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算对她有所隐瞒,听她这么一说,也只是不无兴奋的“呀”了一声,又冲她挤了挤眉眼,这才嬉笑道“细细可不知道,我曾在宫中九哥书房内,看到一张被夹在书中的三生笺纸,上头写着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风细细听得一怔,失声叫道“你说真的”月老祠许愿之事,至今也才不过数月,她纵是健忘,也不致这么快就忘记,只是她万万没料到,这张笺纸居然被宇文z之收了起来。心中一时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风细细僵硬的坐着,面上更是阴晴难定。
宇文琳琅则道“这种事儿,我还能骗你不成你可还记得那日你在行宫中忽然说起这句话时,险些没将我吓得溺水”
微微闭了闭眼,风细细压抑一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挤出一个笑容道“原来如此,那日我还想着我好像并没说什么,怎么你就这么大反应呢”她口中虽说得轻描淡写,心中脑中早在这一刻,迅速的将那日月老祠之游仔细的回想了一遍。
只是再怎么想,她也没觉出宇文z之那次曾有任何不当的反应。
、第四十三章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由于并没在锦囊中封什么紧要话儿,几乎在嫣翠系上锦囊后,风细细就将这事给抛到了脑后,这之后更是再没想起过。然而此时,忽然听宇文琳琅说起这个,怎由得她不震惊、迷惘,只是除此之外,她却也不能不承认,随着这些情绪而生的,还有一丝丝悄然的窃喜。
不管怎样,被人喜欢都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当那人是宇文z之时,这种感觉尤甚。
笑嘻嘻的歪头打量着风细细,宇文琳琅调皮道“怎么是不是又惊又喜”
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风细细没好气道“你怎么不说是惊吓”
耸一耸肩,宇文琳琅道“惊吓细细,这话全衍都只怕也就只你会说了我九哥,那可是衍都众多大家闺秀的梦中人,只要他点个头,全衍都愿意嫁他的闺秀小姐,只怕能将这靖安侯府围上一转”说着,她到底没忍住,伸手戳了风细细一把“我可不信你真就全不动心”
听她说得夸张,风细细也不由得笑出了声,过了一刻,才在宇文琳琅殷殷的目光中道“九爷很好,只怕我配他不上”说这话时,风细细并无妄自菲薄之意,她是真觉得,宇文z之固然是好,但并不适合她,而她相信,在衍都绝大多数人眼中,她都是配不上宇文z之的。
她更知道。这些人中,一定会有璇贵妃。她辛苦的熬了几月,好容易熬到可以离开风府、离开衍都,她又怎能放弃这样的机会。离开衍都,等着她的,将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新生活;而留在衍都。纵然当真嫁给宇文z之。等着她的,也会是无穷无尽的拘束与烦恼。
这样两个迥异的选择,她根本无需多想。便已作出决定。
只这一刻的工夫,风细细心中早已转过了无数的念头,也在瞬间作出了决定。而这些,宇文琳琅自然是一无所知的。满不在乎的挑一挑眉,她道“有什么配不配的。你若也喜欢九哥,我想九哥一定会有办法说服父皇和母妃的何况你出身本就不差”
事实上,若不是当年风子扬私纳刘氏,致使瞿氏夫人郁郁而逝的话。以风细细的出身,便在这衍都之中,也是顶儿尖儿的。如此家世,却也足堪匹配宇文z之了。只是如今。时移世变,血缘血统虽在,但被冷落、无视的嫡出女儿,其价值自也大大的打了折扣。
这也是宇文琳琅何以会说出宇文z之定会设法说服今上与璇贵妃之辞的缘故。
失笑的摇了摇头,风细细道“可你母妃仍不会满意我,不是吗”
宇文琳琅闻声一梗,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璇贵妃乃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又怎会不知璇贵妃的脾性。没有错,璇贵妃是不会满意风细细的。事实上,璇贵妃与瞿家的关系本就甚为密切,无论宇文z之娶不娶风细细,都不会影响到这一点。
非常不巧的还有即将嫁入六王府的风柔儿,如果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两个皇子,那么风子扬也就有了转圜的余地,在这样的情势下,他最有可能选择不偏不倚的做一个纯臣,只忠于当今皇上,却不介入任何皇位之争的纯臣。
这样一来,无论日后谁最终登上了皇位,于他而言,都不算失策,甚至是稳坐国丈之位。
风子扬对此,自然是心满意足再无所求,然而这样的结果,却一定是璇贵妃所不乐见的。
愣了一下后,宇文琳琅到底撇嘴道“细细,我跟你说,世上哪得十全事,能有个七八分也就差不离了你可也别太挑剔了”语气却已软了几分。
正色看她,风细细认真道“琳琅,我才十五岁,我还不想成亲”
不意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宇文琳琅一时竟怔愣住了,好半日,她才怏怏的道“其实我也是”即使她知道,衍都诸家的闺秀小姐,大多都在十三四岁议定婚事,十五六岁嫁为人妻、生儿育女,她也还是压抑不住对出嫁的恐惧,尤其是,她要嫁去的还是南源。
那个地方,没有疼她的母后与兄长,没有惯常为她撑腰的父皇,乃至遥远到需要长途跋涉月余才能抵达,更不说她要嫁的那个人早年还曾被火灼伤了面容,日常需以面具遮丑。
觉出她的抑郁之意,风细细忙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她的“别多想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勉力抬头冲她一笑,宇文琳琅生生挤出一个笑容“也只能是如此了”
令风细细颇感诧异的是,刘氏对她出门赏梅一事竟是丝毫不曾留难,连她原以为的刘氏会命风入槐与刘奚相随之事,也并没发生,让风细细在诧异之余,几乎便要疑心刘氏转了性。
二女同车,离了风府后,风细细再回头想时,仍觉不可思议。她与宇文琳琅如今益发亲密,诸事皆不相瞒,如今心有疑惑,不免在车中脱口对宇文琳琅说了出来。
仔细想了一回,宇文琳琅认真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这个继母实在让人有些害怕”
风细细扬眉问道“这话又是怎么说的”
宇文琳琅道“我母妃从前对我说过一句话,她说,不怕别人动手,就怕别人不动手”
这话入耳,风细细不由顿生知己之感。没错,天下事最难的,莫过于防患于未然。你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只有拼命的去想,想来想去,说不准就误入歧途了。即便没有,也不定哪天就耐不住,决意先下手为强,结果反掉进了别人设好的套里。
比方现在的刘氏,完全就是一种无为的状态,反让她更觉棘手无比。
忍不住的叹了口气,风细细道“好在再熬不了多久,我就可以离开衍都了”事实上,前一二日,她忽然听说刘氏决意比照风柔儿的例子,为她举行及笄礼时,就已一头雾水,心中更是打起了十万分小心,生恐一个不慎被刘氏抓了把柄去。也正因此,她不得不承认,虽说对如今的风入松全无好感,但她的确在真心实意的盼望他早日抵达衍都。
斜乜了她一眼,宇文琳琅问道“你就没打算做点什么手脚,让那女人多少吃点苦头”
这样的问题,这一阵子,宇文琳琅已旁敲侧击过好几回,风细细也早麻木了。摇一摇头,她第一次认真解答道“很小的时候,就有人对我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若种了萝卜,就别指望着能结出葡萄来”
被她这一番话弄得云里雾里的,宇文琳琅茫然的睁大了双眸,只是看她,脸上写满不解。
不由得“扑哧”一笑,风细细到底继续道“琳琅,有一句话,我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是什么话”宇文琳琅忙不迭的追问道。
“这世上,只有一种人无法战胜”语音稍稍一顿,风细细才又吐出两个字来“死人”她的声音原就偏于清冷,这会儿平平淡淡的说出这一句话来,无由的竟让人只觉冰寒彻骨。
下意识的颤了一下,宇文琳琅一时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言辞来。良久,她才轻声的道“你是说你爹”许是太过震惊的缘故,宇文琳琅震惊得连声音都颤抖了。
微微转头,朝着风府方向看了一眼,风细细道“这些事,本是上一辈的事,我们这些做小辈的,看看也就罢了,其实真没必要横插一杠子,去搅那浑水”
世上事,说白了,也只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而已。从风子扬在姑苏结识刘氏,又瞒着瞿氏私纳刘氏始,就注定了这三个人必将纠缠撕扯下去。瞿氏之死,也只能是加重了这层纠葛。死人无可战胜,瞿氏死了,所以积淀在风子扬心中的,只剩下了她的美丽与柔情,那些哭泣与哀怨,甚至是嫉妒时的丑态、病重时的憔悴,都变成了情深一往的表现。
她与他,毕竟曾有过一段最美好的岁月。衍水之畔,她嫣然回首的姿态,曾是他年少岁月中,无法磨灭的印记。他记得她执拗的坚持,那样不惜生死,如扑火飞蛾一般的决绝态度,让她终于得到了父母兄长的允准,也让他得以抱得美人归。
当死去之人变成白月光的时候,那个原先温柔体贴、从无怨言、始终大度的女子,最终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他开始疑心,疑心她爱得究竟是他,还是他的身份、地位;她从前的温柔与大度,也似乎成了另一种证据,证明她其实并不那么爱他,至少不如另一个她
于是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从前的行为。疑心、悔恨加上枕边人日渐衰败的美貌,让他更加不能自已的怀念从前,怀念那个早已死去的女子
只是可惜,死人终究不能复生,往事最终也无法重来。
镇定下来的宇文琳琅长长叹息了一声,下一刻,却忽然道“细细,现如今你觉得你配不上我九哥,也觉得我母妃不会答应这桩婚事,那你想过没有,也许将来你也会有后悔的一天”
、第四十四章 照水亭畔
宇文琳琅忽然道“细细,现如今你觉得你配不上我九哥,也觉得我母妃不会答应这桩婚事,那你想过没有,也许将来你也会有后悔的一天”
风细细听得一怔,一时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事实上,她并不觉得自己配不上宇文z之,先前所以说出那话来,指的其实是在大多数人眼中,她配不上宇文z之而已。然而这会儿当着宇文琳琅的面,要她再去纠正这话,却难免有些自视甚高了。这么一想,她索性默然闭口,不做应答。宇文琳琅见她沉默,自也不好过分逼问,只索罢了。
马车一路辘辘前行,车内二人一时都没再开口。这一趟往凝碧峰,宇文琳琅先前也曾差人送信给宇文憬之,求他相伴同行。宇文憬之当时倒是很爽快的应了,却不料到了这一日,临时忽然有事,竟是走不开,只得差了几名亲信侍卫前来护卫。
宇文琳琅听他有事,虽也有些遗憾不能借机撮合他与风细细,但也不致就坏了兴致,仍是高高兴兴的出了门。而这事对风细细来说,却实在可算是意外之喜。从宇文琳琅口中知晓了宇文z之的心思后,她虽不致就此不愿再与对方相见,但若能不见,仍是不见的好。
车内沉寂了片刻,风细细才岔开话题道“不知菀儿姐姐这会儿到哪儿了”
宇文琳琅随口应道“本来她约我们出行,是该与我们同去的,可惜风家、瞿家如今是老死不相往来,我们也只得折中行事了”说到这里,她却忍不住一皱鼻子。撇嘴道“不用问,今儿陪他一道去凝碧峰的,定然是那瞿煜枫”
风细细听得一怔,旋即笑了起来“琳琅很讨厌他”
摇一摇头,宇文琳琅道“讨厌倒也未必,只是这人倨傲迂腐,活脱脱便是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委实让人不喜”
风细细想着她这一番话,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好一个茅坑里的石头说起来,我与他虽无多少往来。但也觉得这人的脾气确可称得上是又臭又硬”
朝她吐一吐小舌,宇文琳琅到底笑着又道“早些年,我是一见他就讨厌。这些年,许是时常见面的缘故。才发现这人其实是个实心眼,说的话固然让人憋气。但却没安坏心”
风细细与瞿煜枫至今也不过见了一二面,对瞿煜枫这人也实在说不上有什么了解,只是却能感觉到瞿煜枫对瞿菀儿的关怀确是发于内心,却做不得假。只是有些人。或许不是坏人,却往往让你喜欢不起来。她心里这么想着,口中便也说了出来。宇文琳琅便也笑着点头应是。
二人这会儿说话。都是有意无意的绕过了宇文憬之及风家家事,这般随口说笑。信口评点,倒也各自轻松。衍都冬日干寒,这阵子又大多是晴好天气,官道平坦,少有泥泞,马车一路疾驰,走得又快又稳,不过个许时辰,便到了凝碧峰下。
风、瞿两家的别院都在凝碧峰山上,车到山下时,便需换乘暖轿。宇文琳琅偕风细细下车时,外头阳光正好,暖暖的照在身上,加之今日无风,竟是丝毫不觉寒冷。
宇文琳琅见此,不觉动了念头,当即转向风细细道“天气这般好,我们不如走上山去吧”
风细细本也是个好玩之人,只是各方约束,一直难能自由,这会儿听宇文琳琅这么一说,自是毫无异议,当即笑道“好”
二人身边带的,都是心腹之人,自是谁也不会拦阻。秦嬷嬷与嫣红都是细心之人,见此忙回头招过轿夫,命抬着空轿跟在后头,以防二人体力不支。她们这边才刚交待完,那边风细细与宇文琳琅已并肩上了凝碧峰的石阶。
宇文琳琅素来好动,爬山早非一次,一面爬一面对风细细道“这凝碧峰可说是京畿数一数一的风景佳处,早年听说太祖皇帝曾有意在凝碧峰修筑行宫,不过后来被人劝阻了”她说着,已忍不住抬头朝山上看了一眼“否则的话,只怕这里如今也与景山行宫类似了”
这事风细细还真是没有听人说起过,闻言不觉大为诧异“还有这事”在她想来,封建社会都是倾一国之力以养一家一姓,皇帝起兴建造行宫,却被阻止的还真是不多见。
宇文琳琅耸肩,道“说是景山已有行宫,若在凝碧再建,一则耗费帑银过甚;二则也令京畿百姓无处游玩赏景;三则两处行宫物景相类,也无意义”
风细细想想,不觉笑道“这话其实也颇有几分道理呢”
宇文琳琅撇嘴道“这算什么有道理你可知道竭力阻止兴建行宫的是谁吗”
“是谁”
“就是当年的连国公你想想,这老儿出身行伍,本就是个老粗,哪里就能知道这些条条框框,他所以竭力反对,其实是因为他家的别院就在凝碧山上太祖皇帝若真在凝碧山兴建行宫,他可不就得含着泪、咬着牙献出别院了”
风细细听得一个忍不住,不禁失声的笑了出来。宇文琳琅跟着笑了两声,又道“不过我倒觉得,他这话说的还真有些道理。这里要真建成行宫了,也就没那么有趣了”
她自幼生长宫中,往往多所羁绊,心中其实却更爱宫外的世界。因此一有机会,总会想方设法的往外跑。又因璇贵妃与瞿家走得近的缘故,这几年,瞿家的别院她可真是没少来。
二人一面说笑,一面爬山,数百级台阶下来,步履渐觉沉重,呼吸也急促了好些。停步喘息了几声,宇文琳琅抬起手来,比划了一下前头台阶“我从前可都是能爬到那儿的”
风细细比她更要不堪,这会儿半弯了腰,双手撑膝,缓了口气后才道“你忘了,你可是新病初愈,这身体,自然比不得从前”
秦嬷嬷一见二人停步,便忙走了上来,等二人说罢了话,这才笑着接口道“公主是新病初愈,风小姐却是自幼体弱,今儿这山就先爬到这里吧”一面说着,已挥手示意轿夫。
趁着轿子还没过来的当儿,宇文琳琅先向风细细抱怨道“我最不喜的就是这种轿子,偏偏每年冬日都要坐它”
风细细呼吸稍匀,回头看了一眼那轿子,笑道“上回我来凝碧峰时,坐的竹制肩舆倒是有趣,可惜今儿没准备那个”一说到肩舆,她不禁又想起月老祠来。
宇文琳琅摆手道“我也喜欢那个,不过那是春秋两季用的如今天冷,可用不了”
二人简单说了几句,后头暖轿已赶上前来,二人也真是累了,当下各自上轿。
暖轿一路缓缓上山,虽有些晃荡,倒也还能接受。二人与瞿菀儿约在凝碧峰山腰处的照水亭处见面。此时换乘了软轿,走的反比先前更要快上一些,再走不多远,前面却已到了。
凝碧风景,不在山巅而在山腰。山腰处,偌大的一块平台,酒楼饭店,乃至小摊小贩可说无一不有。只是如今正值冬日,其热闹处,到底不如春秋二季,虽有梅花称艳,人流看来,仍比早前要稀少得多。风细细坐在轿中,抬手挑起轿帘往外看去,倒觉比前清静的多。
照水亭位于凝碧峰山腰平台西侧,周围满种早梅,如今其实还不到早梅盛开时节,四周开着的,多是间杂而植的腊梅,粉白、嫣红的早梅却开得零零落落的,还不能成景。好在周围腊梅数量也不算少,色香也自别具风味,又加冷香袭人,倒也堪可一赏。
歇了这一阵,宇文琳琅已觉好多了,她本就不耐坐轿,眼看将到照水亭边,早一迭连声的命轿夫停了轿,也不等人来揭轿帘,早一挥帘子,弓腰下了轿。她这边既下了轿,风细细少不得跟着下轿,二人并肩而行,往前走不到五十余步,已见有人等在照水亭畔。
宇文琳琅眼神甚好,一眼瞄见立在人从中、身着大红猩猩毡斗笠的窈窕女子,忙高呼了一声“菀儿姐姐”拉了风细细加快脚步,一路跑了上前。
瞿菀儿正立在一树开得难得繁盛的红梅之下,陡然听了这一声,忙回头看了过来。她本就容色娇艳、肤光胜雪,再被红衣、红梅一衬,愈显风姿绰约,容光盖世,看得二人都不觉怔了一下。及至过去,宇文琳琅更是张口便道“姐姐今儿可真美,连我都差点看呆了”
风细细心思却比宇文琳琅更要细腻一些,才刚因离得远、看不真切的缘故,只觉今儿的瞿菀儿格外容光焕发,美得几似一团火焰,堪可灼伤人眼。这会儿走得近了,她才讶然发现,原来瞿菀儿今儿竟难得的描画了黛眉、薄施了脂粉,又用了口脂。
瞿菀儿往日甚少妆扮自己,这阵子风细细与她也可算是时常见面,但每次见时,她多数都只淡扫娥眉,素面朝天,似今日这般刻意妆扮自己,那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风细细心下诧异,不免仔细的打量了一回。这一看之下,顿时便看出了几分破绽来。瞿菀儿的眼下,纵然施了脂粉,也仍遮不住微微的青淤痕迹,昨夜显是没有睡好。
s断更已成家常便饭的我。
、第四十五章 牛饮
不期然的皱了眉,风细细有心想说什么,又想着这处人多,只得勉强忍住。只是她虽默默不语,但立在原地不言不动,神色一时阴郁一时沉吟,早引起了瞿菀儿的注意。冲她微微一笑,瞿菀儿主动叫了一声“细细”等风细细看来时,更不动声色的给了她一个眼色。
风细细知她这是不让自己多问,也只得暗暗叹了一声,同时挤出一个笑容,走上前来。
瞿菀儿已适时笑道“你们一路赶过来,想来也累了,且过来休息一刻,再去赏梅吧”说着已抬起玉手,遥遥的点了一下前头梅林内的一块空地。
风细细才刚只顾着看瞿菀儿的气色,还真是没注意到其他,这会儿顺着瞿菀儿所指的方向看去,却见那边早拾掇出了一块丈许方圆的空地,空地上厚厚地铺着几层五彩西番莲纹锦毡,不必坐下,只靠双眼,也能觉出锦毡的柔软与温暖。
锦毡左近,几只红泥小火炉烧得正旺,炉上或搁水壶,或放着温酒起,另一边,还搁着几张几桌,桌边设了火盆,桌上则摆放着雕花红漆攒盒,里头装着的显然是一些蜜饯小食。
忍不住一笑,风细细道“今儿倒是有劳菀儿姐姐做东了”这种富贵人家做派的野炊、冷食,她还真是头一回见,自然更没想到还能这么做。更何况凝碧峰上本就茶馆、酒楼俱全,她自然也就更想不到还要准备这些了,偏偏宇文琳琅又对此只字不提。
瞿菀儿笑笑,便携了她手,一面缓步过去。一面道“你从来体弱,也难得出门,自然不知道每年三月三衍水畔踏青时的盛况等明年春来上巳,我再带你过去衍水赏柳”
宇文琳琅不甘受冷落,闻声当即叫道“还有我”
她这么一叫起来,瞿菀儿反怔了一下,不无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若愿意。自然一起”
看出她的疑惑。风细细不觉抿嘴一笑,暗里轻轻捏了一下她细腻柔软的掌心。
事实上,这阵子她与瞿菀儿虽未见面。但却托厚婶设法送了一封信给瞿菀儿。因为担心书信被拆,她也并不敢写得太明白,只简单的提了一笔,道贺清章此来。乃受人之托。其他的却是只字未提。她知道,以瞿菀儿的。自然能够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既是受人之托,那也就是说这件事其实与贺清章本人无关,贺清章不过是受人之托而已。而受人之托,究竟是受何人所托。又是何人能有那个能耐竟能托庆丰侯贺清章千里前来这也悄然的点名了一点,那个托贺清章前来之人,如今的身份并不一般。
至于瞿菀儿的惊讶。风细细也并不意外。四公主府一事后,衍都几乎所有的富贵人家都已知道。十七公主是注定要远嫁南源了。公主的婚事各样手续甚是繁琐,论理,至少也要准备个一年半载的,但贺清章乃南源侯爷,显然是不能留在一年衍都等着迎娶公主回南源的。
所以这也就剩下了两种可能,一种是贺清章很快离开,等婚期渐近时候,再来迎娶;另一种,就是贺清章留在衍都过完新年,索性等明年开春四月,带着宇文琳琅同返南源。
而目前看来,贺清章全无离开的打算,这就是说,贺清章极有可能选择带同公主返回南源。也正因此,瞿菀儿听宇文琳琅叫嚷明年三月三一道出游,才会觉得讶异。
毕竟按照惯例,出嫁之前数月,一般闺秀也就不该再出门,而是静候吉时了。
如今宇文琳琅作此反应,风细细又暗中提点,也更说明了这事里头必有猫腻。没再多问什么,瞿菀儿带了二人一道过去,就在锦毡上席地坐了下来。一边早有丫鬟沏了茶来。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摆放的位置也是恰到好处,使人既不觉烟熏火烤,却又能觉出暖意来。
这一趟出来,三人所带从人均各不少,这处又是一片空旷的所在,本也不宜说什么私密话儿,因此三人只是叙了几句旧,又说笑了一回。说了一回话后,宇文琳琅才终于觉出不对,左右看了一回后,到底不免好奇问道“菀儿姐姐,瞿你大哥呢怎么没来”
带笑瞥了风细细一眼,瞿菀儿神色如常道“他说男女授受不亲,因此一到这里,便避去前头的酒楼饮酒了”宇文琳琅与风细细都是玲珑之人,见她神态,哪还不知道瞿煜枫所以避去前头酒楼,乃是因为不想看到风细细的缘故。
打从鼻孔里轻“嗤”了一声,宇文琳琅没好气道“搞的好像有谁稀罕他待见似得”她本是个护短之人,又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性子里也不免带了些霸气。她喜欢的人,虽未必会强迫别人也要喜欢,但见别人如此避之唯恐不及,心中仍大感气愤。
她一时气恼,心火顿然上升,加之才刚爬山时,又颇出了点汗,顿觉口干舌燥,当下端了茶盏,三口两口将茶水喝尽犹觉不足,又示意一边的丫鬟给她添茶。
见她如此,风细细与瞿菀儿倒都忍不住笑了。瞿菀儿便道“亏你还是金娇玉贵的公主,这一番牛饮,若被外人看了去,那可真是颜面无存了”
不服的一扬下巴,宇文琳琅道“牛饮又怎么了总不能为了颜面,连水也不喝吧”说着,早又一气喝完才添的茶水,跟着招手又命那丫鬟再续了水来。
为她续水的乃瞿菀儿屋里颇为得脸的丫鬟,性格也甚活泼,听得自家小姐这般调侃十七公主,嘴角早忍不住上翘,只是强忍着不敢当着宇文琳琅的面笑出声来。这会儿听宇文琳琅又叫着续水,忙笑吟吟的上前,又为她满满的斟了一杯。
宇文琳琅潇洒举盏,一仰脖子,竟同喝酒一般,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风细细在旁看得好笑,忙伸手阻住她“好了,说你牛饮,你还真把自己当牛呢”
宇文琳琅放下茶盏,一挑秀眉,才要说话时候,却忽然皱了脸,微红了双靥的匆匆起身,朝身后的秦嬷嬷招了招手,丢下一句我去去就回,一个转身竟就走了。
风细细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不免诧异的拿眼看向瞿菀儿。见她满眼疑惑之色,瞿菀儿也不觉一笑,却压低了声音道“看她那样儿,怕是水喝多了”
风细细听得一怔,下一刻,几乎便要喷笑出来。但又想着宇文琳琅尚未走远,这会儿若大笑出来,被她听见,可不知又要怎么恼羞成怒,只得勉强压下满腹笑意。只是她虽努力压制,嘴角却终于还是不能自抑的朝上弯起。
瞿菀儿心中也自好笑,当下放下手中茶盏,起身道“这茶还是少喝些的好”
会意起身,风细细莞尔道“出了这个丑,琳琅怕是不会就回,我们不如先在左近走走”
二人并肩携手,在梅林之中缓缓穿行。凝碧早梅,乃凝碧峰著名景色,但如今实在是太早,也难怪今日的凝碧峰上倍显冷清了。不过这样的冷清,倒也正宜二人说话。
风细细便压低了声音,将那日与贺清章见面所说之事一一同瞿菀儿说了。瞿菀儿也只静静听着,面色清冷,不发一语。风细细心中到底有些担心她,一面说着,一面却还拿了眼,小心翼翼的注意着瞿菀儿的反应,这会儿眼见她如此冷静,心中不免又一阵忧虑。
因拿不准瞿菀儿的打算,她也没敢将宇文z之同贺清章私下所做的交易说出,只含糊的一语带过。好在瞿菀儿这会儿也是外相冷静,心头烧灼,哪有余裕去想其他。
见她久久沉默,风细细到底忍不住,轻声试探道“姐姐若是不愿见他”
她话才说了一半,却早被瞿菀儿一口打断“不我要见”许是有一阵没说话的缘故,她这句话,硬是没能压住语调,梅林空旷,这一声便远远的传了出去,且因激动而倍显尖锐。
周遭的一应丫鬟侍卫也各惊了一跳,不约而同的抬眼看了过来。待见是风细细在与瞿菀儿说话,忙又各自收回视线,低头各做各事去了。
觉出自己的失态,瞿菀儿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一下激动的心绪,勉力朝风细细挤出一个笑容,语声也随之放低,但态度却仍坚决如初“我要见他”
有些话,风细细本是不想说的,但这会儿见瞿菀儿如此,一颗心不觉提了起来,不打算说的那些话更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有些话,我也不知该不该同姐姐说”
只这片刻工夫,瞿菀儿却已整理好了心绪,至少面上看来,已与先前无异“你说”
风细细苦笑,到底还是慢慢道“姐姐有没有想过也许他已经娶妻了”只不过寥寥数字,此刻在她口中说出,却显得格外的生涩而艰难,乃至说完之后,她甚至都不敢抬眼去看瞿菀儿此刻的面色。
、第四十六章 雪貂可爱
凝碧峰乃京畿着名胜地,平日颇多富贵人家女眷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