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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早餐
总统府有许多固定的日程,其中一项是每天早餐时分的小聚会。所有在家的家庭成员都必须参加。
每天早上七点半,荣启元都会穿戴整齐,准时下到二楼的餐厅和孩子们一起吃早餐。第一家庭的早餐自然是和普通人家不一样的。他们早餐的时候,每个人必须挑读一段当天报纸上的新闻。其余的人一边吃,一边发表意见。这项活动在荣启元的孩子们都还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起初是为了帮助孩子们认字,后来又变成为了让他们了解世界,现在,则是为了了解他们的想法。
荣启元格外的喜欢且享受早餐的时光。当选总统之后,这几乎是他一天里唯一的能坐下来和孩子们一起说说话的机会。
这天他照例第一个读报。他读报的语调也如朗诵圣诗般庄重。
“今日沙罗第二版,国内短讯,总统长子荣景笙退役――”
荣启元做贼一样偷偷瞟了他的大儿子荣景笙一眼。荣景笙就坐在他对面,身上只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沙滩短裤,正埋头和他盘子里的食物奋战。他高大而英俊,肤色均匀而健康,静止不动的时候简直可以拍下来当广告模特。然而他的动作实在算不上优雅。能抓的东西就直接用手抓着往嘴里塞,喝汤的时候嘴里笃笃地响,张牙舞爪地好象一条饿了半个月的鳄鱼。
――虽然粗鲁而无礼,但是荣启元用一个父亲的眼光来看,觉得他的动作带着孩子特有的稚气,非常可爱,所以一直狠不下心来纠正他。
荣启元迅速地把目光转移回报纸上,用比电台播音员更标准的腔调读道“本报讯,五月十日是每年一度老兵退役的日子。今年一共有三万六千四百一十二名官兵退役,其中就包括了总统荣启元的长子荣景笙。荣景笙出生于一九五三年,一九七一年按照沙罗法律的规定到陆军部队服兵役。他在离开军营之前刚刚度过了二十岁生日,并且获得了一等准尉的军衔。据悉,总统府将于近日举行一场小型的晚宴,欢迎荣景笙归来。”
读完这短短的几行字,荣启元的手心居然渗出了汗。他不动声色地把报纸放在桌上,“这个就不需要你们发表看法了。来,大家一起鼓掌,欢迎哥哥回来。”
荣启元率先优雅地鼓掌。餐桌上的另外两个孩子――次子景筠和三子景筌只得无声地放下了汤匙。在一旁负责照料他们饮食起居的郑太太也轻轻拍打着手掌。稀稀拉拉的掌声终于引起了荣景笙的注意。他舔舔嘴角,点了点头。荣启元连忙抛过去一个克制的微笑。然而荣景笙又立刻低下头去,开始啃一条鱼。
荣启元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把那张“今日沙罗”推到荣景笙跟前,和蔼地说“景笙,来给我们读一段吧。”
荣景笙“噗”地一声把鱼骨头吐到餐桌的中间,扯过报纸随手一翻,磕磕绊绊地读道“第三版,国内新闻,耶安郡发现,两具男尸,死者疑为鸡奸者。本报讯,昨日若罗岛、耶安郡、凯利镇上的三名居民,在镇外的一处山谷里,发现了,两具男尸。两名死者的身份已确定,他们分别为凯利镇中学的教师和镇邮局的邮递员。经过,法医鉴定,两名死者在死前均遭受了极度残忍的虐待。法医在其尸体上发现了鞭伤烫伤等,多种伤痕,两人的屏蔽均被割除。有凯利镇的居民称,两名死者在最近几个月的时间里,来往密切,常常互访,并且,在对方家里过夜。此案,目前正由当地警方进行调查。”
荣启元非常耐心地倾听,然后纠正了他读错的几个字。
荣景笙随手把报纸丢到了餐桌的正中间。荣启元郑太太点点头。郑太太立刻上前,把报纸收走了。
另外两个男孩都还在为这条新闻震惊。荣启元他们缓过一口气,才用安抚的口吻说“我先说吧,呃这件事,说明――我们国家的治安有待加强。我会在下次国务会议上强调这件事。景笙有什么看法”
荣景笙再次喷出一根鱼骨――这次鱼骨像跨越大洋的洲际导弹那样直接射到了对面荣启元的盘子里。
荣启元的眉毛跳了跳。郑太太要上来给他换盘子,他立刻摇头止住了。
荣景笙用手擦了擦嘴,“毫无疑问,这是绝对若罗岛上的圣教徒干的。根据圣教的教义,男人和男人是亵渎神灵,圣教里总有那么些狂热分子想要把同性恋赶尽杀绝。总统先生,叫警察直接去圣教坛要人准没错。”
荣启元微笑着提醒他“景笙,你应该叫我父亲或者爸爸。”
荣景笙挠头“抱歉抱歉,我总是不小心忘了这个。”
景筠茫然地看向荣启元“爸爸,男人和男人也可以么”
景筠今年还只有十五岁,对这一类的事情一知半解,并且抱有非常强烈的好奇心。
荣启元出身世家,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长大了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名绅士。所以非常不幸地,他这辈子还没有在餐桌上讨论过这种下流的事。
荣启元尴尬地咳嗽一声“这”
荣景笙朝他挤挤眼睛“谁说不可以你可以和景筌试试――把你的屏蔽放进他的屏蔽里就对了。”
景筠看向景筌。十四岁的景筌涨红了脸,迅速还击“哥哥似乎经验很丰富啊。”
荣启元不得不出来控制场面“景笙,我们在吃早餐。而且,我认为无论在什么场合,公然谈论这种事都是有损礼节的。”
荣景笙挑挑眉毛“原来您从不谈论这种事么可是您十五岁的时候就把我妈的肚子搞大了――看来您很有无师自通的天分呢。”
荣启元“”
这顿早餐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了。除荣景笙还在满不在乎地大嚼,景筠和景筌都放下了汤匙,再也吃不进别的东西。荣启元是个认真而刻板的人,所以尽管早餐实际上已经结束了,他仍然要景筠和景筌继续读报纸。
郑太太送上来另外一叠报纸。景筠抽了一张科学画报,读了一条发现超新星的新闻。景筌在报纸堆里翻了半天,忽然眼前一亮。
“咳咳――星期8头版,本报独家,麻烦归来――总统长子大起底。”
“星期8”是沙罗国发行量最大的娱乐报纸,以天马行空的行文和劲爆的内容称著。荣启元已经料想到了那篇文章会说什么,立刻插话“景筌,你们吃饱了就去上学吧。”
景筌抗议地指指餐桌正对面的落地座钟“还有二十分钟呢。爸爸,您说过打断别人的话是不礼貌的。”
荣启元“”
荣景筌用夸张的语调接着读下去“如果各位留意最近几天的新闻照片,就会发现总统先生俊美的容貌变得有些憔悴了。而且据本报记者的观察,总统先生的脸上还多了一双黑眼圈各位一定会很奇怪,最近我们的国家风平浪静,国际上也没有什么值得总统为之过度焦虑的事情,总统先生究竟为什么会如此疲惫呢但是如果各位把目光转向总统府月亮宫,就会发现,总统先生烦恼的源头就在他身边。没错这个烦恼的源头,就是总统先生的长子,刚刚从陆军部队服役归来的荣景笙”
荣启元缓缓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是真的烦恼了。
从手指缝间偷看一眼荣景笙,只见他正面不改色地把最后的汤喝掉。荣启元命令地看一眼景筠,然而景筠似乎是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这文章读完。
“荣景笙出生于埃罗岛兰斯郡,母亲是一名年长总统十岁的、名为“希兰”的私人看护。在总统先生十五岁因为从马背上摔下、左腿骨折而不得不卧床休养时,这名女看护为他带来了许多生活的乐趣。然而总统的小乐趣没过多久被剥夺了,希兰荣氏的族长、也就是总统先生的祖父亲自解雇,并赶回了埃罗岛的老家。
有证据证明希兰曾试图在地下诊所堕胎,但是没有成功。九个月后,她生下了荣景笙,并为他取了一个当地的名字都山,意为松鼠。希兰把都山扔给了自己的姨母,自己跑到埃罗最大的城市琉璃重操就业。都山八岁时,希兰的姨母去世,她不得不将他接到身边。到了琉璃市以后,都山才穿上了人生中的第一双鞋。在此后的七年间,都山跟着希兰在许多家庭间辗转,因此我们可以通过访问获得许多关于他们的资料,包括――所有曾经和该名女看护有染的男主人的名单――”
景筌说着举起报纸给大家看那一长串“与希兰有染”的男主人的名单。上面不但有他们每个人的照片,旁边还详细地列出了他们的职业、家产以及和希兰勾搭上的时间。
“五年前,女看护因染某种疾病去世,死前写信通知了时任国会议员的总统。总统把都山从埃罗岛接回位于花都郊外的荣氏大宅,并按照荣氏族谱的排辈为他取名荣景笙。噩梦从此开始了。
高大,英俊,阳光――每一个见过荣景笙照片的人都会立刻得到这些印象,年轻的女孩子们也许会立刻把他当成心目中的王子。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生活中的荣景笙性格暴躁,易怒,言行举止粗鄙,傲慢,且不守礼节。对意见不合者动辄拳脚相加,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他还曾赤身裸体地在荣氏豪宅的花园内行走,把所有人吓得惊叫。这类举动使得他难以为总统和整个荣氏家族所接受。在经过了三天鸡飞狗跳的生活之后,总统决定把他送到大洋彼岸的大布利顿国读寄宿学校。然而过了不到一个星期,他就被校长礼貌地请出了学校。
接下来的三年间总统不得不走遍全世界为他找一间适合的学校。年满18岁时,他本应该在大学里继续学业,然而他恶劣的事迹已经在教育界广为人知,就连沙罗本国的大学都不愿意接收他。在总统先生头疼万分之际,沙罗的法律解决了他的麻烦。沙罗兵役法规定,所有的成年男子都必须至少服两年兵役。如果一个男性公民在成年时没有学业在身,就必须立刻去当兵。总统在发现了这一点后,立刻就把他送到了陆军部队――”
座钟“当当当”地响了起来。荣启元下令“快去学校”
景筌悻悻地放下报纸,拉起景筠的手走了出去。荣景笙把那张报纸拿过去随手翻了起来。荣启元的手按在额头上,眼角的余光瞥到荣景笙的手依旧紧紧抓着报纸的边缘,指节捏得发白。他很想说点什么,然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只是想让你接受最好的教育,让你练成一个合格的男子汉,决不是――
荣景笙继续面无表情地一边吃东西一边翻着报纸。翻到后面,突然爆出一阵惊叹声“这妞儿屁股真大啧胸也够大的――摸起来一定很舒服”
荣启元“”
荣景笙站了起来,心满意足地擦擦嘴。
“东西很好吃。谢谢款待。”
作者有话要说开坑大吉进来的统统留个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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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欢迎晚宴
荣景笙吃饱喝足,打着饱嗝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上楼去。荣启元坐在原处,手抓着餐桌的边缘目送他离开。风掀起白色的窗帘,阳光从旋转楼梯旁的落地大窗照进来,又落在他光裸的后背上。阳光随着他的动作在肌肤上流淌,折射出一片明亮却不刺眼的,绚烂的光。
荣启元有一瞬间的眩晕。
然后荣景笙一转身,从楼梯上消失不见。
荣启元突然愤怒了。怒火在他的心底熊熊地烧了起来。有个声音在脑海中咆哮――抓住他,抓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把他拎起来狠狠揍他的屁股揍到他哭着求饶
这样那样地想了一会儿,荣启元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脸上的表情始终都没有变过。他整个人就像一口死火山里的湖,里头汹涌澎湃也好,天崩地裂也好,外面永远是波澜不惊的。
荣启元想,荣景笙的身材大概是从他的母亲那里遗传的。他隐约记得荣景笙的母亲是个身板非常之壮硕的女人。他们相处的时间其实只有很短的几天。他因为受伤,不得不卧床休养,无聊的时候就自己手淫打发时间。有一次他正把自己搞得飘飘欲仙的时候,那个女看护推开门进来了。
她仿佛发现新大陆那样的惊喜,非常干脆地反锁上门,坐到了他身上。
“你要是敢出声,我就把你打飞机的事告诉你全家。”她恐吓他。
许多年以后荣启元收到希兰临死写的信,才想起了这个夺去了他的童贞的女人。他唯一记得的是,她骑在他身上时胸前那两只像水袋一样剧烈晃动的乳房。
荣启元摇了摇头,藉此把那两只乳房甩出自己的脑海。盘子里的那根鱼骨头又闯进了他的眼帘;跟着回来的还有荣景笙噘起嘴把它喷过来的情景。荣启元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了。刚才荣景笙那乱糟糟的头发,惺忪的睡眼,的上身,花花绿绿的沙滩裤,高高翘起的二郎腿和一晃一晃挂在大脚趾上的沙滩鞋,还有他那只因为直接抓食物而油腻得发亮的手,他漫不经心吐出来的下流无耻的脏话――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怒不可遏
他是沙罗国的总统,他的儿子不能这样的没有教养
荣启元回头仔细想了想,忽然发觉自己最大的失误在于――他居然认为传说中无比严格的寄宿学校和军队能把荣景笙给教育好。现在他明白了,这码事不像治国,只要用对了人便可高枕无忧。
“以后,请不要让我在饭桌上看到任何动物的骨头。”荣启元心平气和地对郑太太说,“还有――”他把报纸取了过来,“请总管过来一趟。”
月亮宫总管王绍康很快就到了餐厅。荣启元把报纸举起来给他看“请给这位――梁思思小姐送去一张欢迎晚宴的请帖。”
那个版面上登了许多上露沟下露腿的明星艳照,他一时间也分不清荣景笙说“屁股好大”的是哪一个,只好选了其中胸部和臀部都堪称翘楚的一名女郎。
王总管很是为难“先生,这似乎不太好。月亮宫从未邀请过这样的客人。”
王绍康五十多岁,白白胖胖,脾气和霭,在荣启元入住月亮宫之前,已经伺候过了四个总统。
“先生,”郑太太在一边皱眉道,“恕我直言,您也许不知道――这位梁小姐是专门演成人电影走红的。没有必要因为景笙随口说的一句话,就做出不恰当的举动。我个人觉得,如果您希望给景笙一个惊喜,还不如请这位小姐私下里来做客呢。”
荣启元两手交叠,撑住下巴“不,就请范小姐参加晚宴。这次请客是我自己掏腰包,我当然有权决定邀请谁。”想了一下又补充“请梁小姐务必穿报纸上这条裙子来。”
王绍康耸耸肩膀“好吧。”郑太太和他对望一眼,然后红着脸问“请问――需要给他们准备一个房间吗出于安全的考虑,我们是不可以让任何外人上去三楼的。”
月亮宫的三楼是总统一家人卧室的所在,是禁地中的禁地。
荣启元食指在桌沿轻敲,摇头“到时再说。”
两天之后,在荣景笙“不小心”打烂了两只盘子和五个茶杯,踢爆了一个沙袋,砸了一个花盆和差点捏死一只猫后,欢迎荣景笙退役归来的晚宴如期举行。
荣启元对外声称这只是个“小小的家庭聚会”,只会邀请少数亲友参加,并谢绝媒体访问。但是当宾客们准时抵达月亮宫那著名的宴会厅的时候,他们才发觉总统的“亲友”也未免太多了点。
荣家在沙罗首都花都市的全部亲戚、荣家的世交好友、荣启元领导的“沙罗人民党”的核心人物、总统内阁的大部分成员、国会里各个主要党派的议员、各国大使、圣教廷的沙罗大主教和几个著名的导师、甚至还有吉朗国正在沙罗度假的安达亲王挤挤挨挨地来了三百来人。
所以当到他们看到梁思思穿着一条极端暴露的鹅黄色吊带裙出现在月亮宫外的时候,他们都懒得表示惊奇了。
晚宴正式开始之前,荣启元端着酒杯,像一条鱼那样优雅地在宾客间游走寒暄。他天生有一种特殊的本领,能令人都觉得他正在把全副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所以每个人都乐于和他说上几句。就在他不动声色地往梁思思那边移动的时候,有人拍他的肩膀。
“你搞什么名堂”
回头一看,原来是他哥哥荣启澜。
“就算是为了给李铭哲他们助选,也犯不着闹这么大动静吧”
荣启澜虽然比荣启元大了两岁,但因为从事商业的缘故,性格比荣启元反而要活泼得多,见了谁都喜欢拉扯搂抱一番。
荣启澜说曹操曹操就到。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荣启澜的问题,就看到李铭哲从人群中奋力挤了出来“启元”
荣启元回头招呼“铭哲――”
李铭哲是“沙罗人民党”眼下真正的掌权人,和荣启元的交情可以追溯到上中学的时候;所以他们习惯了直呼对方的名字。
荣启澜和李铭哲一左一右挟着荣启元到了个稍微冷清些的角落。荣启澜吁一口气,小声揶揄他“小祖宗呢当兵回来就搞成这样,将来娶媳妇的时候还不得把整个沙罗都翻过来”
荣启元照例是八风不动的。
李铭哲接上话头“照他现在这样,我怀疑就是把整个沙罗都翻过来他也娶不到媳妇了。哎呀,所以你干脆先给他准备好了”说着朝不远处正攀着安达亲王说话的梁思思挤挤眼。
荣启元抬腕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叫他下来。”
荣景笙永远都是不在状态的。所以当荣启元发现他居然连衣服都没穿好的时候,并没有生气。
按照荣启元的意见,荣景笙既然是退伍归来,宴会上就应该穿他那身军服,佩上一等准尉的肩章。但是荣景笙嫌热,至多肯在拖鞋和沙滩裤之上再加一件背心。郑太太一介女流,不好跟他动手,两人就这么僵持在那里。
荣启元走过去,微微颔首。郑太太无声地离开,关好房门。荣启元走到穿衣镜前,非常仔细地整理他自己的领结,头也不回地说“我知道军队里有紧急集合的训练,士兵必须在两分钟之内穿戴好,拿起行军装备和武器出去集合。我听说,你的表现非常好。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只是对你的恭维”
两分钟之后,荣启元带着已经穿戴整齐了的荣景笙出现在宴会厅内。
枝形吊灯散射着柔和的光,在立于其下的父子身上染了层了一层耀目的颜色。荣启元带着荣景笙从一众宾客间走过,惹来一阵低低的赞叹。
他们父子两个的相貌其实不是很相像。荣启元的母亲是一位清秀温婉的世家小姐,他继承了她的隽秀,脸型的线条非常柔和,每一个角度的每一根弧线都弯得恰到好处。荣景笙却像极了祖父――也就是荣启元的父亲,比荣启元多了几分刚硬俊朗。但,都是极俊美的。
荣启元这晚穿了一身纯白的礼服,领口戴着白色的蝴蝶型领结,仿佛一位从中世纪的油画中走出来的绅士。荣景笙的军装也是全身纯白。黄色的流苏从肩上垂下,每一粒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腰间紧紧扎着腰带,更显得他腰细腿长。
从下面看上去,他们并肩站在那里,仿佛阿美利加国的电影明星那样闪人眼。
不少站在后面的太太小姐们不顾风度地踮起脚尖,想要把他们看个清楚。
荣启元始终担心荣景笙会做出什么失礼的言行,在扫视场中宾客的同时还要分出一点余光盯紧他。
“女士们,先生们,非常感谢大家今晚能抽空来参加这个小小的晚会――”
荣启元的表情照例是平静而友好的,荣景笙却是一副上当受骗且非常无聊的表情。他显然很不愿意那样站在荣启元身边。
荣启元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欢迎辞之后,把荣景笙拉到前面,“景笙,来说两句吧。你在军队呆了两年。这两年你长高了,身体也变得更加强壮,从一个下士变成一等准尉,还拿了军队里的许多奖,我猜,你一定有很多想要和大家分享的感想――”
荣启元说话的语调非常的诚恳,而且富有煽动性。每说一句话,都要侧过脸看荣景笙一眼。
荣启元想让他知道,自己是发自内心地在为他感到骄傲。
荣启澜和李铭哲站在人群中小声交谈。
“不如我们来赌他会说什么”
“一千块。”
“好。”
荣景笙仿佛是承受不住众人的目光,举起手来挡住眼睛“我们就不能先吃饭吗我饿了。”
荣启元“”
宾客们都抿紧了嘴唇。荣启澜和李铭哲互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晚宴在所有人的沉默中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用实际行动证明,老子是很勤快的天气很冷大家用爱烧死俺吧
3、欢迎晚宴续
月亮宫内,仙乐飘飘。
乐声来自沙罗眼下最红的乐队“火橄榄”。欢快的舞曲和歌者的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圆形的大厅内回响。音乐使得所有人紧绷神经都松弛下来。宾客们大多互相认识,都散开来三五地闲聊去了。五月是沙罗一年中最好的时候,温度恰好,湿度恰好。夜风和着花香从敞开的长廊吹进大厅,把每个人的每个毛孔都吹得无比舒适。
只有荣启元觉得很不舒服――简直可以说是如鲠在喉,如芒在背。荣景笙仿佛是一个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开。
现在“炸弹”两手插在裤袋里,大摇大摆地走向大厅一侧餐台。餐台上摆着上百只晶莹剔透的玻璃盘子,每只盘子里的东西都能让人在三秒钟之内垂涎三尺。
荣景笙自己拿了只空盘,开始老实不客气地往里面堆东西。
荣启元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这时圣教大主教卡塔耶塔端着酒杯迎了上来。一眨眼的功夫,荣景笙就不见了。
他沉住气和大主教寒暄“我今早在广播里收听了您在国立花都大学的演讲,收获良多――”
荣景笙端着盘子就站在一个拐角里,用手抓着糕点和水果布丁大口吃了起来。奶油在他的嘴角画出一圈白色的“胡须”。黄色的芒果汁从嘴角滑落,在衣服上染出几个黄色的小太阳。
附近原本还站着几个人。他们见状,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讪讪地走开了。
“嘿,景笙,干得漂亮,我正好也饿了”
荣景笙的眼皮一跳。
有个金光闪闪的人端着一大盘油炸的海鲜走了过来,“你的皮肤晒得真好看早知这样,我也当兵去。”
那人二十七八的年纪,穿着吉朗国的传统金色长袍,头戴金色纱巾,遮去大半卷曲的褐色短发。荣景笙一眼看去,只见他鼻高目深,脸型瘦削,非常英俊。
再看他旁边,还紧紧贴着一个穿着鹅黄色吊带短裙的,丰乳肥臀的艳妆女子。
荣景笙看她一眼,觉得眼熟。再看,还是觉得眼熟。等到他看到安达亲王的手在她的屁股上捏了一把的时候,他终于想了起来。
他站在那里吃吃地笑了。笑得非常非常的开心。
梁思思错愕地看着他,小心地打招呼“荣先生,请问,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荣景笙大笑着摇头“没,没事,没事。我是想起了别的事情,突然想笑――”梁思思更加不安,一闪闪到安达亲王身后,可怜楚楚地抱着安达的胳膊。
坊间的各种八卦报纸把荣景笙描述成一个喜欢对弱小者实施暴力的恶魔,她有些害怕。
安达回头拍拍她的肩膀“你先自己随便逛逛吧,月亮宫不是那么容易进来的。”
梁思思如获大赦,朝荣景笙点点头“失陪了。”说完立刻就消失在人群中。
安达耸耸肩“你们国家的女郎似乎有些怕生呢。”
荣景笙想,比起我,你不更加是个生人但是她愿意和你厮混。
荣景笙还没来得及接上话茬,荣启元就先把话头抢过去“安达亲王,今晚您能来,真是万分荣幸”
他在那边和大主教寒暄了几句,突然瞥到安达和梁思思在和荣景笙搭话,立刻大步走了过来。
一看梁思思已经躲得远远地,就忍不住微笑起来。荣启元不过是想让荣景笙知道――无论荣景笙想要什么,自己都给他送到眼前。
但是能不能抓得住,却要看他自己的本领。
安达亲王施施然朝他们父子飘过去“总统,你儿子真漂亮,仿佛居住在深海的人鱼王子。”
荣景笙用手抹一把滴在下巴上的芒果汁“是吗你也不错。”
荣启元咳嗽一声“景笙,当别人赞美你的时候,你应该表示感谢。”
荣景笙把手掌中的芒果汁和奶油重新舔回去“谢谢。”说着捏起自己盘子里的一块菠萝放到安达的盘子里“别吃那么多油腻的东西。来点这个吧,帮助消化。”
那两根手指上,毫无疑问地还沾着他自己的口水。
荣启元往前走了半步,插在荣景笙和安达之间,正想礼貌地请安达不要介意,却见安达拈起那块菠萝,丢进嘴里。
“嗯,真不错,又甜又脆,真像沙罗灿烂的阳光。总统先生要来点吗”
荣启元把话吞了回去,换成礼貌的拒绝“谢谢,我不饿。”
话刚说完,就有块菠萝举到了他嘴边。荣景笙阴恻恻地笑“父亲,就因为您到现在还没有饥饿感,才需要消化啊。”
荣启元看着那只黄白交错的手,嘴唇像军事基地的大门那样闭得死死的。
安达笑得脸上开花“听说华族的传统是父慈子孝,今天亲眼看到,真是羡慕。”
荣启元一咬牙,小心翼翼地把那块菠萝吃了下去。眼看着荣景笙得寸进尺地又准备拈一块过来,当即转身向几步之外的卡塔耶塔大主教“主教先生,请允许我向您介绍――”
安达白卡塔耶塔一眼,转身就走。临走朝荣景笙眨眨眼“人鱼王子,回头我再给你打电话。”
等荣启元回过头来,安达已经溜得没影了。
卡塔耶塔颇为遗憾“我一直都很想认识这位亲王。毕竟,吉朗公国至今能保持政教合一,在人民中间严格施行教法,安氏王族功不可没。”
荣景笙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这么说,大主教似乎对沙罗施行政教分离不满如果您想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