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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继承人 第1节

作者:危桥 字数:24142 更新:2021-12-22 09:31:38

    书名豪门继承人

    作者危桥

    文案

    伪兄弟文,虐。 结局he 谨慎观看

    1,非亲生兄弟

    2,he

    3,架空社会背景,和现在的政体无关。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契,常棣 ┃ 配角 ┃ 其它豪门,非亲生兄弟

    、没有爸爸的孩子

    李契从出生开始就和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生活在日本鸟取县。他的母亲叫安菲萨,是花开的意思。白俄罗斯人,和许多东欧美丽的女孩一样十几岁的时候只身出国去寻找一个美丽多金的世界,却一不小心误入歧途。她有着高的鼻子,深邃多情的蓝眼睛和一头浪漫的金色卷发。而他却叫李契,一个中国名字,之所以姓李,也只是因为母亲认为李是中国最常见的姓而已。

    李契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有爸爸的,在母亲的项链坠子里有一张父亲的照片,那是一个中国人,自己和他长得很像。不过在七岁那年,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不仅有个中国爸爸,还有一个中国哥哥。

    和哥哥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秋日的午后,阳光倾城。流光交映的大厦,拔地屹立在东京蔚蓝的天空之下。街道上川流不息,人来车往。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东京,繁华的都市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不过李契并不是来游玩的,妈妈在来之前告诉过他,这次上东京是为了见爸爸。

    爸爸,这么一个陌生的词,向来只出现在妈妈的口中。当他以前被同伴嘲笑没有爸爸的时候,妈妈就会把照片拿出来给他看,说那是个多富有男子气概的人,以后一定会接自己去中国。李契想象不出来,照片里人如果到了眼前是个什么样子。

    "妈妈,爸爸真的要来接我们回家了"在大厦的门口,李契忍不住问妈妈。

    "嗯。他很快就来了。"安菲萨专注地看着旋转着的玻璃门目不转睛,像是生怕错过了。

    很快,妈妈口中的很快却是一个上午过去了都还没有看到爸爸的影子。就在李契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四五个西装笔挺的高大男人簇拥着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出现了。男人的脚步很快,手里还牵着一个也是穿着小西装的男孩。

    "你爸爸来了,快去叫爸爸。"安菲萨激动颤抖着道。

    李契一抬头发现从母亲长卷的眼睫毛下竟然淌出了一滴泪水。未来得及反应,他就被突如其来巨大的力量牵扯了过去,接下来又是一顿推推搡搡。

    脚步跌跌撞撞间,李契只听见母亲用生涩的中文在不断大叫着“先生你还记得我么,八年前在日本这是你儿子,你儿子啊”

    李契在人群的后面跳起来想看爸爸一眼,可是人太多又太高,一群穿着黑西装的人已经完全挡住了视线,连母亲的那身红裙也看不见了。当他企图从腿缝里钻进去的时候,却一下被不知道什么人踢出了老远,翻滚了几圈后栽到了地上。

    裤子膝盖的位置破了一个洞,血淋淋的伤立马炸开了口子。撑在地面的手心也是火辣辣的,摊开来一看全是血。李契觉得疼却没有哭,只是睁大了眼睛。不远处还在喧哗不停,女人的哭声、嘶叫声,男人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他知道妈妈项链里的男人就在人群里面,那个让他被骂成杂种,叫做父亲的男人,不是来带自己回家的。

    “你是谁”

    忽然一个声音响在了耳边,用的是中文。李契惊讶地一转头,顺着一双黑皮鞋抬头看上去,发现一个穿着小西装的漂亮男孩正在低头看着自己。阳光恰好洒落在男孩头顶,让他黑色的头发上有一圈淡淡的光晕。穿着得体、家教良好,是有钱的贵族家的孩子。在他发愣的时候,对方换了日文,又说了一句,“あなたは誰ですか”

    “我是李契。”李契一皱眉飞快到几乎吐词不清地用中文回答,这是母亲在他很小时就节衣缩食请中文家教的结果。他一直很不明白母亲的用意,但是此刻一颗心在猛然间扑扑乱跳。七岁的小孩子,还不足以明白成年人的恩怨,但是又似乎已经大到懂了很多事。

    那个男孩子重复了一下他的名字,“李契你也是中国人”随后一条洁白干净的手帕送了过来,“你流血了。”

    “不,我不是。”李契几乎有些生气,挥手拍开了那点刺眼的善意,雪白的帕子轻飘飘的飞了起来,然后落到了地上。那边还在吵嚷个不停,安菲萨的哭声越来越大。李契拖着一个血淋淋的膝盖,尖锐童音叫着妈妈,拼命往里头挤。下一刻,披头散发的女人被推了出来,母子俩跌在一处。

    阳光真刺眼啊李契已经忘了皮开肉绽的疼痛,光只是觉得眼睛睁不开。他跪坐在地,用一只血淋淋的手掌挡在额头上,努力想要看清那个从黑西装壮汉中走出来的高大的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走过来,伸出一只大大的手掌,牵住了和自己对话的漂亮男孩子。声音很低沉,用的也是中文,李契听懂了。

    “常棣,走了。”

    一群男人簇拥走了那对父子。金发女人瘫软在地面,哭得声噎气绝。秋日午后,落叶满街,李契呆呆的跪坐着,身侧人来人往,这一点波澜只是一个微弱的漩涡,什么也没留下。过了很久,他才下意识摸摸了口袋找纸巾,无果以后捡起了半埋在落叶堆里的手帕,怯怯的给母亲擦眼泪。“妈妈”

    和爸爸的一面之缘,那以后他没有再见过,甚至妈妈也没有再提,只是偶尔李契会看到妈妈手握着项链在偷偷地流泪。

    一年之后的春天,樱花开满了整条街,淡粉色的,蔓延成了一片云霞。时不时的有孩子稚嫩的欢笑声从树下一掠而过。

    四月份正是幼稚园的小朋友踏入小学校门的时候,李契也是。早上起来他自己找了一件看上去最干净漂亮的衬衫和外套穿在身上,又背起崭新的双肩书包。他发育不足,手臂和腿就像柴火棒子,除了白皙的皮肤之外在样貌没有继承母亲任何一点,不过穿上类似制服的外套以后还是有模有样。就是那一头黑发因为太久没剪了,这乱蓬蓬如同野草,无论他怎么梳还是乱糟糟的,也只有用帽子才能压下去。

    等一切准备好了,他才跑去叫母亲,开学式第一天是每个孩子家长都要到场的。可当他推开母亲房间的门,却发现母亲还躺在地上,金灿灿的头发铺满一地像是蔓延到门边。一个粗壮的男人正压在她身上粗鲁地动作着。

    "妈妈,要迟到了。"李契面对这一切毫无反应面无表情。"妈妈,要迟到了。"

    他叫了两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女人和男人交织在一起的喘息声却越来越大。李契退后了一步,转身木然地到玄关穿上自己鞋子出了门。

    室外的春光如此灿烂,春风一吹就像落了一场樱花雨一般,浅色的花瓣纷飞漫天。李契觉得很漂亮,他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伸手一抓却什么也没有抓到。忽然两辆黑色的高档小轿车从他身边驶过,李契本来并没有注意,却发现那两辆车竟然停在了自己家门口。

    一个高个的年轻男人开门,然后另外一个中年男人便从车里下了来,随之下车的还有一个男孩子。那个男人就是李契的生父常靳,而男孩是比李契大了三岁的哥哥常棣。常靳是个魁梧的身材,黑色的西服太过合身几乎可以让人感觉到里面块状结实的肌肉。坚毅的下颌总是微微扬着,用垂下眼睑里射出的目光注视一切事物。正如安菲萨形容的非常富有男子气概。他走进房子,李契家的房门总是常开着的因为要方便客人上门,房子里很小,一进去就能对一切一目了然。

    常靳很容易便看到了还交合在一起的男女,他不动声色,也无丝毫表情,坐在那窄小的客厅的榻榻米上抽了雪茄。倒抽了没有两口,那个屋子里头的男人干完活了,边提裤子边走了出来,看到常靳一脸猥琐地说"你是下一个外面等去"

    常靳吐着烟雾,随之说出了一个日语单词"滚。"

    那人一见是个外国人,就势欺压了上来想要挑衅,可还没靠近就被"砰"一声枪响给怔住了。低头一看才发现,那子弹是擦的布料过去的,屁股下头那块布烧出个洞还在冒烟。男人感觉腿间有些热又有些凉,扑通就跪倒在了地上,靠着膝盖往前爬行滚了出去。

    枪声惊动了安菲萨,她披着一件曳地的睡衣慵懒地走到门边,看到常靳的瞬间她像突然清醒了似的浑身一凛,之后就下意识扑了上去,抱住了男人的腿。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眼泪很快淌满了那张脸,安菲萨用含糊不清的中文说,手用力抱紧再抱紧着。

    "好久不见,我来看看你。顺便,我看你这里的环境不太适合小孩子生活,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把孩子接走。"常靳用他一贯的淡漠目光看着女人说。

    安菲萨抬起头咧开嘴似笑,可眼泪也在同时溢出眼眶。她又是摇头又是点头,说不出一句符合条理的话来。

    "你这样是同意了"常靳道。

    李契这个时候已经站到了大门口,用一双眼睛盯着站在自己家屋檐下的那个男孩。他记得高了一个头的漂亮男孩,在东京的街头他曾经善意地向自己递出手绢。

    "我叫李契,你的名字叫什么"李契认认真真尽量把中文说得标准而通顺。

    谁知道那个男孩也不看他,只是道"爸爸想接你回家,可是我和妈妈都不欢迎你。"

    李契一愣,有点没有听懂那中文的意思,不过从男孩的目光和屋里的哭闹声他能感觉得到其中的含义。李契后退了一步,然后飞快地跑动两条腿,冲进了屋一把抱住了在地上哭泣的母亲。抬脸冲那个高壮男人吼道"我不认识你我不要和你走,你出去"

    常靳的眼睛微亮了一瞬,伸手轻轻一拎就把李契提了起来,他对着那张脸蛋看了看又拍了拍道"这儿子还真像我,连验dna都用不着了。"

    安菲萨哭着扯住了常靳的衣角哭道"不要,不要把他带走。他是我儿子。"

    常靳想接回儿子,至少这也算是常家的血脉不想让他漂泊在外。只是没想到这母子俩却如此激烈的抗拒,不过既然拒绝了,他也无意为难这两人,毕竟他还有一个大儿子在可以继承家业并不需要这个小儿子。他把李契放下来,目光又在几乎家徒四壁的房间里巡视了一周,说"算了,正好我家里的那个女人也不喜欢。你就带着儿子好好过,钱我会按时让人送过来。"

    说完他从女人手臂里拔出了自己腿,边走边拿出钱包掏出了一叠钞票,哗啦啦随风洒满了整个院子。

    安菲萨不相信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就这样走了,她哭着冲出去,一张飞来的钞票却遮住了她的视线,等她把那张钱拿开,就只能见到车辆远去的背影了。

    春阳依旧朗照,在钱与樱花同时飞舞的院子里。安菲萨的金发闪耀着光泽如麦浪,泪水却一直流到她心里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重要的东西

    上午还艳阳高照,下午放学的时候却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结束了美术社团活动的李契夹着书包换了鞋子,走到拥挤了许多躲雨同学的教学楼门口。15岁,他的身材拔高了许多,黑色中学制服和剃短了的头发正好衬出那张白皙而清秀的脸。而那张脸上永远对任何事情都像是无所谓的淡然神情,让他显得孤僻与不合群。

    天上布满了黑压压的云,密集的雨滴噼里啪啦砸落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李契从裤子口袋中伸出手,冰凉的雨滴落到了手心。他不能继续等下去,因为就算等也不会有人来给他送伞,而妈妈在家里肯定还没吃饭,他必须到便利店买便当带回去。

    自从那个叫父亲的人来到家里,母亲就变得不一样了。开始拒绝客人,每个月收到一大笔钱后都拿去买了高档化妆品和衣服。但是厨房冰箱里却经常是空空如也,没有东西可以下锅。

    李契知道母亲精神已经失常。有时候一大清早就坐在镜子前面开始化妆打扮,又或者紧紧抱着他说一些你是我儿子不准走之类的话。偶尔精神正常却是在流泪,向他说对不起该让他和父亲去中国。对于这些话,李契已经麻木了,他从未幻想和父亲一起去过富人的生活,也没觉得现在的日子过不下去。反正现实就是如此,只要还活着就必须日复一日生活下去。

    他冒着大雨往前迈了一步,这时候一辆白色的轿车哗啦啦划开水花停在了学校门口。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一张肥肉横生的脸。

    “嘿,小契,上车来,叔叔今晚请你吃大餐。”那个男人笑着对雨里的李契说。

    李契只抬动了一下眼皮依旧我行我素地往前走。

    可这个男人的出现却引起了身后同学们的骚动,他们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我早就听说他在做,原来是真的。”“是啊,还和这样的老男人。”“他的妈妈就是一个。”

    雨声很大,可那些语句还是清晰地穿过了李契的耳膜。他忽然转了方向,扬起一个笑朝着那个男人走过去。

    “大叔,我想吃高档的寿司。”他一只手搭在车顶,弯下腰说。这男人曾经是安菲萨的客人之一,不过自从安菲萨开始拒客,就将目光投向了李契。

    男人伸出手在他脸蛋上摸掐了一把“当然没问题,上车上车。”

    李契将那些议论声抛在脑后,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汽车很快驶入了城区,停在了一家高档的料理店前。男人和李契一同下车,李契穿着中学制服,在公共场合那男人并不敢对他动手动脚。只是一进了和室包厢,一只手就往李契身下摸了过去,又是捏屁股又是把玩前面的那根。

    李契专注地举着筷子将那些昂贵的寿司吃进胃里,任由男人肆意抚摸,只说“妈妈还没有吃饭,我要带回去一些给她。”

    “好,好。没问题。只要你晚上和我去旅馆,我什么都答应你。”男人早已经忘记了吃饭,好像李契就是他的食物一样垂涎欲滴地盯着。

    李契将一块寿司塞进嘴里,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你和你妈妈一样,皮光肉滑的,真是”男人心愿得逞一脸横肉笑开了花,放了手,拉开包厢门叫服务员再打包一份。“你快吃快吃。”

    李契把自己喂得很饱,然后说要去上洗手间。他出了包间门,却自顾自的找了个服务员要了打包的寿司,直接往大门口走去。

    雨大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他走得兴冲冲的,可当踩着雨水刚迈入自家的院门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

    一股鲜艳的红色随着雨水不断在泥地里蜿蜒,流出一条红色沟渠一直流到李契脚边。他抬起头透过雨帘看过去,母亲的一只手就落在房间外面,被雨水冲刷得雪白,红色的血液却还在不断地从手腕上的伤口流出。

    手里的塑胶袋一下掉到了地上,李契连连后退了几步想要避开地上不断涌来的血液。可他没有办法再多挪动一点,身体就突然失控地栽跪到了地上。胃里翻涌着刚吃下去的食物,猛一下全吐了出来。雨水洗刷着脸,他也不知道自己哭了没有。只是觉得好冷,这雨水实在太冷了。

    葬礼是在三天以后。李契穿着黑色西装呆滞地跪在母亲的遗体旁边。鲜花簇拥下是一张安菲萨二十岁时候的照片,卷发披落,眉目含情,笑得天真又妩媚。而她现在却是干瘦如柴在浓厚的妆容下冰冷地躺着。

    来追悼的是从前并无过多交往的街坊邻居和同学,他们没有觉得多难过一切只是因为礼节罢了。李契也没有难过,他只是茫然。十几年和母亲每天相依相伴,无论是以前那个美艳风骚的也好,还是后来疯癫痴狂的也好,那都是李契生活的全部。可现在所有的都没了,在火化场之后只变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埋在了墓碑下。

    一切结束后,李契回家把母亲那些堆积如山的化妆品和衣物都清理了出来,他想一把火统统烧掉,反正留着也是无用。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汽车停在了他家门口。一个西装笔挺的高个干瘦男人站到了李契面前,并且用日语说“李契少爷,我是您父亲的管家孙易。您父亲让我来接您回中国。”

    李契正灰扑扑地坐在众多箱子之间,一时没有想出该回答的话。母亲死了他的确没有再留在日本的意义,反正也不知道未来的日子该怎么生活,索性就去了吧。

    “好,可是这些东西。”李契说。

    “李契少爷,您就带好最重要的东西就行了。其他的回国以后再去置办。”孙易说。

    最重要的东西,李契想了想,却没有想出任何东西来。最后他在柜子里翻翻找找,终于翻出了一方手帕,那手帕是当年常棣给他的,李契一直保存着想什么时候能还给他。

    他又在凌乱的妆台上找了找,用手帕包起母亲的项链,项链坠子里是母亲这十四年来的全部牵挂,这下可以一起物归原主了。

    然后,李契就这样走出了门去。在管家的陪伴下从东京坐飞机飞向中国的临海市。

    临海市的繁华甚至在东京之上,这是一个有着绵长海岸线的港口城市,是国际上重要的贸易枢纽之一。年年数以亿万的财政税收,足以让人忽略掩藏在城市繁华表象下的阴暗血腥。

    现在的李契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对自己父亲除了有钱以外一无所知,对于自己要去的地方和未来也一无所知。只是在机场外等候着的加长版轿车已经预示着他的生活就此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李契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去学会适应。就像现在他一动不动地挺直背脊端坐在轿车里做出上等人的样子,好符合自己现在的穿着和身份。

    轿车驶出机场,没有进入闹市区而是上了高速,直接开往位于市郊的常氏庄园。李契一下车就看到庞大如广场一样的前院,一幢挺拔宽宏的三层楼宛如城堡。铁艺大门和院墙边是大朵大朵的夹竹桃花,红的白的相互簇拥在绿叶之间灿烂若朝霞。这一切简直梦幻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李契曾经与母亲居住的房子对比起来如狗窝一般不值得一提。

    “李契少爷,请从这边走。”孙易侧身站着引领。

    李契提起一口气,迈开步子走上光可鉴人的大理石阶梯。

    “这里是客厅,那边是用餐的地方。您的房间在三楼,李契少爷。”孙易边走边介绍着。

    李契稍微地转动目光随着他的指使看过来看过去。许多仆人正在房间和走廊里打扫,但是他们对于李契的到来,大多视而不见。即使是从身边经过也是目不斜视。

    “李契少爷。老爷今天不在家。您先洗澡换了衣服休息一下就可以吃饭了。”孙易打开了房间的门。明亮的光线让李契的眼睛几乎刺痛了一下。他走进去,面对豪华而整洁的一切不知所措地站着。

    “浴室在这边,需要叫人为您洗澡么,李契少爷。”孙易推开房间里的一扇门说。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谢谢你。”李契第一次感觉自己连日语也不会说了。好像在这么一个环境里语音语调都要变得不同些才对。

    等浴缸放满了水,浴室门也关上了他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在飘满水汽的室内,浑浑噩噩的把自己扒了个精光,用他看不懂文字的芬香沐浴液上上下下搓揉起泡沫冲干净后,才沉入温暖的水中算是藏匿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城堡里的王子

    洗了澡出来的李契简直像换了一个人。衣服是雪白的衬衫加格子的薄西装外套,太合身了根本是定做的,把他的手臂和腿都包裹得修长。他满身芳香地走出门,行走在敞亮的走廊里。

    找不到管家孙易,其他人又对他漠然不理,李契只好独自在大房子里兜兜转转。虽然刚才孙易已经简单介绍过了,但是在那么短时间内他还是记不住应该往哪里走才对。只是两边挂着的油画和摆放的雕塑不断地吸引他往前再往前。

    也不知道走到了何处,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间特别的玻璃房间,那房间的外墙都是用玻璃做的,不过已经挂上了窗帘遮挡住了里面,只有一扇门还是透明的。李契站在那门边,目光往房间内投看了过去。

    房间里有两个人,头上都戴着黑色蒙面头盔完全看不见面目,只有从包裹着银白色击剑服的身材可以看出那是两个身姿矫健、腿长手长的男人。此刻他们完全没有主意到李契的存在,而是手持花剑正在激烈地相互较量之中。步伐进进退退,花剑夹着劲风和银光,李契虽然不懂也看得眼花缭乱。

    忽然一人的花剑一挑在一个假动作以后直刺了过去,提示器鸣出了响声。被刺中的一人夸张地“啊”了一声随即倒地,之后敏捷地一跃而起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张汗淋淋的笑脸说“我输了,不来了不来了,饿着肚子更不是你的对手了。欸那是谁”

    李契发现那人已经注意到自己,而且还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出于礼貌他没办法现在跑开只能站定在原地。玻璃门被打开的时候,他赶紧鞠了一躬“你好,我是李契。”

    对方看到他的举动哈哈哈大笑起来,转过身看向另外一人说“棣哥,你家里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这么有意思的小子”然后他摘下手套伸出一只手,学着李契毕恭毕敬而又生硬的语气说“你好,我是方浩。”

    李契抬起了些头缓慢犹豫着伸出手。这时另外一个人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还没有摘掉头罩,只是高高屹立着并用花剑一指隔开了李契和方浩的手。

    “别理他,我们再去来一局。”那人说。

    “拜托棣哥,我已经认输了都”方浩说,他又转低下头问“你叫李契哪个契”

    “就是契约的契。”李契听到“棣哥”两个字耳朵和心都动了动,特地往上瞟了一眼。

    这时旁边的那人正抬手摘下头盔,李契看到那人湿漉漉的额发随动作滚下了一滴汗珠子落到下颌,然后整张脸出现在他眼前。对于这个哥哥小时候的印象只是漂亮,而五官具体长什么样子,他已经不记得了。时隔七年,曾经漂亮的轮廓完完全全长成了一个英俊的男人。古铜肤色,轮廓英挺,浓黑的眉毛斜飞入鬓,再加上那身装束和手里的花剑根本就是生活在这城堡里的王子。只有那对着自己冷淡目光,李契是熟悉的,和曾经没有什么变化。

    “契约的契啊,好名字。”方浩没有注意到常棣和李契之间的诡异气氛,笑问说“棣哥,这小帅哥是谁家的娃儿”

    “鬼知道他从哪来的。”常棣撂下这一句话,转背就到里面专门用来挂击剑装备的架子边脱衣服去了。

    “诶,不会吧。长得跟常叔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方浩跟上还在说。

    李契往常棣结实的光裸后背看了一眼,默默地退后了一步,转身快速逃离。不知道怎么的,边走边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激烈地像是要跃出来。

    揣着一颗活蹦乱跳的心李契在大房子里迷了路,所以中饭也迟到了。他到餐厅的时候,常棣和方浩已经坐在长桌前吃了起来。

    “李契少爷,这边请。”孙易戴着白手套拉开常棣下手的一张椅子对李契说。

    李契小心翼翼地走到那灯光下,坐到了常棣身边,目光往旁边偷看了一眼。他本来是要偷学如何用刀叉,可视线却完全被那双骨骼分明的手给吸引了过去。

    “李契,晚上哥哥带你出去玩啊。”方浩坐在对面笑道。他听到孙易叫李契为少爷,又看到常棣的态度,其中情况也大概猜出了几分。

    李契回过神,笑了一下。刚想说话,却听常棣说“晚上还有事,你忘了么”

    “事啊,对对,那下次哥哥再带你玩啊。”方浩非常识趣地继续吃他的牛排。

    李契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然后拿起刀叉,极其小声地用日语说“我开动了。”他清楚的知道常棣不喜欢自己,甚至清楚的记得那次在屋檐下他对自己说的“妈妈和我都不欢迎你。”这句话。妈妈整个庄园里并没有看到常夫人的影子,她是不在家么李契默默地想。

    用餐一时陷入了沉默。

    忽然常棣冷而平淡地问“爸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从外国那里领了个杂种回来就扔家里算怎么回事。”

    李契一梗脖子,将一大块卡在喉咙里的牛肉使劲吞咽了下去。

    “老爷交代了说他这两天实在忙,大概三天以后才能回来。”孙易的声音响起来,和颜悦色。

    “我要和他通电话。”常棣霍然站起了身,沉重的座椅推拉声之后,人影带着风从李契身边穿过,跟在后面的是亦步亦趋的管家。

    在他们都走了以后,方浩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笑对李契小声说“怕你常棣哥哥了吧”

    李契摇摇头“他只是不喜欢我吧。”从出生到现在,不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李契从来不在乎这些,不过对于常棣似乎又有不同。虽然明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可能让他喜欢,但是从心底里还是有那么几分细小的奢望。也许是因为初见时那个漂亮男孩子曾经对自己真诚的微笑过。

    方浩笑点了点头“没事,有我喜欢你。再说,你常棣哥哥人不坏。”

    “嗯。”李契笑点了头。一只手捂住了有些绞痛的胃,这都是不经嚼碎连吃几块肉的后果。他本来是忍着的,可是忍了一会刚才那些直接吞下去的油腻东西都要在此刻一齐涌出来。李契突然一把捂住嘴,在偌大的餐厅里慌不择路。

    “你怎么啦”

    李契听到方浩问自己,可是他的嘴被胃里的东西塞满了完全没有再开口说话的余地。下一秒胃里又是一阵痉挛,他的嘴巴终于装不住,全部吐到了地毯上。

    “杂种你怎么回事”斥骂声与此同时在背后响起。李契吐得晕晕乎乎一下就被人拽了起来,并且一下搡开到老远的地上。他跌坐下去,视野里一片泪水晕开的模糊,看见刚刚那个起码还能维持着良好风度的哥哥,在此刻突然气急败坏,甚至亲自弯身去擦拭那些污秽。

    “人呢赶紧拿去洗弄不回原样你们就都不要干了”

    李契用手背抹掉了眼眶里呕吐激出的眼泪,莫名其妙又带着几分心慌和好笑看着常棣为了一块地毯大发雷霆,一群仆人跑过来,手忙脚乱。在一片混乱中那个高大身影走了过来,随后就是挟带着风声的狠狠一脚,李契几乎是本能的侧身躲开了要害,屁股上火辣辣的中了一下,一瞬间麻木得浑身颤栗。

    “滚出去”

    李契没去管常棣为什么愤怒得面目扭曲,也没敢再多看一眼抱住了常棣的方浩,他只是又匆匆忙忙又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找了个比较安全的方向迅速逃跑。

    下午。李契一个人灰溜溜、悄无声息地一个人坐到了后院的白色吊椅上。原来这庄园是靠海而建,出了后院的花圃就是辽阔的大海。李契一只脚轻点着地面,在一阵一阵的海浪声里摇动着椅子。大海总是让他想起自己的家乡,那里有一望无际的白沙丘,不过除此之外好像没有任何可以怀念的。

    方才管家来找过他,说要给他看看有没有踢坏了那里,李契坚决说没事。他对常棣发脾气的原因兴趣不大,也懒得记恨。孙易却像任何一个大户人家的忠仆一样,对他絮絮说了半天,原来常夫人已经过世了,那块地毯是她生前的爱物,亲自从国外带回来的。大少爷深爱母亲,请李契少爷理解一下对亡母的追思云云。

    李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在口袋中将手帕连同项坠紧紧握了握。虽然被踢的是自己,但也觉得情有可原。也许就他的身份来说,别说是弄脏了常夫人的遗物,就算是在常家吃口饭喝口水,呼吸一下空气,都是玷污吧。

    如此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浑身一凛,像是小动物的第六感觉出了莫名的危险,下意识扭头,常家大宅的二楼,窗户后面站着一个身影,已经不知道盯了他多久。李契仰头,正与常棣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隔着一层玻璃和遥不可及的距离,李契心里兀然一慌,背后犹如针刺。他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急匆匆隐蔽到廊道的柱子后面去了。而等他露出脑袋再看过去,那玻璃后已经没有人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百姓疼幺儿

    晚上,李契蜷在宽大的松软羽绒被子里,对于一个从小生活在只有榻榻米的房子里的他来说,还是第一次睡在这么舒服的床上。

    忽然门咔哒一响他就醒了。心脏怦然跳动的声音和走进人的步伐声一样大。没有开灯,也分不清进来的人是谁。

    夜晚极为安静,特别是等脚步声到了床边,李契就只听见自己心跳还有远处浪潮的声音,空气静谧地凝固了,然后床头的灯被打了开。李契没有睁开眼,却感觉一只大手轻抚上了自己的额头,然后又扶正了自己的下巴,就像摆弄一个玩偶要将手手脚脚都看个仔细。

    李契一直忍着,有时候被摸到痒的地方他这才忍不住眯开一线眼睛偷看。灯光昏暗,视线模糊,但是凭借直觉很快便推断出这就是他的父亲。瞬间的紧张,让他把眼睛闭牢,毕竟他还没想清楚如何面对这人生中横空出现的父亲。

    常靳很快便将他放了下来,重新严整地盖好被子。不久以后,房间重新落入黑暗。

    入睡以后李契反反复复地梦到妈妈,时而是她涂抹了红唇描画了眼眶后的笑容时而又是她冰冷惨白躺在血泊中的模样。那是持续十五年的梦魇不断地纠缠。早上他几乎是满身冷汗地惊醒过来,后背发凉,满脸泪水。

    “做噩梦了”男人的声音响起在身边。

    李契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父亲常靳已经站在了床边。他下意识地想起了妈妈的项链坠子,似乎这么多年,这个男人的模样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改变,一样的威严,一样的严肃。可妈妈已经化作尘埃。

    “嗯。”李契轻吭了一声,迅速抹去了脸上的眼泪,掀开被子下床。

    “到了新地方住不习惯也是正常的,过几天就好了。”常靳微一打量自己这个小儿子说。酷似的样貌和瘦小的身材让他心底里忽然起了一丝歉疚,大儿子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是个大个子了。不过从现在开始好好吃饭,也应该能长得壮实些。

    李契注意到他这样的目光,所以动作也更加快速地提好裤子,扣好衣服的纽扣。

    晨光温暖而沉默。两人就在这阳光中一前一后一同出了房门,在下楼梯的时候,常靳忽然牵住了他的手。男人的手心有些粗糙却也是坚实的。这就是爸爸,李契想。三次不同情境的见面,也让他对爸爸这个词有了多一份的理解。

    到了餐厅,常棣已经坐在餐桌前享用早餐了。显然他没有意料到父亲竟然连夜赶回来,还和那小杂种一起出现。他站起身,目光扫了一眼李契然后落到父亲身上,说“爸爸,你怎么回来了

    “事情办完了,正好回来看看他。”常靳松开手拍了拍李契肩头示意他去坐下。

    李契镇定自若走到常棣身边,可坐下以后总觉得有些如坐针毡。他偷看了一眼常棣脸色,果然那张好看的脸都绷紧了起来。

    “你们昨天见过面了他是你的弟弟,以后你们兄弟俩要好好相处。”常靳说。

    “爸。”常棣的手攥紧了些,爆出分明的筋脉,不过语气上还是克制得平缓地说“待会我想和您谈谈。”

    “好。先把早餐吃完。”常靳张开了餐巾,又说“孙易,给李契请老师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站在一边的孙易此刻笑了回答“都安排妥当了。”

    常靳转而向李契说“爸爸给你请了家庭教师,我们这种家庭的孩子不需要去学校上课。”

    李契心想这就是土豪的生活么他点点头,然后问“我可以学画画么”

    “当然可以,让孙易去给你找最好的老师。”常靳说。

    常棣已经将盘子里的食物很快的吃完,用餐巾擦了嘴,起身说“爸,我吃完了,去书房等您。”

    “好,你去吧。”常靳没有在乎常棣现在表现出的情绪。两个儿子暂时的不合在他看来是正常的。这种事情现在不能接受,将来也要接受,毕竟血脉相连是分不开的。

    吃完早饭,正准备回房间的李契就听到一扇门后传来响亮的争吵声。

    一个声音是常棣的,他在说“你这样做对得起妈妈么她尸骨未寒,你就把你和生的小杂种带到家里来”

    “有些事情你以后会明白。但现在他是你弟弟,这是不容改变的事实。”常靳说。

    “我不会承认他是我弟弟。”常棣说。

    紧接着传来的是脚步声,李契连连往回退,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与正在气头上的常棣碰面。可是廊道冗长,避无可避。而那扇门的金属门锁已经传来了响动。情急之下,李契打开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扇房门就钻了进去。一人的脚步声从门口而过,他靠在门后听着那脚步声音远去。

    这时候他才有心去注意到这间房子里的陈设。那并不是一间卧室,而是琴房。在淡紫色的窗帘前面放置的是一架原木色的三角钢琴。再往旁边看,一整面墙上挂了一副巨大的油画,一个盘着黑发的优雅女人正嫣然微笑。李契在看到的第一眼几乎就猜到这一定就是常夫人,常棣的母亲。

    漂亮,优雅,光从画就能知道她有多么温柔。这种气质自然是艳俗的母亲所不能比的。可人的生活境遇又不能自己去选择,母亲不想成为卖皮肉为生的女人,他也不想是的儿子。可哪能个个都是贵族夫人、小姐、少爷的啊。李契不能去改变过去,不过如果可以,他倒是愿意能和常棣好好相处,至少让他不讨厌自己。

    下午,李契觉得常棣也许应该气消了,就翻出了那块手帕,惴惴不安的去找人。在绿茵茵的花园里,李契见到了他,连方浩也在。

    “对不起,昨天弄脏了地毯。”李契认真道歉,又拿出手帕双手递过去“这个,以前,谢谢你。”

    常棣不理他,将目光转向另外一边。方浩却笑着一把接过了手帕,在鼻子边嗅了嗅“还挺香的,我替棣哥收了。”

    常棣一把就从方浩手里夺了走,顺手放进了自己口袋里。手帕这事按理来说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应该忘记了,可当这个弟弟一递过来,那些记忆便全涌现了出来。

    “你还不走”他动了动嘴唇,吐出几个寡淡的字。

    “哎,你瞧你,别总板着脸了。李契这不是来和你道歉。”方浩笑着说,可话还没说完,下巴就被常棣一把拧过,唇堵了上去。

    李契睁大眼睛几乎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自己哥哥正在和方浩接吻,不但如此很快那方浩似乎就被吻动了情,呼吸紊乱地完全依抱过去,就连舌头也自主探出交缠在一起。

    心脏在李契的胸腔内猛跳了一下,他反应过来连忙拔腿就跑。也不知道是草地太软还是他的腿发软了,总之逃跑得很不利索。其实他觉得自己不该大惊小怪,这种事从小到大见到麻木,可现在偏偏平静不下来。

    李契跌跌撞撞,又管不住自己眼睛时不时的还回头看一下,走到廊道里的时候“咚”地一声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人就像一堵墙立得纹丝不动,李契却跌坐下去摔到了地上。他抬起头发现眼前的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真是高得如同篮球运动员。

    “没事吧,小子”高大男人伸出一只大手给他。

    李契借着那只手的力气站起来,又拍了拍屁股说“我没事。”

    “哈哈哈。你就是老大刚带回来的小儿子吧”男人大大咧咧地笑道,他是张国字脸,脸大,嘴巴更大。

    常靳从他身后的门里走出了来,嘴里叼着烟斗说“就是他。找个吉利日子,请兄弟们喝个酒也让这孩子认认叔叔们。李契,这是你段海叔叔,叫海叔吧。”

    “海叔好。”李契鞠了一躬叫人。

    “你好啊小鬼。不过怎么姓李不应该改姓常了么”段海低头看着李契说。

    “就快了。”常靳悠然答道。

    “这小子怎么脸都红了,也太害臊了吧。哈哈。”段海又大笑说。

    “别逗他了,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常靳吐着烟圈说。

    “常棣在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跟着我们一起干活了吧。”段海说。

    常靳笑了两声“我不想让他碰这些事。”

    李契竖着耳朵,可还是没太听明白他们之间所说的意思。父亲说的“事”又是指的什么。

    “百姓疼幺儿啊。”段海到了常靳身边道。

    常靳看了看李契,拍了把段海的肩膀,两人转身走开“他不是这块料。”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常棣和方浩亲吻的画面在李契的脑海里就是挥之不散。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会想到,在睡觉时闭上眼睛他也会想到。还好不久后他便开始了每天满满的课程,没有时间再去胡思乱想。

    上课是在一间立着高大书架放满了书的房间里,也许那房间也是常棣读书时候用过的,所以里面到处都有常棣曾经使用的痕迹。有时候翻开一本沾了灰的书,里面还有用红笔画出的标记。

    李契就追寻着这些痕迹,在这房间里度过一整天的时光。阳光从窗户照进房间,细微的尘埃在光线里浮动,粉笔游走在黑板发出细小的滑擦声,时光似乎可以重叠。

    他对中文和数学都没有兴趣,专对绘画情有独钟。有时候老师明明上的是中文课,他却用铅笔在速写本上画了起来。以前在日本上学也是,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画画中神游天外,也只有在绘画社团活动时候才能还魂回来。

    有时候远处会传来若有若无的钢琴声,李契就在琴声中微微晃动手腕带动着铅笔一勾一画,只是几笔就勾勒出一张脸来,再去描画鼻子眼睛,纸上的人怎么看怎么都像常棣,可是画完了他又会很快地用橡皮全部擦掉,绝不留下任何痕迹。

    这天是端午,早上听孙易说爸爸会回来过节,所以老师也在那天下午给李契放了假。他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日头西沉才突然醒过来,也不知是不是过了饭点,惴惴不安的出了房门,却听到楼下有异样的响动。下了一层楼趴在走廊栏杆边往下一看,看见黑压压一片穿着黑西装的人站满了大半个客厅。

    人群中央站立的正是段海,他穿着黑皮鞋的脚正在碾压一个伤痕斑斑的脑袋,断断续续的求饶声已经含糊不清。而段海也许是听烦了,摘下嘴边咬的烟,俯身把那截赤红的烟蒂塞进了那人嘴里。厅堂之内立刻响起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这一声叫得李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老常,老板等你信儿,这货怎么收拾”一个男人端坐常靳对面,意态悠闲地吹了吹手里的茶盏。

    常靳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眼皮也没抬一下,淡淡吩咐左右。“切了他两只手,把灰狼给牵过来。”

    匍匐扭曲的那人放声惨叫,已经发不出完整的字,不顾自己被段海牢牢踩住,拼命想去够常靳的脚。

    众人熟视无睹,一人已经用力摁住了他的右手在地上,另外一男人挥起了雪亮的武士刀就砍了过去。

    李契抖了一下,慌忙闭上眼睛转过身。父亲是做什么的他一直不太清楚,曾经听到说他是一家大型日用化工公司的老板,可李契一直记得那个春日,他随随便便就向母亲的一个嫖客开了一枪。李契的身体抖个不停,隐隐约约大概了解了些什么,毕竟在日本的黑帮也有切人手指的这种惩罚。楼下惨叫声音还源源不断地传来,其中更间有狼狗的吠叫声。

    “你在害怕吗”

    就在李契脸色惨白浑身发颤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他睁开眼抬起头,发现是常棣站在自己身前,并且低着头以玩味的表情看着自己。

    李契回看过去,却没有能说出话。

    “你不是想进我常家门么怎么能看到这些就像个女人一样的发抖”常棣轻松随意般笑说,随后他没有再理睬李契,而是独自沿着弯曲的楼梯下了楼去。

    李契的目光一直追随,看他镇定自如地走进那如充满血腥味如刑场一般的地方去。忽然就明白了爸爸说的话,他不想让自己碰这些,可常棣却是从小在这里面摸爬滚打长大的。

    “少爷。”那些男人们看到常棣下楼都站直了齐声道。那气派很大的男人看见常棣,也笑了一下放下茶盏。

    常棣没理会其他人,只是冲那人点了点头,声音很客气。“安叔叔,一起来过节”

    那姓安的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乐呵呵的拍了把常棣的肩膀然后看向常靳。“不打搅了,老板等我回去。我走了啊。”说完就径直走了出去。

    常靳弹了弹烟灰,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爸,怎么回事”常棣走到常靳身边,低头看着那头狼狗还在舔舐地上断臂,大片血泊,腥臭不堪。

    “老板送来的,说是老鹰那边的奸细。”常靳嘬了一口烟。

    “怎么会证据呢。”常棣皱眉看着几个男人把那具已经昏迷的身体拖了出去。

    “上头说了他是,他就是,不需要证据。”常靳把烟头按掉,语声里听不出起伏喜怒,之后很快换了话题。“今天不是过节么,孙易,麻利收拾掉。李契呢”

    常棣往楼上看去,常靳也随之抬起头,看到小儿子正趴在栏杆边呢。

    常靳冲李契招了招手,让他下楼。

    李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站直了走下楼梯,满口鲜血的狼狗看到李契就狂吠了起来。

    李契贴着墙站在楼梯口。

    “灰狼,闭嘴。”常靳一呵,那狗果然就呜呜了两声夹起了尾巴。常棣走过去抓住狗的项圈,提着它走向李契。

    李契下意识绷直了腿,垂着眼看着那畜生。还好常棣并没有放狗来咬他,而是笑勾着一边唇直看着他“很怕”

    李契抬起眼迎对上那挑衅和嘲讽的目光,然后朝着那露出尖牙和长舌头的狼狗伸出手去。他的动作缓慢却也不退缩,当碰触上时就顺势在那狗竖起来的两个尖耳朵之间摸了摸。那狗看着他,却像是驯服舔刷了一下李契手心。

    “哈哈哈。”常靳大笑起来“这狗果然是认识主人的。”他走过去一把牵过李契把他带到中央。

    “李契,给叔叔们问好。”

    “各位叔叔好。”李契看着那些黑衣男人然后弯下腰来。

    众人先看了眼常靳,一时不知如何称呼李契。常靳搂着李契的肩膀也犹豫了一下,含糊的说了句,“你们先直接叫他名字吧。”

    众人躬身回礼道“李契少爷好。”

    “好了好了。今天过节,大家一起都来喝一杯。”常靳带着李契踏过一地血污,领着众人往餐厅走去。

    李契仿佛心有所动,不由自主扭头看了一眼常棣。

    常棣仍站在原处,下颌微微扬起,水晶灯光芒笼罩,在他的眼睫鼻梁都投下一道道深浅阴影,看去神色莫辩,只有嘴角,挂着一丝清晰的冷笑。

    这夜李契一直坐在常靳身侧的位置。而坐在对面的常棣一直注视着他,一杯接一杯的未停。逐渐的,酒气浮上了那张脸,目光也更加锐利,仿佛扒光了他的衣服,看穿到骨头里去。

    “欸,你别喝了。”常靳伸手挡下了酒杯。

    “少爷喝多了,我送他回房间去吧。”一边的孙易说。

    “不用。”常靳目光转向一眼旁边的小儿子“李契,扶你哥哥上楼回房间去。”

    “啊”李契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茫然没有听懂爸爸的意思。

    “带你哥哥上楼。”常靳又说了一遍,笑拍了拍李契后背。两个儿子总要有机会增进一下感情。

    “嗯。”李契走到了常棣身边。他以为常棣一定会拒绝,没想到那人却醉眼醺醺地站了起来。

    李契试探性地去拉他的手,把那手臂环到自己肩膀上,再伸手扶住腰。巨大而温暖的力量带着酒气就势倾压了过来。李契一步一步地往楼上挪,常棣炙热的鼻息就洒在颈侧。他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只见闭合双眼而展露出来的浓黑睫毛近在咫尺,清晰可数。

    三楼距离不算长,常棣没有压上全部的力量,可到房间时李契还是已经满身大汗热得不行。好不容易把人安置到了床上,他却没有离开,只是喘着气借着灯光仔细观察自己这位哥哥。打量高挺的鼻梁,又去看薄削的嘴唇。

    不像,研究了一会以后李契得出结论这位哥哥和自己还有爸爸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倒是更像画里的常夫人一些。

    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些,他跑到床头给常棣拔下鞋子,又抽出被子严整地盖到肩膀,当他要把被角别进那人身下去时。本来安静躺着不动的常棣忽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李契猝不及防,视野天旋地转,一瞬间已经被压制在了床上。

    “你是谁”酒气如醺,常棣一边问一边慢慢地俯了下来。

    李契吓怔住了,他看着那张不断逼近的脸忽然想起了常棣与方浩接吻的那一幕,于是一个颤抖后他死命闭上了眼睛。

    他做好了准备等着哥哥吻下来。没想到过了很久,都没有等来。李契偷偷睁开一线眼睛,却发现常棣一双眼睛清明如照,嘴角一丝笑容里满满都是嘲讽之意。

    “我知道你是谁,你最好也别忘了。滚出去。”常棣道。

    李契的脸立刻就臊红了,他一把推开常棣身体翻身就溜下了床,几乎逃一样地快步跑了出去。

    、上个床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当天晚上李契失眠了,没有一个夜晚有如此漫长和难熬。放在床头的闹钟滴滴答答一直走到了凌晨四点他才昏昏迷迷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可随后一场纷乱的梦又钻进了他的脑子。那是和一个男人肌肤相触,他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是却明确知道是自己不断渴求而喜欢的。那人的力量压制得他难以呼吸,动作也是粗暴而非温柔,期间还夹着辱骂。可他偏偏在低贱中找到了突破口。

    猛然间一睁开眼,看到空荡荡的床,还有从窗帘透露进来的阳光,他才兀然反应过来这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心底里无比的空洞失落。而胯间穿的短裤却是冰凉凉地贴在身上。

    李契猛然一颤,掀开被子可又马上盖了上,只用手偷偷地往床单上摸了一下,发现也是冰凉湿黏的。他呆住了坐在床上不敢下床。

    “李契少爷,您的老师已经到了。”孙易惊讶地发现平日里按时早起的李契少爷还在赖床,便敲了敲门提醒。

    “我知道了。”李契扬起声回答,可是面对床上的这一切他还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才好。待会会有人来打扫房间,那一定会发现的。

    他连忙翻身起来,光着腿站在床下然后脱掉短裤,急匆匆地冲进浴室里给扔在洗手池里给洗了。床上的没法清洗,就只有铺好被子给遮住了。

    等他担心地上了一上午课后回到房间,发现以为掩饰起来的床单也给换了新的。李契心里头不好意思,可其他人并没有对这件事有更多反应,一切如常一样。

    和常棣一起共用午餐的时候,李契飞速地吃饭,余光都不往他那边扫一眼。吃完了,放下餐具就走了。常棣看着那匆匆的背影,只当这人是被自己给震慑住了。

    天气晴朗,蔚蓝色的天空中连一丝云彩都没有,站在院子里就能感受到从海上吹来的风。李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从前对这些事厌恶、鄙夷、麻木可现在却无端地悸动起来,而对象竟然是那个对自己全无好感的哥哥太贱了,他在心里想。太贱了,就像妈妈会去用一生喜欢那个叫常靳的男人一样。

    “李契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方浩这时候从通向大门的柏油路走了过来。

    “我在外面透透气。”李契说。

    “欸。”方浩走到了他跟前,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漂亮盒子,打开来给李契看“这块手表好不好看送给你常棣哥哥的生日礼物。”

    李契扫了一眼那表,他不懂,就觉得手表光灿灿的,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好看。”他说。

    方浩盖上盒子塞进自己口袋,却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他不会喜欢,不过我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因为这人根本什么都不缺嘛。”

    “礼物就是心意。你送什么他都会喜欢的吧。”李契把方浩当做了常棣的恋人,所以如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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