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住她的手,眼中透出一抹晶亮的异彩。
“如果你真想离开,我婶娘今晚会到府中探望我,少爷出府了,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安排你离开。”
胭脂愕然望着她,眼中闪过怀疑。“小雨你”
“少夫人,你留在府里并不快乐,也许离开这里,你才能真正开心起来吧小雨不忍心你再憔悴下去,听说你在嫁给少爷前,就有了心上人,出了府,你就能与他比翼双飞了。”
“小雨”胭脂在她脸上只寻到满满的诚挚,哽咽着反握着她的手,说不出话。“可是若子言追究起来,你会遭殃的。”
“没关系,我会想法子隐瞒的,就算少爷真知道了,念着我以往的好处,最多斥骂几句也就算了,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少夫人不用为我担心。”
果然,晚膳后,小雨的婶娘来到府中,小雨让她们互换了农裳后,带着胭脂混出了骆府。
胭脂在骆府的后门外与小雨话别,小雨塞给她几件替换衣裳和一些银两,以备不时之需。立在门外,她回眸看了眼这座锁住她一生爱恋的宅子,心中一阵翻腾不舍。
别了,子言
狠狠掉头,不敢再多看一眼,决然离去。
红漆木门在她身后缓缓阖上,恍如从此把他俩隔成两个世界,他在他的天地中心伤,她在她的天地里断肠。
恍惚走了两天,也不知离开杭州到底有多远,胭脂来到一座荒凉的小镇。原想再走得远一些的,可她急速消逝的体力,却不允许她再走下去了。
进了一家小客栈,掌柜见她脸色苍白憔悴得简直像个死人,眉间隐隐透出青黑,身上衣裙也不太体面,直觉就想逐客。
胭脂一抬手,一锭十两重的元宝丢在柜台上。
“我在这里最多住三天,这些银子够吗”她倚在柜台上,喘息着说话,神色委顿。
掌柜这才知道来了位女财神,“够了够了,姑娘愿意的话,住上十天半个月也没关系。”掌柜大喜。
“给我一间干净的客房,最要紧是清静,没人打扰。”
掌柜领着胭脂来到后院西厢最好的上房,一排厢房独立构成一个院落,客人不多,甚是清静。
进了房,胭脂坐下,店小二忙送上热茶,殷勤有加。
她摆了摆手,疲倦地吩咐“好了,你们出去吧,没有吩咐不要再来打扰我。”
掌柜看她满是病容,一副随时会断气的模样,不禁关心地问“姑娘,你看起来身子不大好,要不我请个大夫来给你瞧瞧我们镇上的周大夫世代行医济世,医术高明的很。”银子虽好,但这姑娘要是死在店里,可晦气的很。
“不用,我很好,用不着瞧大夫。”她又取出一锭元宝递给掌柜。“多谢你老关心,我想休息会儿,晚膳就免了。”
掌柜喜出望外,连连应承着退出房外,“是,姑娘,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掌柜刚带上房门,胭脂登时一口鲜血便吐在素青色的裙裾间,殷红夺目得怵目惊心。缓了一口气,捣着嘴轻咳两声,她阖上了眼,额头依在桌缘,喘息连连。
思绪又不自觉地飘回他的身上,恍惚想着,她就这么离开了,他可好可有为她的离开而大发雷霆,可有难为了小雨,可有思念她
离他越远,她就越是思念他,不觉间,相思竟已蚀骨。他就是她心中最深刻温柔的痛楚啊他用生命来思念林绛雪,她就用生命来思念他。
在她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真的不想死,并非她怕死,只因她不愿离开他,她想伴在他身边,一道青丝变白,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更令她伤痛的是他对她的深刻恨意。
她倒在他怀里,浑身是血,他的眼神哀切缠绵,泪从他眼中滑落,滴在她的手背上,这是第一次,他为她而落泪突然,胸口火烧般疼痛,压迫的她几乎喘不过气
原来是梦
睁开迷蒙的眼,暗黑的室中被冰冷的空气覆盖,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雨来,滴滴答答的雨点不断落在梧桐树上。
视线落在垂在床沿的手背上,被那一片湿润惊呆了。不明白梦中的眼泪为何竟打湿了她的手背,留下一片真实存在的泪痕。
这是真的,抑或只是梦境的延续,她不知道。她只清楚地明白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他,就算她死了,也会是一个念着他的鬼,眷恋地飘荡在他身边。
“子言,子言”唤着他的名字,她悲切的无法自己,胸腹间气血翻腾。
“既然这么想念我,为何又要离开”一道让她魂牵梦萦的低切嗓音,漂浮在凄清的空气中,一抹英挺轩昂的身影在暗夜中轻悄无声的出现,与夜色融为一体。
“你”她惊愕抬眼,立时就看到了一张出现在她梦中的脸庞,在淡淡的夜色中,一双晶亮的黑眸中闪着柔情。
“子言”她的眼泪随着唤他名字的声音,一起掉落下来。
几乎是立刻,她紧紧阖上双眼,不敢再睁开,生怕一睁眼,眼泪就会滚滚落下。她不愿在他面前垂泪,她不愿让他知道,她有多么离不开他,她不愿展现她的脆弱。
“为什么不敢看我”他温柔似水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就像贴在她耳边倾诉一样。
“说话啊,为什么不敢看着我我明白了,你是怕一睁眼见到我,就会再也离不开我,对吗你知不知道当我回到府里居然看不到你,我的心里有多慌我差点杀了范志。想到你没了武功,要是碰上了坏人可怎么办那一刻我真的好恨自己,要是再找不到你,我一定要疯了。还好,我终于找到你了。”他坐在床沿,强健有力的手臂撑在她的身侧,轻柔的吐息回旋在她唇畔。
这一切简直像场梦,到了明日,鸡啼、天亮了,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
“告诉我,为什么你没有去找你的大师兄,却流落到这荒村野店里来”
胭脂愕然睁眼,惊疑不定,不明白他为何会知道大师兄的存在。
骆子言的脸上净是莫测高深的微笑。
“不用怀疑,我什么都知道,也许比你以为的还多,我不仅知道你大师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奔雷剑凌剑,还知道你是伤心林的女杀手胭脂剑。”
“你”他都知道了不但知道大师兄的身分,甚至连她的杀手身分都一清二楚胭脂惊愕地再也无法言语。
轻抚她苍白至令他心痛的憔悴容颜,骆子言怜惜地问她“你之所以选择离开,是否因为曾服食了伤心林林主的胭脂泪你不愿我为你伤心,所以才故意让我误会而执意离开”
他明白了她的苦心,他全都懂了,胭脂望着他,在楚楚泪光中嫣然一笑。“子言”
骆子言搂住她的腰肢,头埋在她如缎的发间,炽热的唇轻触她柔软的发丝。
“阮老爷来找过我,我见过真正的阮素梅了。”
“什么”她愕然。
“你知不知道为何你们的相貌一模一样你知不知道阮素梅有个表姊名唤林绛雪,就是我十多年来因为内疚而念念不忘的人”
“我和她之间有什么关系”胭脂颤声问道。
惊天动地的答案从他口中吐出“你就是失踪十多年的林绛雪。”
胭脂惊呆了,偎在骆子言怀中,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天下间还有什么事会比这更令她惊骇的她竟是那个她以为早已死去的林绛雪,一个令她嫉妒的鬼魂
他续道“当年遍寻不到你的尸体,大家都以为你已遇害,谁知你被伤心林的人带了去,还令你忘尽往事,成为伤心林的杀手。”
原来她一直嫉妒的鬼魂竟是自己,还有什么事比这更荒谬可笑的可是就算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如何,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但在临死前有他伴在身旁,上苍待她也不薄了。
心情激荡下,胸口的气血更是无可抑制的翻腾不休。其实他废了她的武功,反而是帮了她。胭脂泪的毒性发作时,若是身有武功的人自会运功压制,内息牵引下,只会死得更快更惨。不然的话,只怕现下的她早到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等待轮回了。
此刻的幸福,已是偷来的。
温柔的手指抚上他的脸庞,爱恋无限,只盼能多活一刻,好看清他的容颜,可是只怕她是等不到天亮了。
“子言,你喜欢我吗”一直以来从未听他说过喜欢她,始终是不甘心埃
他紧紧抱着她,急切道“喜欢,不管你是绛雪还是胭脂,我都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永远只喜欢你一人。”
“听到你这句话,我就是死也不枉了。子言,我也喜欢你,你知道吗”满足的笑靥轻轻绽放,却是只能盛放一夜的昙花,一现之后等待她的只有枯萎凋零。
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上他的衣襟,夜星般的双眸缓缓阖上,握住他的纤纤素手无力垂落,甜蜜的笑容兀自凝结在她的唇角。
“不”怒吼从骆子言的口中发出,声震九天,直达苍穹。
“胭脂,我一定要救你,我送你去凌霸山庄找凌庄主,你放心,他一定可以救你,我不会让你死的”
第九章
作者林千色
“放下胭脂”
一柄长剑闪着嗜血的魔魅寒光,遥遥指向怀抱胭脂的骆子言。
是凌剑
骆子言双眸微红,愤怒地低吼“滚开”
“若你不把她交给我,只怕到不了凌霸山庄,她就没命了。”凌剑冷冷道。他森冷的目光投向骆子言怀中的胭脂,立刻变得似水温柔。
“若你想带她走,除非杀了我。”骆子言一字字缓缓道。
长剑指向他,凌剑毫不迟疑。“那我只好如君所愿了。”
骆子言小心地放下胭脂,让她躺在铺上了长裳的屋檐下,动作轻柔地生怕惊扰了她,处处透出似海深情。
凌剑凝立如山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眼中有丝动容。
两人在空无一人、下着蒙蒙细雨的长街尽头交起手来,拳来剑往,凶险万分。
胭脂静静睡在夜色里,丝毫不知两个男人正为她做着生死决斗。
一道白衣人影,在纷纷细雨中来到他们面前。她衣袂轻飘,长发如瀑,随意行来,令漆黑的长街恍如仙境,处处弥漫着清香。
她缓缓伸出了如玉般的素手,朝着沉睡中的胭脂探去。
骆子言忙伸手阻拦,素手一闪,电光石火间他已软软倒了下去。
“娘”凌剑 恭敬地向她行礼。
原来这倾城的佳人,竟是令武林中人闻之色变的伤心林林主林心儿,她的身上似是有种与生俱来的慑人魔力,令人不敢逼视。
她的眼随意瞟向躺在地下的骆子言,淡淡道“这个年轻人的功夫可挺不错啊,难怪连你也奈何不了他,若非声东击西,我也不能这么轻易制住他。”她嗓音轻柔而缥缈,令人听过就再也无法忘怀。
“他叫骆子言,是杭州首富骆家的少爷,师承无量山清净道人,与凌霸山庄少庄主是同门师兄弟。不过他从未在江湖上行走,所以知道他身负绝学的人并不太多。”
“原来如此。”她轻轻点头,目光落在一旁的胭脂身上。
“娘,请你救救师妹。”
她晶亮如水的眸光投向凌剑,凌厉地像是把看穿他的剑。
“剑儿,你喜欢胭脂是吗”
“娘”凌剑冷硬的武装被母亲击溃。
“若你真心喜欢她,我这个做娘的,当然会救你的心上人,否则,一个叛徒,我为什么还要费心救她”她悠然的表情美得令人心醉,却也无情得令人心碎。
凌剑咬着牙,像是下定决心道“求娘救救师妹,剑儿确是喜欢师妹的。”他的心中泛起一抹苦涩,不由得想起不知身在何方的阮素梅。
“那如果娘让你娶她,你会欢喜吗”她的脸上展露一个淡淡的笑容。
凌剑惊呆了,躺在地上神志仍清楚的骆子言也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