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行礼,连看都没有看到她们的样子。
钟灵兮这时才侧目看去,然后微微滚动眼眸从赵予静的脸上移到秦侍妆的脸上,这才道“抱歉两位侍妆,因为老太太有交代事情要我去做,为了不耽误老太太时间,所以仓促中忘了行礼,还请二位侍妆赎罪。”
这话的意思我是去替朱夫人办事的,就算没行礼也是有理由的,你们如果非要我行礼而耽误了我的时辰,错过了朱夫人交代的事,那么罪责就是你们的了。
秦侍妆和赵予静也不傻,自然知道钟灵兮话里的意思,眉间立刻显现了一丝不悦,但是又不好表露地太过明显,毕竟朱夫人是不能得罪的,借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便只好就此作罢。
赵予静微微撅起嘴角,一脸不满地说道“行吧,那你们赶快去吧,别耽误了老夫人的事。”
“谢谢二位侍妆了。”说完,钟灵兮便头也不回拉着谢瑜就走了。
这前脚刚走,后脚赵予静和秦侍妆就在那里骂开了,特别是秦侍妆她是贺云仙身边的人,当然是帮着贺云仙不帮着朱夫人的,两人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把钟灵兮和谢瑜从头数落到脚,说的一无是处。
“你瞧瞧那两个人,目中无人的都快变成瞎子了。”赵予静用手细细捏着手帕,仿佛要将手帕撕开那般咬牙切齿。
秦侍妆思量了一下,便道“我定要回去将此事禀告妆使长,瞧瞧那个钟灵兮的样子,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赵予静则是一只手搭在秦侍妆的肩膀上,几根纤细的手指在秦侍妆的肩膀上拨弄着,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看还是别了,这妆苑最大的还是妆苑长,告诉妆使长也没用,还平添妆使长的烦恼,何必呢。”
秦侍妆则是笑嘻嘻地用丝帕抹了抹额角生出来的油腻,然后拿出妆粉在脸上扑了扑,顿时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刺鼻而来,她道“这倒是不必,这片天都快要揭过去了。”
此话含义颇深,身后的小妆奴可能听不懂,但是身为侍妆在妆苑浸淫多年的赵予静定是听得懂的,她自然也知道秦侍妆是贺云仙身边的人,立马就能联想到这句话意欲为何。
秦侍妆话都点到这个份上了,虽然赵予静不知道马上妆苑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是这个时候站队可是非常重要的,是个明眼人都会找妆使长站队,谁会去赌那个风烛残年油灯枯尽的老太婆,但是要巴结妆使长当然要先巴结好秦侍妆。
所以赵予静连忙换上满腹笑容,估摸着片刻要找点什么去拉近关系才行,寻思了半日这才道“话说秦姐姐,我房里有一个我爹从苏州特意给我拿来的蜀绣织品,姐姐若不嫌弃就跟我回去一趟,我拿来孝敬姐姐。”
秦侍妆脸色微变,却依旧言笑不改,“谢了我的好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妆使长不喜欢下面的人做这些,所以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贺云仙这人疑心病大,大家都知道,所以秦侍妆也不敢搞什么小动作,赵予静便也不强求,只是软磨硬泡地把秦侍妆拉到她院子里喝茶去了。
这一切只是因为秦侍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这妆苑到底谁来接管,对下层的人比如赵予静这样的人,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她们或许根本不关心,她们关心的只是跟着谁,她们才能高升罢了。
跟着贺云仙显然是唯一的选择,因为朱夫人老了,老人总要死的,而作为妆使长以及朱夫人最大的弟子,朱夫人无子无女,她死后身后的大笔店铺资产,贺云仙还能让它们落到别人手上
最后一定是被贺云仙全部收起来了,但是这也不是绝对的,保不准朱夫人就留了一手。
所以对于妆苑上层的人来说,这是一场不带血腥却血肉横飞的斗争,看谁的手段更狠更绝,看谁想得更慎密更周全,看谁最后得了妆苑,或是得了财产,或是分了一杯财羹,或者是分了一点权。
但是这一切,都是朱夫人死后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们不要辣么沉默来冒头把
、梦境
梦里,十军万马踏碎枯叶,有些}人。
还有那明晃晃的宝座――
那是帝王之座。
上面坐着的人是谁
有一阵声音,一阵一阵,由远及近――
是铃铛的声音。
为什么是铃铛
叮铃。
叮铃。
叮铃――
一阵冷汗。
然后钟灵兮醒了,她心惊胆战地摸着额角的汗水。
谢玉被她吵醒了,谢瑜起来迷茫地看着钟灵兮,钟灵兮张了张口,想要补救地说两句什么,急智在这一刻却没有发挥得出,哑了扮相,因为她根本无法描述出那个梦境。
或者解释为她根本没看懂那个梦境。
如今在大脑中不停地回想的,也只有那一阵一阵铃铛的声音。
叮铃。
叮铃。
叮铃――
钟灵兮的脑子被铃铛的声音叮得嗡嗡作响,然后她索性站起身来,披上了一件衣服打开门出去走了圈,谢瑜虽然有些担忧,但是钟灵兮给予了一个没事的眼神,谢瑜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然后钟灵兮就走出去了,月色中的万寿殿静谧摇曳,月色被小片的云朵推着涌着挤压在天空。
下着小雨的池塘,随着钟灵兮的脑海越发清晰,雨声恍然间小了许多,水势顺着屋檐下的红色灯笼顺势而下,打湿了一地。
直到脑海中那个铃铛声再也不出现了,钟灵兮才缓步踏回去。
在此之前,她梦中只会出现一个人,那就是钟寐。
在更早以前,她从不做梦。
而如今,她竟然梦到了另一个人,虽然她看不清,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
为什么会做这个梦,难道是因为她复仇的念想变淡了
想到这儿钟灵兮不仅开始自责,她怎么可能让复仇的念想变淡,她是一定要复仇的人,她的仇恨必须如汹涌的火焰越燃越高才行。
但是,她内心的复仇火焰正是高涨之时,应该并非是复仇的念想变淡了。
或者是其他
姐姐说人的梦是孽障,梦中的东西就是这辈子最大的孽障,姐姐说她一直梦到谢凌霜,所以他是她一辈子的孽障。
那么钟灵兮梦到的什么
她不清楚,不清楚就不去想了。
回到屋前,发现屋内的烛火竟然点燃了,推开门发现谢瑜醒了,正托着脑袋在桌子前等她。
许是还在睡意朦胧之中,被下巴撑着的头正在一晃一晃的。
钟灵兮不由得心中一热,有一丝温暖正在肆意流淌,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能够遇到谢瑜是多么幸运,上天待她不薄了。
她走过去,轻轻在桌上敲了三下,谢瑜立刻被惊醒,仿佛从神游状态清醒,她连忙晃了几下自己的脑袋,然后露出一个痴痴的笑容,“灵儿你回来了,我们去睡觉吧。”
钟灵兮的眼神在橘色的烛光下显得灵动而温暖,她温柔一笑,“恩。”
第二日天刚亮,谢瑜和钟灵兮就被年妈妈喊人来叫醒,说是今天朱夫人难得要见客,让她们快去准备。
钟灵兮则是立刻起来和谢瑜开始洗漱和穿衣服,谢瑜一边换着衣服一边问道“灵儿,你说朱夫人喊我们过去,是不是要你帮她做妆呀”
钟灵兮将一根珍珠簪子插入发根,仿佛一颗漆黑大海上的明珠,这是前几日朱夫人送的,钟灵兮觉得很适合自己就经常戴着。她道“不可能,别说朱夫人,就是那年妈妈都是几十年的老妆客了,根本轮不到我插手老夫人的妆。”
谢瑜嘟着小嘴道“也对的,年妈妈跟着老夫人几十年了,定是最了解老夫人的。”
等她们匆忙赶到万寿殿,隔着重重珠帘依稀可见朱夫人今天气色不错,闲卧在踏上,华美的衣袍倚着长榻垂落,似乎是一匹泛光的银缎。
很多年了,老夫人是不见客的,如今终于见客了,那必定不会是贵客,因为就是候夫人来求见,老夫人都是不见的。
钟灵兮认为那定是老夫人的亲戚,只有亲戚会让她愿意亲自起身妆扮见客。
果不其然,年妈妈告诉她们,今天朱夫人要见得是她的堂妹刘氏。
钟灵兮和谢瑜安静地站在朱夫人两侧,那刘氏夫人却也是被两个丫鬟扶着进来了。
这位刘氏看起来五十上下,从她的穿戴和打扮以及举止判断出应该是属于不算富裕但是过得不差的那种,那刘氏非常客气,一来就拿出了给朱夫人以及年妈妈准备的大礼,同时还给了谢瑜和钟灵兮一人一对珍珠耳环。
刘氏坐下来之后,钟灵兮就给她上了一盏茶,刘氏面带温和地看着钟灵兮,那眉眼处尽是带着沧桑的柔和,她道“阿姐啊,我看你这儿的小姑娘倒是又懂事又水灵。”
朱夫人也是难得看到熟人,心情似乎不错,年妈妈站在她身后给她去轻轻敲背,朱夫人则是侧卧着顺势垂下一袭银绸,她道“她是不错。”
她是指钟灵兮。
刘氏似乎很少听朱夫人夸奖人,此刻也是很笑眯眯地说道“是啊,我看人是比不上阿姐你,但是这小姑娘的眼神玲珑得很,我一看就喜欢。”
朱夫人只是含笑不语,年妈妈则是在后面和刘氏拉着家常,“可不是,二小姐你这几年看人的水平可是大涨。”
刘氏用袖子遮着脸庞微微一笑,“这不是,我这年岁也不是虚长的。”
朱夫人撑着头坐起身来,微微闭目在那儿说着,“老二你最近身子如何,你几个孩子都还好吧”
刘氏说到自己那几个有出息的儿子,自然是一番夸奖,“可不是么,玉儿今年又高升了,看这趋势可能要做都察院御史呢,边儿今年中了举人,大女儿寒儿今年喜得贵子如今还在月子里呢,女婿待她也是极好的,总之我这做娘的看到孩子们好我就高兴。”
朱夫人听到这儿,脸色不免有些尴尬,毕竟对于一个年迈无儿无女的老太太,听到别人的孩子们多么出息总是有些伤感的,她曾经也用了全部的心思养了一个徒弟,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待,可是最后她的那个徒弟死了,而且是死不瞑目地死了。
但是她做不了任何事,她只能安静地听着她的死讯,纵然她心里有七八百个疑问,但是无人可以给她解答,尽管她心中疑窦重重,但是她没有那个力量去寻找真相。
虽然后来她又养育了三个徒弟,但是再也没有一个像当初那般倾尽全身的力气了,而且后来的三个徒弟里,还出了一个孽障。
她原本以为用心换心是可以做到的,最后她发现,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事都可以用心换心。
刘氏似乎是意识到了朱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她立刻掉转话头,开始议论起了如今京城里妆客们的形式,她毕竟是从京城来的,对于京城的事自然要熟悉一些。
她道“如今京城里妆客真是一人难求啊,家家户户的名门贵族都希望能够养几个妆客在家里作为门面,也可以时时为家里人做妆,所以现在妆客的价格水涨船高,都已经涨到五百两一年了,但是还是请不到,因为高级的妆客们都被收到宫里去为后妃王爷们做妆去了。”
朱夫人无奈地笑了笑,“看来如今圣上以及宫里的大人物们对于做妆的热情还是丝毫没有减弱。”
“何止没有减弱,简直是更加热烈了呢,这几年圣上花了好大的力气在民间求访各种名家妆客,好多在山里隐居多年的都被请出山了。”
提到圣上,朱夫人的眼里还是有一些触动的,当年要是钟寐跟的是圣上而非谢凌霜,如今的局面不知道又会是如何,只是往事都无需再提。
说到这儿,刘氏的眼中出现了一些不好意思,她低了头带着些晚辈在长辈前的娇羞说道“说到这个事,我这次来也是有一事相求阿姐的。”
朱夫人挥挥手让她自在一些,不要这么拘谨,“你尽管说吧,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中用了,但是能帮的我还是会尽量帮一下的。”
刘氏连忙挥手道“阿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当年阿姐你提携着家夫,如今我们也不会有这般的生活,这些都是全凭阿姐的热心。”
朱夫人歪着脑袋撑在榻上,“行了,直说吧。”
刘氏放下手中茶杯,非常端正地坐着,双目非常敬重地看着朱夫人说道“阿姐,是这样的,我想问你讨一个侍妆回去,给我家做妆客,你看这事成不”
轩窗外晨光朦胧,钟灵兮看着窗外一株天竺桂在花篮中绿得爽朗乖张,不禁将目光往外投得深些,耳边响起朱夫人的话语,“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这等小事你何必亲自上门来,写封信我回头给你差个人过去就行了。”
刘氏一听朱夫人这么爽快,也是呆了,她连忙站起身来给朱夫人鞠躬说道“阿姐果然爽快,那真是谢谢阿姐了,也都怪家夫死要面子,非要找个侍妆回去装点门面。”
朱夫人在软榻上笑得意兴阑珊,“没有的事,回头我就给你差个去,没关系的。”
“谢谢阿姐”刘氏笑得眉开眼笑,没想到这事情这么简单就解决了,她这个堂姐朱氏啊,看着死板死板的,其实心肠很好也很软,特别护短。
然后刘氏又陪着朱夫人寒暄了半日,便也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朱夫人,她送来的软糯朱玉燕窝膏要早些吃掉,这个天气过两日可就坏了。
朱夫人自然颔首答应了下来,虽然她如今已经吃不下这些补品了,不管多贵重的补品她几乎都是吃什么吐什么,所以她身子虚的快也和她什么都吃不下有关。
待刘氏走后,年妈妈便把她送来的东西都一一收好,那两幅耳环自然是归谢瑜和钟灵兮所有了,谢瑜自然是很高兴,钟灵兮也是含笑感谢。
然后朱夫人就喊年妈妈去处理侍妆的事了,这对于苑长来说确实也是一个小事,就像现代随便哪个局的局长把下面的人外派出去,也没有人敢说不肯的,再说去做妆客本就是很体面的事,有人家要你说明你的技术很好,而且待遇拿的比在妆苑会好很多,以后打开了名气还可以去更好的人家做,并非是一个苦差事。
所以就在大家都以为事情就这么愉快和睦地结束之时,贺云仙插了一脚进来。
这一脚,彻底把朱夫人给气翻了过去。
也让钟灵兮面临了第一次最大的危机。
作者有话要说
、朱氏倒了
如今窗外春雨连绵,偶尔的晴空也是昏昏日光倒映一滴雨水,这种景致看多了,钟灵兮也有点儿想念其几个月前的皑皑雪景。
而这个清早,昨日刘氏前脚刚走,今日贺云仙后脚就跟进了。
“这件事我不甚同意,师傅。”贺云仙的声音仿佛从苍茫的雪山传来,其穿透力不言而喻。
谢瑜愣了片刻,仰着脖子将视线绕过窗内的天竺把目光凝聚在贺云仙身上,毕竟如今直白地反击妆苑长,似乎并不是一个妆使长能做的事。
贺云仙似乎意识到谢瑜专注的目光打在她的身上,她反而是轻佻高傲地回击了一个笑容。
朱夫人正在喝茶,是早晨刚刚泡好的雨露春竹茶,她不紧不慢地打开盖子,细细闻了闻茶香才道“你这是在和我说话”
说完她目光狠辣地打在贺云仙身上。
贺云仙以前会怕,但是现在她全然不怕,她冷笑着说道“妆苑人手紧缺,先前走了展露和宋英娥,如今你还要在调遣走一个侍妆,到时候妆苑里的事谁来做难不成师傅你现在能给我变出一个侍妆”
贺云仙不愧是贺云仙,每一条道理都摆的清清楚楚,她道“侍妆职位虽然低下,但是也是不可缺少的,更何况侍妆也是通过层层考核上来的,现在少了一个,短时期内师傅你也变不出来一个给我,不是么”
短暂的沉默,无法反驳的论调,贺云仙说的很对,但是这件事的前提是不对的,那就是她不可以反驳苑长的决定,但是她做了。
朱夫人拿着茶杯的手微微抖动着,并非紧张害怕,而是她年纪大了,有些拿捏不稳罢了,她提了一口气,将声音提得很足,她道“是,你说的没错。”
贺云仙冷笑一声,“所以呢师傅即使这样你还是要差人走”
朱夫人的声音依旧提足了气,“是。”
贺云仙毒蛇杖上缠着的流露被风吹得慢慢在晃动,她笑得仿若一朵妖娆的鸢尾花,慢慢晕开的紫色仿佛是慢性的毒药,侵蚀着一切美好,她道“我不同意,人我不会放的,卖身契我也不会给师傅的。”
朱夫人“啪”地一下把瓷杯放到桌子上,然后瞪着贺云仙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贺云仙面无表情,“我说多少遍都一样,人我不放。”
朱夫人忽然一下子把瓷杯朝着贺云仙砸去,只听得“哐当”一声,瓷杯在地上开了花,沉闷的声音回响在地上,“放肆,孽徒”
贺云仙则是慢慢蹲下身,把地上一片一片碎掉的瓷片捡起来,“师傅莫气,这上好的瓷杯简直是可惜了。”
朱夫人声音气得发抖,她怒视着贺云仙,背脊一起一伏显然是气急了,“你凭什么不放这里谁做主你莫不是忘了”
蹲在地上的贺云仙忽然传来一阵轻飘飘的笑声,冷得彻骨,妖得动人,“做主师傅你莫不是还活在过去,以为这个妆苑是你做主的”
“你说什么”朱夫人一下子重重拍了桌面,一只手指着贺云仙,眼珠子像是要瞪裂开一般,“你什么意思”
贺云仙慢慢站起身来,她的目光渐渐漫过朱夫人的脸,然后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容,“师傅,这个妆苑早该变天了。”
朱夫人气得一下子想要站起来骂人,却不知道她身子早已不行,她刚刚往前起身一点,就开始剧烈地咳嗽,双手撑在扶手上,连站都站不稳,身后的年妈妈赶紧扶着朱夫人在那儿一个劲给她顺气。
年妈妈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夫人,休要和她一般见识,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谁知道朱夫人却一把推开年妈妈,想要自己站起来,却发现身子软绵,一下子又滑落到了卧榻上,她气急败坏地看着贺云仙,贺云仙则是一副打量好戏的样子看着朱夫人,看到贺云仙这样不敬的眼神,朱夫人更是气急攻心。
贺云仙看到朱夫人越生气她越高兴,她语气带着十分的敬重,心里却早已不把朱夫人当一回事,她弯着腰给朱夫人行了一个礼,说道“师傅,你年纪大了,在这儿颐养天年就好了,外边的事就莫要再管了。”
“你”朱夫人已经无法说出接下去的话了,她一个声音都发布出来了。
贺云仙说完转身就走了,那雪白如仙的背影仿若天山上的雪莲花,白雪皑皑不染尘埃。
而留在房间里的各位却是忙坏了,因为朱夫人晕过去了,在贺云仙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她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晕了过去。
朱夫人晕过去了,万寿殿陷入了一阵恐慌当中,而钟灵兮和谢瑜被年妈妈赶了出来,她们暂时也无法靠近朱夫人。
两个人只好留守在朱夫人门外不远处,漫无目的地等待着,只看着大夫一波又一波地进去,妆奴们一波又一波地进去,最后满头大汗地出来,再进去另一波。
种种迹象都在预示着一件事――
朱夫人要不行了。
可是这件事却牵连着钟灵兮和谢瑜的生死,谢瑜不停地祈福着朱夫人能够顶过这次难关,能够恢复过来,可是看这形势似乎是不乐观了。
钟灵兮侧目看着谢瑜虔诚的样子,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转头继续望向房间的方向,谢瑜则是非常踌躇地说着,“灵儿,你说老夫人这次会不会”
钟灵兮忽然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胸前祈福着,嘴里默念,“不会的。”
因为她是姐姐钟寐最爱戴的师傅朱氏啊,姐姐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朱夫人的,因为姐姐一直在天上看着她们啊。
姐姐,请一定要保佑你最敬爱的师傅,能够闯过这一关,不要便宜了那些作恶多端的人。
随后,她用手做了一个“上帝保佑”的手势,谢瑜是没看懂,只是在一边看着之后,照着钟灵兮的手势又做了一遍。
两个小姑娘就这样一直守在朱夫人的门前,朱夫人荣华富贵了一生,可是到头来这偌大的妆苑依旧什么都没有给她。
此时,年妈妈忽然打开门来,对着门外的妆奴就开始询问道“霍妆使和白妆使呢”
这样的问法,怕是朱夫人真的不行了,要在死前再见见自己的徒弟。
可是那个妆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回答道“不在了,都被妆使长禁闭起来了。”
年妈妈脸色一变,眼神立刻凶煞了起来,“孽障,那个孽障”
随后立刻又走进去把门死死地关了起来。
“是啊,孽障啊”谢瑜忍不住念叨了起来,连她这般柔和晴朗的人都开始看不下去贺云仙的做法了,朱夫人一生最大的财富就是这几个徒弟,可是她竟然狠心让她们最后都生死分离。
谢瑜想到贺云仙,眼神开始有了一些浑浊,她似乎开始非常讨厌这个人了。
但是没有用,再讨厌贺云仙,也换不回朱夫人的命了。
没有更多的话语,两个人就窝在房门不远处的竹林里,从日出卧倒日落,又卧倒烛火燃起,这才有些扛不住,两人回了房间去休息了。
但是到最后,那扇门都没有再打开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啊
、爱妻狂魔
太阳还没出山,谢瑜和钟灵兮只是短短睡了一觉又去朱夫人门口守着了。
那扇门在阳光爬上第一座山头的时候,终于打开了。
首先出现的是年妈妈疲惫不堪的面容,她打开门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钟灵兮,不免有些诧异,然后她沉重的表情下是淡淡的愁容,她轻轻对钟灵兮和谢瑜说道“你们两个跟我进来。”
钟灵兮和谢瑜进去了,满屋子都是药味,弥漫着刺鼻着,不灭且袅绕着。
掀开层层珠帘,钟灵兮终于看到了朱夫人,她睁着眼,正看着钟灵兮,她躺在偌大的床上,仿佛耗尽了一生的力气。
钟灵兮内心是高兴的,朱夫人醒过来了,这件事就值得她高兴很久了,她走到朱夫人的床侧,目光轻柔地看着朱夫人。
朱夫人的目光也是微弱,那是一种气息将灭的微弱,虽然微弱,但是她还没有熄灭,她还会燃烧。
钟灵兮脸色有一丝动容,她极少极少露出欣慰的神情,此刻是第一次,她说“夫人,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朱夫人轻轻张开嘴,她的嘴张得空空的,想要说话,一张一合,最后,却一个字没有说出来。
年妈妈在一边静静补充,语气中充满了一种被燃尽后的无奈,“大夫说夫人小中风了,这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只是无法说话了,至于什么时候能好大夫也给不出具体的定论,只是说夫人已经受不得刺激了,再来一次鬼门关怕是不会放人了。”
是啊,这一次好不容易回来,一定要好好休养才可以,钟灵兮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朱夫人失声了,这就意味着她原本就被动的地位更加要任由贺云仙摆布了,并且如果不远离这里,贺云仙再做出什么事情来,下一次朱夫人的命也会没有的。
但是,这些事情谈何容易,贺云仙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对付朱夫人的,朱夫人的前路非常难走。
沉默片刻,年妈妈开口说话了,“我和夫人商议过了,这段时间夫人就去咸阳南门边上的别庄内休养,不能被别人打扰了。”
钟灵兮点点头道“这般也好。”
“可是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我一个人也分身乏术,所以你们二位与夫人一块去。”
谢瑜非常主动地说道“这是当然,如今在这种时刻,我们肯定会跟着夫人的。”
年妈妈露出一个浅笑,“那便好,辛苦你们了。”
此时,朱夫人的眼神朝着年妈妈使了个眼色,眼神有些复杂,但是年妈妈是理解的,毕竟她跟着朱夫人那么多年了,但是年妈妈有些迟疑,甚至说是不敢确定。
夫人真的这么决定了
她有些犹豫没有移动脚步,然后朱夫人便又使了一个眼色催促她,年妈妈这才迈开脚步,掀开帘子朝着帘子后面走去。
不一会儿,朱夫人就捧着一个锦盒走了出来,这是一个用红布盖着的锦盒,年妈妈打开锦盒拿到朱夫人面前给朱夫人过目了一下,随后朱夫人点点头看了眼钟灵兮。
年妈妈则是走到钟灵兮面前,将锦盒打开着交到钟灵兮的手上,她道“这个锦盒里面是夫人大部分的妆铺契子,农田地契以及大额银票,你收着,该用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是夫人给你的。”
钟灵兮眼神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她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朱夫人为何要忽然如此信任于她
她觉得手指一阵凉意浸骨,原来是一阵冷风袭来,她微微弯曲了手指,然后将那个锦盒退了回去说道“我不能收。”
说完她一下子跪在地上,双目凝视着朱夫人,那是一种非常清澈却又通透的眼神,给人一种安定和信任的感觉,她说“夫人,灵儿不需要这些东西,灵儿也用不到这些东西,灵儿只求夫人平安长命。”
朱夫人用一种被抛过光的眼神注视着钟灵兮,那种眼神带着异常明亮的颜色,似乎不再浑浊,每当朱夫人看人心的时候,她的眼神就会放光,此刻她正在读钟灵兮的心。
朱夫人张口哑声说了一句话,年妈妈看过后替她说了出来,“夫人问你为什么。”
钟灵兮微微看着朱夫人的脸庞,用一种春风拂绿柳如面的轻柔眼神,她道“恕我直言,这世上最牢靠的关系是利益,这几个月夫人待我不薄,而且我和夫人此刻的利益也是绑在一起的,夫人平安,我才能平安。”
这段话说的太过大逆不道和赤、裸、裸,谢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没想到钟灵兮竟然把话说得那么白,这点确实不符合古代人含蓄的脾性。
但是钟灵兮是现代人,所以她有时候的行为确实有些跳脱。
朱夫人没有发怒,也没有诧异,她似乎早就猜到钟灵兮的心思了,只是没想到钟灵兮这么直白地吐露了出来,但是钟灵兮说的一点都没错,利益,是最牢靠的关系,如今她的生死意味着钟灵兮的生死。
她欣赏钟灵兮,与其说她欣赏钟灵兮的直白,不如说是她欣赏钟灵兮的眼光,钟灵兮非常会看形势,她知道在什么时候需要含蓄,在什么时候需要直白,此刻情形显然已经不适合含含蓄蓄的气氛了。
朱夫人忽然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赞同钟灵兮的说辞,随后她又对朱夫人使了一个颜色,朱夫人将那锦盒给收了起来,只是从珠帘后走出来手中又拿着了另外一个东西。
那是一枚包在几层黄油纸里的牛角章,换言之,这个才是朱夫人最重要的东西,比那一整盒的地契商铺银票都值钱得多。
有了这个,就等于有了朱夫人的允许,意味着成为了朱夫人的代言人,她可以行使任何朱夫人可以行使的权力。
看到这里,钟灵兮也是看懂了。
朱夫人并非真心相信她,之前那个只是试探,试探她钟灵兮是不是可以信任的人,这个牛角章才是朱夫人真心想要交给她的东西。
钟灵兮是个通透的人,把一切都想明白之后,她便不推辞了,她很大方地接过牛角章,鞠躬感谢道“谢谢夫人的信任,但是这个牛角章我只是替夫人暂代,等夫人身子好了之后,我会再还给夫人的,在这期间,如果有用到的地方,我也会先征得夫人的同意的。”
看到这里,年妈妈也不由得在心里赞叹钟灵兮,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