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在关心他,可是非要用这种稍稍有些凶神恶煞的方式表现出来,非但没有预期的效果,反而像是闹别扭的老小孩,叫人忍俊不禁。
柳希然抿唇笑了笑,翻来覆去地看了一眼月饼,点头算作是应允。
其实,这小屁孩没有想象中那么不中用
袁导将自己的心意以冷面的形式送给了柳希然后就回到了工作棚,刚一进来,就瞧见了季楠的那张笑脸。
可以说是谄媚至极。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家伙肯定又要跟他提出一些不平等条约了。
“导演大人,我有一件事需要得到您的同意”
果不其然,沉亮而又笃定的声音缓缓响起,一出口就是这么直接。
袁国贵来到房间中心处那张塑料矮桌前坐下,漫不经心地撕开一只月饼,狠狠地咬了一口“如果要更换男一号,免谈”
季楠忍不住好笑“我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么”想了想这个说法可能自己都不能肯定,便尴尬地换了个和缓一些的口吻,轻咳了两声,“那啥,我想跟你借个人。”
袁导停止咀嚼斜眼打量了他一下,转而又继续啃着蛋黄馅儿的月饼,哼了一声“主角都是你的,要谁直接挑就是。”
“我只要柳希然。”笑容淡淡,却无比坚定,“今天是中秋节,我想给他放个假,带他回家过个节。如果导演不介意的话,从明儿起,我可以免费给你当一个月的场务。”
袁导一口月饼还没嚼碎,就被他给吓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季楠一怔,赶紧将搁一旁的半瓶矿泉水递了过去,还不忘顺顺对方的背,口里不住地关心着。
果然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可能安好心
“我知道他今天这场戏很重要,所以只借一个晚上就够了”见他艰难地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季楠十分殷勤地再次拧开了一瓶农夫山泉递了过去,“这部戏预计的十二月拍摄完毕,按照现在的进度来看,时间只会超前决计不会滞后,所以就这样决定了”
这部戏杀青的具体时间是2013年12月16日,当天晚上秦永就脸色苍白地住进了医院,两天后就进行了手术。
再两天后,他便强行出了院,并且将忧心不已的季楠引到了他的别墅,然后然后将其杀害。
这就是关于前世和秦永之间的记忆。
重活了一世,虽然改变了不少事情,但总的来说,故事还是按照预定的轨道前行着。
只要能够让那两个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再还给希然一个璀璨的星途,便已经足够了。
气顺畅了,季楠也满足地离去。
袁国贵坐在杂物堆积,略显拥挤的小棚子里独自一人发着呆。
真没想到啊,以前那个霸道蛮横的光华总经理,现在也会在做出决定之前先征求一下对方的意见。
即使这个决定非做不可,但这样的面皮工程,以前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随心所欲,已经是他惯有的脾气了。
现在的锋芒已经不及之前那般锐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柔和了许多。
当真是,为了那个孩子改变了不少啊
秦永最近几天空闲了下来,但却很少出现在剧组里。
今天是中秋节,倒是难得见他一次。只是面色不是很好,略显苍白,有种病态之姿。
若是以前,季楠一定会把脑子给卸了,然后相信他这是身子不舒服的反应。
但是现在
“我听钱来说这几日医生在你家进出较为频繁,是不是太累了,身体有些承受不住了”
秦永的双眼一沉,心里像是被铁锤重重敲了一记那样。
这些天熊誉彰的身体反复无常,为了掩人耳目,他就将他接到了自己的住处,以便医生方便给他做检查。
就算到时候被人发现,便以自己身子不适为由,身为经纪人的他自然是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
但是,听他这口气,好像自己这些天的一举一动都被他掌握在了手里
他在监视自己
秦永不敢往下想了,生怕本来能够掩饰妥当的事情反而因为自己的恐慌而露出了马脚。
“没什么大的问题,医生也开了些药,只要按时吃下去,不会有什么大碍的。”戏已经拍了一小半,这个时候就算他说自己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这个男人也不会再做出更换主角的念头。
所以,有些该当机立断讲出口的,就得适时说出来了,以免错过了最佳时机。
“今天是中秋节,反正我也闲着,不如晚上我们去海边走走吧,我们似乎好久没有单独在一起过了。”
本来是秉承私心来考虑的,但是把这话一说出口,秦永自己都有些异样的情绪变化了。
是啊,他们很久没有单独在一起呆过了。
以前那个恨不得无时无刻都黏在他身边的人,最近好像变得冷淡了不少。
或者说,有些刻意地疏远他。
仿佛对他,已经是可有可无了。
季楠垂眼,浅浅地笑了笑“晚上我没空,所以对于你的这个要求,我可能满足不了。不过”话锋一转,那双幽暗如深潭的眸子赫然抬起,像一支利箭一样直勾勾地对准了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眸,声音温柔,却堪比最柔和的刀子,“这样的日子可不能委屈了你,趁着我白天有些时间,我们去龙北寺走走吧,可以散散心,顺便拜拜菩萨,让他保佑你的身子早日康复。”
本来对他怀有疑虑的人在听到这话后,不由地又恢复了惯有的爽朗笑容。
果然,他和柳希然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
两年的感情,怎么可能没有任何预兆说破裂就破裂呢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比肩来到拍摄现场,在见到覃念和柳希然正在进行十二集倒数第三场的戏,纷纷扬唇浅笑了一下,而后安静地站在一旁观看了起来。
在前面的那几场戏里,柳希然的表现十分突出,有种迎风而上的韧劲儿。素来青涩寡言的少年却能够在戏里收放自如,将睿王的独特个性演绎得淋漓尽致,当真是赚足了大家的称赞。
而且两天前,鲜少在大众面前露面的光华总裁也终于忍不住好奇亲身前往片场瞧了一眼这个被程锦吹上天的,据说有着无穷演技待开发的新人。被墨镜儿覆盖的眼眸神秘而又冷漠,线条流畅得如同被利刃削出来的轮廓清冷异常,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那双薄如纸片的唇瓣最终在看完柳希然的一整场拍摄后微微上扬了一瞬。
“他的声音不错,声线柔和,能够自由转换,很适合睿王的狠戾和柔情。原声保留,以后就不用其他的配音了。”这是萧柯临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拍摄古装剧很少用到原声的,大多数都经由后期配音加以处理过,故而在拍摄的时候就没有多少讲究,台词偶尔的错误也会被导演要求继续走下去。但是这次,萧总裁居然要把这个新人的声音留下来
所以,现在但凡有柳希然的戏份,导演都会在拍摄的时候挂上一个硕大的警告标示在片场场内录音,请保持绝对安静。
等到他把这一场拍完之后,季楠才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尽是宠溺的意味“越来越让导演挑不出毛病了,希然,你真是我的骄傲”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柳希然有些不知所措地动了动唇,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今天晚上的戏份暂且搁在那里,我待会儿过来接你回家一起过中秋,记得在剧组等我,若是乱跑了,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明明是有些威胁的意思,但经由温柔的声音润色之后,倒是变味了不少。
不知道柳希然想到了什么,霎时间就涨红了脸,倔强而又隐忍的样子倒真的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想要狠狠蹂躏一下的冲动。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下午的戏有些难度,千万要小心,不管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戏是次要的,人身安全才是首位。”止住了要掐他一把的冲动,收好了一脸的不正经,季楠颇为严肃地对他说,“我已经叫人把道具给你备好了,如果实在不行,就叫替身上吧。”
下午的戏有一部分是在马背上完成的。根据前几天的情况来看,柳希然很明显对马有些畏惧,下午不能守在他的身边,只能尽可能地层层交代下去,一切以他为主。
“我会的。”
得到了这个听起来是肯定、但事实上一定不会去完成的回答,季楠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虽然对他在某些方面的倔强有些无奈,但也只能这样了。
这份关心,柳希然默默地保留在心底最隐蔽的地方,以供闲下来的时候回忆回忆。
也仅仅是回忆而已。
因为他知道,干爹是不属于他的。
不然,他也不会在匆匆交代完了之后就和秦永有说有笑地一起离开了。
今天是中秋节,花好月圆。
这样的日子,怎么会属于他
、第二三个故事
龙北寺位于c市北郊的一座名曰宝塔峰的山峰上,宝塔峰临海,海拔约莫750米,对于丘陵地带的江南地形来说,这样的山峰已经足够独当一面了。
耸立在山头之上的寺庙更是叫人敬畏,颇有一种俯瞰天下的凌云之感。四周被葱翠挺拔的劲松围绕,在初秋的早晨被层层白雾包裹着,好似神仙居。站在大殿前方的那块空旷平地上,可以没有任何障碍地透过薄薄的清雾览尽这座城市的繁华。
这次之所以要和秦永一起来龙北寺,倒不是真的想和这个披着狼皮的家伙共度良辰美景,而是想要在这里祈福为他前世所犯下的罪孽忏悔,为那个沉默淡然的孩子祈福。
希望他一生平安,再也不要受到任何伤害。
而且今天,貌似就是秦永向他提出“换心”这个主意的时刻。
中秋节是个喜庆的日子,从四面八方赶来寺庙里烧香拜佛的游客很多,两人的打扮没有十分抢眼,仅有一副咖啡色的眼镜稍作掩饰。一路上被游客的嬉闹声包裹着,反而缓解了彼此无语凝噎的尴尬场景。
暖暖的日光透过两旁葱翠的竹叶洒在绵长的羊肠小径上,视线顺着这个较为陡峭的坡度往上望去,就是那座能净化世俗的殿堂。
石阶不宽,容纳两个成年男子比肩而行刚好足够。
“季楠,”幽长的石阶走了两百多步,两人的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秦永面色有些泛红,呼吸略显急促,笑得分外勉强,再也不像以往那样灿烂明媚了,“你是不是很在乎柳希然”
前行的脚步猛然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平实的步调,最后慢慢停了下来。季楠回头凝视着他。虽然双眼被镜片的颜色给遮住了,但秦永还是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他的眸光沉了下来,眉眼间透露着叫人猜不透心思的气息“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我想要他的心,你愿意给吗”设想了无数次的问题终于在这一刻脱口而出了。
一样的话,一样的语调,却发生在不一样的场景,倒是叫季楠有些措手不及。
前世,两人没有来过龙北寺,故而秦永说这句话的场景就理所当然地发生在了他的别墅里。当时季楠对秦永是铁了心的,但凡能够保住他的性命法子,就算是倾尽一切,他都会去完成它。
何况只是一颗无关紧要的心
只是,一直想要为自己和柳希然讨个说法的人却没有意识到,在他得知结果、妄图改变命运的情况下,事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已经做好了诵经求佛归去之后被秦永提要求的准备,可是现在
这个男人素来以稳重处世,不管遭遇什么,都能用他那仿若贵族气质的格调来从容面对。然而此刻,他却表现得有些不知所措。
兀自一笑,秦永显得格外轻松“我只是说说而已,那个孩子什么话都不说,活生生的闷油瓶一只,我还怕他的心不适合我呢”
这话倒是让季楠不由打心里冷笑了一声。心脏病不好治,但也不是没有治疗的方法,换心以前他是脑子被浆糊填满了才答应了他的这一损招,可是如今细细想来,没有经由医嘱签署法定程序的协议就擅自用取别人的器官,那可是触法的
果然,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让他好过。
希然可是他的宝贝,那颗玲珑剔透的心只会给他,怎么能便宜了一个外人
对,是外人。从他重生的那一刻起,两人之间的鸿沟就已经注定再也无法逾越。
除了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之外,便是桥归桥,路归路了。
“我一定会让你康复的。”不仅如此,他还要让他变得生龙活虎,因为他想看到他最后穷途末路了样子。
既然他是自己当初一手捧上天的,那么把他打入地狱,自然也要经由他的双手。
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他的希然报仇
两人这样尴尬地一上一下地杵在那里,倒是叫过往的游客好奇不已。趁着没有粉丝认出来之前,秦永掩嘴轻咳了一声“走吧,待会儿人多了,大雄宝殿会进不去的。”
龙北寺建筑不是特别雄伟,但是佛香味挺浓。相隔甚远,仿佛就已经闻到了虔诚的香灰味。
宝塔峰地形较高,千步梯从山脚一路开发向上,从未打过一道弯,但因坡度叫大的缘故,从山脚行至上头会十分吃力,体力较好的人走走歇歇都会花上个把小时。
来到寺庙的时候,两人已经是喘息连连。
“走这边,”见秦永跨步就要跟随人流迈向大喇喇敞开的寺庙正门,季楠赶紧上前一步将他止住,“正门是大和尚走的,我们是香客,得走侧门。不要随他们一起犯错。”
大家都只知道来寺里烧香拜佛,以为捏着几柱香磕个头拜一拜菩萨那就叫虔诚,却几乎鲜少有人知晓,正门是大和尚们赶往大雄宝殿诵经念佛的通道,若是寻常香客,则应走侧门。
这样的程序,就连许多影视剧里都常常弄错。
秦永低头看了一眼握住自己腕上的那只手,淡淡一笑“你倒是挺讲究的。”
讲究即为真心实意。拜佛若不是真心来拜,何苦遭那千步梯的罪
季楠牵了牵嘴角,眼底的笑意却不怎么浓,感觉自己的手被反握住,不由闪动了一下眉心,耳畔传来了那人好听的嗓音“这里的一位禅师我在几年与他有缘结识过,听说他现在是龙北寺最著名的禅师之一,我们先去看看他吧你不是要来拜佛么,反正他也是个高僧,倒不如先去碰个面,顺道听他讲讲经放松放松,毕竟你最近,挺累的。”
这话浅些来听的确是在关心他,可是越往深处想,越觉得里面的意思令人费解。
不过季楠没有去理睬它,反正深不深的,他都不在意。
禅师的佛堂位于这座呈矩形方阵排列的寺庙尽头,后背倚海,从用一根竹竿撑起的木窗望向远方,入目尽是一片动人心弦的海蓝。
时不时地还会有一阵咸咸的海风从七百多米的山脚下的海岸透过暖暖的阳光爬上山头,极尽温柔地拂进屋内,和着禅师亲自沏的淡茶,别有一番滋味。
老禅师很慈祥,微微漾起褶皱的脸上总是闪现着弥勒佛般的笑容,光秃秃的头顶锃亮锃亮的,好像有无穷的智慧盛装里面那样。
倚在窗户口看了看从未觉得如此湛蓝的大海,季楠回到禅房的桃木桌前坐下,双手合十拜谢了一下禅师适才捧着雕花的陶土茶盏浅泯了一口。
抬头之时,正好看见秦永从他身上慌乱撤离的视线。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他
“秦先生好久没有来过寺院了,见先生今之模样,必是事业有成很。”老禅师口吻幽长地打断了季楠的思索,正襟危坐在秦永的面前,话语文绉绉带着佛味儿,可是语调却像是两个多年未见的故人随意相谈那样,毫不拘束。
秦永从容不迫地向老禅师点了点头,笑道“大师说笑了,刚入大学之时就经常听大师的禅经,领悟的不多,但颇有收获。”
两人谈得极其投入,从一开始的红尘琐事渐渐聊至佛学禅经,让坐在一旁的季楠听得云里雾里的。
说实话,他从来没有听过老和尚讲经,只是以前和剧组南迁北移地飘荡的时候进过寺庙,但也只是逛逛里面的风景而已。
如今听这老和尚啰嗦,索然无味之余,竟觉得有些烦躁不安。
明明是来静心祈祷的,反而有些难以平静搁下手中茶盏,季楠起身复又来到窗户前,想透透气,以此来缓解内心的不安。
果然,以前的很多事都放不下。
只是一味地报复,却不知,这种所谓的报复,到头来会伤到多少人
秦永,究竟该对你怀以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还有,明明只是想要弥补对那个孩子的亏欠,可是如今做了这么多,反而对他存了别样的心思。
甚至是,有些放不下了。
有时候,还会有一种求而不得的失落之感。
就在他惶惶不安、内心情绪复杂多样的时候,钱来的一通电话就火急火燎地打了过来。
、第二四个故事
那人在电话彼端忐忑不已,说出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底气。
“季季总,希然他、他受伤了,有些严重,已已经被送往了医院”
“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不大,但极力隐忍的怒意还是叫正在和禅师说话的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很明显的,钱来在那边已经急得快要跳脚了,可又不敢表现出来,而且他也感受到了自己boss的情绪变化,哆哆嗦嗦的“是我不好,是我疏忽大意了才”
钱来的话还未说完,这边的人就将电话给挂断了。脸上倏然间煞白。
受伤了怎么会这样
所有的道具不都是他亲自安排的么,这上面绝对不会出问题。
那就是从马上摔了下来
可是摔下来也不至于严重到被送往医院啊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季楠”在他失神的空当,秦永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见他脸色不好,有些担忧,“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空茫的目光机械地往说话的人身上挪了过去,在对上那双困惑的眸子时他才猛然回神“我先回去了,你和禅师多聊聊吧”揣上手机,脚步匆忙往地外奔去,连头都不曾回一下。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秦永双眉紧锁,缓缓地回到禅师身旁坐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却是再也听不进去任何佛经了。
来到医院的时候,袁导和编剧李茉都候在手术室外,就连这些天一直在公司忙碌的bee也闻讯赶了过来。一见到季楠的身影,她二话不说地走过去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眼中充满了怒意,就差当着大家的面一巴掌呼了上去“我把希然交给了你,你究竟对他做了些什么”
她是柳希然的经纪人,有必要每天都跟着他在剧组。不过对于刚刚出道的他来说,铺好前路要比整天守在剧组伺候他有用得多。再加上季楠对他也挺不错的,以为这样就可以放心地把他交给这个男人。
谁知道
钱来见势不妙,想上前帮一帮自己的直隶上司,可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得罪这个冷面如罗刹的女人,只能好言相劝道“总监大人您消消气,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发生啊,而且季总他”
“闭嘴”bee头也不回地喝了他一声,眼神没有要挪开季楠的意思。
可是等了片刻,却是没有一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揪住对方衣领的手也渐渐软了下来。用力推搡了他一把后,转身在袁导的身旁坐了下来。
抹了鲜红指甲油的修长手指覆在了不苟言笑的脸上,如缎的长发随着她垂头的同时从耳廓后面一缕缕滑向前,将她的焦急尽数倾泻下来。
至始至终,袁国贵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连那个被季楠相中的编剧也没有要理他的样子,纷纷木然着一张脸坐在手术室门口,谁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手术室大门上的红灯还亮着,季楠急,可是他必须弄清楚眼下的情况。
自己火急火燎地赶来,在高架上还差点追尾了这些人倒好,什么也不说,都板着一张冷脸给他看
见没人要理他,季楠直接将苗头对准了钱来“怎么回事”
钱来被他吼得一个哆嗦“之之前希然在拍摄最后一场戏的时候,被、被箭给伤了,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他胸前第五根肋骨受了伤急需手术。”
好端端的怎么会被箭所伤
见他神色不对,钱来也不敢再隐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说了出来。
本来前面的戏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只差三点的时候将最后一场拍摄完毕就可进入下一集。柳希然本就畏马,但又不肯用替身,好不容易将戏坚持到最后,只待皇帝派来的暗卫对睿王进行一次追杀即可完工。
然而就在那个吊着威亚站在树梢上的龙套暗卫准备把箭放出去的时候,一个场务突然发觉道具有问题,当即喊了一声“不要放箭”。
可是等他喊出声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已经晚了。
不知道是出于戏里的本能还是自身的反应便是如此,抑或说是一个男人天生对女人的保护欲,和覃念同乘一马的柳希然竟一把将她推下了马,等到他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支不知在何时被调换成了真箭的道具,已经从后面穿进了他的身体。
当时第一个冲上去的,是袁导。
被他推下马的覃念已经吓得软在了一旁,几个场务跑过去把她架到一边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见她没有受伤时,才松了口气。
可是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吓得把妆都哭花了。
因为那个道具是季楠亲自为柳希然准备的,所以,这会儿大家便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故而才会有一来医院便遭到大家冷待这一幕。
在弄清事情的缘由之后,季楠不由冷哼。
若是在以前,那么他们这样误会他自是没话可说。
可是现在,他有什么理由那样对柳希然疼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再去害他
等等
浓密的眉峰忽地一拧,像是想到什么。
之前在龙北寺的时候,秦永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反常。
难不成是他在当中做了手脚
半个小时过去后,柳希然被从手术室运了出来,鼻孔里插着氧气管,精致的脸上不见分毫血色。
脑海中不受控地浮现出了前世被换掉心脏之人的样子,季楠莫名地呼吸一窒,一把抓住了率先走出手术室的中年医生,声音极细“医生,他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及要害”
“左胸第五根肋骨被利物击中导致骨裂,外加左侧肺叶下缘遭到破损。经过缝合,只要休息一个月左右就不会有其他危险。”医生慢腾腾地摘掉了口罩,打量了这个看起来很显年轻的英俊男人,口气不怎么和善,“如果为了拍戏而这样拿人命开玩笑,我劝你们还是尽早结束吧。真刀真枪的干,那是医院里的活,可不要抢了我们的饭碗”
他只知道这些如同打了兴奋剂用火箭速度赶来的人是某个剧组的,并不知晓这些活跃在幕后的人的身份有多重。本着医者仁心的态度,冷嘲热讽了两句后掉头就走向了洗手间。
季楠面色很难看,对于医生的指责没有怎么听进去,倒是对方才的所见过目不忘。
一样的不省人事,一样的面色惨白。
是他太大意了。秦永那人如此狠毒,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希然
只要是他想要得到的,就会不惜一切手段一切代价
打下午五点从手术室出来后,季楠就一直坐在床头守着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并且接受着来自bee的各种责备。
在确认柳希然没事之后,袁导就和李茉赶回了剧组,继续今晚的其他时程安排。
兴许是麻药退散后格外疼痛吧,睁眼看到季楠的那一刻,那双俊俏的眉梢不自然地皱在了一起,眸光徐徐地挪向站在床尾的bee身上,然后又轻轻地合上了。
前后仅有短短的几秒钟,仿佛他睁开眼睛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为他担心的人安心而已。
一时间,偌大的病房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之中。
不过能够确认他没有危险就已经很满足了,季楠暂时顾不上柔情蜜意问长问短,把柳希然交给bee后就走出了病房。
“怎么样”钱来的电话很会掐时间地打了过来,在接通电话的那一刻,素来幽深如鹰眼的眸子陡然变冷,语气也是罕见的凌厉。
“已经查过了,道具的确是在您走了之后被更换的,而且也找到了是谁在暗中做了手脚。”钱来的声音很稳重,再也不复之前的慌乱,语气之中反而透露着些许的不可思议,轻叹了口气之后,旋即话锋一转,“对了,袁导叫我转告您,由于希然受了伤,剩下的那小半场没法完成,只能先行回到影视城拍摄后面的戏。”
“后面的戏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拍”猛然间,季楠像是失了控一样,几乎是脱口而出,怒意被强自压抑着,双眼沉得吓人,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吩咐道,“给我转告袁导,柳希然一天不康复,这部戏就一天不拍摄,不管华灯孽是我投资的,还是光华策划出品,所有的决定权都在于我,今后的所有安排都得听我的”
他很清楚接下来的戏份走向。
如果单纯地只是想要以伤害柳希然来换取对某一个人的关注,恐怕,那人真的想得太简单了
不管柳希然是不是这部戏的主角,现在,一切都要以他为中心,柳希然才是这部戏的全部
至于秦永
季楠冷笑。
既然他已经等不及了,那么,就别怪他狠心
、第二五个故事
季楠一道严令下来,剧组上下就被迫停掉了手头的工作,从景区撤离之后,就各自处于待业状态。
华灯孽是众多媒体所关注的焦点,乍一停工,难以会议论纷纷,各种流言漫天纷飞。
仅两天的时间,某个著名论坛的版主针对这个大制作的影视剧而发出的时评已经被大众推上了各大网站的娱乐版头条,还在新浪微博上被转发数次,接连位居话题榜前五一周。
不管大众如何揣测,总不会离了那个中心轴大制作史诗情感大剧华灯孽因为内部矛盾而暂时停拍,众望所归的作品尚未成型便已夭折。
网络就是深潭,一滴农药就可以埋怨至整片海域。众口相传之后,结论越发地离奇了起来。
对于这些越传越勇的话题,整个剧组上至制片人导演下到一干演员等,都没有对此事做任何回应。
五天时间内,华灯孽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处,各种好奇和责备一同降下,让许多演员都不敢在微博上发布最新动态了。
面对如今网络上的各种质,季楠不知道是该叹这部戏未播先火,还是该出面做一番必要的解释。
柳希然的伤口愈合得很快,还差两天就可拆线了。这几日柳夫人都尽心尽力地守在自己孩子的身边照顾着他,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对于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来说,更甚血脉至亲。
不过柳夫人到底还是上了年纪,没日没夜地守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最后还是得将柳希然交给了与自己丈夫交好的那个冠名光华娱乐传媒公司总经理的男人。
这几日季楠倒真的做了一回下人,毕竟柳希然的伤口不能被牵动了,所以一切的生活起居都由他一手包办。
但出乎意料的,这个孩子什么话都不跟他说,就算是把柳希然的衣服剥掉了为他擦拭身子的时候,他都是面不改色地扭头望向一边,或者是干脆闭上的双眼。
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也没有任何的别扭。
就好像,什么都无所谓那样。
拆线那日,覃念特意忙完了公告就乔装打扮地来到了医院,看见那个为了避免她遭到无谓的伤害的少年身体消瘦了不少,鼻头忍不住酸涩,差点就当着他和季楠的面哭了出来。
“希然,你猜念姐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覃念强颜欢笑地试探了一下他。见那双滴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水果篮,她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刁难,搁床头后就从里面取了一只火龙果在他眼前晃了晃,“喏,你最喜欢吃的火龙果”
柳希然张大了嘴望着她,略为吃惊。
覃念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每次场务买了很多水果来犒劳大家时,你都只挑个大的火龙果吃,几次下来,我就记住了。”又从篮子里挑了只新鲜的对站在床尾的季楠笑了笑,“季总要来一个吗”
季楠摇了摇头,笑得很勉强。
他居然连柳希然最喜欢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和他相处不过半个月左右的人,都比他这个和柳希然生活了两年的人要知道的多。
果然,他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希然。
以前,他只会责怪柳希然不把情绪流露出来,以至于他从来就不知道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然而现在换个角度来说,那便是他从来就没有主动去了解过这个孩子。
那么这些天的朝夕相处,他不主动和自己说话的原因,可是由于对他心存怨恨
因为道具被更换了的事
时值此时此刻他才想起,这些天除了照顾他之外,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对他解释过那件事。
最主要的,是他连问都不问一下自己。
是不是已经对他绝望了
华灯孽更换男二号的事在网络上有过简略的爆料,不过到底是由谁参演睿王一角,反而没有得到大家密切的关注。
毕竟元帝是使大齐王朝政治、经济,以及文化达到空前繁荣的传奇帝王,那个时段的国力,足以媲美盛唐。
饰演元帝萧焕颜的秦永才是他们所要看好的主要对象
他是收视率的保证,是实力派的代言。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将自己最温柔最帅气的一面呈现给大家,从来没有闹过任何负面消息,从出道一直红到至今,良好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第六天的时候,在各大网站占据话题榜将近一周势头的华灯孽暂拍消息终于渐渐沉静了下来,随之替代而上的便是某某明星夫妇闹离婚的话题。
不过就在大家快要转移注意力的时候,身为华灯孽总制片的季楠突然在微博上发布了一条消息,但也仅仅是将一直没有公布出来的男二号长发垂肩的定妆照和几张略带邪笑的剧照发出来了而已。
干净如瓷的面容,注满了灵气的眸子,淡樱色微微上扬的唇瓣,陌生而又俊逸,是娱乐圈永远不会拒绝的姣好容颜。
那些沉默了很久的演员仿佛受到了召唤一样,在季楠发出动态之后,纷纷对这条微博进行转发,并且在各自的转发理由上附加自己对这位男二号的演技的肯定话语。
而作为中国大陆娱乐圈当家花旦的覃念,则更是在这之后接连上了几张她和柳希然剧外的合照,没有定妆照那样眼神锐利,反而青涩不已。
文字内容,尽是对这个大男孩的夸赞。
这张俊美而又生涩的面孔,不出几分钟就吸引大批粉丝的密切关注,短时间内,度娘各种忙,但是显示出来的词条没有一项令那些花痴的女粉丝们满意。
但,越是查不出有关这位新人的资料,他便越显得神秘,给人的好奇心就更强,是像被猫爪子在大家的心头狠狠挠了两把。
这个圈子,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能够令人过目不忘的面孔了,新鲜而又奇特。
果不然,一个晚上的时间,柳希然引来的话题瞬间就冲上了新浪话题榜的第二位,与稳居宝座的明星夫妻离婚话题仅有一万的人气之差。
紧随其后的,bee也在微博上隐晦地说明了她就是这个光华娱乐刚刚培训出来的新人的经纪人,虽然没有说什么特别赞赏的话,可是口气能够不毒辣,对于圈中资历深厚的人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了。
何况,bee现在是光华影视公司的执行总监,若是想要让她带艺人,除非对方有特别特别优于别人的地方。
如此接二连三的话题大爆炸,将无聊了很久的娱乐圈再次狠狠地搅了一棍子,泛出的涟纹一圈一圈地击打在众人的好奇心上。
这样的情况,秦永是始料不及的。
本想着趁这个机会叫季楠对柳希然下手,不说彻底消失,但至少可以不再出现在这部戏里,不再出现在他和季楠之间。可是那日他打电话给季楠的时候,得到的却是“希然是这部剧不可缺少的角色,我不希望他出任何事。身为圈中前辈的你,最好是收敛一些”如斯的回答。
这是个什么情况
季楠的脑子被柳希然给吃了吗
看着微博上满屏都是有关柳希然的刷帖,秦永算是彻底怒了。
季楠这是,要和他一刀两断的意思
秦永不会知道,他私下里干的那档子破事,季楠和bee早已知道,只是碍于某些因素就没有直接拆穿。
如今能够不约而同地将柳希然推出,也算是挑明了他们的立场。
他秦永是光华的签约艺人,柳希然也是。
水深火热的娱乐圈素来就有踩着别人的肩膀上午的规则,那些为人所不齿的手段倍受争议,但也屡次被人利用,并且获利者颇多。
然而对于同门内斗一事,身为光华影视公司执行总监的bee是绝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的。
就算没有季楠提出的那个条件,她也会站在柳希然这边。
尽管对方如今是红遍大江南北的人气王、是光华最能够吸金的首捧对象。
可他竟,随心随性目中无人到了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样恶毒的人,不管是在哪一个圈子里,都是令人愤慨的一种存在。
几天下来,柳希然的人气已经炒遍了娱乐圈。趁着火头正旺,袁导在得到了季楠的肯定之后,迎头而上地又公布了华灯孽重新归班的准确日期。如此一来,之前那些关于剧组内部不和的流言就不攻自破,并且顺理成章地继续吸引了大家对这部戏的关注以及期待。
对于秦永设计柳希然一事,bee暂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毕竟这部戏才进行了一小半,若是其中再出个什么差错,那么季楠那一个亿的投资就会付诸东流。
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以及大家在网络上对那个新人的各种宣传,想来秦永已经明白了自己如今正处在被公司打压的境地了。
所以,该适可而止的事,就得适时停下来,不要走火太厉害。
聪明如他,不会不懂得。
本以为事情已经到此便结束了,可令大家都没有料到的是,电视剧华灯孽的官方微博会紧随其后宣布了一个叫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消息影帝谢尘将在这部剧中友情客串一个重要的角色。
影帝谢尘啊,何种身份
自从三年前获得影帝称号之后,他就一直在好莱坞发展,以华人身份出演的几部大制作都相继在全球的首映中夺得了票房第一的成绩,并且是唯一一个获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接连两次荣登美国时尚周刊封面的华人影帝。
他的身价地位在国内已经成为了传奇。
有许多国内影视大制作都想邀请他参演自己作品里的男一号,甚至有制作人愿意为他量身制作一部大戏。可最终得到的回应都是一样的。
忙。实在是太忙了,所以没有办法出演。
这样的一位国际巨星,空降电视剧华灯孽,其被挖掘的新闻价值远远高于微博上的其他热门。
看到如今被这部电视剧所带动的话题,季楠不由苦笑。一直都是靠后期宣传和剧情来收获人心口碑的他,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大规模的炒作
不过眼下最头疼的,还是如何解开他和柳希然的心结。
昨天好不容易找了个柳希然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机会跟他开口解释了一下关于道具的事,可是他得到的回应却是一个简单的“哦”字。
哦
这算是个什么态度
心情糟糕地在陪床辗转反侧了一夜,天一亮季楠就跑到楼下的花园里走了一遭,呼吸半个月不曾闻到的室外新鲜空气和活络老骨头的同时,顺带抽了支想念甚久的香烟。
想不清楚如今这个局面究竟是什么状况,也搞不清楚自己和柳希然的纠葛究竟到了哪种地步。不过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只需把他捧成人气偶像,就可以彻底封杀秦永。
那些所谓的“证据”,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出来了。
在花园吹了一两个小时的凉风后,季楠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回到了26楼的病房。然而在他推门而入的那一瞬,眼见的不是应该躺在床上休息的柳希然,而是正在整理床单位的漂亮小护士
“人呢”属于那个少年的东西都还在这个房间,就连他的气息都还未散去,可是唯独人不见了。季楠的眉心快速地跳动了一下,上前一把扣住了护士的手腕,声音冰冷异常,“他去哪儿了”
小护士被这个男人黑沉的眸子给吓了一跳,感觉手腕吃痛,不由地挣脱了两下,声音尽量维持着职业性的温柔“我只是接到了护士长的通知过来收拾床铺,并不知道这床的病人去了哪里。”
、第二六个故事
小护士不知道柳希然去了哪里,叫来了医生才得知,他在六点半的时候临时办理了出院手续。
六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