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听,但最后一句这样只会让我困扰,还是清晰的传进齐松龄耳里。
就算他想解释自己并非仅是为了赎罪,现在也毫无意义了。
就像握在掌中的手表,尽管历经劫难,依然毫下停留地走下去,他们之间也不会永远停留在那时。
当初收到礼物时,自己雀跃的心情和满溢到胸口的感动,至今还历历在目,但对于送他手表的人而言,那却是随时可以抛弃的回忆,对方无论如何都会迈步前进,只有自己还沉溺在回忆中,裹足不前。
这几年,他不是没有试着交过女朋友,却再也没有当年那种无法克制的冲动、那种几乎要将彼此吞没的狂情热爱。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渐渐发现,两个男人的组合并非罪无可赦,只是要有面对众人批判眼光的觉悟和勇气。
他不只一次想过,如果还能和这个人在一起,别人用什么眼光看他都不重要,他会鼓起勇气面对一切,绝对不会再逃避,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好好把握。
所以,当石队长向他提出这个计画时,他只考虑了几秒钟就答应加入,为的只是能再见到这个人,向对方倾诉当年来不及说出口的话。
其实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其实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其实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天忘得了你
然而,当他们再度重逢时,对方冰冷的态度却让他迟疑了。
更令人无奈的是,再怎么被冷漠以对,隔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对这个人念念不忘,依旧为这个人倾心。
我懂了最后,齐松龄只能微笑着挤出这二个字。
尽管想呐喊自己多年来的痛苦挣扎究竟算什么,脸却挤出看似宽慰的微笑,他默默为自己精湛的演出鼓掌。
之前是我自己想太多,其实你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这下我就轻松了。
明明嘴里这么说,心里也这么想,为什么他却没有获得解脱的感觉
听到柏慕尧松了口气似的说你这么想就好了,再也死撑不下去的齐松龄,以想休息为借口,将自己窝进弥漫消毒水味的被单里。
在胸口猖狂张扬的痛楚,比身上的伤口还要令人难受。
说了声你先休息的柏慕尧,毫不犹豫地起身往门外走去,但又像想到什么事般转过头。
石队长那边我会和他联系好,至于这件案子你能继续跟下去吗还是要他派别人来接应
没有时间派别人了,你不是说我的伤势不重吗明天我们得依照预定的时间和白虎那边的人见面。
闷在被子里的声音有些模糊,齐松龄还是勉强自己一字一句说清楚。
要是你觉得我或是警方碍手碍脚,抛下我们就行了,反正这本来就是我们警方的责任,你没有必要赌上自己的性命。
你放心,我也没有打算赔上自己的性命。
如此淡然宣告之后,柏慕尧抛下一句好好休息,走出了病房。
当房门掩上的声音传来,齐松龄压抑已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有多久没有体会这种悲切的无力感了再怎么努力压抑,热流还是涌入眼眶,等待溃堤。
第一次尝到这种难受的滋味,是他独自在医院的浴室里,不舍好友的离去;第二次,是他察觉到自己无法爱上别的女人,满脑子只想着消息全无的好友。
没想到这一次,还是为了同一个人,即使近在眼前,心却遥远到自己触摸不到的距离,这一切终究只是他自作多情,尽管察觉到深植已久的感情还在滋长,却得亲手拔起,然后埋葬。
因为,如今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当年柏慕尧对自己所抱持的热切心意,早已一丝不剩了。
第六章
再怎么想逃避,该完成的工作还是得好好完成。
穿回已烘干的衣物,拆下头上碍眼的纱布,齐松龄揉揉还有些发酸的双眼,决意在今天结束任务后,自此和那个人老死不相往来。
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他坐上柏慕尧不知从哪弄来的轿车。
对方看到他那张惨兮兮的脸配上发肿的眼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交代他系好安全带,立即发动引擎。
齐松龄不禁在心里自嘲。难道还奢望这人会像当年一样,对他嘘寒问暖吗
冷死了嘴里嘟囔着,他整个人缩在座椅上,即使套上向诊所医生借来的大衣,车内的气温还是低得不可思议。
而身旁的柏慕尧不知是特地回家换装,还是临时在店里买的,早已褪去昨晚那一身与气质不符的运动服,换成合身西装。
齐松龄不由得暗自揣测,直到自己清醒前,柏慕尧都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然以对方极端厌恶低俗服饰的个性,早就忍无可忍,冲出去换装了。
啧有如要戳破他自以为是的妄想,身旁传来了柏慕尧不耐烦的咋舌声。
真是够了,怎么老在这种时候下雨
齐松龄心虚的把头转向窗外,苦笑着附和。
下雨的确是有点麻烦对了,我去银行找你的时候也在下雨,当时你的脸色真是臭到不行。
以为柏慕尧会毒舌的回他那是因为我不爽见到你,但出乎意料的,对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动作粗鲁的打开雨刷。
看他毫不掩饰内心的烦躁,齐松龄不禁低喃。下雨天真有那么讨厌吗
下雨天会让我想起讨厌的回忆。
正当齐松龄想追问,让他如此在意的讨厌回忆究竟是什么,柏慕尧却抛来一句你和石队长联络好了吧,硬生生转移话题。
嗯他说已经在约定地点附近安排好,就等我们过去交货。
同时,他也从石懿成那里听说,柏慕尧坚持不用警方的配车,两人因此起了争执。
电话那头的石懿成曾抱怨着要不是罗老师大力推荐他,我才不想找他咧j得二五八万似的,偏偏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往往是对的,齐松龄也只能陪着苦笑,他可以理解柏慕尧不相信警方,担心内奸威胁自己安危的心理。
不过,对警方来说,这一连串的事件算是因祸得福。他们一再遇袭的事情传到白虎耳里,对方似乎误以为是手下泄漏秘密,一怒之下临时改变了约定地点,还决定直接和他们见面,显然非得尽快亲自拿回da不可。
如此一来,警方一口气省去了后续追踪的麻烦,将这个最大贩毒组织一举歼灭的可能性也一下子大幅增加。
在齐松龄向柏慕尧转述石队长吩咐的流程后,他们的车也即将抵达约定的地点。
总之,我们的工作只有把da交出去而已,一旦白虎开机验证,警方就会开始攻坚。
齐松龄知道自己的口气似乎小看了这项任务,但他和柏慕尧都很清楚,实际执行时却不然,毕竟他已为此获得不少属于男人的勋章,担任警察这几年受的伤,也比不过这短短三天才新添的。
到时你就趁乱离开,或者找个地方暂时躲好,等警方掌控局面之后再出来,你的委托案就完成了。
那你呢
柏慕尧的反问,令齐松龄哑然失笑。
你忘了吗我好歹也是个警察啊我得留下来支援进攻的同仁。
留下来你有类似的实战经验吗
这种工作不会等我有经验的时候才出现,但我的枪法多少有点帮助吧听出对方口气中的轻视,齐松龄的笑容带点自我解嘲的意味。我也知道自己有几两重,会找好掩护的地点再行动。
知道就好,不要做超出自己的能力的事情,你可不是电影里那个永远死不了的警探。
这种口气真令人火大齐松龄很想当场发糨,但任务当前,他也不想再多费唇舌,因为位在偏僻深山的目的地已近在眼前。
几个守在仓库门口的白虎手下,大老远就注意到他们,当他们的车停在空地,立即抄起枪械朝他们包围而来,一触即发的紧张感顿时猛烈升高。
准备好了吗
听见柏慕尧沉稳的嗓音,齐松龄觉得自己狂飙的心跳顿时安定下来,他向他点点头。
那么走吧。
在好几把枪的瞄准下,他们高举双手下车,对那群人表明来意和身分之后,对方也稍微缓和了敌意,要求他们交出武器,并以电子仪器侦测他们身上是否装置了追踪或窃听器材,同时以对讲机和仓库内的人联系。
或许是他们之前几次遇袭的事件,让白虎也提高了警觉心,不过早就从情报中得知这点的他们,身上当然没有任何引人怀疑的配备。
等待获准进入的时间,不知究竟是漫长还是短暂,这时,紧闭的门开了,他们在对方的催促下走进仓库,身后的门也在同时重重掩上。
意识到已经没有退路,齐松龄咬紧了牙关继续向前进,不断告诉自己,只要撑过去就行了。
狭窄又凌乱的仓库里,到处堆放着不知名的货物和纸箱、木箱,缺乏光线的室内弥漫着各种难闻的气味,更显得阴暗。
终于等到你们了啊
眼睛才刚适应仓库内昏暗的光线,在重犯档案中看过无数次的脸庞,就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这个坐在木箱上的男人,就是他们追踪已久的目标白孝琥。
比起照片上瞪视前方的锐利目光,第一次正面接触这名恶名昭彰的毒品供应商,齐松龄深深感觉到对方与生俱来的魄力令人不寒而栗,一双阴沉的眼睛仿佛能逼出人内心深处的恐惧,进而坦承自己的背叛。
就连守护在他身边的手下,也个个身材壮硕,向他们投以严厉的视线,紧盯着不放。
这些人是真正的毒贩,是为了牟取自身的暴利,恣意操控他人性命及尊严,极为卑劣又凶恶的罪犯。
想到这些人马上就会被警方一网打尽,他再也不觉得惊恐,反而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而他身边的柏慕尧则是和往常一样,严峻的侧脸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平静得仿佛只是到比较难应付的长辈家作客而已。
我们把东西带来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没变,柏慕尧冷静的应对。
只见白孝琥的嘴角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站起身来走向他们。
很少有小辈初次和我说话没有发抖的,你倒是挺有胆量。对了,听说你们跟腾蛇的人谎称知道密码才脱困,还满机伶的嘛
虽然赞赏他们的表现,白孝琥嘴上还是不忘咒骂想靠小伎俩扳倒他的腾蛇。
事实证明他连我手下的小跟班都治不了哪,老烈收了你们这样的手下,也算是挺知人善任的,只可惜他没有那个福气。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着我
我们既然是烈叔的手下,理所当然该听从您的差遣。柏慕尧脸不红气不喘的应答,自然得像随时准备倒戈,吓出齐松龄一身冷汗。
哟挺会说话的嘛把da还给我吧让我先来确认一下,你们是不是真的没有辜负老烈的栽培。
简短答了声是,柏慕尧才刚将手伸向西装外套的内袋,仓库外却传来一阵骚动。
现场的气氛立即变得剑拔弩张,白虎的手下莫不警戒地握住手中的枪。
怎么一回事白孝琥向一名持对讲机的手下抬抬下巴,对方立刻意会过来,和门外的夥伴联系。
不祥的预感直冲脑门,齐松龄有些不安的望向柏慕尧,对方却没有一丝动摇,只是冷眼观察着白孝琥的一举一动。
然而,一从对讲机里听见警察两个字,齐松龄就觉得全身血液瞬间从脚底被抽离。
这过早的突击,完全不在预期之内啊
警察怎么可能起先还一脸难以置信的白孝琥,忽然换上暴怒的表情,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你们是警察
就在下一刻,齐松龄感觉自己被什么人往旁边扑倒,紧接而来的枪响惊险地落在后头。
你在发什么呆啊听见柏慕尧的怒吼,他才意会到自己捡回一命,如果不是对方及时将他推到货柜后方,他早就被轰得血肉模糊。
你们跑不掉的把东西还给我
白孝琥的吼叫由远而近,中间还夹杂着手下劝他先走为上策的交谈,但仍听得到他不死心的咆哮。
柏慕尧赶紧从齐松龄身上爬起来,拉着他钻进由叠高的货物及木箱形成的迷宫小径,四处寻找出路。
等一下你在流血
发现柏慕尧右臂的西装外套破了个洞,渗出的血液在浅色衬衫扩散开来,齐松龄急忙按住他的伤口。
笨蛋这点伤算什么,快走啊
挥开他的手,柏慕尧带他转向另一边的货柜,但汩汩淌下的血液早已沿着手臂滑落,染红了齐松龄的手腕,让他更加痛恨起自己的无用。
如果不是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杵在那里发呆,对方也不会为了救他而受伤。
可恶走没几步,柏慕尧察觉自己流下的血迹可能让敌人有迹可循,只好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塞给齐松龄。
快点绑好
知道对方要他以手帕绑在止血点上,好延缓出血的速度,他立刻动作起来,可才将手帕缠上对方的上臂,却听见柏慕尧大喊一声闪开。
来不及看清发生什么事,他就再度被推了出去,背部猛地撞上一旁的坚硬木箱。他忍着没有喊痛,却看见柏慕尧从口袋里掏出长型物品朝前方使劲掷出,凄厉的哀嚎顿时响起,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齐松龄定眼一看,倒在地上的正是白虎的手下之一,可能顺着血迹才追踪到他们,只不过现在胸口插着一枝钢笔,已失去意识。
而成功击退敌人的柏慕尧却扶住自己的右臂不断喘息,伤到惯用手已经对他造成很大负担,加上刚才猛力出手,只怕出血的情况更严重了。
齐松龄上前想搀住他,却被他挥手拒绝。
我没事你赶快拿走他的枪,才有武器防身。
于是他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枪,确认膛内的子弹还剩下几发,正想转身带着柏慕尧离开,却在回头的瞬间,血色从脸上褪去。
白虎他出于本能举起手中的枪,瞄准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敌人。
把da还给我。おe枪口牢牢抵住柏慕尧的太阳穴,白孝琥浑身散发出玉石俱焚的狠戾气息。马上还给我不然我现在就轰掉他的脑袋
齐松龄不知该如何应对才能拯救好友,因为da就在柏慕尧的西装内袋里,但对方投射而来的眼神,仿佛在叫他保持沉默。
只是没料到白孝琥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直接伸手探进柏慕尧的西装里摸索,很快就掏出da揣进怀里。
虽然两人都想阻止da落入他手中,但却受制于抵住柏慕尧的枪而无法动弹。
喂尽管被挟持,手臂还受了伤,脸色也因失血而惨白,柏慕尧的语气依然沉着得不可思议。等一下警察就要攻进来了,你那几个手下挡下了多久的。
闭嘴
齐松龄紧张地望向柏慕尧,不懂他为何企图激怒白孝琥。
告诉你,那边那位看起来像偶像明星的警官,其实是个神枪手,他只靠六发子弹就一口气干掉腾蛇的人,现在他大可直接瞄准你的头,你逃不掉了。
给我闭嘴白孝琥盛怒之下,用力掐住柏慕尧受伤的右臂,殷红的血液染上他的指尖。
眼看柏慕尧难受得连脸部都扭曲了,即使他咬牙忍着不喊痛,齐松龄却仿佛能感同身受般,感觉到那股椎心刺骨的痛楚折磨。
快点放开他,听到没有知道自己的声音过于激动,完全失去警察该有的镇静,他却无法抑制情绪。你再伤害他,我会一枪打穿你的头。
你尽管来啊白孝琥嘴上如此宣称,却将身体藏正比自己高大许多的柏慕尧背后,战战兢兢的带着他往后退。
突然间,一连串爆破的声音响起,不准动、放下武器的斥喝也在不远处此起彼落。
知道警方已经闯进仓库,就连历经大风大浪的白孝琥脸上也闪过一丝绝望,意识到自己被逼入绝境后,他试着放软态度。
小子,听你的口气应该不是警察吧我之前就很欣赏你,和我联手吧
察觉他试图拉拢柏慕尧,齐松龄来回张望两人的神色变化,吼着要白孝琥安静,对方当然充耳不闻。
我不管你原本是什么职业,也不追究你为何要帮助警方,但我保证你未来一年赚的钱,一定比那个小警察一辈子的薪水还多。
这个机会听起来挺不赖的。
柏慕尧非但没有拒绝,还露出轻松的微笑,齐松龄登时回想起对方同意接受委托案时曾提醒过他的事情,当场倒抽了一口冷气。
请别对我的人格存有不必要的信任,必要的时候请务必看紧我,以免我遭受诱惑出卖你。
不会的他不会出卖自己的
齐松龄不断深呼吸以平复起伏不定的情绪,自己的手上还残留对方的血迹,这就证明为了自己而伤痕累累的男人,是值得信任的夥伴。
此刻,两人的视线在凝滞的空气中交错,柏慕尧坚定的凝视着他,隔着玻璃镜片望向他的漆黑双眸,没有一丝动摇。
不过那位警官答应过我,绝对不会背叛我所以我也不打算背叛他。
原来他还记得
齐松龄不知这盘据胸口的纠葛情绪究竟该以什么为名。年少轻狂的自己,曾经信誓旦旦的说绝对不会背叛好友,最后却狠狠伤害了对方。
尽管好友说早已淡忘当时的伤痕,但他的背叛却是不争的事实,为什么事到如今,对方还愿意对他忠诚
而被拒绝的白孝琥,表情渐渐恢复之前的狰狞。
这么说,你是不接受我的提议了
不然,不然以那位警官的身手,恐怕会几乎同时干掉我们俩。
神枪手又怎样他要杀我早就下手了
遭到拒绝的白孝琥瞬间勃然大怒,以枪口用力戳着柏慕尧的额头,一边将他拖往更隐密的小路,俨然决定了逃亡路线。
我懂了,只要我有你这个筹码,他就不敢动手,是吧
他们不会为了我放弃你这条大鱼,比起我,你的价值更惊人。
不希望柏慕尧再刺激持枪胁迫的人,追上前去的齐松龄要他别再说了,没想到,对方却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开枪吧现在就直接射穿他的脑袋。
混蛋你有胆再叫他开枪试试看,在那之前我就会先打爆你的头
我是你的筹码,不是吗柏慕尧对白孝琥的直接挑衅,让齐松龄背脊发冷。听到没快开枪
不行我办不到他近乎崩溃的用力摇头。对方的枪口抵得那么紧,要是白孝琥在遭到枪击后,反射性的扣下扳机
不然他就要逃掉了,你想让他带着重要的证物跑掉吗你要烈叔白白牺牲,让大家长久以来的努力付之一炬吗
柏慕尧不顾一切的狂喊开枪,即使白孝琥不断怒骂着要他住口,仍不肯停止 o
如果你现在放任他挟持我逃走,最后他还是会解决我的,你听不懂吗现在就给我开枪
我叫你住口
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齐松龄眼看白孝琥的手在扳机上蠢蠢欲动,胸口绷紧的弦一下于断裂。
在泪水模糊视线前,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看准目标过。
砰
随着骇人的枪响,齐松龄抢先扣下扳机的指尖没有一丝颤抖,眼睁睁看着柏慕尧被自己击出的子弹擦过右腿,吃痛的发出呻吟,因站不稳而往下一跪。
完全没想到子弹会射中自己的人质,更没想到齐松龄会开枪射击自己的同伴,白孝琥一下子怔住,而就在这短暂一秒钟的迟疑,第二发子弹从齐松龄手中击发。
这一次,除了枪响之外,敌人连惨叫声都没有,身体便虚软的瘫下,在钝重的倒地声响后,一切归于无声。
无法抑制的热流溢满了眼眶,齐松龄粗鲁的抹去泪水,飞奔到柏慕尧身边,看见被他射伤右腿、之前还为了保护他伤到右臂的好友倒卧在地上,吃力的喘息着。
妈的你根本是公报私仇,还真狠心
难得听到这个人骂脏话,齐松龄只是哭喊着对不起,便用力压住他的伤处止血。即使刻意避开要害,让子弹只从大腿边缘擦过,造成的枪伤还是鲜血直流。
我想起来了,你一定是学臭老头讲的那个
齐松龄噙着眼泪点点头。被柏慕尧称为臭老头的老师,曾经讲述过射击人质的理论,还大肆批评如此伤害人质以求脱身的作法,那时早就看老师不顺眼的柏慕尧便发言表示无法认同老师的看法,甚至当堂和他对杠起来。
那时你明明说只要能保住人质的性命,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我想就连人质也会认同我的作法,不是吗齐松龄压抑哽咽的声音,拼命回想当年他反驳老师的说词。
我是说过没错你也记得太清楚了吧
所以我以为你也会认同我这么做
那是因为我没想过子弹会打到我身上啊
忍不住破口大骂的柏慕尧痛得脸色发白,齐松龄缩了缩脖子,眼泪有如狂飙一般涌出。
我也没办法啊我并不想伤到你可是可是如果不这样敞他真的会杀了你
我知道就连这件事也不是你的选择嘛
都什么时候了还挖苦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出于委屈还是安心,齐松龄忍不住放声大哭。
仿佛要将长久以来压抑的心情全都宣泄而出,他再也顾不得丢不丢脸、成熟不成熟、理性不理性,只是任凭满脸的泪水泛滥成灾。
如果有人看到他这张涕泪纵横又伤痕累累的丑脸,一定不会再叫他去演偶像剧了吧
哭屁啊吵死人了
柏慕尧蹙起眉头,抬手就给了他那张媲美偶像明星的脸蛋一巴掌。
虽然这一掌软绵绵地黏在面颊,根本不痛不痒,反倒像轻抚而已,但已让齐松龄错愕的止住泪水,正想回嘴你干么打我,打他巴掌的人却丝毫不给他平反的机会,只是垂下被他的泪水和血迹浸染的右手,抢先一步昏厥过去。
第七章
那几天惊涛骇浪的经历,恍如过了一世纪那么漫长。然而,一旦结束之后,日子却以想象不到的速度流逝。
齐松龄走在过度渲染圣诞节气氛的热闹街道上,低头看着手机萤幕显示的日期,距离上一次在好友面前号啕大哭的丑态,转眼已过了十天。
这段期间,他完全没有和柏慕尧见到面。
想起那时他背起因失血过多而昏迷的好友,疯了似的冲出去,正在逮捕毒贩的警察们看到他脸上和手上全都是血,加上理智全失的狰狞表情,一时还误以为他是想杀出重围的敌人而举枪相向。
所幸,在同仁的协助下,他顺利将柏慕尧送医,据说伤势比看起来还轻微,治疗后并无大碍。
而原以为把da还给石队长任务就完成了,毕竟接下来的工作,只剩下揪出那名一直暗地捅他们刀的内奸,还有让科技犯罪防治中心专心研究破解指纹及声纹辨识系统的方法,谁叫攻坚时间提早太多,导致由白虎开机的计画被迫腰斩。
不过,这些事情交给石队长烦心就行了,因为长得不像警察才客串演出的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插手。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光为了报告和善后等杂事,还有应付前来关切的长官们,就够他忙得不可开交。
每次想去医院探望柏慕尧,往往已经过了探病时间,不然就是等他有空过去的时候,对方早就睡下了,让他不好意思打扰。
也因此,直到柏慕尧不听医生的劝阻提早出院前,他们都无缘相见。
记得就是这家的蛋糕
拎着纸盒走出知名蛋糕店,齐松龄小心翼翼的将蛋糕放上副驾驶座。
虽然换了新车,偶尔还是会想念有人坐在隔壁的感觉
振奋精神般拍拍自己的脸,现在他应该好好享受得来不易的长假才是。
为了奖励他制伏大毒枭的英勇表现,并协助破获史上最大宗的毒品查缉案,想沾光的分局长对外宣称会善待他,于是给了他求了很久都没成功过的假期。
就连石懿成也曾和他联络,表示要是还有请调的意愿,可以找他帮忙,因此他们现在偶尔会约出来一起喝酒。
当他正试着培养放假的心情,车子已到达目的地,只去过一次的豪华公寓就矗立在视线前方。
不晓得他还爱不爱吃这种蛋糕瞄了身旁的蛋糕一眼,齐松龄忐忑不安地嘀咕着。
他买的是当年对方最爱吃的巧克力香蕉蛋糕,这种不应景也不配合季节的口味,害他被长相可爱的年轻女店员追问了好几次你真的要买这个吗。
在车上沉思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败给想见到那个人的渴望,他匆匆下了车。
虽然早就下定决心,任务完成后就分道扬镳,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想当面向对方道谢,或者说,得好好道别才行。
站在不熟悉的门前,他战战兢兢的按下门铃。然而,过了好半晌,都没有人前来应门。
对了他有可能不在家啊
齐松龄懊恼的抓抓头,在这个鼓吹恋人们相聚欢庆的节日里,说不定对方也出门和心仪的人共度圣诞夜了。
那个人要不是一张脸冷若冰霜,其实是个俊美挺拔的帅哥,更何况他还记得那个人对待喜欢的人,是温柔到令人眷恋不已的。
能够成为他的恋人,应该非常幸福吧
不要胡思乱想啦他斥责自己别再沉溺于消逝的旧情。明明是自己一手破坏的,却又无法不羡慕能享有那份温柔的人。
再按一次电铃后,依然无声无息,看来对方外出过节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在过来之前,他怎么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呢看来这些年自己好像没有什么长进嘛老是凭着一股冲动蛮干下去,难怪会被数落没有好好思考自己的选择。
怎么办呢这样吧再按一次电铃,就最后一次
要是有人在的话,他就把该说的话说一说,将一切做个了结,然后潇洒的回家去。
要是没有人在,表示对方已经和恋人共度佳节去了,他也不该继续死缠烂打徒增对方的困扰
正当齐松龄做好心理建设,举起手打算第三次按下电铃,门却啪的一声打开了,穿着高级黑色针织衫和卡其休闲裤的柏慕尧面无表情的出现在门后,虽然还是戴着拘谨的银框眼镜,但难得没有梳得过于整齐的前发随性地散落在额前。
齐松龄惊喜得瞪大了眼,心想原来在家嘛,还差点得意忘形的问对方没有和恋人出门吗,幸好最后关头忍住了。
可是念头一转,既然这个人在家,为什么不早点来应门
不过要是自己开口问了,就像在责备对方,所以到最后他干脆什么都不说。
于是,令人难耐的沉默,就这样横亘在两人之间。
过了一会,柏慕尧才率先开口。是你啊。
嗯,是我。早就习惯对方连寒喧都称不上的招呼语,齐松龄晃了晃手中的蛋糕盒,勉强挤出微笑。迟来的探病礼。
我没病,不过你还是进来吧。
接过他手中的蛋糕盒,柏慕尧展现最低限度的礼貌,侧身让他进屋,顺口问了句,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刻意招呼我了,你应该多休息才对。对了,你的伤还好吗
早就没事了。
背对着齐松龄走进厨房的柏慕尧,以往宽阔的背影似乎消瘦了些,但看起来的确复原得不错,还客气地问他咖啡还是茶。
记得柏慕尧曾吵着非得买eo不可,于是齐松龄决定顺着对方的喜好,回答吃蛋糕还是配咖啡比较好。
在客厅的单人沙发坐下,想起他们曾经为了睡沙发的事情大吵一架,他不禁哑然失笑,只不过想到当时连过往的宿怨也扯出来时,他的笑容又僵住了。
没关系,今天是他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