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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薛彩云说，你要是有了奶，别忘了回来喂儿子几口，省得糟蹋了。这句话使得薛彩云把放在嘴边的“再见”两字又咽了回去，扭头就走，留给杨树林的就是瞪了他一眼。

    薛彩云走了。她调去工作的报社正是王志刚所在的报社，是他给她介绍了这份工作。

    离婚是不幸的，可杨树林的热心邻居们不但没有说些宽慰他的话语，反而自以为幽默地说彩云飘到杨树林家没呆多久，下了场雨，又飘走了。这孩子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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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树林于父亲和母亲之间转换着不同角色，在他的呵护下茁壮成长，转眼间已经一周岁了。邻居都说变样了，刚出生的时候像个满是褶子的包子，现在浓眉大眼、皮肤滑润、人见人爱。但是有一点邻居们没有当着杨树林的面说出来，只在背后议论虽然长得好看，但并不像他。从的五官中，丝毫看不出和杨树林相近的地方，除了眼睛都是两只，鼻孔都是两个等人类共有的特征。

    其实和杨树林什么关系，连杨树林自己也不知道。管他呢，反正这个儿子我养定了，杨树林想。

    杨树林最先教给的是个名词爸爸。他反复指着自己对叨念这个词，但充耳不闻，似乎并不知道眼前的男子就是所谓的自己的“爸爸”。而这个时候，与同期出生的孩子，有的已经会说短句了，譬如杨树林的厂长的儿子鲁小彬，他和前后脚出生，现在已经能说我饿、我喝、拉臭臭、尿哗哗、吃咪咪、睡觉觉了，甚至会一不留神蹦出一句我爸是厂长。

    当鲁厂长得知自己家的公子比杨树林的儿子在语言方面强出很多的时候，更加洋洋得意，认为有其父必有其子，杨树林在厂里就嘴笨，只知道干活，十年前他们一同作为工人进厂，十年后他当上厂长，而杨树林还是工人，所以必然同杨树林一样，在说话方面都不开窍，而自己的儿子，在这方面和自己一样，都是天才。

    杨树林要改变这个现状。“爸爸”两个字有那么难吗，确切说就是一个字。杨树林有些急脾气，认为连自己这么笨的人都会的事情，别人也应该会，否则就太不可救药了，他并不考虑的生理特征。

    在这件事情上，杨树林少了以往对的不厌其烦，当三个月后，“爸爸”两字依然没有从的嘴里脱口而出，而鲁小彬已经会说“我要喝橘子汁”了的时候，杨树林彻底绝望了，他认为的沉默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不具备开口说话的条件，天生就是一个哑巴。

    从此，杨树林放弃了教说话。

    邻居们说，杨树林的命真苦，养的不是自己孩子，还是个哑巴。

    冬去春来，就快两岁了。杨树林已经习惯了没有言语，只有啼哭的生活。他对的啼哭理解得很到位，每当哭声响起的时候，一定是需要帮助了，父子二人在这方面已形成默契。这天晚上，杨树林正一边看电视一边洗脚，忽听一个声音喊道“巴巴”。杨树林看了看窗外，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儿，这个声音再次响起，杨树林拧大了电视的音量，也不是从剧中人物嘴里发出来的，杨树林下意识地抠了抠自己的耳朵，这个声音又一次传来，杨树林辨别出声源的方向，难以置信地扭头向看去，只见的小嘴巴在蠕动，又一声“巴巴”，没错，声音千真万确是从嘴里发出来的，这个发现让杨树林高兴得老泪纵横。

    杨树林擦了脚，蹦到床上，与面面相觑。

    儿子杨树林激动得声音有些颤抖。

    巴巴。盯着杨树林的眼睛。

    哎，好儿子杨树林按捺不住兴奋，抱起吧吧地亲起来。

    这时又发出了一个声音水渴。杨树林赶紧放下，下地倒水。

    这一宿杨树林失眠了，他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就如同本以为丢失了一笔巨款，开始的时候痛哭流涕、心碎欲绝，久而久之，事情渐渐被淡忘，心情也随之慢慢平静了，但是突然在某一天，这笔巨款一分不少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其心潮澎湃、手舞足蹈可想而知。这晚杨树林的脑子里反复出现了一句话贵人语迟。他认为就是说呢。

    第二天，醒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拉屎，将体内废物排出后，指着盆里花里胡哨的一堆说巴巴，巴巴。杨树林心头一沉怎么和昨晚称呼自己一样。赶忙给擦了屁股，指着自己鼻子问我是谁。

    巴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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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你儿子 第二部分2

    杨树林又指着盆里的粪便说，那这是什么。

    巴巴，又说。

    杨树林立即纠正错了，我是你爸爸，不是屎岜岜，你再叫一遍爸爸。

    瞧着杨树林，有板有眼地叫了一声爸爸。

    哎，这就对了，杨树林又指着盆里说，这才是岜岜。重复了一遍岜岜。

    杨树林继续加深的印象，将屎盆端到面前，让他闻了闻说，岜岜是臭的。然后放下尿盆，去抹了点雪花膏，让闻爸爸是香的。

    杨树林开始可以带着去洗澡了。被杨树林抱进水中，当水将他的身体没过，只剩下一个脑袋在水面上的时候，他幼小的身体在水中欢快地翻腾起来，就像经过漫长的冬季，终于等到冰雪融化的禽类，在水中尽情释放着能量。

    杨树林从浴池里站了起来，带着来到淋浴下。当一束水花打到身上的时候，他大吃一惊，高呼下雨了，下雨了。杨树林被儿子逗乐了，他第一次发自内心、了无牵挂地笑了。

    杨树林给全身抹上香皂，清洗过后，让自己去一边玩。步履蹒跚地在大人们的腿间转来转去，直到发现一个和自己同样海拔的小朋友才停下来。上下打量，发现这个小朋友头发长长的，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特别让他迷惑不解的是，这个长头发的小朋友为什么比自己少长了一个小机机，没有小机机他用什么尿尿呀

    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猫下腰，打算仔细观察一下。但是那个小朋友跑掉了，正要追，被洗完澡的杨树林抱走了。

    穿衣服的时候，问杨树林为什么有的小朋友没有小机机。杨树林不知道的问题从何而来，随口说了一句因为他们不听话，小机机被猫叼走了。又问，那没有小机机怎么尿尿。这个问题把杨树林难住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说，那是他们的事情，不用咱们管，只要你听话，小机机就不会被叼走，想什么时候尿尿就什么时候尿。正说着，趴到他的耳边，指着远处说，那个小朋友就不听话。杨树林转身一看，笑了，原来那是小女孩。

    光阴荏苒，白驹过隙，来到这个世上已经四年了。为了让接受更好的教育，早一步走上社会，杨树林决定把送去幼儿园由幼师看管，同时让感受集体生活，以防孤僻性格。

    杨树林第一次带着极不情愿的上幼儿园。在门口，遇到小班的班主任小沈老师，她正带领一群小朋友做游戏，声音甜美，对待小朋友亲昵可敬。杨树林当即就对这个老师充满好感，可却迟迟不让杨树林离开，揪着他的衣服死死不放。眼看就要迟到了，杨树林心生一计，向小沈老师要来一根香蕉，剥了皮给吃，等吃完，他借口说去扔香蕉皮，然后给小沈老师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领着去做游戏。

    和小朋友做了会儿游戏，突然想起杨树林不见了，就问小沈老师爸爸呢，小沈老师说爸爸去上班了，下了班就来接你，听后大哭不止。小沈老师耐心劝说、安慰，均无功而返，大有见不到杨树林就一直哭下去的势头，而且眼泪哗哗的，绝非光打雷不下雨。

    为了不致勾起在场小朋友的思家之情，小沈老师把带到她的办公室，给他拿了一个苹果，作为物质安慰，却看也不看，死心塌地哭泣，见不到杨树林誓不罢休。如此执著地哭泣，小沈老师束手无策，只得任他哭下去，她坐在一旁看着眼泪从这个孩子的眼中劈里啪啦地迸出。

    又哭了会儿，发现这样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眼泪流了已经足有一杯水，杨树林依旧没有出现，便停下来，另辟蹊径。

    看着面前的苹果，说，我要吃苹果。

    小沈老师说，这个苹果就是给你吃的。

    苹果要洗了才能吃，说。

    是洗过的，小沈老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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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你儿子 第二部分3

    可是你洗的时候我没有看见，说。

    那好吧，你跟我来，小沈老师拿起苹果带着去外面的水房冲洗。只要不哭，再洗一遍苹果又算什么呢。

    但是小沈老师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中了的圈套。当她洗完苹果，扭头递给的时候，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再转身一看，正扭动着小屁股向幼儿园的大门跑去。

    小沈老师急忙高呼抓住他，快抓住他

    听到小沈老师的呼喊，加快了逃跑的速度，小沈老师只得更加夸张地疾呼别让他跑了，快抓住他

    看门大爷听到喊声，放下报纸和老花镜，蹿出门外，以为偷了幼儿园的东西，兴致勃勃地参与到这场抓贼的运动中，要证明给园长看，自己并没有老，每月四十多块钱工资不是白拿的。

    因为人小腿短，速度不快，不到半分钟，就束手就擒。大爷认为自己功不可没，不住地向人炫耀刚才自己身手如何敏捷，而逃跑失败的垂头丧气，并伺机再次逃离。

    杨树林本已走出幼儿园大门，但是对放心不下，便返回要再看他一眼，正好目睹了刚才的一幕。他始终躲在幼儿园对面的电线杆后，知道自己出现会更加激发逃离幼儿园的想法，直到被小沈老师抱进教室，他等了一会儿，没见再次跑出来，才去上班。

    没到下班时间，杨树林便离开工厂匆匆赶往幼儿园，他被小沈老师的一个电话叫走，说闯祸了。

    睡醒午觉，小沈老师让看门大爷锁上大门，放孩子们自由活动。去玩滑梯，看见一个小男孩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院里，手里拿着一块石头，他上前问道，你干什么呢。

    嘘这个孩子嘴里发出自行车撒气一般的声音，同时做出叫不要出声的手势。

    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的身体像被钉在地里的木桩一样，只有脑袋上下左右转来转去。

    嘿，我问你干吗呢，又问。

    他没理会，依然牢牢地站着，脑袋滴溜乱转。然后向上跳起，将手里的石头向空中扔去，然后指着天空中一个移动的黑点说，蜻蜓。

    扬起头，望着在头顶上飞来飞去的蜻蜓说，蜻蜓是什么。

    蜻蜓就是蜻蜓，蜻蜓能吃蚊子，放在家里晚上就不用点蚊香了，那个孩子说。

    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说，我家也有蚊子。

    那个孩子说，这只蜻蜓是我发现的，没你的事儿，你一边儿去。

    说，蜻蜓又不是你家的，我不走。

    那个孩子说，就是我的。

    说，写你名字了吗。

    那孩子说，没有。

    说，那就不是你的。

    那孩子说，等我把它打下来就写上我的名字。

    说，可是现在没写着你的名字，就不是你的，你把它打下来写上你的名字，才是你的。如果我打下来，写上我的名字，那就是我的了。

    那个孩子说，我不和你废话了，我要在你前面把蜻蜓打下来。然后又抬起脑袋，寻找蜻蜓的踪影。

    说，你没我劲大，我能把石头扔得又高又远。

    和那个孩子将石头一次次扔向天空，差之千里。蜻蜓在他们头顶上一次次掠过，似乎有意和他们开着玩笑。

    扔了一会儿，蜻蜓不见了，那个孩子扔掉手里的石头说，都怪你，把蜻蜓吓跑了，说完就往滑梯方向走。

    跟在他后面，发现蜻蜓正落在他的肩膀上，便捡起一块大石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瞄准后，用力抛出，只听“哇”的一声，蜻蜓飞走了，那个孩子捂着脑袋痛苦流涕。

    杨树林来到家长接待室，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里面叫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