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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时，我还去看了他，他已经快不行了，每天只能在轮椅上晒晒太阳。”

    华曦有些好奇，“那你怎么来了深圳”

    “后来妈妈改嫁了，嫁到了香港，爸爸说，妈妈和那个人已经好了很多年了，是妈妈刚参军时的战友，复员后就去了香港。所以我毕业时就找了个理由到了深圳，以为这样就能经常见到妈妈。可我到深圳的时候，妈妈带着弟弟移民去了贝尔法斯特，又让我空想了。现在，我一年回福州一次，去看看爸爸，他身体很差，脾气还是那么坏，全医院的人都怕他，不过，估计也见不上几面了。”

    第二章 那个八月16

    华曦注意到，小美说到妈妈的时候，眼角里开始闪着泪光，眼神也迷茫了。

    “你恨他吗”

    “恨谁”小美惊异地问。

    “你爸爸啊”

    小美沉重地摇摇头，两道细细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我不知道，他毕竟是爸爸啊，看到他瘫在轮椅上的样子，我好难过，可惜我不能替他分担什么。舰队的叔叔们都说爸爸是个好军人，和妈妈是个错误的结合，我也是个错误的产物。也许是妈妈太浪漫了，我还记得小的时候，妈妈来湘西看我，在老家的门口，总是唱着歌哄我睡觉，我那时就学会哼好多苏联民歌，像红莓花儿开、喀秋莎什么的，所以到上大学的时候，一到联欢的时候，我就只有唱那些古老的苏联民歌，很多是同学们没有听过的。可惜，我没有唱歌的天分，这一点不像妈妈。”

    一轮满月已经从上海宾馆的背后爬了上来，将四周的水面照得明晃晃的。

    “你是不是听烦了我可是有生第一次和别人提起这事。”

    华曦急忙摆摆手，“我都听得入神了，对我来说很新奇，也许是我的经历太平淡了。”

    小美似乎没有在意华曦的解释，继续沉浸在断断续续的回忆里，“从离开外婆的这些年来，我没有谁可以相信，也没有谁想听我说话，所以我就自己讲给自己听，特别是到深圳以后，我觉得我要憋死了。我总是等啊等，自己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可是，等来的是妈妈两三个月来的一张明信片，等来的是外婆在老家病故的消息，从今天等到明天，也不知道要等什么，可就是要继续等下去。”

    华曦发现小美的脸颊上已经有了一道泪痕，在皎洁的月光下，像一条银线在风中飞舞。

    “你可以尝试谈一次恋爱，也许它可以帮助你摆脱许多。”

    “试过了，这招儿不灵。”小美笑着说，嘴角的妩媚里带着一丝狡黠。

    “上大四的那个暑假里，他比我还低一个年级。可是热度没持续几个月，就开始烦了。为什么还不是受不了我的男人气呗”说完，小美自己先哈哈笑了起来。

    “喂，我刚才可是玩笑话，你不要当真啊。”

    小美摇摇头，把悬在木棚外的两条腿晃得像个秋千。“你不说，我也知道，反正我也改不了了，就这样吧。”

    “我就喜欢你这样。”

    小美眯起双眼，“嘴巴真甜，让我闻闻，”说着就把鼻尖凑到华曦的面前，使劲地抽抽鼻子，“真不错，好甜不过他可没有你这么乖，经常禁不住我整蛊，没闹一会儿就急了。”

    “就这样结束了”华曦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是替她惋惜还是替她庆幸。

    “哪有那么容易收场，你以为是美国电影谁也没有想过分手，谁也没有想过未来，就是这样，反正不重要。我毕业来深圳的时候，他也没有怎么挽留我，他毕业留在厦门，我也没有要求他来深圳，他乐得清静，我乐得轻闲。嘿嘿，实际上便宜了他。”

    华曦嘴巴撇起来，“我已经听不懂了，你们是小孩子过家家吗你以后呢”

    “你可真是够笨的，这和以后有什么关系呢实际上不过是没有勇气说分手罢了。另外，又何必让自己更空虚呢”

    华曦试探着问，“那你以后呢”

    “什么以后你怎么那么关注以后啊，以后还不是和现在一样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会有不同吗”

    “我倒不是关注以后，主要是刚来深圳，还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明天和今天一样。”

    “那你就不想嫁人了”

    小美惊呆了一般，叫着“嫁呀，当然嫁不光要嫁，还要嫁个满意的。”

    “谁会娶你”

    小美犯愁地挠挠头，“这倒是个问题，我以前怎么没想过呢。”然后试探着问道“要不，咱俩就凑合凑合”

    华曦见小美又顽皮起来，就顺势接道“我看够呛，不一定能忍受得了。”

    小美继续道“你就忍忍吧，要不怎么叫凑合呢反正你的条件也比较困难，我就算是支援灾区了。”

    “要是就这么定了，你看我们挑个日子把大事办了”

    “嗨，既然是凑合还挑什么日子啊，趁现在四周没人，还不抓紧就地正法”

    两个人调笑着，时间就这样匆匆过去了。在这水泄一般的月光下，没有疲倦、没有困意，月亮挂在被暴雨洗静的天空上分外明亮。远处的霓虹灯诉说着夏夜的故事，四周的虫鸣此起彼伏，为这样的夜晚增添了一份悠远，一份宁静。

    两个人说笑着，又不约而同地停下来，注视着对方。华曦伸手揽住小美有些凉意的肩头，小美顺势闭上了双眼，让长长的睫毛弥合彼此的情绪，华曦轻柔地咬住小美的嘴唇，让一份男人的温存悠长地润进小美的心里，感受着小美湿润的温度。两人急促的呼吸吹拂到彼此的脸上，让剧烈跳动的心共振着对方的脉搏，舌尖寻找着神秘的暗夜，聆听着血液里游荡的激情。

    “这是我今年夏天的第一个吻。”小美推开华曦的手，整整衣服，严肃地说，“果然是高手。”

    华曦一愣，“是接吻高手还是调情高手”

    “都是。老实交代，亲过多少个女同学了”

    “土木系和建筑系的本科和硕士生基本上无一漏网，博士生里还差几个。”

    “哇，佩服佩服，以后要多多讨教。”

    华曦为自己的牛皮有些自鸣得意，“现在就可以继续免费授课。”

    小美撇撇嘴，“不行，今天忘记买牙膏了。”

    两个人记不起是怎样走出这片沼泽了，只是记得每一步都踏碎一片月光。在他们的身后，月光悄悄地聚拢，让这个夜晚继续明亮下去，继续把寂寞和烦恼留给这个城市无数未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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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台风季节1

    华曦出院的时候，小美没有来，只有吴缨过来替他收拾东西，并把他一直送回金城大厦。在临出医院的时候，华曦问起那个把自己送医院的女孩，吴缨说当时那么紧张，名字已经想不起来了。华曦于是又返回住院部翻查入院登记，只见送院一栏上草草写着胡蓉两个字，下面没有电话、地址，只看得出是一个女孩的潦草笔迹。华曦失望地走出医院，叫了出租车回到住处。

    华曦看着已经积了一层灰尘的住处，心情变得很坏，本想打扫一遍，看着眼前杂乱不堪的家，还没干活就觉得浑身酸软。想想自己几十万的家底变成了一堆昂贵的玻璃碎片，忙了很久的工程落到阿求这小子的手里，心里阴沉得像一摊碍眼的煤渣。于是干脆拔掉电话线，栽倒在灰尘扑鼻的床上，蒙头大睡。华曦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在似梦似醒之间，多少故人和往事在眼前匆匆而过。吴缨用手捋着卷曲的头发，柠檬般的唇向自己打个粘粘的招呼；小美这时总是迅速转过头去，将一头散乱的黑发甩给自己；阿求笑得眯上了眼，忙不迭地从包里掏出烟；宁绍辉从来不喜欢这些人，他更愿意闷头坐着，看着大家你唱我和。惠惠和叶青在哪儿身边那些谈笑风生的人们呢好像黑夜过后就是黄昏，夜色苍茫之间，眼前朦胧晃动的永远是捉摸不定的影子，所有人都互相重叠着，像是皮影戏里的呆板角色，忽近忽远。寂静的黑夜像一串章回故事，像串通后密谋上演的一出哑剧。终于在天亮之前，鼻梁上架着金边眼睛的凌红从那株大榕树下闪出来，直勾勾地盯着华曦，目光里充满了无法化解的仇恨。

    华曦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站到花洒下痛痛快快地冲个冷水澡，这时，大脑才逐渐地清醒过来。他光着身子走到客厅，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两包方便面和一点辣椒酱，他干脆到水管下喝了两口凉水，又坐到床上。这套房子是华曦从设计院出来时，向一个早年移居香港的浙江女人租下的。

    金城大厦曾经是深圳市红极一时的豪宅，只是现在已经明显地破旧了，楼梯里黑糊糊的，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商铺，叫卖声和叉烧店的音乐每天持续到后半夜。房间很小，放下那张华曦特意购置的双人床后，窄得仅够一个人转转身。不过从23层的窗户上，可以越过粤海酒店眺望到深南路的全景，特别是天黑之后，大剧院门前的灯火可以清楚地成为暗夜中最明亮的地方。手表已经摔坏了，床头的闹钟也停了，华曦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时间，只是看到即将落山的夕阳从窗外直直地投射进来。

    华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反正酸疼的脑壳已经不能忍受枕头的挤压。他干脆赤身裸体地坐在23层的窗台上，呆呆地看着夕阳落山。夕阳渐渐地沉到了楼房的背后，将西边的那一大片天空照得如稀释的血迹一般，深南大道上逐渐亮起了幽暗的车灯，如排着队的鬼魅。

    电视里预报着台风的消息，太平洋西岸的低压气旋已经形成，代号“朱庇特”的强台风正在向广东沿岸袭来，华曦想起，如今又到了台风季节。每到台风来临的时候，就是博物馆大院的年轻人开心聚会的时刻，在南海边的这个小城里，台风是每年必经的洗礼，也是所有人无法忘记的回忆。无论台风大小，博物馆大院的单身汉们都会选一间宿舍，自己买菜烧饭，大吃大喝一顿，这是一年里最开心的时候。所有的活动都要华曦出面安排，否则大家就会吵上门来，一同指责他的懒惰。

    第三章 台风季节2小说上传分享

    华曦没来多久，就成了这个大院里单身一族的核心。

    每天黄昏时，总有一群年轻人聚在篮球场打球聊天，特别是叶青和惠惠，更是这群人中的活跃分子，每天嘻嘻哈哈地搅个不停。只有小美会很安静地看着大家天南海北地聊天，这个时候，她总是默不作声，脸上也不会流露什么表情，尽管华曦会时不时地和她搭上一两句话，她也只是点点头算做回答。华曦注意到，这段时间里小美的情绪低落了许多，即使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小美似乎也没有了那份肆意。

    每天吃完晚饭，华曦就会拿起篮球来到球场，自然会有几个寂寞的单身汉聚在一起，开始一场小型的比赛，宁绍辉就是其中最凶猛的一个，虽然球技一般，但是擅长冲撞，防守时寸步不离，因此经常被华曦安排为防守后卫。这个时候，三三两两的女孩子就会围坐在台阶上，偶尔几句呐喊加油，特别是惠惠的尖叫声，总让华曦状态异常骁勇，因此会换来更多的尖叫。小美也会拎着她的收音机，坐在人堆里，注视着华曦的一举一动。

    球场上分不出胜败，于是大家围坐在一起，用讽刺和挖苦继续斗争。虽然话题每天都有新变化，但是最终都会落到叶青和惠惠的身上，特别是两人未来的婚姻问题，大家提出了超过一百种以上可能出现的结果，而每个结果都是孤守残灯、落寞而终，最后必然让两人面红耳赤、愤怒不已。当深夜来临的时候，华曦就带着大家到巴登街路口的那家夜宵摊子上，轮选一名东主，让大家小吃一通，使这个夜晚里欢乐的人们能多一点点满足。

    每次回程的路上，华曦都会主动凑到小美的身边，虽然不说什么，但能感受到小美身上不自觉流露出来的依恋。一次，走进博物馆大院的时候，华曦忽然发现小美眼睛里有了一点泪星在黑夜中闪烁，华曦放慢脚步，拉住小美的手，“怎么不开心”

    小美停下脚步，没有作声。

    “也许你可以信任我，也许可以说给我听一听。”

    小美仰起头，平静地像篮球场上洒满的月光，“实际上，我也不能肯定我是不是不开心，反正，我不知道。”

    这场对话就这样结束了，华曦回到资料室里有些睡不着。这个夏天，似乎空气都是静止的，窗外没有一丝风，只有不变的温度驱赶着睡意。虽然离那场大雨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但是华曦明显感觉到了小美有了些变化，疯疯癫癫的劲头儿似乎被雨水冲淡了，有时华曦感觉小美安静的像只懒惰的猫，总是守着收音机里的音乐，观望着夜色中流淌而过的乐符。华曦希望能在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