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越目光陡然锐利“所以陈武上仙,你先前怎知我叫楼越?”
勾陈头皮瞬间就惊麻了。
楼越从未告诉过他名字,而他自然而然地就叫出了楼越的名字,后来还一直楼弟楼弟地叫唤。
顿时想起前些日子两人的一段对话“我和你非亲非故,怎当得一个弟字?”“不叫你楼弟,难道连名带姓的叫楼越?见外不说,还不太客气。”“我倒不觉得”。
忽然明白,楼越一句“我倒不觉得”含有的另一层意思。
楼越心思之深,套话之精妙,大出勾陈意外。
楼越把语不惊人死不休奉行到底,又抛一个炸弹“你还要说不认识紫华么?”
勾陈……孩子太聪明,真的很犯愁啊!青华,我理解你以前带孩子的痛苦了!
以勾陈的性格并不愿说谎。青华决定不以真实身份对楼越是有自己计较和考虑;而他当年对青华一句“依你”同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以预测,眼下若向楼越承认了和“紫华”的关系,可以预见将有更多问题会被问紫华在哪里,紫华为什么要走……
有一个谎言就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谎。
勾陈很头疼。
于是换了一种回答,他蔼了声音,“我守了你三年的楼,要知道你名字有多难?我来越风山不仅看上了这里的风水,还想收你为徒。”
楼越冷冷地扫一眼勾陈。
勾陈神一般的理解了楼越的意思你想太多了。
秋末,海上升平。
楼越独自一人去了海里,平躺海面上,一手枕着脑袋,一手搭在胸口,手里握着那颗海螺。(第一部有讲到这颗青华送的海螺)
勾陈半日不见楼越,找到海上,落在楼越身边,问道“楼弟有心事?”
楼越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远处,把海螺收进衣襟。
这个动作坐实了勾陈认为海螺中有蹊跷的想法,他暗暗决定绝对不能让那条小白脸龙暗渡陈仓。
他暗中运了法力,透明细丝钻进海螺,如石沉大海,毫无作用。暗中又运了法力,成打的细丝钻进去和海螺里的机关对峙了一阵,最后细丝冒出海螺,飞散,机关已破。
了了一块勾陈的心病。
仿佛一年的风暴都攒在一次吹尽似的,初秋来了一场年里最大的风暴。
勾陈久不动手,浑身骨头正痒,见到风暴要来,兴奋地摩拳擦掌。
被楼越往前一拦“前三年承蒙照顾,多谢。”
前面三年,勾陈和从前的青华一样,也窝在镇海崖越俎代庖地当着镇海灵。勾陈闲不下来,伪楼灵当得不知多滋润,突然不让他管镇海的事,他手脚痒得放哪都不舒服。
他长手长脚地趴在树干在瞧楼越。
楼越一个猛子扎进风浪。
勾陈“咦”了一声,心想以楼越的修为,这样的风暴不至于如此用力啊?
到底是三界武帝,楼越入海的招式他越想越不对,死死地盯着海面,忽然想到一点楼越该不会想借机去东海找那条小白脸龙吧?
这可不行!
勾陈两步也跃入海底,急忙找人。
不入海不知道,原来此风暴在海底有暗涌,水量之大,动力之强,是勾陈这三年镇海见所未见。
他心里的弦一下蹦紧,略一分析,又定下心来楼越分得清轻重,绝不可能擅离职守而去找小白龙。
楼越一定在海上。
忙运功,截住海底暗涌。
才使劲,就听得海浪里传来楼越冷硬的声音“陈武回岸。”
勾陈脑袋耷拉下来嫌我多管闲事……
勾陈没精打采上岸,重新趴回树干。
楼越的身影时隐时现,穿梭在海浪之中,海风鼓起他的玄裳、红络和长长的发带。
勾陈深谙武学,他一看楼越的身姿,忍不住赞叹楼越镇海剑之精妙,看着看着目光就不受控制地停在楼越飞舞的发带之上。
那根和楼越玄裳的红边一样颜色的朱胭发带,他曾经扯下来过。
倒叙起
那一日他和楼越过招,海风正好,正好扬起半片衣摆,正好把飞起平日服帖的发带。当时天很蓝,山很绿,那条胭红的发带飞舞得迷了勾陈的眼,他忍不住手痒,坏心眼地扯了一下,于是……楼越的发,散了。
又黑又长的青丝,瀑布一样飞泻下来,鬓角两边的黑发蜿蜒过脸颊,墨一样黑的发,粉一般白的脸,衬得那双要命的剪水瞳和眉心朱红楼印格外惹眼。
他抓着发带的手,不自觉紧了一下。
楼越长得太标致了!
当时的楼越十分生气,嫌恶地盯了他一眼。
勾陈一并记住的,包括那冷冰冰的一眼。
倒叙完
忽然海上动静有异,镇海局势陡转,风浪掀天。
勾陈忙找楼越,没有半点踪迹。
暗叫一声不好,他一个猛子跃到海上。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沉沉浮浮地找人。
在茫茫大海中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时间一分分的过去,海浪越来越大,勾陈却连楼越的一片衣角都没找见。
更可怕的是,之前还感应得到楼越的镇海剑波,而现在却没有了,整个风暴的海面,没有半点镇海剑的迹象。
海面在他眼里一寸一寸快速地过滤,连小鱼小虾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很快,他看到了海浪之下,海水中间,木偶一样举着海螺的楼越。
风浪拍打在楼越身上,海水拍湿了他的衣裳。作为镇海楼越,居然被海水湿了衣裳,这是极丢脸的事。
然而楼越就那么楞楞地站在海中央,一头一脸的水,双眼通红,目光黯淡,整个人像被抽空了血气一样。
灰白空洞。
勾陈一惊,大喊一声“楼越”,冲过去。
[正文 第二十章 欠下三债(一更)]
第二十章欠下三债(一更)
楼越对勾陈的呼喊充耳不闻,他嚷嚷地说了一句“死了算了”,便卸尽力气,沉入海底。
勾陈冲过去,将将把楼越接住,低头一看楼越面无人色,眼角嘴角一片腥红,眉心的灵印失了往日的艳色。
自断筋脉!
勾陈大惊,抱着楼越往镇海楼赶。
把楼越的元灵送进镇海楼,再用法力在镇海楼四周结起护法阵。勾陈正北而坐,主阵替楼越疗伤。
这一疗伤又足足一月。
勾陈隐约猜到上回楼越伤重到要休眠三年的原因。
楼越是故意出的纰漏,他刻意制造危险,给自己一个有难的名义吹响那个海螺,再卸去一身法力,倒在海上。他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回转紫华说过“有难时吹这个,我会回来”的话,放弃了所有抵抗等那个说过会听信归来的紫华。
楼越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认输又怎样,被紫华看不起又怎样,他都不在乎,他烦透了自己装作坚强傻等的蠢样。好不容易等来这场风,好不容易他有勇气吹响海螺,他甚至想好了如果紫华骂他没用他要如何回应。
然而,紫华没有来。
……
如果说紫华离开的时候,楼越还替自己保留了一点点期待,那么这个叫不来紫华的海螺,断了楼越最后一点念想。
“死了算了。”楼越是真的起了死心。
神医也救不了想死的人,勾陈就是那个束手无策的医生。勾陈这一个月把心愁成了焦炭,他想尽办法救楼越,而楼越万念俱灰的不想活。
好在勾陈不仅是神医,他是比神医还厉害的神仙。
勾陈这个神仙天帝不顾病人的意愿,用一个月的时间强行把楼越的筋脉给续上。
楼越原本还抵抗,后来发现自己的武力值跟勾陈根本不在能够平等对抗的水平上,只能像活死人一样任由勾陈摆弄。
等楼越身体渐渐好了,攒够了在口头上和勾陈对抗的力气之后,楼越吼道“不用你管。”
勾陈就等着话头呢,开腔就接“该管不该管,我都管了。你前面的命还是我救的,现在又整出这幺蛾子,费我多少事,你看怎么办罢!”
楼越脖子一梗“命拿去。”
勾陈笑“我还就不拿了!”尾音升调,语气特别欠揍。
楼越“两样,要么你拿去,要么我好了拆楼,随你挑。”
被楼越反将一军,笑不出来了。
勾陈“没了命,事情就能解决么?在者,有我在,保证你连想死都死不掉,只会越欠越多,信不信?”
楼越眸子一僵,又一副死灰的神色。
勾陈再套不出话。
自然而然就想到那条小白龙,涉及情劫,勾陈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越风山上的两个大活人,又陷入僵境。
冬日里的一天,没有任何预兆,楼越忽然发狂地冲撞山界。
勾陈急得冲过去抱住楼越,竟按不住楼越猛烈挣扎的身子。
勾陈担心勒伤楼越,不敢用劲,楼越一身蛮力,根本按不住,后来勾陈只好用上狠劲,把楼越牢牢锁住。
面对面看着,勾陈才发现楼越哭得撕心裂肺。
男儿有泪不轻弹,勾陈最看不起男儿哭,这一刻,却被楼越哭的乱了阵脚。
楼越那种哭,是不要命的绝望。
楼越痛不欲生地艰难地串出一句话“求求你,帮帮我……我要出去找他,他出事了……”
勾陈忙问“哪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