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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空想家 第21节

作者:凉蝉 字数:20244 更新:2021-12-22 09:39:17

    他说完之后又低头按摩,好像刚刚说的不过是明天穿什么衣服出门这样的轻巧话题。

    按了一会儿,他发现邓廷歌在看他。

    “怎么了”

    “师兄。”邓廷歌笑得神秘莫测,“你很高兴是吧”

    罗恒秋“”

    邓廷歌“以后就没那么多曝光率了,你也不用嫉妒我的粉丝了。”

    他说着还捏了捏罗恒秋的脸“嗯哼”

    罗恒秋一把捏着他的手“你在说什么”

    “你不想吗”邓廷歌低声道,“我只是你一个人的,谁都看不到,谁都摸不着。关在家里,锁在房间,除了你我谁都不认识。”

    罗恒秋呆呆看着他,连眨眼都忘记了。

    他以为邓廷歌是不会知道的。

    不知道他心底里的龌蹉事,不知道他那些无法宣之人前的可怕想法,于是自然也无从得知,自己这些不齿的妄想已经在身体里盘桓了多久。

    罗恒秋沉默下来。他被突如其来的惊恐击中,狼狈不堪,连指尖都冰凉了。

    他确实希望邓廷歌不要被那么多人认识,也千万别被那么多人喜欢,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若要他选择,他宁可邓廷歌受无数人爱戴倾慕,也不愿意他成为一个拄着双拐行动的人。

    他跨过邓廷歌的双腿,坐在他身上,紧紧抱着他。

    邓廷歌发现他脸是凉的,手脚也是凉的。拥抱的动作太用力,令他背脊有点难受。他这时才醒悟自己突然说出这些话让罗恒秋吓了一跳,连忙轻声安慰他“别紧张,我又不会跑。”

    “不怕吗”罗恒秋深深吸了一口气,嗅闻着他颈脖上干净清爽的沐浴露气味,“我简直是个变态。”

    两人很久没有过这样亲密的举止,一时间彼此气息都有些急促。

    “有多变态”邓廷歌粗着嗓子问他,一边还歪着脑袋吻他的脖子,柔软的唇在他的皮肤上移动磨蹭,舌尖探出一点,慢慢抹出一道湿润的痕迹。

    罗恒秋痒得笑了一下。

    “就像你说的,关在家里,锁在房间里。脱掉衣服,绑着你,或者捆着你。你那里都不能去。”他贴在邓廷歌耳边,声音很轻,很不稳定,“喂你吃饭,帮你洗澡,连上厕所也要和你一起去。你所有敏感的地方我都知道,我会吻你这里,舔你那里,啃你硬了。”

    邓廷歌不得不将他略略推开,不让罗恒秋再故意擦着那处。

    “看来你很喜欢这么变态的我。”罗恒秋捏着他下巴,和他交换了一个很深很湿的吻。

    在他为自己擦去唇上湿意时,邓廷歌伸舌头碰了碰他的手指。

    “喜欢,再变态都喜欢。”他声音嘶哑低沉,“师兄,我是你的。”

    罗恒秋捏着他手腕,一点点地舔吻下去。动作很轻,像是小心翼翼,又像是兴奋得发抖。

    “做一次吧。”他说,“现在可以了。”

    邓廷歌一愣,霎时对自己信心不足。

    “不还不行吧”

    罗恒秋已退到他两腿之间准备扯他裤子,闻言抬头笑了笑“可以的。”

    邓廷歌顿时觉得,室温实在太高了点。

    师兄伸出手,优雅地拉灯千把字。

    后来邓廷歌比较了一下,发现罗恒秋一旦“变态”起来,是非常有趣,非常无耻,非常下流,也非常赞的。

    、第79章 我妈喜欢你

    在常欢的安排下,邓廷歌在脱离双拐、只用单拐行走的情况下,去参加了钟幸电影的首映礼。

    胡慕演的那个配角让邓廷歌略感惊讶。在他的印象里,胡慕是个更适合演偶像剧的演员,不需要太多的情感起伏和细微表情,他的那张脸就足够吸引别人的视线。但他也想起钟幸曾说过他安排胡慕去重新上了一些表演课程,他说这个演员还是可以的,他对小人物的心态揣摩得非常准。

    或许是因为感同身受,屏幕上的胡慕看上去和以往大不一样。当他饰演的那个年轻人蹲在夜晚的桥墩上一边抽烟一边哭时,厮打中被扯破的衣服、青紫的脸庞和手上的伤痕令他看上去非常落魄可怜,但他脸上的眼泪和双目中的不甘心,还有咬着那根香烟时露出的恶狠狠的表情,令这个角色在不多的几个特写镜头里一下子立体了起来。

    胡慕坐在台上,看上去有些拘谨。他解释这是因为自己也是第一次看到成片。“我的脸好大”,他说。

    片中一直被现实和剧情压制的年轻人终于在片尾奔跑了起来。他朝着一辆公交车奔去,车体上贴着的巨幅广告印着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影院里响起了低低的笑声。这样的奔跑段落应该更为唯美或浪漫,但钟幸处理得很怪异。年轻人追着一辆不断喷出黑色尾气的公车狂奔,那画面像一个尴尬至极的黑色幽默。

    年轻人最后停了下来。他站在午间狂烈的日头下,站在热浪蒸腾的桥面上,目送着那僵硬笑着的女孩被乌黑的尾气包裹,渐渐去远了。

    邓廷歌被胡慕的那个表情震了一下。

    茫然,失落,嘲讽。年轻人的嘴角抽了一下,眼里的热烈情绪渐渐黯淡。汗水从发际淌下来,快滑到他眼睛里了。他伸手抹了一下,转身慢慢往回走。

    邓廷歌以为按照钟幸以往拍爱情文艺片的尿性,这里应该给那背影一个镜头的。但钟幸没有。年轻人转身之后画面里面被人流和车流拥堵得严严实实,那个逆流而上的身影立刻就消失于芸芸。

    这部电影和钟幸以往拍的风格完全不一样,现场的媒体人和影评家都十分谨慎。但他们都说,这电影很特别,很有意思,很不一样,是一个进步。

    只是没人敢开口说“好”。

    邓廷歌知道钟幸也不太在意这个。这部电影里穿插了三个年轻人的奋斗和爱情,三个人无一例外地都遭到了挫折,残忍的编剧最后也没有给他们一个足够激昂的结局。邓廷歌心想,哪里会有人喜欢在电影院里看这种片子呢花钱买票,付出时间,还要选购饮料和爆米花,想舒舒服服度过一个多小时的人仍旧是大多数。

    但他自己是很喜欢这个电影的。若是放在之前,他可能还没有这么强烈的认同感。

    剧组的采访结束之后,邓廷歌短暂地被记者包围了。

    “有复出计划吗”

    “对陈敬和了解吗他被称为小邓廷歌,你觉得他会威胁到自己的”

    “目前的复原情况能跟关心你的观众分享一下吗”

    “上个月在网络平台上重新播出的大唐君华重制版创下了收视纪录,你有什么想说”

    “听说你最近回归话剧舞台我们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的作品”

    “不拍戏了吗以后是和身体的健康状况有关吗”

    问题太多太杂,他挑了一些回答,尽量说明了自己现在的工作意愿和身体状况。邓廷歌记得当时自己还是说了很多的,但第二天、第三天,甚至第四天,钟幸愤怒地举着一堆报纸刊物大发牢骚。

    “那么小一点”钟幸暴怒了,“你的消息只有那么一点点”

    常欢喝了口水,很平淡地说“那是因为这次制片方找的公关公司不靠谱。”

    制片方组成人员之一的钟幸不说话了。

    他坐下来,认认真真地看着邓廷歌“还会有别的报道的。”

    邓廷歌拿起被他揉皱的报纸扫了几眼。三天过去了,和他有关的报道仍旧很少,即便有也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块,连配图都没有。

    相比之下,他倒是想起昨晚在网上看到的一个帖子更红。帖子是路人发的,配了很多照片,都是他在云南那边住院的时候和罗恒秋在一起的场景。有些照片十分清晰,里面甚至还有他的父母亲。邓廷歌和罗恒秋兴致勃勃地讨论了一阵,觉得拍摄人不是医生护士,就同是病人。两人还对那个楼主的拍照技术和构图作了一番深入浅出的分析。

    楼盖得很高,有一段时间还成了水货论坛置顶的热帖。帖子里的话倒是和以前抨击邓廷歌自甘堕落、罗恒秋恃钱行凶的论调不同,许多人都用了诸如“患难见真情”之类的感慨话语。

    “好玩。”罗恒秋这样总结。

    邓廷歌放下了报纸,又津津有味地品尝起钟幸珍藏的茶。

    钟幸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不生气”

    “啊”邓廷歌摘下嘴唇上的一片叶子,“不生气。以前不生气,现在就更不生气了。”

    这次换成常欢愤怒地扭头“我生气了你作决定之前怎么不跟我商量你这段时间不干活,你知不知道我损失了多少钱别想逃,继续回来拍戏,我专给你接文戏,一口气念五百字台词位置都不用挪一下的那种”

    “欢姐。”邓廷歌笑嘻嘻地说,“你别骗我,钟幸不是把胡慕挖过来了么听他说你就是他经纪人,现在他人气又开始恢复了,你数钱都数不过来了吧”

    常欢轻咳一声,优雅地继续喝她的温开水。

    这一天罗恒秋照例送邓廷歌去医院复查。

    检查的时候邓廷歌接了个电话。医生用小锤子敲来敲去,表示什么问题都没有,敲了半天抬头问他“能正常勃起了吗”

    邓廷歌心想幸好挂了电话,然后很平静地点头“可以了。”

    罗恒秋陪他进的诊室,站在一旁笑得脸都扭成一团,连忙装作咳嗽,举起手来挡住脸的下半部。

    邓廷歌觉得自己肯定没看错,师兄有点脸红。

    两人下楼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间想起似的说道“刚刚那电话是我爸打的。他让我回家吃饭。”

    “好。”罗恒秋走在他身边,闻言掏出手机来看时间,“正好,我现在送你过去。”

    他走前几步为邓廷歌挡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人流。

    然后罗恒秋听到邓廷歌在自己身后用毫不掩饰的笑意说“他让我和你一起回去。”

    罗恒秋猛地转过头。

    他脑袋转过来了身体还依着惯性往外走,差点撞上一个大妈。

    邓廷歌见他一脸震惊,干脆拉着他走到了外头。罗恒秋一下被太强烈的阳光迷了眼“什、什么”

    “一起回去,我爸说的。”他故意惟妙惟肖地学邓啸讲话的语气,“咳,那个,就你妈,手抖,煮饭煮多了。你叫那个小罗,一起过来吃。”

    他说完就开始笑,罗恒秋也笑。

    两人笑了一阵,察觉在医院门口笑很是不合适,连忙并肩往停车场走过去。

    “我买点东西拿去。”罗恒秋说,很快又开始犹豫,“买什么好脑白金还是中式的补品鲍鱼燕窝还是你爸喜欢什么”

    “只给我爸买”邓廷歌说,“你够偏心啊,我妈不要了”

    “我没说不要。”罗恒秋又紧张又慌乱,钥匙在手里翻来覆去,哗啦哗啦地响,“都买都买。那,那阿姨喜欢什么”

    “我妈喜欢你。”邓廷歌说,又开始模仿他妈的口吻,“儿子都不要啦。每次回去吃饭都要问我十八遍小罗来不来,小罗怎么又不来,你是不是欺负小罗了儿子哎你要有良心。”

    罗恒秋忍不住又开始笑,边笑边去捏邓廷歌的手。

    到邓廷歌家里吃饭的那一次,是罗恒秋二十来岁人生中经历的最艰难的一个饭局。

    四个人围着圆桌坐在一起。本来他左边是庞巧云,右边是邓廷歌,两个人令他安心的人都在身旁,应该是很轻松的问题是他正对着邓啸。

    邓啸没什么笑意,脸色平常得令人惊奇。

    罗恒秋不敢多说话,怕自己讲得多了引起邓啸不快。庞巧云确实是喜欢他,不停给他夹菜,连自己儿子都不管了。邓廷歌说妈妈你只要他不要我了。庞巧云说是啊谁让你那么闹。说完又转头对罗恒秋笑“也难为你照顾他那么久。”

    邓啸那头没说什么话。一直到快吃完饭了,罗恒秋看到一只手伸过来把自己吃干净的碗拿了过去。邓廷歌仍在扒饭,庞巧云刚放下筷子。三个人都抬头看着平静地舀汤的邓啸。

    邓啸将盛了汤的碗推回罗恒秋面前“不要浪费,喝完。”

    罗恒秋眼眶一下发热,连忙端起那碗汤大口大口地喝了,喝完才想起要说句谢谢。

    邓啸看着他,点点头“嗯。”

    罗恒秋突然想起,其实邓啸和他是有过一段单独的谈话的。

    当时邓廷歌和剧团的人去聚餐了,他自己先回家,在楼下花圃那里看到坐在路灯下的邓啸。邓啸没有罗恒秋家里的钥匙,他临时起意带了点东西来看儿子,手机也忘了带,只好坐在楼下等人。

    听说邓廷歌不在,邓啸就不想上去了。他将装着干货的袋子给罗恒秋,却没有立刻走。两人在长椅上坐得很疏远,天也聊得很疏远。

    邓啸问罗恒秋累不累,问他公司到底做的什么,问他以后事业上有什么打算。罗恒秋全都规规矩矩地回答了。他看不出邓啸满意不满意,但邓啸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甚至也没有任何波动。

    路灯光线透过枝枝桠桠落下来,饭毕后散步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在小区的路上走。邓啸起身要走,罗恒秋想送他回去,邓啸看了看他,说了一句话。

    “你没吃晚饭吧不饿吗”

    罗恒秋后来想了又想,察觉那可能是邓啸对他流露出柔和与关切。但太罕见,也太出乎他意料了,他当时竟然一点都没反应过来。

    这天晚上罗恒秋心里满是说不出的开心。他在阳台上晾完了衣服,看到邓廷歌拄着拐杖在锻炼,走到了阳台上。两人亲了一会,并肩站在阳台上吹风。

    邓廷歌也少见他这样愉快,于是和他牵着手,手指亲昵地扣在一起摩挲。

    腻歪了一会儿,两人同时开口说话,都是一愣。

    邓廷歌让罗恒秋先说,罗恒秋吻了吻他的手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开口了。

    “我今天把我名下的一部分股权转给我姐了。”他说。

    邓廷歌“哦。”

    他愣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罗恒秋这句话的意义,大吃一惊。

    “为什么”

    罗恒秋笑笑,说“你刚刚想说什么,你说了我再告诉你。”

    邓廷歌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转述了刚刚自己收到的信息。

    “方仲意回来了。他问我能不能见见面,一起吃个饭。”他说,“他想见的肯定是钟幸不是我,估计想让我帮他约。”

    、第80章 钟幸男朋友

    罗恒秋一听就郁闷了。

    “约什么约,不许出去。”他说,“跟那个人有什么好聊的谁都不许约,真把你绑在家里了。”

    最后邓廷歌还是跟钟幸说了这件事。钟幸一开始显然也不太愿意,但想到彼此也认识了那么多年,方仲意出国之前就接触不少影视剧原创音乐这一类的工作,以后工作上说不定还会继续有碰面的机会,于是就答应了。

    罗恒秋说他也要去。

    邓廷歌“你去你去做什么”

    罗恒秋“扇他两巴掌。别回来捣乱了,老钟现在和许医生不是挺好么。”

    邓廷歌闻言笑出声来“捣不了乱,钟幸说他会带许医生一起过去,介绍介绍。”

    罗恒秋“”

    他觉得钟幸这次处理得不错,就是这样,才能给方仲意一记足够重、足够清醒的耳光。

    邓廷歌催着他问转让股权是什么意思。罗恒秋告诉他因为罗琼从他父亲那里得到的东西实在太少太少了。

    邓廷歌回家养病期间,罗琼来过几次,还带来了罗恒秋他妈妈的问候。罗恒秋扔下公司的所有事务不管,全心全意扑在医院里陪着邓廷歌住院的那段日子,和后来几乎长达一年的康复过程中,公司的担子有很大一部分转移到了罗琼肩上。

    罗琼不是那种任劳任怨、甘心吃亏的人,她找过罗恒秋很多次,要求罗恒秋把她的职位再往上提一提。罗恒秋提了,开完股东会宣布任命之后,将股权转让书交给了罗琼。

    他说着说着,想给邓廷歌模仿一下罗琼当时的表情。

    罗恒秋也从没想过会在自己那位擅长戴面具的姐姐脸上,看到丝毫没有掩饰过的震惊。

    “她肯定想不到你会这样做。”邓廷歌说。

    “想不到。”罗恒秋点头承认,“连我自己都没想过会做到这一步。但这几年她很辛苦,以后的几十年也还要靠我姐帮忙,一家人应该的。”

    他告诉邓廷歌,罗琼一直没有结婚,她唯一能让自己安心的方式就是缠着自己那位老同学,和他继续牵扯着不清不白的关系。她疯狂地挣钱,比罗恒秋更像一个工作狂。

    “她是没有安全感的。虽然有一个名义上的家,但我和我妈谁都不算她的家人。”罗恒秋叹了口气,“我姐很”

    他突然不说了。“可怜”这个词他自己在心里想想就算,很快也会被压制下去。他不愿意和别人说起,即便是邓廷歌也不行。

    邓廷歌对他生意上的一切事务都没什么概念。他对罗琼的印象并不糟糕。虽然她问过自己一些不好回答的问题,但他大可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来给她答案。罗琼当日问他爱能值多少钱,能撑多少年,邓廷歌现在想来,意识到她确实没什么安全感。

    他也没说那个词。他觉得自己没资格去同情任何人。罗琼活得比大多数人自在愉快,这是她的选择,任何人都没立场置喙。

    方仲意回来的第二天,是他们几个约好一起吃饭的日子。

    罗恒秋定了个规格挺高的地方,包厢的隐秘性很好,窗外景致也不错,他和邓廷歌提前到了,两人喝着茶慢吞吞地聊天。

    窗外慢慢飘起细雨的时候,包厢门被推开了。

    邓廷歌“哟,黑了。”

    方仲意看看他,看看他椅子边上的拐杖,又看看罗恒秋,点头打了招呼之后才坐下来。

    他黑了也瘦了,但人看上去比之前壮实也比之前精神。虽然仍旧是一副没什么礼貌的死样子,但罗恒秋见他一坐下来就立刻逮着邓廷歌问他这段时间康复的情况,心里对方仲意日积月累的不满就压着,没有表露出来。

    “没事了,过一个月就能扔了这东西。”邓廷歌给他看那拐杖,“进口货,又稳又好用。”

    方仲意“要不我托朋友再给你买几副回来你换着慢慢用。”

    邓廷歌无语片刻“我一个月后就不用了你听没听我说话”

    方仲意“哦,对。”

    他不好意思地低头,喝了一口茶之后就皱起眉头。

    罗恒秋异常敏感“不好喝”

    这是他带过来的老茶,虽然很苦,但回甘。

    方仲意说不是。“太久没喝茶了。”他说,“有点不习惯。”

    罗恒秋又不理他了,自顾自地刷手机。方仲意和邓廷歌小声聊天,一边聊一边不着痕迹地看手表上的时间。

    邓廷歌说过钟幸会来,但没见到人,他是不敢信的。

    比约定的时间整整迟了四十多分钟,钟幸和许医生才到达。

    “雨天路滑,主干道上出了一起小车祸。”钟幸说,“人好像是扭伤了,没什么大问题,他下车去帮忙。他同事来了之后才把他赶上车的。没办法,滥好心。”

    语气里带着一丝责怪,但脸上是笑着的。许医生为他拉开椅子,殷勤地请他坐下,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钟幸当然是没有生气的,罗恒秋和邓廷歌也已经习惯他们两个的相处方式。两人间永远都是许医生在让步,钟幸这人本来脾气就有一点点冲,但遇到许医生这个性子的人,那一点点的锐利部分也被温柔包裹起来,不会伤人。

    许医生的头发被细雨淋得湿透,外套也湿了。他随手取了擦手的毛巾擦脑袋上的水珠,扫视了一圈“不是说还有个朋友么”

    话音刚落,走出去接电话的方仲意就推门走了进来。

    邓廷歌不知道钟幸会不会主动介绍,于是连忙站起来向许医生介绍方仲意。

    “这是钟幸男朋友。”他这样向方仲意介绍许医生。

    方仲意看看站起来要和自己握手的陌生人,又看看始终坐着微笑看他的钟幸,默默和许医生握了手。

    在他进包厢之前其实就已经看到了钟幸和他身边的这位陌生人。

    看到钟幸的瞬间,方仲意的脑袋就嗡的一响,手机那头经纪人还在呱嗒呱嗒说话,但他一句都听不到了。

    他看到邓廷歌有了变化,罗恒秋有了变化,而自己在外面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不仅外貌就连心态都不同了但他没想到钟幸看上去还是和以前差不多。

    不是他离开以前,是他和钟幸刚刚认识的时候。

    那是一个高挑、端正,脸色冷淡的年轻人。而那年轻人唯有在看到自己的时候才会露出温和柔软的微笑。

    被各种异乡的语言包围的日子里,方仲意常常会想起钟幸。

    他们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钟幸很快乐,他也很快乐。他分外想念那时候的钟幸充满活力和希望,每天都和他分享自己的愉悦和郁结。他会拉着自己的手小心地亲来亲去,眼里都是快活,笑得眼角的皱纹几乎都堆起来了。

    但之后钟幸这样的表情就少了。

    他仍旧笑着,神色里带上了陌生的怀疑、揣测、不安和哀求。

    方仲意太想他了,太想了。他后来连钟幸最后如何狂怒地要求他立刻离开的那一刻都要反复从回忆里拈起来回味。

    正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钟幸这种快活的笑,方仲意看到他走进大厅的时候直接愣在了一旁。

    紧接着他就见到有另一个年轻的男人跟在钟幸身后也走了进来。他们自然地牵着手,钟幸脸上那种快活的笑是落在男人脸上的。

    经纪人的声音又慢慢回到了耳里,但他说的话方仲意一个字都没听懂。

    年轻男人的手修长有力,有点凉。他是个医生,一个很会挣钱的医生,脾气很好,长相温润俊朗,好像还是个心善的人。

    方仲意不停喝茶。他在心里说我也很会挣钱,我长得也不错,我也是个

    他想不下去了,偷偷抬头看钟幸。钟幸这时正巧也转过头看他,于是对他笑笑,很客气的那种。

    “你试试这个。裕和居的新菜。”钟幸指点着转盘上一道红红绿绿的大菜,“不辣,有点甜,不会刺激嗓子。”

    方仲意“好。你,你也吃。”

    “不了。”钟幸摇摇头,“你吃吧。我不爱吃鱼。”

    方仲意没胃口,他跟钟幸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自己的事情。

    上半年他发行的音乐专辑卖得前所未有地好,在现在低迷的唱片市场上是一个不小的奇迹。发行日当天、连续上榜的那段时间,还有拿了个金曲奖的时候,他都不停地刷手机和邮箱。连当时还在病床上苦恼半身不遂应该怎么治的邓廷歌都在悲伤中抽空给他发了个“恭喜”的邮件,但他没有等来钟幸的一言半语。

    “得奖了吗”钟幸有些茫然,“我很久没关注过流行音乐这一块了。”

    方仲意愣了片刻,问他“你没听我的专辑吗”

    “没时间。”钟幸皱着眉头,像模像样地跟他抱怨起自己的工作有多么忙,“别的事情根本没有时间想。正好这个混蛋又出了事,我三天两头飞来飞去,忙出病了都。”

    方仲意正想问他现在好点了没有,一直悄么么偷听两人聊天的许医生接上一句“胃病,还有焦虑和失眠。现在好多了,他失眠那段时间啊,真是”

    他这句话立刻引起了罗恒秋和邓廷歌的回应。

    “你睡不着不是有许医生抱着你吗你打我电话做什么”邓廷歌笑骂道,“也不说正经事,还让我给你唱安眠曲”

    钟幸“他要上早班,我是到阳台上才给你打的呢。”

    邓廷歌“你怎么那么贴心啊你一晚上打了十三次电话给我,你怎么不对我贴心啊”

    钟幸“你一个闲人,我是你工作室的老板,听我几个电话就不爽了是吧”

    罗恒秋立刻接上话茬“等等,而我是你工作室的大股东。你吵他,就等于吵到我。”

    两个人开始扯皮,说起留学时候罗恒秋赖在钟幸家里不肯走还蹭吃蹭喝的往事,而许医生对邓廷歌说的安眠曲十分好奇,兴致勃勃地问最后唱了没有,到底唱的什么。

    几个人聊得开心,方仲意完全插不上话,肩膀慢慢松懈,背完全靠在了椅上。

    他坐在这桌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饭局毕了,许医生和钟幸回家。钟幸坐在副驾驶座上不出声,默默看着窗外。夜深了,原本细细的雨滴也越来越大,砸在车窗上啪啪乱响。

    “他就是你的前任吗”车开了一半又堵上了,许医生关了车内的音乐,转头跟钟幸说话,“你为什么不开心”

    钟幸说我不知道。

    “他现在应该发展得不错。好像回国之后有长期的打算”许医生顿了顿,轻声问他,“你是觉得自己今天太不礼貌了吗”

    “有点。”钟幸终于转过头,“我好像不应该那样做的。”

    “他看上去很伤心。”许医生说。

    钟幸说不清心里的想法。不是不舍,也不是难过,只是觉得自己可以更加得体大方,故意说那些让方仲意难受的话,自己也没有开心到哪里去。

    方仲意的专辑他听过的。托追星族助理的福,他也知道方仲意拿了奖。那张专辑和他以往的风格很不一样,但钟幸觉得很好。他在方仲意的曲和词里听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不囿于情爱,他开始试图在自己的作品中传达更多的意义了。

    “心里像是不痛快,又像是很痛快。”钟幸轻声说,“我不够豁达。”

    许医生别别扭扭地侧身抱着他,姿势不舒服。

    “不需要那么豁达嘛。”他拍拍钟幸的背,“你以前跟我说他的事情时,我还想去揍他一顿的,记得吗我今天也不太礼貌,但那又怎么样”

    他摸摸钟幸的耳朵,想去亲他,但亲不到。

    “人是有脾气的,没人要求你一定要礼貌得体。”他说,“而且他做了那些不好的事情就应该承担后果。你如果不开心,就不开心到明天早上为止。明天上午我休假,我们去登山,好不好”

    钟幸说好,扭头吻了他。

    、第81章 你是我的运气正文完捉虫

    邓廷歌尝试扔开拐杖走路的那段时间里,话剧巡演引起了一轮新的讨论热潮。

    话剧式微的现在,太过主旋律的题材更不受市场欢迎。大量的票都流入了企事业单位,被当做政治任务下达。但随着几个城市演完,主要由年轻人和极有口碑的资深演员来担纲演出的话剧收到了几乎一边倒的惊讶和赞扬。

    重点不是说它讴歌了不畏牺牲的精神,而是剧本敢于暴露和直面战争之中的恐惧。三个剧本都从最普通的士兵入手,他们的恐惧、不甘、害怕、懦弱和人性中不可避免的阴暗,被巨大灾难全都引爆了出来。编剧和导演让这些负面的情感展示在舞台上,更神奇的是,它居然被允许演出。

    “时代总是在进步的。”著名的评论家说,“之前反映十年动乱的电影久远能顺利播出,就是一个信号。市场需要什么,市场上就会出现什么。一味塑造高大上形象的作品已经让人厌倦了,平凡小人物身上的大无畏更符合观众的喜好。”

    第一次开枪打死敌人的小战士哭着喝粥,闻到战友尸体被烧焦的气味的士兵击打自己的胃部,思乡的年轻人在信里一遍遍地写“妈妈我怕死,妈妈我想回家”以前被看做懦弱而被人不齿的部分,在成熟的剧情烘托和表演中,都成为了灾厄中的小小悲哀。

    无论老少,大量的观众被这种小小的悲哀,和带着自身的恐惧去面对更大恐惧的战士打动了。

    “更令人惊奇的是,年轻的演员们非常细腻完美地表演出了这种很难拿捏的度。”评论家的剧评满天飞,“和快乐、悲伤这种情绪相比,生与死是很难演活的。极端的欣喜和极端的绝望都在考验演员的功底,这些年轻人至少已经合格了。”

    教出这些合格年轻人的顾问立刻被好奇的人们搜寻起来。

    “邓廷歌”的名字就这样出现在了意想不到的地方。

    “太巧妙了快夸常欢,快”钟幸说。

    邓廷歌立刻一通乱夸。常欢脸色如常,很镇定地接受了他的赞美。

    一直压着邓廷歌的名字不作为宣传重点,这个宣传策略是常欢建议的。她说服了这个项目的重要参与者邓廷歌的导师。白胡子老头也很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有一个漂亮的返场,于是欣然答应。

    没有新作品的邓廷歌不可能一直靠着炒冷饭维持热度。在他还不能正常参与拍摄活动的时候,这个话剧项目为他挣来了非常珍贵的曝光机会。

    观众从年轻的话剧演员身上看到了一个成熟演员的身影。邓廷歌像是一直隐藏在幕后的boss,此时才慢慢被推了出去,把自己展现在灯光之下。

    在邓廷歌无法接剧的时间里,常欢一刻都没有停下。她不断地活动,争取最大的机会和最好的时机,和几个熟悉的媒体一起完成了这次足够精彩的返场。

    “场面不算特别大,对不起。”常欢说。

    邓廷歌抓着她的手,心里很感激“欢姐,你这样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才好了。这样才最合我的心意,真的。我本来的重点就是演技,我是演技派的偶像啊,用这种方式回到他们的视线里最合适不过。欢姐你坠棒了”

    “好好说话”常欢笑了,“还偶像呢,脸皮厚不厚”

    说完之后她也承认邓廷歌的话很有道理。

    “你要好好给我提点一下胡慕啊。”常欢话锋一转,开始给自己正看顾着的新人找靠山,“演技方面他太需要人教了。”

    “好好好。”邓廷歌说,“我下一部电影不是和他一起拍么”

    下一部电影的导演正是钟幸。将近两年的努力,邓廷歌终于获得了拍摄工作室老板的电影的机会。

    名为如烟的电影是钟幸“民国三部曲”的最后一部。他之前拍了人间蒸发这样叫好不叫座的转型电影,回头还要完成自己的三部曲任务,牢骚满腹,但也热情充沛。在电影里,他给邓廷歌和胡慕都留了一个位置。

    “男主角,不用跑不用跳,能骑自行车就行。”钟幸这些话是跟罗恒秋说的,“不错吧艾玛求你了,你就点个头吧,你不点头小邓就不答应我啊老罗”

    他疯狂地摇罗恒秋。

    邓廷歌对这部电影的兴趣很大,他说我还没演过小邮差呢,师兄点头吧

    和钟幸以往的爱情文艺片风格一致,如烟讲的也是一个爱情故事。

    骑自行车送信的小邮差每天都会经过百货大楼。雪天中他停在百货大楼门口给掉链的车子上链子,双手被冻得通红,百货大楼里的一个姑娘给了他一杯热水。

    小邮差对那位穿着花格子洋裙的姑娘一见钟情。

    他每天经过百货大楼的橱窗,都会在光洁的玻璃窗前放一朵花。花格子洋裙就在橱窗里,他知道她是卖帽子的,他知道她耳朵上有圆溜溜的半颗珍珠耳环,他知道她能看到自己,也能看到自己摆在窗前的花。

    花是道旁摘的,玉兰,茉莉,百合,月季,桂花;冬天太冷了的时候,他还偷偷折过别人家的梅花。后来不敢再偷,于是他用彩纸学习怎么折花,觉得很好它们放在窗台上,很久都不会凋谢。

    送到第一百朵花的时候,他写了一封信。可信没送到,花也没送到。百货大楼关门了,街上开始跑过成列的军人,他骑着自行车经过了好几趟都没见到花格子洋裙。小青年将信在怀里放好,把一朵新鲜的粉色康乃馨放在窗前。

    之后便是几十年的分别。他随着亲戚去了南方,又辗转到了香港。信纸被船舱底部渗进来的水泡湿了一半,字迹都模糊了。

    待年老的邮差再回故土,怀中依旧揣着那封信。他试图寻找当年的花格子洋裙少女。

    故事的时间跨度很长,不断地插入当年的旧事,恋慕、钟情,动荡、炮火。老人寻找的过程也充满起伏。

    “没找到”罗恒秋不解,“悲剧”

    “人都死了当然是悲剧。这电影拍出来就是赚眼泪的。”钟幸说,“悲情,大爱,人性,还有灵魂呼告。啊远隔几十年的一封信,还是一封没送到的信”

    老人在女孩的坟前和她说了很多很多话。当时他是幸福的,现在也是。在动荡岁月里有一个爱着的人,仅仅是这个事实,就足够令跌宕的一切变得不值一提。

    “停停停,够了。”罗恒秋说,“演吧演吧。”

    他看了邓廷歌一眼。

    邓廷歌冲他嘿嘿地笑。

    罗恒秋的一部分工作转移给了罗琼,但因为事业越做越大,工作量倒是一点都没见少。

    他这天在家里处理完工作,抬头发现在书房里看剧本的邓廷歌走了出来,扶墙站着,默默盯着他。

    “怎么了”罗恒秋放好了电脑,摘下眼镜,“洗澡了吗等我一会儿,给你按摩”

    他话音突然停了,猛地站起来,没放好的眼镜啪嗒掉在地毯上。

    邓廷歌没有用拐杖。他直起身,手指离开了墙壁,完全靠双腿的力量站着。

    罗恒秋的心狂跳起来。

    “不不,师兄,你别过来。”邓廷歌阻止了他,“对,别动,就站在那里。我走过去。”

    他迈出了第一步。

    罗恒秋又惊喜又害怕,像等待刚开始学习走路的孩子一样,站在原地紧张地等着邓廷歌。

    脱离了所有别的支撑,仅仅靠腿部来站立和行走,邓廷歌心里也一样是紧张的。经过这次小腿的骨折,他总有一种自己的骨头变得很脆弱的错觉。但双脚坚实地踩在地板上,那感觉如此踏实,令人心安。

    他没看脚下,抬头盯着罗恒秋。

    师兄越来越嗯,爱哭了。他想。

    短短一段路走得两人都心惊胆战。邓廷歌终于走到罗恒秋面前时,先伸手抹了一下他湿润的眼角。

    “男子汉,坚强点”他故意粗声粗气地说。

    罗恒秋懒得理他,蹲下来捏着他的脚和小腿“不舒服吗行吗还痛不痛”

    邓廷歌把他拉起来,亲了他鼻尖,笑嘻嘻地说没问题。

    “我走几步再去洗澡。今天去复查的时候医生建议我在家里练习这样走路了。”

    “好。走呗。”罗恒秋抱了抱他又放开。两人互相盯了几眼,他突然猛地凑上去,抱着邓廷歌疯狂地吻起来。

    两人缠着亲了一阵,气喘不止,浑身发热。邓廷歌将他额前垂落的头发拨开,很温柔地亲吻他的眉心。

    “师兄,谢谢你。为为很多很多事情。”他小声说,“你是我的运气。”

    罗恒秋一句话都没说,用热烈湿润的吻堵住了邓廷歌接下来的话。

    话剧巡演的最后一场回到他俩所在的这座城市,又是一番小轰动。初演时错过了的人们纷纷购票,门票开售没到三个小时即售罄。

    罗恒秋载着邓啸和庞巧云去剧院。

    “我知道他能走了,上次回家我看到,但是”庞巧云在车上一直絮叨到剧院里,“还是不太好,太不安分了这孩子。”

    邓啸把妻子拉到位置上,往她手里塞了一本介绍让她好好看,别发牢骚了。罗恒秋跟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邓廷歌演出的角色和剧情内容。

    邓廷歌代替的是严斐的角色。严斐饰演的正是以那位饥饿的老兵为原型的战士,经过短暂的沟通之后,严斐欣然同意邓廷歌代替自己演出这最后一场。

    “战士年轻的时候确实有很多跑动的戏份,但是那个不是邓廷歌来演。”罗恒秋解释道,“他演的是抗战胜利之后的老兵形象。这角色其实挺轻松的,一般的时间都坐在轮椅上。”

    邓廷歌对这个暌违许久的出场机会很重视。虽然之前在排练的时候他就跟大家配合过,但正式演出之前的几次彩排,他的情绪都有些过分紧张。

    严斐虽然不需要再上场,仍旧每次排练都到场,陪着邓廷歌练习。两个人的表演风格大不一样,严斐比邓廷歌年纪大一些,更能沉下来。为了保持演出的一致性,邓廷歌曾试图模仿他,但被严斐拒绝了。

    “你按照自己的套路去演就已经很好。”严斐提醒他,“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在舞台上演过父亲之类的角色。就用当时的方式去揣摩好了。”

    严斐的提点让邓廷歌及时冷静了。

    此时他在后台准备,罗恒秋很想去看看,但邓啸和庞巧云都在这里,他并不方便走开。邓廷歌说结束了之后让他带父母到后台,现在因为所有人都在准备,后台十分忙乱,除了演员之外其余人等并不受欢迎。

    邓啸看完了介绍,又盯着剧院瞅了几圈。

    这个剧院比当时的学校礼堂气派得多。市里并没有专门的话剧剧院,这里实际上是一个比较大的室内演出场所,罗恒秋来过很多次,都是看演出或者交响乐,看话剧还是头一次。

    “上次也是你去接我们的。”庞巧云突然说,“怎么那么巧呢。”

    罗恒秋“是啊。”

    庞巧云“当时你们俩在一起了吗”

    罗恒秋“”

    他一时语塞,窘在当场,不知应该说什么好。

    邓廷歌虽然跟庞巧云和邓啸坦白了很多事情,但罗恒秋不知道他是怎么说两个人确定关系那一段的,也不确定俩人知道自己那时候已经和邓廷歌在一起的话,会不会心里不舒服。

    他还在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场上灯光突然渐次熄灭。随即有清晰男声从广播中传出“演出即将开始,请观众就座,将手机”

    “开始了开始了。”庞巧云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没再追问罗恒秋这个尴尬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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