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拍雪,待通身抹了一遍,身上又全都冻红了,和之前的红肿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分别。完后他也顾不得什么形象,进了洞便冲到火堆旁烤火,身上一阵阵打颤。
圆月抱着他那件被她仍到角落里的寒衣走过来递给他道“抹完草汁还不够,还要发发汗才行,现做一件来不及了,你就凑合先穿这件吧,好在那女人魁梧你又瘦小,应该差不多。”
冻得牙齿打颤的关成彦也没了计较,立时接过寒衣穿上,又往火堆前凑了凑,只想这天寒地冻的能发汗才是见了鬼了。
关成彦到底是没能发汗,不过几日之后身上的红肿却也是彻底消了下去。关成彦恍然琢磨过味儿来,看着坐在一旁缝制寒衣的圆月,开口道“圆月,治冬虫子咬的红肿真的需要发汗吗”
圆月顿了一下,低着头只做随意模样应道“是呀。”
关成彦道“可我没有发汗,红肿还是消了。”
圆月抬头冲他一乐“那大概是你走运了。”说完又低下了头继续手里的活计。
关成彦望着圆月滞了片刻,忽地长出了一口气,做轻松状道“那就好,现在我这红肿消了,也不用穿这寒衣了。”说着便作势脱衣裳。
“唉”圆月有些着急地唤了一声,顿了顿,又道,“你还是穿着吧,万一又发作了怎么办。”
关成彦没言语,只静静地望着她,一副洞察一切的模样。
圆月心虚地咬了咬嘴唇,想了想,道“关成彦,我给你说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个男人,他生下来就比别的男人矮小瘦弱,而且胸前光秃秃的一根毛儿都没有,大家都笑话他看不起他。可其实他很厉害的,他能独自在森林里生存,能一个人捕获很大的猎物,他能把细细的棍子扔得很高很高杀死空中飞翔的大鸟,他还能杀蟒蛇,一下子就把蟒蛇盯在岩壁之上了他还能还能”圆月蹙眉想了想,歪头看见了晚上吃剩的野猪肉,接着道,“他还能一个人杀死野猪,很大一只,够一男一女吃好多天的。你说他是不是很厉害”
关成彦面无表情的望着圆月,嘴角抽搐,心说你还能说得更明显一点儿吗。
圆月继续道“虽然他很厉害,但是他先天不足啊,我跟你说了吧,他又矮又瘦又没毛,皮肤还嫩嫩滑滑的所以啊,他有一个弱点,就是他很不受冻,冬天里不能像别的男人一样,但是他又不愿意被人笑话,不愿意穿寒衣。结果你猜怎么着”
“嗯”关成彦配合地搭了一声。
圆月哭丧着脸道“结果他就冻死了。”
故事讲完了,圆月久久地望着关成彦,遗憾地道,“你说他是不是死得很可惜明明可以不用死的,穿上寒衣就行了,就是因为怕被人笑话所以被冻死了,你说是不是很不值得”
关成彦木然地望着圆月,好半晌方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道“你们部落的女人都跟你一样吗”还是说这蛮荒时代的女人都跟你一样
“啊”圆月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见他只望着自己不说话,不由得有些心虚,避开目光扭了扭身子,小声道,“我说的这个故事是我们部落的事儿,是我们部落的一个男人他也是又矮又瘦又没毛是他的事儿”
关成彦看她这模样,不由得嗤笑一声,道,“嗯,是你们部落的事儿,我知道了。”说着叹了一声,释然地道,“你说得对,他确是死得太不值得了,怕冷而已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圆月松了一口气,笑道“是啊,所以你不要学他啊,穿件寒衣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扬了扬手里做了一半儿的寒衣道,“我这些日子一直给你做寒衣呢,可惜最后两块儿整张的兽皮被我用掉了,只剩下一些散碎的,不过没关系,我麻利得很,再有两三天就差不多了。你先穿着那女人的寒衣凑合两天,马上就有新的了”说完冲关成彦一乐,继续低头缝兽皮。
关成彦抽了抽唇角,心想该不该告诉她我穿着这件就是我的呢
算了,还是不要说了
、第十章
“将军将军二夫人要生了”
迷糊中的关成彦被下人叫醒,不及多想,匆忙往西院赶去。当日他陷在蛮荒时代捡到了圆月,本要送她去獠牙的部落安身立命,然机缘巧合,二人动身之前却被他发现了回到自己时代的通道,他狂喜之下又不好置圆月于不顾,没奈何便把她一起带了回来。
既然是他带回来的就必须要对她负责,便干脆给了她一个名份。他自是不能娶个蛮荒野人做夫人,于是在与门当户对的女子成亲之后,收她做了侧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养在了家中。只原配夫人的肚子未见动静,她却先给她怀上了孩子。
关成彦在门外忐忑不安,也不知圆月生下的孩子会是如何,若是个女孩儿还好,只肤色稍黑而已,倘若是个男孩儿,又随了蛮荒时代的男人模样,那他关家岂不要出个怪物了
“哇哇”屋中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关成彦忙破门而入,但见稳婆笑盈盈地对他报喜“恭喜将军,二夫人一下生了三个,全是儿子”
“啊”关成彦愣住,扯了扯嘴角不知是惊是喜。
“关成彦关成彦”才一气儿生了三个的圆月一点儿不见疲累虚弱,精神头儿十足地躺在床上冲他喊,“你看我说我很能生吧我一下就生了三个我下一回还能生三个”
关成彦走到床边看到襁褓中的小娃儿,还好还好,都是寻常婴儿的模样,没有哪个异常的大,也没有哪个带了一身的毛儿出来。
圆月冲他嘿嘿地乐“孩子随你,滑滑嫩嫩的。”
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关成彦看着三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儿顿生初为人父的喜悦,把儿子抱在怀中欢喜之际,但闻圆月又开了口“咱们的孩子叫什么啊,我原都想好我将来孩子的名字了,就叫尖牙、岩石、峭壁什么的但是你们部落有规矩是吧,既然是在你们的地方,那就按你们的规矩吧,咱们儿子就叫关哎呦,关吧唧,关哗啦好了”
关成彦惊得险些把儿子仍出去,不知是哪个下人跑了出去,对着院子里就喊“二夫人生了三个小少爷,哎呦吧唧和哗啦”
那下人兴高采烈第扯着脖子一通喊,喊得人尽皆知,没两天全城的人都知道关成彦关参将喜得贵子,取名关哎呦,关吧唧,关哗啦,他再想改也改不得了。
他爹心爱孙子,辞了京里的差事带着他娘搬来了程川,成日里看着小孙子们蹦上蹦下把二老乐得合不拢嘴。爱屋及乌,二老对孙子们的生母也是疼爱有加,而圆月也没辜负二老的厚爱,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这肚子就没消停过,于是,便又有了关吭哧关哈啦关轰隆关叮咚至于他那原配夫人,因过门多年无所出,自己请去了一处幽静的小院子吃斋念佛去了。
转眼,儿子们都长大了,一个个传了蛮荒野人的骨血似的,生得老虎一般健壮勇猛。关家世代戎马,关哎呦和一群弟弟们自也穿上铠甲上了战场,强于常人的体魄和骨子里野蛮凶猛让他们所向披靡,所到之处敌人无不闻风丧胆弃甲哀嚎“关哎呦关吧唧关哗啦来啦”
哥哥们风光无限的时候,妹妹们也没闲着。关成彦的女儿关哈哈,关嘻嘻,关嘿嘿都到了十四五的年岁,虽不似别家千金那般白玉雕出的娇柔,一个个也是如花似玉的模样,性子又活泼爽朗颇受人喜爱,前来求亲之人踏破了关家大门槛儿,而大女儿关哈哈更是得眷宠入了东宫成了太子妃,一时间关家风头无限。
几年之后,皇帝驾崩,太子即位,封后拟诏的时候犯了难,因不论怎样的溢美之词,用在“关哈哈”这个名字之上都显得荒唐滑稽,皇家威严荡然无存,怎么听怎么似个笑话。太史御史们追根寻源,最后把罪名归在了他关成彦头上,说是他给儿女取名不慎,失了国体,接二连三的奏本哗啦啦地堆到了皇帝的龙案上。
众口铄金,龙颜震怒,一道圣旨下来将他关家满门抄斩。
断头台,关成彦拉着又要临盆的圆月,身后跪着一群儿女。刽子手手起刀落噗他的脑袋咕噜噜滚到了地上,但见圆月眼睛一亮,摸着肚子笑嘻嘻地道“有了咱这孩子就叫关咕噜”
圆月望着关成彦的脑袋,咧着嘴笑“你说好不好听啊关成彦关成彦关成彦”
“关成彦关成彦喂关成彦你醒醒啊”
关成彦惊醒,瞪着眼望着眼前的圆月懵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心里扑腾腾地冒了一身的冷汗。
圆月蹲在他身旁,皱着眉头一脸关切地道“你说梦话了,哼哼哈哈的不知在说什么,怎么是做噩梦了吗”
关成彦瞪着眼望着圆月,目光下意识地往下心有余悸地去她的看肚子,还好还好,平平的什么也没有。
圆月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随又抬起头冲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道“你梦到什么了梦到被剑齿虎咬断脖子了吗还是梦到被大鸟啄瞎了眼睛”
比那要可怕百倍关成彦定了定神,抬眸看见圆月心里终觉得不踏实,梦中的情景就在眼前晃悠,好像再跟着女人靠近一会儿,便会从她肚子里跑出一大群的孩子缠着他叫爹,他忙起身站了起来,也顾不得外头飞着大雪,紧忙出了洞。
圆月蹲在原地望着洞口,迷茫地嘟囔“不是怕冷吗”
洞外,关成彦深吸了几口寒气,寒风一吹,整个人从里到外地清醒过来。
他从前向来梦少,来了这蛮荒时代一年多梦才渐渐多了起来。他多少次梦到自己终于脱困地回到了自己的时代,醒来后发现不过是一场梦总是一阵惆怅郁结,而刚刚这一次梦醒后是长出了一口气,心念还好,还好。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做那种荒唐离奇的梦,真是太荒唐了他大概是跟这女人待太久了,尤其是这些日子大雪一直没停过,两人终日待着洞中大眼儿瞪小眼儿,她每日里叽里呱啦地跟他说话解闷儿,也难怪他会做这样离奇的梦了。
关成彦叹了口气,又怕长久待在洞中惰了筋骨,便站在飞雪中练了一套拳,最后对着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大吼了几嗓子,心中才觉得畅快了些。
圆月趴在洞口好奇地望了他一会儿,实在受不住外面嗷嗷的寒风,缩着手脚溜回了洞中,窝在火堆边烤火。不久关成彦带了一身的雪回来了。圆月抬头望了他一眼,仍有些不放心地道“你没事吧”
“没事。”关成彦随口应了一声并没有走过来,一来是在外头舒活了半天筋骨身子并不十分寒冷,二来也是有意想远着圆月些,以防再生那样荒唐的怪梦。只正是大寒时节,这山洞又透风,他在远处坐了一会儿身上又凉了下来,又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