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挥,绿萝色的绣袄挂着琉璃色的流苏,她目光冷傲,看谁都带着淡淡地轻蔑,她转头盯着展露说道“展侍妆,我问你要人呢,你人倒是给我交出来。”
展露被这么一盯,脸色都白了,她可不想在这里把饭碗给丢了,还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妆奴,要知道妆苑的罪责可是连坐的,下面人犯了事她也要跟着倒霉。
霍绿袖的脾气她可是知道的,以前白玫脾气温和还能糊弄糊弄,如今来了这么一位祖宗,她可糊弄不起,赶紧打发下面的人说道“还不立刻去把林灵给霍妆使找来愣着做什么”
小妆奴们立刻就四散出去找人,这时候,钟灵兮则是只身一人踏进了水镜厅,她有些莫名地看着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还有上头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绿萝色身影。
展露看到钟灵兮大喇喇地站在那儿盯着霍绿袖,立刻吼道“大胆林妆奴,还不跪下”
钟灵兮瞥了一眼展露,又扫了眼霍绿袖,便跪了下去,跪下去的时候还看到来自谢瑜担忧的目光,谢瑜的目光是在告诉她那个绿萝色身影的人得罪不起。
展露这才满意地看向霍绿袖,态度殷勤地说道“霍妆使,人到了,您看”
霍绿袖用那双瞧不起人的眼睛扫着钟灵兮,然后口气十分傲慢和清高地说道“你就是林灵本人”
钟灵兮低着头,态度十分谦虚,“回霍妆使,我就是。”
霍绿袖嘴角溢出非常冷酷的笑意,仿佛那样弯着弯着似乎就能够把别人的脖子给咬断了,她一字一字咬的很重说道“你可知罪”
钟灵兮低着头,“不知。”
“不知”霍绿袖挑眉。
“不知。”钟灵兮语气死气沉沉。
展露瞪着钟灵兮骂道“大胆妆奴,在霍妆使面前,你还不说实话”
霍绿袖一伸袖子,意思让展露闭嘴,展露知趣地不说话了,霍绿袖慢慢走下台阶,一步步踩到钟灵兮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钟灵兮盯着地面上那一丝丝龟裂的纹路,低着头谁也看不出她其实在发呆,她说“去院子里喂野猫了。”
“野猫呵呵”霍绿袖的笑声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倨傲,“有谁能证明你在院子里喂野猫”
钟灵兮想到了刚才在去的路上看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妆奴,她大可以说出她遇到了那个人,但是她觉得如果此刻她把遇到那个人的事说出来,就等于跳进了陷阱中,因为此时此刻这个状况,显然是有人挖了陷阱等她来跳,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给她挖陷阱的人。
不然大清早的忽然发生了这些事情实在无法解释,她唯一遇到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在捣鼓了什么之后让她背了黑锅。
她们这是给她设套,她当然不会跳。
所以钟灵兮一时半会没有说话,而是陷入了沉默,霍绿袖以为她心虚,眼神越发冰冷,她说道“你回答不出来了吧没有人能证明你在院子里,因为你其实不是去喂猫的,你是去偷窃试题的,你承认吗”
偷窃试题
无数个可能性在钟灵兮的大脑里来回盘旋,有人栽赃她偷窃试题这么一想,路上遇到的那个妆奴就更加可疑了。
展露这时候也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内心一抖,偷窃试题可是大罪,这她要是被连坐了岂不是连这个位子都不保了这可怎么办啊只好立马出来表态自己不知道情况。
她立刻指着钟灵兮骂道“好你个死丫头,竟然胆子大到去偷侍妆考试的试题,你不要命了”
钟灵兮这时候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霍绿袖,她的目光没有慌张,却依旧表现得很谦卑,她说道“我只是去喂猫,不知道霍妆使是如何联想到我是去偷试题的,这其中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就是去偷窃试题的。”
霍绿袖似乎了如指掌地早就料到了钟灵兮这样的辩词,她说“我当然有证据,隔壁院子里的妆奴说分明在门外有看到你在徘徊,我问你,大早上的你去那儿做什么”
她明明是在院子里遇到那个妆奴,那个妆奴却说是在遇到她,如此栽赃陷害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其实那个妆奴才是去偷试题的,然后看到她就陷害在她身上。
钟灵兮看着那个作为人证的妆奴,她唇边似乎有着狡诈的笑容,钟灵兮说道“那霍妆使,为什么不怀疑她,反而怀疑我,我并没有到考核侍妆的年龄,我偷了那些试题有什么用”
侍妆考核的年龄限制是十二岁,未到十二岁是无法进入候选名单的。
展露跺脚咬牙切齿说道“还狡辩,说不定你是给别人偷的。”这个小贱人,自己害自己就算了,还害她跟着一起丢脸面,这件事霍妆使怪罪下来,她也要跟着遭殃
霍妆使挑了挑淡淡的远山眉,对钟灵兮说道“她是被她们院子里的赵侍妆派去清扫的,而且她也没有到能够考核侍妆的年龄,你说她有什么动机去偷试题而你,却无法给出我你大早上出现在门口的理由。”
清扫这么巧
还偏偏要陷害给她
钟灵兮忽然发现其实今日这一出戏也许是赵侍妆赵予静联合手底下的人搞出来为了针对展露的一出好戏,而她只是那个正巧被炮灰掉的棋子,也就是她们内部斗争的牺牲品。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赵予静和展露不合,前几日还吵得那般天翻地覆。
听到这里,展露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只要扯到赵予静头上,她立刻就知道了此事十分蹊跷,怕是没那么简单。
明显她也意识到她可能是被算计了,很有可能就是赵予静那个贱人算计的她,但是事到如今骑虎难下,不管钟灵兮到底有没有偷试题,人证在此,她也只能把钟灵兮献上去邀功自保了。
毕竟妆苑的罪责一般都是连坐的,下面妆奴出了事上面的侍妆也会被革职的,所以侍妆平时都把下面的人看得很紧。
钟灵兮知道展露怕死,比起怕死更怕丢位子,所以她不会保她,就算展露此刻的脸色看起来像是已经想通钟灵兮是被陷害的了。但是展露还是只会一味把钟灵兮献出去给霍妆使邀功,但是钟灵兮必须要保自己,她不能让自己出事。
此时陆陆续续地别的院子里的妆奴和侍妆都过来了,妆奴都在水镜厅外面看着凑热闹,侍妆则是一个个都走进来了。
霍绿袖依旧是冷冷地看着钟灵兮,只说了几个字,“你可认罪被偷窃掉的试题在哪儿”
钟灵兮觉得霍绿袖似乎隐藏着什么,定罪讲究的是人赃俱获,而如今虽然有着铁证如山的人证,但是她们也还没找到真正的试题在哪,就打算给她定罪,并且让她交出试题,是不是太过奇怪了
但是如今是霍绿袖要针对她,别的人即使觉得有异议,也没人敢提出来。
霍绿袖盯着钟灵兮,展露盯着钟灵兮,谢瑜盯着钟灵兮,所有人都屏息盯着钟灵兮,钟灵兮淡淡喘了一口气,反正在场的每个人都是在睁眼说瞎话,那么她也就和她们一起说瞎话好了,既然那个妆奴非要死的说成活的,那她也就配合她一起把死的说成活的好了。
酝酿片刻,她才缓缓说道“我不认罪,昨晚我也根本没去,我在院子里喂猫,而且我也没遇到那个指证我的妆奴,但是我遇到了另一个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睁的大大的,什么还有别的人参与进来了这件事
是谁
还有,钟灵兮说没有碰到那个小妆奴,那个小妆奴却说碰到了钟灵兮,那到底谁在说谎
此时,钟灵兮口中那个关键的人物,似乎十分重要,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说鬼话谁不会
此时能够站在水镜厅内的,也只有各个院子的侍妆和妆使霍绿袖了,而各个院子的侍妆也没有都来齐,因为妆苑实在太大,如果有通知到最远的那几个院子,基本上人走过去也要走个半日。
所以目前看着厅内几个在场的侍妆,除了展露和赵予静两个人面色谁也不服气谁,其他几个都是像看戏那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赵予静见钟灵兮不说话,也是讥讽地说道“谁你倒是把那个人说出来呀,还是说你根本说不出来,其实你就是替展侍妆去偷得试题”
赵予静心想,她精心布局就为了把展露套进去,钟灵兮根本不可能说出不在场的人证,因为她可以保证早上钟灵兮确实是一个人,没有人可以为她作证。这次展露这个贱人是栽定了
展露看着赵予静挑衅的笑容,知道这次自己是倒霉定了,竟然被赵予静这个贱人抢先一步陷害了自己,真是太大意了,这个妆奴也真是蠢到家,大清早去喂什么猫
但是不管怎么样,展露总得把自己摘干净,她笑得仪态万千丝毫不紧张,“真是可笑,赵侍妆你说话先擦擦嘴,脏了你自己的嘴可好,可别脏了我的名声,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我下面的人去偷试题我偷那侍妆考试试题有什么用”
赵予静蜻蜓点水那般绵里藏针说道“邀功呗,下面的人通过考试的越多,你自然功劳越大。”
“我呸,赵予静你别给我血口喷人。”展露泼妇的本性立马就展现了出来。
这时候,旁边一个长得我见犹怜期期艾艾的美人把展露拉开,她面容柔和,长得很是低眉顺目和娇柔美貌,她声音很低柔说道“展侍妆,莫激动,事情不还没查清楚嘛。”
“宋侍妆,你别拦我,今天我要和这个贱人拼了”
“够了没有全给我闭上嘴”霍绿袖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骂声,她眼神冷冷盯着下面闹作一团的人,然后目光移到了钟灵兮脸上,仿佛一把刀子能刺穿人的皮囊,她说“你说你有人证,你可以说了。”
钟灵兮目光柔和且谦卑,她的话语不卑不亢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她说“我在院子那里喂猫,然后有一只野猫跑了,我就去追,一路追到了紫霞花园的假山石那儿,看到了宋侍妆,想必,宋侍妆应该可以给我做一个人证。”
钟灵兮用最平静的话语诉说了这一句如惊天霹雳一般的话,这句话竟然把宋侍妆也给扯进来了
而此时脸色最难看到人莫过于宋侍妆了,她的脸色惨白如纸,期期艾艾地看着钟灵兮,惊魂不定。
就在大家的目光都瞬间转到宋英娥脸上去的时候,赵予静开始纳闷了,她可没有那么好糊弄,毕竟她是知道事实真相的,这整件事都是她策划了,那个妆奴也是她的人,她不为别的就为了赶走展露。
那个钟灵兮说什么看到了宋英娥,简直满口胡言那个钟灵兮明明是在院子里喂猫,然后遇到了她手下的妆奴,怎么转眼到了钟灵兮自己嘴里变成她没遇到妆奴而是去紫霞花园遇到宋英娥了
难道那个钟灵兮真的傻到以为宋英娥会心软帮她作伪证帮她一把太傻了吧
宋英娥虽然看起来很软绵,但是其实内心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钟灵兮指望宋英娥会帮她,太异想天开了吧
想到这儿,赵予静开口说道“信口雌黄,铁证如山你还狡辩,竟然还想拉宋侍妆下水,展侍妆,你到底是怎么教你下面的人的啊”
霍绿袖也紧紧皱起了眉头,“什么乱七八糟的,林灵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给本妆使添乱,拉人下水这一招在本妆使这里行不通,我最后问你一次”
“是的,我确实看到她了,我为她作证。”
这一句话,是宋英娥说的,她说的很急,脸色有些微微的惨白,神情不是很自然,似乎并非很乐意,但是这句话确实是出自她的口中。
所有人都惊呆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既然宋英娥都出来为钟灵兮作证了,那么也就意味着,是那个妆奴在栽赃钟灵兮
那么那个妆奴就非常可疑了,她为什么无缘无故栽赃钟灵兮,还是说她本身就有问题
此时,就在大家一团疑虑的时候,宋英娥的脸色很难看,其实她根本没有看到钟灵兮,别说钟灵兮了,就是连只野猫她都没看到过,钟灵兮为什么说她看到了她难道说是她和王掌柜在山石后缠绵的时候被钟灵兮看到了
一定是被钟灵兮看到了,而且地方说的那么准确,钟灵兮是在警告她,如果她不配合钟灵兮这么说,钟灵兮就会把她和王掌柜的事全盘托出去。
实在太不小心了,竟然被这个小妆奴抓到了把柄
宋侍妆感觉天都要炸开锅了,这是一种被顶在杠上的感觉,没错,她被钟灵兮顶在杠上了。
她压根没有看到什么钟灵兮,也没看到什么野猫,但是如果她不承认,那么等待她的是更可怕的事情,妆苑严禁掌柜和侍妆以及妆使发生亲密关系,违者轻者逐出妆苑废去妆阶,重者处死
所以,她只能选择把这件事拦下来,把钟灵兮护住,虽然这种被威胁和替人背黑锅的滋味非常不好受,但是她别无选择。
事情似乎有了转机,从原先一边倒的局面,变成了大家开始怀疑赵予静以及她的妆奴了。
霍绿袖眼眸阴晴不定地看着宋英娥,她轻启朱唇,再一次用十分缓慢且傲慢的语气问道“你确定你看到的那个人是这个妆奴”
宋英娥盯着钟灵兮,非常沉重地点点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没错,是她。”
展露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出现了如此转折,她立刻调转车头冲着赵予静笑道“哎哟我的天呐,搞了半天是你下面的人在信口雌黄,还想陷害我们灵儿,我呸,贱人就是贱人,你说,你搞了这么一出来是不是为了掩饰你自己帮自己下面人偷试题的龌龊行为”
赵予静脸上的神情是真的青一块紫一块白一块绿一块,她阴狠地看着宋英娥,她不懂宋英娥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去保钟灵兮,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但是事情变化太快,如今她要怎么解释下面的妆奴栽赃别人的事,那个妆奴正盯着赵予静,问她要怎么办。
她能有什么办法这种时候本就该是弃车保帅了。
赵予静立刻跪下,十分惭愧地说道“霍妆使,实在很抱歉,是我疏于教导才会导致下面的妆奴做出此等不尊礼数不守规矩之事,我定会好好审讯,如果是她偷了试题我也绝对不会包庇。”
“信你有鬼了”展露说道“霍妆使,我建议你还是亲自带回去审讯,省得又让某些小人钻了空子”
“你展露你”
“够了”霍绿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够了,把这妆奴给我带走,然后赵予静,你也跟我一起过来,其他人散了吧。”
展露笑盈盈地看着赵予静,“小赵啊,好好的啊,希望还能看到你好好地出来,好好地做你的侍妆啊”
赵予静咬着牙关一言不发,她瞪着展露,然后就被几个霍绿袖手下的护卫给带走了。
霍绿袖最后扫了一眼钟灵兮,钟灵兮总觉得她的目光并非那么简单,里面好像还有着深藏不露的不信任和疑虑,但是她也没有说什么,冷哼一声便被众人迎走了。
毕竟,钟灵兮只是一个九岁的女孩,没人会相信一个九岁的女孩会什么算计和城府,所以她们暂且只能相信钟灵兮所说的。
而偌大的厅里,只剩下展露和宋英娥,还有一些妆奴,谢瑜立刻飞奔到钟灵兮身边,拉住她的袖子说道“吓死我了,还好你遇到宋侍妆了,不然这怎么说得清呢”
展露也是一边拍了拍钟灵兮的背脊说道“你遇到了宋侍妆怎么不早说,早说你也不用受那么多白眼了,真是的下次学聪明点,捡重要的事先说。”
钟灵兮没有说话,她只是瞄着宋英娥,宋英娥也没有说话,也是瞄着钟灵兮,目光交汇之处有着暗藏的汹涌。其实钟灵兮根本没看到宋英娥,她也根本没有去过紫霞花园,只不过是随口听到谢瑜说了这么一句,她就记下了。
正好这个紧急关头用得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大家都在瞎掰,那她也就瞎掰一个好了。反正宋英娥做贼心虚,一定会把这件事应下来的,那她就有不在场证明了。
不过宋英娥的脸色依旧非常难看,她看着钟灵兮良久,眼神明灭不定,随后她悠悠走到钟灵兮身边幽幽开口道“你跟我过来一下,展侍妆不介意我借一下你的人吧”
宋英娥的语气柔柔软软,任是谁都听得非常舒服,展露也是大难不死心情不错,她说“没事,你们去吧。”
然后钟灵兮就只好跟着宋英娥走出了水镜厅吗,朝着她的烟霞院走去。
没有人是傻的,宋英娥自然也不傻,这莫名其妙的锅背下来,她自然要一五一十问清楚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交恶宋侍妆
滴漏一点一点地滴着水,在烟霞院的厅内,悬挂着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的赐字对联,“烟霞晚落”。
宋英娥是一个很执拗的人,烟霞院被她打扮地非常优雅,和她这个人一样,总是给人高洁优雅的柔弱形象,但是这样的人通常内心是截然相反的。
因为温卿候谢凌霜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表面上是什么人大誉国的第一情圣,百姓的第一偶像,治世之能臣,君王之助力,其实呢,钟灵兮只能呵呵了。
宋英娥非常礼貌地给钟灵兮沏了茶,让钟灵兮坐到椅子上,两人对视片刻,整个过程礼仪周到,甚至她都没有把钟灵兮只是当做一个小小的妆奴,而是平级在对待着。
宋英娥这才微微点头笑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她面相和软,语气却暗藏针眼,让人很不舒服。
钟灵兮浮了浮茶叶,她的语气十分淡定悠闲,带着绵长的尾音,“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看见了”宋英娥小心翼翼地问着,眼光却十分锐利。
“看见了。”回答地赶紧利落,钟灵兮的眼神更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野猫。
一阵沉默,是宋英娥一阵吸气声,绵长而蜿蜒,随后她渐渐平复了情绪,目光转化成了一片柔情,她笑道“我知道了。”但是话语中藏着千万种情绪。
钟灵兮的眼眸中也是九曲十弯的,带着无数掩藏在平静下的心思,她说“恕我直言,宋侍妆如今你已经把我保了,至少在别人面前,我就是你的人,我和你关系并非一般,可以说我们是一条绳上的人了,如果我再次被这件事怀疑上身,你也难逃责任。”
宋英娥柔软的声音里仿佛可以溺死一切,她说“你威胁我”
她坦荡而言,仿佛用最直白的话在耍流氓,她说“我从来都是在威胁你。”
“你很好。”宋英娥前一个字语气很重,后一个字语气很轻,仿佛确实拿钟灵兮没办法。
钟灵兮嘴边挂上一丝笑容,似乎对于宋英娥的无可奈何她也无可奈何,“我只是喜欢说实话。”
“我知道了,你走吧。”宋英娥挥手赶人。
钟灵兮站起身来,她朝门前走了几步,却又停住了脚步,然后驻足转过身看着宋英娥,宋英娥皱着眉,她很讨厌钟灵兮这样通透的人,她也很讨厌钟灵兮这样洞穿一切的目光,她问道“还有事”
钟灵兮低眉顺目地样子,没有半分戾气,她说“宋侍妆你都没有问我到底有没有偷窃试题。”
宋英娥声音很细很软,眉眼处也不知是谁堆砌起的妩媚,她说“这还重要吗”
“这当然不重要。”钟灵兮也笑了,她的笑容很短浅,带着孩童的天真,却意味深长。
宋英娥有些不满地看着她,“那你还问什么”
“正因为如此不重要,所以我才觉得奇怪。”钟灵兮的语气很轻,语速很慢,她说话的神态哪里像一个九岁的孩子,宋英娥都快怀疑自己眼睛不好使了。
宋英娥说道“什么意思”她在钟灵兮的眼中竟然抓住了一丝,狡黠
钟灵兮眼中带着淡淡的阳光反射,琉璃色的碎金泛银,“不知道宋侍妆可否透露一下,遗失的究竟是什么,我想应该不会真的是试题吧”
“你”宋英娥被一下子堵得说不出话来了,这孩子,为何这么聪明她嘴角的讥讽是因何而来她凭什么这幅看不起人的样子
钟灵兮继续说道“刚才霍妆使的态度也很奇怪,她并没有纠结于究竟有没有找到那份失窃的试题,而是在于到底谁靠近了并且有没有人证明,也完全没有看出想要找出那本试题的样子,所以我觉得,失窃的一定另有所物。不知道宋侍妆能否方便,透露一下。”
方便她的把柄都给这小女娃给抓住了,还问她方便不方便
宋英娥只觉得额角一直在跳,这女娃娃到底是哪路神仙,这火眼晶晶连大人都不及,一眼就看出了真相。
但是对着这九岁的娃娃,她也发不出火,只能说这娃太聪明了,她说“我为何要告诉你”
钟灵兮的话语幽幽而起,不惊不乍,却让宋英娥如梦初醒,“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人了,从宋侍妆你保我那一刻开始。”
宋英娥面色不善地盯着钟灵兮,用纤长的白皙手指敲打着木质桌面,盯着钟灵兮酝酿片刻,她才不情愿地开口说道“是一张胭脂方子。”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价值白银万两的一张胭脂方子没了。”
“这”钟灵兮也有些迟疑了,“怪不得霍妆使如此劳师动众要抓人去审问。”
“是啊,白妆使写了整整一年的胭脂方子没了,还是为了品妆会准备的,谁会不急”
钟灵兮沉默了一会,“那我先回去了,谢谢宋侍妆了。”
宋侍妆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走吧。”
看得出这张方子非常重要,丢了一张这么重要的方子,咸阳妆苑想必定然不会风平浪静,只怕马上就要大乱了。
钟灵兮回到房间,就迎接了谢瑜热情的拥抱,谢瑜囔囔道“吓死我了灵儿,还好你没事,话说你怎么碰到宋侍妆的”
钟灵兮扯了扯自己被抓乱的袖子说道“不是你说的”
谢瑜这才恍然大悟,她一拍自己的脑袋说道“哎呀,灵儿你太聪明了啊,这你都想到了太棒了”
钟灵兮揉了揉她的耳朵说道“我这么一说你就能知道这件事前因后果,你也很聪明,一般人可能还是不理解的。”
“这不是,我是谁呢。”谢瑜哼着小歌心情不错。
然后谢瑜又开始在床下捣鼓她的小瓶子,钟灵兮瞄了眼,然后问道“你又弄了什么东西”
谢瑜坐在床上,朝着钟灵兮眨眨眼笑道“轻点,我这可是好东西呢,我从别人那儿讨来的。”
“什么东西”钟灵兮直接走过去看了看。
“是胭脂水啦胭脂水,人家送绿萝斋带来的。”
“那你怎么拿到的”
“这个嘛”谢瑜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了起来,“哎呀,这就不说啦,反正你知道这是胭脂水就行了”
“不说就不说了。”钟灵兮对那胭脂水并不感兴趣,便转身去做别的了。
谁知道谢瑜却把胭脂水拿到她的面前给她闻了闻,“好闻吗”
钟灵兮闻了闻,然后微微蹙了眉,“还行。”
“什么还行,明明很好闻,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那股味道在钟灵兮的鼻腔中徘徊了一会,她总结道“还有一股碳粉和朱砂的味道。”
“碳粉”
钟灵兮拿过那个瓷瓶,倒出了一点胭脂水在手掌心中央摩挲了一下,然后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朱砂和碳粉放太多了,用这么浓的桂花香都盖不住。”
“奇怪,怎么会有碳粉呢。”
“为了调色。”
但是这东西在钟灵兮看来依旧是十分劣质的,碳粉这种东西拿来描眉就算了,擦在脸上和朱砂都是皮肤杀手。
谢瑜看着钟灵兮的表情就问道“这东西不好是吗,灵儿”
钟灵兮开始铺床,然后说道“不是太好。”
“哦哦,灵儿说不好就不用。”
钟灵兮忽然目光静静地看着谢瑜,她的目光中夹杂着月光的冷色,她说“你很想用胭脂水”
谢瑜点了点头,“恩啊,胭脂水擦在脸上很漂亮,比胭脂膏好用很多呢。”
钟灵兮随后低下头继续铺床,语气很平淡,“那我给你做一瓶胭脂水好了。”
“啊”谢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真的吗”然后一个劲过来摇晃钟灵兮的脖子,钟灵兮连忙抓住她的手说道“我要被你掐死了。”
“灵儿你说你会做胭脂水是真的吗”
“真的。”
“哇,好期待”说完谢瑜就赶紧抓着钟灵兮的手说道“要什么材料,赶紧和我说,我去弄。”
“凤仙和蓖麻油就可以了。”
“那简单,过几日我就弄过来,然后你就可以给我做胭脂水了吗”谢瑜眼睛睁得大大的,亮晶晶的。
毕竟还是一个孩子,一点事物就新奇至极。
钟灵兮点点头,“当然,而且对你的皮肤不会有任何伤害。”
于是在接下去的几日内,正好到了春天,小妆奴们也开始忙了起来,百花盛开,许多花圃都等着她们去采摘。
谢瑜自然时不时就偷摘几朵玫瑰花下来藏着掖着。
而那张失落的胭脂方子至今妆苑没有任何动静,可能这关系到今年的品妆大会,所以妆苑也不敢贸然把消息透露出来。
但是那张失落的方子究竟进了谁的口袋,那人怕是也不敢直接拿出来,毕竟是这样一张价值万两黄金白银的胭脂方子,只怕兜着这张方子的人也睡不安稳。
只不过,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是她的一次机会
她制定的计划中曾经有一条是要为自己在妆苑的前程铺路,如今她虽然找到一条关系,是宋侍妆的,但是宋侍妆这样心性的人是不可靠的,如今只是靠手握把柄暂时压制住了她,她心中肯定是不服气的,而且一个侍妆的权力有限,她还需要更大的关系人脉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凤仙花胭脂水
钟灵兮确实做了胭脂水,没有用朱砂,没有用任何有伤皮肤的材料。
她将凤仙花一朵一朵地从茎叶上摘下来,就算是坏掉的花瓣或者被虫子咬过的也不要紧,然后把花瓣全部放在水里洗干净。
接着把花瓣都放到了土碗里面去,说到土碗,房间里的土碗都不够用了,还是谢瑜问隔壁房间的妆奴拿了一个。
她把花瓣晾干就放进土碗中,然后拿到火上去烤,这是为了萃色,因为凤仙花的颜色红的太淡了,钟灵兮想要那种紫红色的效果,这样的胭脂颜色才是最漂亮的,而淬火恰巧可以让凤仙花的颜色变得更加深更加漂亮。
待凤仙花渐渐变得紫红之后,钟灵兮把土碗从火上拿下来,拿出捣药的杵臼开始摧残那些凤仙花瓣,把它们碾碎,碾成粉末状一团一团的夹杂着从花瓣中流出来的花液。
当钟灵兮用杵臼把凤仙花中碾成一个一个小碎团之后,再把花汁从碾成一团一团的花瓣团中挤出来流到碗中,最后在碗里的就是深红色的凤仙花汁液了。
不过钟灵兮觉得这些凤仙花汁液还不够纯,又找了一块丝帕洗干净,然后开始过滤,把土碗里的凤仙花汁液过滤的只剩下纯正的汁液之后才罢手。
古代没有精油,只好拿蓖麻油来代替了,好在需要的蓖麻油不多,她只是在碗里滴了两滴,然后搅拌了一下蓖麻油和凤仙花汁液。
最后,钟灵兮把之前做的甘菊纯露最后剩下的一点点全部倒进了凤仙花汁液里,毕竟现代制作胭脂水还要加入点蛋白粉或者维生素e等美容成分,古代没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