行
文案
上一世她遇人不淑,坠楼而下。
却不想回到了14岁,
渣男还没有遇见,父弟也都健在。
第一要务好好学习,出人头地。
第二要务孝顺父母,勤劳勇敢。
第三要务嘛,收了她那干哥哥。
第四要务,渣男,该你尝尝苦头了,呵呵
总之,这是个发家致富顺便收获爱情的故事。
入问文须知
男主暗恋女主多年,甜宠文,70年代平行空间,乡土气息浓郁,不喜者绕路。喜欢乡土文的妹子,请尽情地戳吧
s1v1,yy向,结局he。
内容标签重生 励志人生 时代奇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单桂香,侯春生 ┃ 配角单父,侯爸 ┃ 其它yy
、第1章 缘尽
缘尽
北村刚刚过完农忙,秋老虎狠狠地咬住夏天的尾巴不肯离去。不久前收割完的稻谷在稻场上晒着,整片大地烤得直发烫,扑面而来的是鼓鼓热风。
三年前分田到户后,一家家都没日没夜地耕耘自家的那一小方土地,翻地松土,施肥浇水,除草忙忙整整一个季度,农家人看着一堆堆金黄的谷子,心是安的,这才过了午饭点,操劳了一夏的人们摇着把破扇睡午觉去了。
单桂香家门前也有一小堆谷子,这是她丈夫李明宝前两天帮收上来的,大田里还有些稻子没收,她男人刚刚又被人叫出去了。
李明宝的娘抱着大儿子为她生的小孙子出来溜达,一边走一边说“大好的天气,某些猪只知道睡不知道做,可怜我那辛苦的儿子忙完外头忙家里,田里的稻子都要出芽了也没个人出来望望,安安你长大了可要娶个勤快的媳妇。这人啊漂不漂亮无所谓,可千万不能忘本”
单桂香没说话,她听见她婆婆走远了,才拥着被子,“刷”的一下涌了出来,这几日,她刚刚小产完一点劲也没有,只能想着自家田里的稻子干着急。丈夫李明宝是大队里的小干部,自从当了个小官就被乡里乡亲一路巴结着,整日在这家吃吃在那家喝喝根本不管家里的死活。单桂香暗暗下决心等她丈夫回来要好好说说他。
李明宝的妈见说了那“猪猡”女人没用,心里憋了口气。哼,把我儿子找回来看看你这猪猡女人她见单桂香这个点也没起床做饭,脑子一转,哼着小曲走了。
墙上的钟敲了一下,12点半了,李明宝还没回来。单桂香倚靠在墙上脑子里一片混沌,她从没如此惧怕一个人过,锅里还剩下些冷饭,干脆翻身下地,取了些晒干的玉米皮点了火微微热了下,李明宝不回来她也不想做饭,反正那人有地方吃饭。
只是桂香才端了碗吃了一口,她家男人就回来了,看她坐在小椅子上吃饭,没好气地问“去,给我也盛一碗。”
桂香抬头看了眼他道“锅里的饭还是早上剩下的,我以为你在外头吃了,就没烧饭。你肚子饿的话,我就给你下点面吧。”
李明宝看了她一眼,觉得他娘说的不错,这女人果然是好吃懒做,现在干脆连饭也不做了。
单桂香绕到里头去煮面,特意往那面里敲了颗鸡蛋,她见面煮的差不多了,取了筷子把那面捞了上来,又将那蛋放进碗里端给他。
李明宝接了那碗,吃了口面,筷子一搅,见那蛋黄流了出来,他最讨厌吃没熟的鸡蛋,这女人根本就是故意的他猛地将碗往灶头上一顿放出清脆的声音“鸡蛋都没熟,你让老子吃个屁啊算了,我去张大生家吃去。我娶个老婆也真是有本事,娃娃生不出,连饭也懒得做。”
单桂香听他说生不出娃娃,心里一片酸涩,将那灶头山的碗猛地推到地上骂道“李明宝,那天你也是和我一起去过医院的,医生怎么说的,是习惯性流产。”
“你分明就是吃了药,不想要和我娃娃。”
“李明宝,你倒是说说你娘还对你说了什么这日子也别和我过了,晚上你收拾收拾去你娘被窝里过好了,反正她说什么你都信。”单桂香从前没敢这么骂过他,大约是气毒了,她有些口无遮拦。
李明宝听见她这样骂他娘,猛地收了步子回来,一拳头砸在她胸口上,单桂香吃了痛,好半天缓不过一口气来,这不是他第一次打她,但却是最寒心的一次。
她瘫坐在灶边也不起来,哭哭笑笑也不再骂李明宝了。李明宝见她不回自己,觉得没什么意思,心里烦躁,踢开脚边的小凳子出了门。受了一肚子气,他一点也不饿了。
单桂香躺在那地上哭了很久,门口忽然进来个人,高高瘦瘦的模样,那人迈开长腿将她从地上扶到椅子上坐着,“他又打你”他的语气里显然带了怒意,要不是偶尔请假回来,他还不知道她的日子过得这样苦。
单桂香红着眼不做声,那人叹了口气,将散落在地上的残局收拾了,“要不回家呆几天,干娘这几天也在家,要我来接你回家呆几日,你的苦他也晓得。”
她摇摇头道“春生哥,俗话说的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况且况且我爹也不在了,回家又能回哪里说到底这日子还是要我和李明宝过的。就算今天我和你回去也只能呆几天,回来还要继续呆呢呀。你回去莫要同我小娘说这个,我小娘她气管炎春天才发过一次,你莫要再刺激她。”
桂香在那椅子上靠着,忽的想起单家屯离这里有三十里地,他骑自行车过来估计要好几个小时,肯定还没吃饭,忙要下来给他做饭吃。
侯春生连忙拦了她,“我不饿。”
桂香笑道“可是我饿。”
侯春生拦着她,自己煮了些饭,炒了个菜,见她吃了些,他才舒了口气,“我刚从坝上过的时候,看到你家地里的稻子还没收,你身子也不好,我正好多留几日,帮你们收完。”
单桂香摇摇头道“你好不容易请假回趟家,哪有在我这吃苦的事多陪陪侯叔吧。”
单桂香心里装了事,看着他忙里忙外,有一茬没一茬地和他搭着话,日头转到半山腰,桂香看看时间催着他回家,临走时,让她把自己做给她小娘做的一条裤子递回去。
侯春生想想他虽是桂香的干哥,但人言可畏,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桂香就要遭人闲话了。
春生走后,桂香又陷入到无尽的痛苦中去。单桂香和李明宝认识已经八年了,这八年里她一意孤行,失去了最疼爱她的父亲,还有她唯一的弟弟。
桂香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胸口一阵火辣辣地疼着,可这些身体上的折磨又算什么她的眼泪沿着眼睑徐徐落到枕头面子上去,桂香现在脑子里全是她第一个孩子流产时候的样子,六个多月的孩子,手脚都长得齐全了啊,还是个男娃娃呢
或许她和李明宝的感情大约从那时起就宣告了终结。
从前她和李明宝的感情多好啊,她出嫁的时候陪嫁的东西多,她又会做衣服,身上总有些闲钱,李明宝是村里的干部,吃着公家的饭,两人的日子本是顺风顺水羡煞旁人的啊。
六年前结婚不久的桂香提出要和公婆分家,在农村成了家儿子媳妇本就要另起炉灶的。只是分家的时候,桂香央着要和老大家一样,夫妻分得一样的田,她公公不愿意,她就直接闹到了大队部。
桂香知道老大家的媳妇是她婆婆的姨侄女,但她不甘心。
那日,李明宝他娘趁着他不在家带了两个儿子上门,桂香才说了一句话,她婆婆就示意两个儿子锁住她的手,一脚狠狠地踹在她肚子上“外姓家的人还想要我们老李家的地,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当晚桂香的肚子就痛得难受至极,在榻上滚了半天,李明宝大手一捞,发现床单上一片湿意,慌忙点了灯来看她
“明宝,有什么东西出来了,快”
她的第一个孩子刚刚成型就被她的婆婆一脚踹没了,还好李明宝一心一意照顾她“桂香,孩子还会在有的。”那晚她靠在他胸前,哭花了脸,是她不好明明好几个月没来月事也不知去看看医生。桂香原来只有八十斤重,这几个月她总想睡觉,身子没什么力气以为只是长胖了。
李明宝他娘并没有因为弄死了自己没有出生的孙子而懊悔,而是更加讨厌起这个傻不愣登的外族的女人,她一心疼爱的儿子因为这事和自己闹得很僵。
这日他杀了只鸡,叫上自己的小儿子来吃饭,将那天的事重新编排了一下,说桂香向河对岸的赤脚医生要了堕胎药自己吃了的。
李明宝哪里肯信,可那赤脚医生一口咬定是单桂香上他那买的药。赤脚医生早年因为单桂香他爹没有给他打柜子,将气撒到她头上呢。
桂香以为李明宝会相信她,可他显然是相信了他的母亲和那赤脚医生。
自那之后,李明宝就像变了个人,常常对她拳脚相加。有次桂香回娘家,身上的伤叫她爹瞧见了,叫了李明宝来狠狠骂了一顿,谁知李明宝竟反过来骂了他句“老狗货”,他爹一气之下就血充脑了。
她爹死后,单家就全靠着她弟弟单桂平支撑着,两年前她最亲爱的弟弟在给人上瓦时从房顶上掉下来摔死了,她小娘也忧伤成疾。
四点多钟的时候,她男人回来了,这人又喝了不少酒,一身的味,走路都有些歪,胡言乱语唤她的名字“单桂香单桂香”
单桂香正在浆洗她爹捎给她的一条兰花布,见他晃荡着进来,连忙扶住了他。“明宝,怎么喝得这么多”
“哼,你和你那干哥哥在家干了什么我还没死呢,你就给我带绿帽子,幸好大生媳妇眼尖”
“你胡说什么我和我干哥哥清清白白”桂香抬了眼死死盯住他道。
“我胡说”他一把上前夺过她手里浆洗的兰花布道“那我问你这布是哪里来的”
“我小娘让我干哥哥带来的。”
“哼,你小娘哪里来的这时新的布八成是那侯春生送你的难怪你不愿生我的孩子”他猛地抬手,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
桂香被扇得脑子嗡嗡直响,抿着唇不说话,他打红了眼一脚狠狠踹在她小腹上。桂香觉得一股暖意涌出,顷刻间她那条兰花裤子已经印出了大团的血。
李明宝见她反应不对,酒也醒了大半,连忙送了她去医院。诊断书上只写了几个字大出血,终身不孕。
桂香脸色白得像一张纸,李明宝他娘笑嘻嘻地说道“没事,咱家再娶个女人也不难。”
桂香想他只要替她说一句话她就不气,可他竟一句话不说,从前所有的期许都成了空,她全然不想活着。
三天后桂香出院,李明宝没来接她,说是大队里忙让她自己坐车回去。桂香跟了村里的车回家,果然不见李明宝,邻居却告诉她,她的男人出去见人了。她懂什么意思,李明宝这是在找下一个女人呢。
太阳落了山,李明宝才回来,桂香做好了饭破天荒地点了盏灯等他,“吃了吗饭锅里给你热了个鸡蛋。”
李明宝见她软言软语地和他说话,面上有些讪然,“吃过的。”
桂香故意忽略了他那丝慌张,她并不打算挽回他,“在哪吃的”
“东边老李家”
“哦,新媳妇瞧得怎么样”
她冷不丁的一句话引得他不痛快了,李明宝抬了步子就往里走。
桂香忽的增大了声音道“李明宝,我不会和你离婚的。”
“可你生不出娃娃而且你家晦气”
桂香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她将脚边装青菜的竹篮猛地朝他砸去“李明宝,我这样难道不是你害的”
他冷冷地看着她道“谁叫你偷人”
桂香觉得从心底油然涌起一股寒意,“难怪你理直气壮地去找下家,难怪”
“单桂香既然你话也讲明了,我也不想再和你废话,我们离婚吧”
“好”她难得的果断让李明宝有些惊讶。
李明宝第二天就办好了离婚协议书,桂香很是干脆地签了字,抬头问他“什么时候和那边结婚”
“这个不用你操心”李明宝最不喜欢她这样事不关己的模样。
桂香死死攥紧衣角才减轻了身子的颤抖“怎么不能说”他不肯说,她却要非要问
“下月初六。”
冬月初六,李明宝娶亲的队伍从北村一字排出去,新郎官推着自行车,新娘就坐在那自行车上。人人都夸赞李家的新媳妇好看,只有个面色憔悴的女人冷笑了声。这人便是多日不曾回家的单桂香。
这条路李明宝娶她的时候也走过,那时没有自行车,李明宝是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到北村的。从前她每每看这条路都说不出的开心,如今她孑然一身,看着这萧条的路百感交集。
李家果然站了许多人,单桂香看了看从前两人合盖的房子,这是起的楼房的底,才建了一半
她鬼使神差地爬到那楼顶上,朝人群里的李明宝喊了声。
李明宝仰着脸,焦急道“单桂香,你快下来”
单桂香朝他笑了笑问“明宝,有句话我一直想和你说,那赤脚医生对你说的话都是假的,我再问你一句,你相不相信”
“现在说这些早没意义了”桂香冷笑一声,横了心跳了下去,“李明宝,你害死了我爹还有我的孩子,我诅咒你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诅咒你和我一样”
、第2章 重生
重生
她单桂香总算顺了一回自己的心,“爹,娘,弟弟,我来了”
混沌之后,耳边忽然响起老母鸡“咯咯哒”的叫声,单桂香猛地睁开眼,竟然在自己的家里,难道是李明宝把她送回来了桂香看着她弟弟桂平端了水来给她喝“姐,你醒了啊,你跑去打水花生也不穿双利落的鞋子,幸好隔壁的大叔将你捞起来了。”
“桂平”桂香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十一、二岁左右的桂平,一时怔住了,不可能她明明从那楼上跳下来的。她猛地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疼得眼泪直淌。她十六岁那年滑进池塘,差点淹死
桂香抱着弟弟的脸揉了揉,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你你当真是桂平桂平”
桂平一下拍了她的手“当然是我姐,你发烧发痴了吧”
天哪,她竟然回到了十年前。
“桂平下午赶紧去西边水库那看看,这几天抢水呢。”她后妈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单桂香赶紧从榻上爬起来,冲到院子里去。
“桂香醒了就好。”李红英刚打了捆柴回来,背后印了一层子汗,桂香顿时有些眼涩,她的小娘的身子骨曾经是这样的好,要不是她不听父母的话跟了那李明宝,她小娘应该还是这么健康的,桂香走近接了李红英手里的柴“小娘,我来吧,看到你身体好好的真开心。”
李红英笑“庄稼人靠的不就是身体吗只要勤劳肯吃苦,这黑土里不就藏着黄金吗”
“嗯”桂香点点头,又给她倒了一大杯茶。
出了单家大门就是大片大片没有分出田埂的地,桂香心情一片晴朗。熟悉的土地,熟悉的村落啊
“这死丫头,出去也不知道穿双草鞋,一会扎破了脚可别给我喊疼”
单桂香看着眼前绿油油的秧田,心里一阵狂喜,上天竟然让她从头活过,她就要努力活着,而且要比以前活得好上一百倍李明宝,从此你就是我仇人
现在正好是傍晚,原本在田里劳作的人刚刚提了锄头回去。她光着脚丫子在田垄上走了会,忽的被人叫住了,“桂香”
单桂香看着来人,半天记不得是谁,但她挎着个军绿色的书包,欢欣雀跃地像只出笼的鸟,显然是刚刚下学的样子。桂香连忙扯了个笑脸道“放学了啊”
“嗯,我考上了省城的高中,回来给我爹报喜的。”
桂香终于想起这是后来进了文化局的马小红。她爹是大队书记,也是村里唯一一个上过学的女孩子。那时候上学的几个人后来都有了大出息,而自己可是到了20岁才去过一趟省城呢,人的命运永远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她脑子转得飞快,忽的想起自己为什么不能和她一样上学呢她家虽然没有马小红家有钱,但也是这村里少有的富庶门户。
桂香将兜里的南瓜子抓了一把给她“小红,现在小学堂还收不收女娃”
“当然收的啊,我们班就有两三个外村的女娃子。”单桂香的心情被这个小鸟一样的女孩子带得更加欢腾了,她要进学堂。
桂香扳着手指数了数,距离改革开放还有五年,她有个心愿,上一世她认识的字不多,见的世面也少,既然重来,她就要彻头彻尾地改变。她单桂香也要做个有知识有见识的文化青年,挣钱养家
这一切她得向她爹说才行,她暗暗在心里盘算着。到了家门口还不忘扯了捧猪草回去。
单福满收了鼓鼓囊囊的一口袋工具,从雇主家徐徐往家走。集体化生产以来,他们家过得还算殷实,因着他会门手艺,不仅工分高,而且中午和晚上都不在自己家里吃饭,是村里唯一一家有少量余粮的门户。
赵家里到水塘村要走上三里地,他常常要带个木棍一路走,一路打一打前面的草丛,夏天的蛇多,他想在它们出来之前将其吓走,公社里每年都有人被蛇咬。
他的要求不高,养活一双儿女。女儿是他和死去的老婆生的娃,儿子是和现在的老婆生的。月亮已经转到了中天,单老汉往烟锅里装了一锅子烟叶,在木棍上敲了敲,一圈淡淡的烟弥散在空气里。
初秋的夜里已经有些凉意,幸好他闺女让了件外套。想起桂香,他总是想起他多年娶回的那个大辫子老婆,心灵手巧,将他一家人照顾得停停当当的。可她怎么好好地摔了个跟头就没了呢,每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想念那个女子。
桂香长得越来越像她,大眼睛乌溜溜的,性格也好,懂事的很。只是这姑娘的性子太软了,他怕她往后受人欺负,找个强硬一点的男人吧,怕男人欺负她,找个软一点的男人吧,又怕两人被外人欺负。
月光下,水面像是一面极为辽阔的镜子,那枚月就稳稳地落在池塘中间,单老头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可以给她找个上门女婿,强点的也没事,敢欺负他闺女,他就敲断那小子的腿
桂香似乎在篱笆外面等了他许久,远远地看见他,那种失而复得的感情一瞬间卷得她一阵哽咽“爹”
单老汉顺了顺她的头发“闺女,等你爹呢啊”
“是的,爹,我我最想见到的就是你。”她有多少委屈要同他讲啊,这是她失而复得的父亲啊。
“傻孩子,进屋说吧。”
但老汉累了一整天靠在那大靠背椅上眯了会眼,桂香就坐在那桌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爹,单福满才四十多岁,头发却灰白了一片。她当初是多么的不孝啊但愿她能弥补,她要强大起来,让父母歇息
桂香起身为他准备了一大锅热水,单老汉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出来见桂香端了个秧马子坐在院子里犯呆,她一有心事就会在院子里等她。桂平和李红英早睡了,院子里静悄悄的,还没睡觉的蛐蛐唱着歌,单老汉端了个小凳子和他闺女一起在稻场上乘起了凉。
“闺女有啥心事呢”单老汉先开口道。
“爹,我想去上学,我想有出息。”
单老汉仿佛听到了炸雷一般,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烟叶,点了一锅烟,猛地吸了几口。他家女娃娃竟然要上学呢,开什么玩笑,知青都被遣送到乡下来了,上学能有什么用但他不好直接这样同他女儿说,得劝劝。
“桂香,你瞅着咱村的王老师现在过得怎么样”王老师是华东师专毕业的,本该前途无量,政策一出就来了他们鸟不拉屎的水塘村。
“爹,往后的世道会变的。”再过几年改革开放,知识分子可吃香着呢。
单老汉再次被闺女的话吓住了,被有心人听去的话,他家可要遭难的呢。
“有毛主席在,我们的世道哪里会变”单老汉一口否定了闺女话。
“可是毛主席也有不在的一天,他也”
单老汉一下子捂住她的嘴,急忙说道“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是啊,在单老汉的眼里,毛主席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一丝也侵犯不得。桂香只好住了嘴,这次的谈话不欢而散。
单老汉一挨着席子就睡了,桂香在床上翻来拂去,觉得屋子里热得难受,翻身下地又坐到了院子里。
这次她发现院子边上竟还有个人,单衣薄衫地坐在篱笆外边。桂香吓得不轻。要是之前的话被这人听去,她爹估计要被带高帽子的。她手心里捏了把汗,走到那人跟前,咳了咳。
近了,她才看清这人的,轮廓分明的脸,浓眉大眼的,是她以后的干哥哥――侯春生。桂香想他是个外村人,这个点出现在她家院子旁边不知为的什么。
不等桂香开口,春生就说明了来意“我正想找你爹学门手艺哩,怕你爹明早出去得早碰不着面,就在你家门口准备凑合着过一夜。”
原来是为的这个,当年他好像是在这时候跟着他爹学的木匠。不过这人真是个木头疙瘩啊,也不知道敲门进去,这外间蚊子多,幸好是夏天,要是在冬天不得冷死才怪呢
“进屋坐坐吧。”桂香解了篱笆园子的围栏让他进来。
他憨憨一笑却不挪步子,似有顾虑,她这才想到她是姑娘家,半夜叫他进来坐坐的确有些不妥当,这时候他还不是她干哥哥呢。
桂香笑道“是我考虑不周,那你等一下,我叫我弟出来下。”
桂香知道他家成分不好,他爷爷以前是地主,他家一共就生了两儿子,二儿子生下来就是个瘸子,他娘生了他弟就去了,春生是长子,吃了不少苦头。
昏黄的灯光照在春生的清瘦的脸上,映得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明亮而清澈。上一世她似乎从没有认真地打量过这人呢,细细看来他的长相算是周正了,只是他上一世直到她死也没抬老婆,她想大约还是姑娘嫌弃他的成分不好吧。
都是些偏见啊,成分好有什么用呢贫下中农的帽子带着还不是一样的人吗她不赞同这些世俗强加给人的偏见。可她当年还不是照样跟着潮流嫁给了李明宝吗她以为嫁得好就行,多么傻气啊。桂香叹了口气,这一次她可得擦亮眼。
桂香目不转睛地看了他好一会,春生一下闹了个大红脸,讲话都不甚利索了。
桂香“扑哧”一笑,大约是为了免去他的尴尬,从里屋抓了把炒黄豆递给他道“喏,吃着玩吧,我爹睡了,明天你早点起来见他也不迟。”
、第3章 争取
争取
侯春生做了单福满的徒弟对于桂香来说早已在预料之中,但桂平却因为多了个哥哥,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这些天,桂香起得很早,为的是给她爹做好早饭。夏天里天亮得早,蚊子聚集在灶台周围黑压压一片,便是她穿着长裤也被叮了好多的包。
桂香往窗外看了看,天还麻麻亮,只一颗极亮的星子挂在天边,这和十年后的星星是同一颗吧。她看得太过入神,全然没察觉铜井灌里的水已经开了。等她发觉,“咕咕嘟嘟”冒出开水的开水已经落在了脚背上,她穿的布鞋,一下烫得生疼。
同样早起的侯春生已经切好了喂鸡的菜,还将关在里屋里的鸡赶到了鸡畴子里去了。
春生做好了这一切又将堂屋的地扫了一遍才到水缸这边取了水刷牙。桂香见他做事有板有眼,笑道“怎么不多睡一会,我爹他还有一会才起来哩”
他挠了挠头道“早习惯了,躺在床上跟烙大饼似的,不如起来清爽。”他和桂香一样也要为他爹和自己做好烧早饭,没娘的孩子早当家。
桂香将手里的水在围裙上擦了擦,一下笑了“也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子吃。”
“我来帮你。”说着他接了她手里的葫芦瓢从水缸里舀了水往井灌里送,接着又往灶膛里添了把火,桂香看到他一身蓝布的褂子被他整理得齐齐整整的,一双大眼里也带了笑意。
吃了早饭,他爹就带着新收的徒弟出门了。侯春生抢着帮师傅背上了工具包,单老汉笑了笑。他家的桂平还在上学,他还没有教那小子手艺活呢,这个春生勤劳又能吃苦,是个好苗子。
路上有人搭个话,两人到赵家里的三里地一会就走到了。太阳一出来,地里就站了一大排子准备干活的人。赵家里各个生产队都全身心地投入到地里去,当然,这中间也不乏躲懒的。
单老汉他们出门不久,桂香也跟着生产队上工去了。桂香满脑子都是怎么让她爹放他去上学的想法,扯草的时候动作太慢,叫三队队长胡大明说了几次。单桂香不禁羞红了脸,上一世她可是村里有名的铁姑娘。
从前单桂香渴望上学,有次她和弟弟一起去学校蹭了一堂课,回家她小娘就不给她饭吃,还是桂平从灶膛里掏了个山芋给她才抵过了饿,当然那次也没少挨一顿打。他爹只和她说“女娃娃上学念书都把脑子念坏了,不能去。”那时候的桂香真是太好说话了,她爹三言两语就将她糊弄过去了,上学怎么能把脑子念坏呢,她弟不也上着学的吗
桂香想了许久,只有她姥爷能帮她。她娘去的早,单老汉却一直待亡妻的爹极为敬重,也只有姥爷的话她爹能听得进去。
桂香下了工就往姥爷家赶,临靠近她姥爷家的时候她故意将眼睛揉得红红的,又挤了些眼泪出来。
许老汉今年刚刚过了63岁,老伴去的早,他一个人过着也孤单。小辈里他最喜欢的就是桂香,一方面是心疼她早年丧母,另一方面这孩子确实懂事,每每来他家都将他这里里外外扫个遍呢。
今天这小妮子似乎有些心事,脸都哭花了,许老汉敲了敲烟锅,桂香连忙上去接了那烟往里面仔细地塞烟叶。
“香儿,和姥爷说说最近怎么的”
“都好,就是”她咬着唇故意不往下说了。
“就是啥呢”许老汉急了。
“我爹不放我去上学,昨天被马小红说我是呜呜”她懂事地将烟锅递给他。
“她说你是啥呢哎呦,你这孩子要急死我了”
桂香头也不抬,支支吾吾地说“说我是不识字的土包子,她还说我和我那死去的娘一样没文化,以后都是奔波命,都都活不长”单桂香一边哭一边说,一句一句都是砸在许老汉的心窝子上啊他闺女可不就是受了没文化的苦吗不行,他外孙女可不能受这苦。
“去他娘的蛋,没文化怎么就活不长了,你娘身子打小就不好,那马小子家的闺女竟敢这么说你不就是识字吗你姥爷我教你就是。”
她姥爷确实是识得几个字的,但也是个半文盲,单桂香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往外挤眼泪,豆大的泪珠子直往许老汉家的泥土地上滚,心疼得他直钻心窝窝。
桂香一面揉眼睛水,一面抵着鞋面在那地上磨着,嘴里断断续续地说“她还说我有娘生,没娘疼,上不起学堂,吃不到糖,只配天天啃黄泥”
许老汉把烟锅子往桌上一撂,“他娘的蛋的。”
单桂香心里的笑开了花,只要她外公撂烟锅子,就有希望。
“这事你爹那里怎么说的”
桂香鼓着嘴回应“一来,他觉得女子上学没用,二来,家里的钱可都是在小娘那里藏着呢,他也做不了主。”
许老汉抽了口旱烟道“你先回去,明天我再和你爹说说。实在不行,你姥爷我供你上学去。”
桂香得了她姥爷的保证,也不哭了,抬了袖子胡乱抹了鼻涕,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把她姥爷家里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