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辉说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怕。
天塌了,有他顶着。
这句话抵过太多甜言蜜语,吴景安心酸地笑着。
“你会陪我到什么时候”
许辉想了想,“到我陪不了你的时候。”
吴景安不满意他这个答案,“你就跟我玩文字游戏,让你说一句甜言蜜语能把你腻死。”
许辉笑着在他唇上偷了一个吻,“咱们都老夫老妻了,还非要说那么清楚,你还不了解我陪不了你的时候,那就是我进棺材了呗,连这种潜台词都听不懂,你说我爱你干嘛”
吴景安在他唇上回了个吻,“是啊,我爱你干嘛谈个恋爱就跟判死刑一样,处处被打压,你还是个靠不住的,哪天叛变了都不知道,你说我爱你干嘛”
许辉伸出舌尖舔了舔他嘴角,“谁让咱们王八看绿豆,对眼了呢”
吴景安诧异,“哟,难得听你贬低自己啊老许同志,有进步。”
许辉的小舌尖一点点攻陷吴景安的口腔,“那,总得有点奖励吧”
吴景安毫不客气地抱着人来了个法式热吻,吻得两人身上都着了火。
有人解扣子,有人扯皮带。
有人说“你行不行啊,伤还没好透,还是等以后吧”
有人笑,“亲爱的,坐上来,主动点,今儿看你表现了。”
有人咬牙、不甘,有人兴奋、期待,关着门的病房里隐隐传出几声不和谐的呻吟。
事毕,吴景安从口袋里掏出烟刚想点上,看了看这病房,又看了看那伤患,硬是忍着了。
许辉“你抽吧,我不介意。”
吴景安把烟塞回口袋里,“算了吧,不差这几天。”
许辉修长的手指在男人身上摸索,“等我出院,多做点好的,你也得补补,瘦成排骨了。”
吴景安不悦地瞟他一眼,“这都因为谁啊”
许辉低头在他胸前乱啃了一气,嘴里含糊不清、不情不愿地吐出三个字。
吴景安笑了,双手捧着他的头拉到眼前,许辉英俊的面孔蓦地放大,他贴着他唇边说“再说一遍。”
许辉红了脸,横眉竖眼地把那三个字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吴景安满意地笑“我接受你的道歉。”
许辉直视着爱人的眼睛,那里的自己不过是个男人,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一个,缩在壳里不愿探头的乌龟。
他却一次次原谅、接受,守着那样的自己,没有放弃。
“谢谢。”
吴景安抬手抚摸他身上每一道伤口,动作轻柔、怜惜,“许辉,要道歉的人不只有你一个。我,也错过,没有相信你到最后,没有一直陪你熬下去。对不起,许辉。作为你的爱人,我也一样不及格。不过,过去的,我们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再来计较谁吃的亏多,谁受的伤重,谁欠了谁的,还有什么意义。我们都做错过,重要的是我们都给了对方改过的机会,我们,还在一起,这就够了。”
即使如此,许辉心里仍有所顾忌,“以后我们恐怕会更难,你能挺得住吗”
吴景安叹了口气,“挺不住也得挺,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许辉垂下双眼,有些话硬是哽在了喉头“以后,我”
他其实什么也没说,可吴景安全都明白,“你就是个窝囊废我也要你了。”
许辉“”
吴景安说“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狂妄、自大,坏得无药可救。以后,你能糟到哪去你怕你不再是万能的,会显得很窝囊。许辉,说实话,你以前的那些能力反而是我痛恨你的根源。从今以后,你没有那种能耐了,也许我们会过得更好。你不会的,我来教你。教不了的,你就给我慢慢学。跌倒一次爬起来就行,跌倒十次只要你有双腿照样站得起来。我爱你,我不会看不起你。一无是处的我,不也让你牺牲了这么多吗许辉,能压垮人的从来都不是环境,而是人心。在这个世上生存,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肯坚持,你就能挺过去。只要你肯回来,回到家就能看到我在等着你,陪着你。这个答案,够不够格站在你身边。”
窗外路灯亮起,驱散渐渐降临的黑暗,许辉把人抱在怀里,紧紧搂着,像对待珍惜的宝物。
“做个约定,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有多难,就算有恨、有怨,吴景安,不许你提分手,这两个字,这辈子我都不想再从你嘴里听见。”
吴景安抬手回抱住男人,紧紧地陷在他臂弯里。
许辉身上有太多味道,消毒水,药水,可吴景安还是轻易就能闻到他再熟悉不过的属于许辉的特有的味道。
他弯起嘴角,“这可说不准,以后你要是再给我找个小三小四的,我还得跟你分,说分就分,你就是胳膊腿都断了,我也不会再心疼。”
许辉一听就炸了“八百年前的事,你是不是要提到老啊”
吴景安乐得倒在床上,许辉一个饿狼扑食上去啃住人嘴巴就不肯撒口。
漫长的夜里,他们紧拥着彼此。
谁能猜到下一秒,明天,将来,或许是无法挽回的灾难,或许是撕心裂肺的伤害。
或许是生死两别的绝望,谁能猜得到。
他们约定不说分手,哪怕疲惫把身和心都绷到极限。
守着这个约定,也许,就能撑到下一个明天。
重要的是,现在,今天,这一刻,他们在一起。
坚定了走下去的信心,牵着手,就是一起。
陈倩女儿出生的第二天,吴景安买了些补养品推着半残废的许辉到病房探望。
说来也巧,他们竟在同一家医院。许辉见到陈倩的第一句话就是,“咱们这可算是难兄难妹了啊”
身体仍处在虚弱状态的陈倩回他一个白眼。
基本上刚出生的小孩是看不出来像谁的,小小的一团,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太一样,一天到晚闭着个眼睛睡大觉,唯一醒着的时候不是吃就是哭,看不出来哪里可爱了。
吴景安到底是在老女人堆里泡过几年,和陈倩大姐倒也能聊上几句育儿经,没事做的许辉挤眉弄眼逗弄连眼睛也不愿睁开的小女孩。
下午的时候陈倩坐在病床上抱着吃饱喝足舒服睡大头觉的女儿,一脸幸福的表情。
姐姐接走女儿后,陈倩和他们聊了一会。
许辉的事她听说了,对吴景安这个人也不算陌生,她说“许辉,认识你这么多年,真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份勇气,算我服了你,终于干了件男人该干的事。”
许辉不悦,“怎么说话的,我得罪你了。”
陈倩笑,“老吴,说实话你眼光可真差,怎么看上了这么个纨绔子弟。唉,也不说你,我比你强不到哪去,看看我落个什么下场。你呀,可要小心点,他们这些富二代真没什么好东西。”
吴景安认真考虑了一下,“你说得对,我还真得防着点。哎,你认识的优质男里有没有适合我的,帮忙介绍一下,最好是能过日子的那种。花心萝卜一个就够了,再来我真吃不消。”
许辉恼得差点从轮椅上跳起来,“你们两真当我死的。吴景安,你给我闭嘴陈倩,要不要我把老英叫来,大家叙叙旧啊”
陈倩笑着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唉,我是得罪不起你啊对了,你们将来有什么打算。正常来说出柜以后,是要被赶出家门的。真这样的话,许辉,你可要做个名副其实的小白脸了。老吴,这个人平时大手大脚惯了,你养得起吗”
吴景安表情沉痛,转而认真地问向许辉,“要不,先问问你妈能给多少钱,咱先把钱骗到手再说。”
许辉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调出号码拨过去,接通后,他悠然自得地说“老英,到医院来一趟,顺便带点产后补品,陈倩说”
陈倩尖叫着扑下了床,姐姐担心地直唤,吴景安慌忙把人抱了起来。
一时间,病房里鸡飞狗跳。
许辉把手机收回口袋,一副没事人样转着轮椅逗弄不睁眼的小丫头去了。
陈倩不满地对着轮椅少爷嚷嚷,“收起你那副猥琐的表情,混蛋,以后不准你碰我家小琦。”
许辉听不见,对着幼女天真无邪的睡颜吐舌头。
吴景安无奈地安慰道,“别动气,这个时候生气很伤身体的。其实,他以前不这样的。”
陈倩全然不信地瞪着他,吴景安立刻乖乖收了声。
坐了一会,临走时陈倩突然问道,“老吴,听说你以前是和佳佳一个单位的,最近有听过她的消息吗自从她离开后,一直没有联系过,我还有点担心呢”
111、出院
陈倩点点头,感叹一声,“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怎么就突然走了呢”
许辉出院那天,郝时和廖胜英都来了,搬轮椅的搬轮椅,抬人的抬人,吴景安心想,老话说秦桧也会有朋友,果然不假。廖胜英虽然看不惯他们在一起,但许辉出了事,他也绝对会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忙的。
坐到驾驶位上,郝时回过头问一句“去哪”
许辉“回我老婆家。”
吴景安狠狠瞪他一眼,“回他娘家”
许辉一脸委屈,“娘不要我了,总不能连老婆也不要吧”
廖胜英坐在副驾驶上把音乐开到最大以示抗议。
郝时淡笑不语,发动车子。
回了家,娘不要的孩子坐在沙发上开始指手划脚。
去,买菜去。去,做饭去。去,倒水去。去,切水果去。
不堪重负的老保姆解下围裙揉成一团扔他脸上,去,滚回家去,老子不伺候了。
郝时忙起身劲道,“他还小,别跟他一般见识。走走,咱们给他冲奶去。”
许辉恼得脸红脖子粗,拉着廖胜英出来评理,“看看,看到没有,他这什么态度,我搞成这样是为了谁啊不就让他倒个茶吗,就开始给我甩脸色,这以后还不得骑到我头上去妈的,老子瞎了眼才看上你这样的,狼心狗肺”
廖胜英在旁煽风点火,“要不,咱回家吧,家里有爹有娘、热炕头,要不,咱回去”
许辉一把把人推到地上,“有你这样的吗,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毁,你还是不是朋友丧尽天良”
吃饭的时候,吴景安把鱼肉挑了刺端到他面前,许辉吃得理所当然。
廖胜英把筷子放在嘴里使劲咬,郝时瞟他一眼,笑着说“眼红就去把覃晴追回来,别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廖胜英拿着筷子朝面前不停秀恩爱的两人指指点点,“你们够了啊,还让不让人吃饭了。给我分开点,分开点,辉子是断脚不是断手,用得着你给他夹菜吗妈的,巧克力,把那盘红烧肉端我面前,一块也不留给那两王八蛋。欺负人是不是”
许辉用食指勾过吴景安的下巴,伸长脸故意在那人嘴上“吧唧”来上一口。
吴景安愣了,郝时呆了,廖胜英怒了
许辉伸出舌头舔了舔油汪汪的嘴,“味道,好极了。”
吃完饭吴景安在厨房刷碗,郝时端着咖啡杯走进来,“原谅他了”
吴景安勾起嘴角点点头,“也说不上什么原谅,一开始我就没恨他。不管他做什么选择,我都不该怪他。现在这样,反倒变成我有些亏欠他的了。”
郝时低下头,“他的脾气不好,以后,挫折更多,恐怕你不光要忍受他家里来的压力,还有来自于他的,这些,可能都会把你逼得喘不过气。”
吴景安“我知道,这些,我也想过。在许辉之前我谈过一个朋友,他和他在一起也经历了很多事,太多的打击逼得我们不得不分开。现在想想,如果我之前能多做点努力,能多替他想想,也许,结果会不一样吧许辉,一直过的是少爷的生活,他的思想也不会这么快转变过来。以后,他会烦,会气,甚至恨我,当然,我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会跟他吵,跟他闹,甚至大打出手。可我明白,打心底里明白,我爱他,不管闹到什么地步,我还是爱他的。许辉会烦,会气,会怨,会恨,那是因为他受了太多我无法想像和体会的挫折。如果我有一分压力,而分给他的绝对会是十分。我不会放弃他,无论如何”
郝时默默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一瞬,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一声温柔的巧克力,一个温暖的笑容。
这些,只能留在回忆里
郝时转过头,端起杯子轻啜一口,咖啡,已经冷透。
沙发前,许辉还在劝喝得有点过的廖胜英,“铁杆也能磨成针,区区一个陈倩,磨她十年还不信搞不定。”
廖胜英苦着一张脸哀嚎道,“十年十年你和那男人连儿子都生出来了”
郝时一掌搭在他肩上,“放心,科技不会发展那么快。估计,二十年后吧”
廖胜英恼得一手打掉他的坏心,“你们这两个混蛋,小人得志。一个个都掉福窝里,没一个管我的。老子白跟你们好了,巧克力,上大学那会你还借了我一百块呢,还给我”
郝时笑“要不要算上利息”
廖胜英打了个酒嗝,伸出手,“要,利息加上四个零,通通还给我”
说完,一头栽在地上,不醒人事。
许辉皱起眉头,“巧克力,待会你负责送他回去。”
郝时点点头,看了眼厨房忙活的吴景安,他说“你妈那儿怎么说,到不了明天她就会知道你出院了。真不回去一趟”
许辉酒足饭饱往沙发上一躺,“回去回去可就出不来了。”
郝时“你爸要有心抓你,躲在哪他找不到。”
许辉摇摇头,“我爸暂时不会对我怎么样,毕竟爷奶在家,他不想惊动二老,在我能站着走回去之前,他都会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郝时不太放心地说“你躲不了多久的。”
许辉“躲一时是一时吧,最主要,我还没想好怎么打这场仗。”
郝时点点头,“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许辉好奇地看着他,“你怎么到现在还单着,薇薇那小丫头脾气可真好,陪你耗这么久。该结就结吧”
郝时垂下眼,“我们,快分了。”
许辉不可置信地眨眨眼,“什么叫,快分了”
郝时“她提出了分手。”
许辉诧异地挑起眉,“你怎么说”
郝时“我什么也没说。”
许辉“然后呢”
郝时笑,“没有然后。”
许辉哭笑不得,“所以说,你们这是在冷战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闹来闹去的,到最后可别像老英这样。”
郝时“情况不同。”
郝时不想说,许辉也不再多问,送走了两人,他一瘸一拐地蹭进厨房,趴在人背上不肯挪窝,“亲爱的,还没忙好”
吴景安不满地嘟囔,“你知道要喂饱三头猪是多大的一项工程。”
许辉想想不对,“怎么是三头呢,咱不是四个人吗”
吴景安哼哼乐,“我会骂自己是猪你猪脑袋啊”
不乐意的猪脑袋啃着人脖子,一口两口三口啃上了瘾。
“滚别闹我没收拾好呢唔唔混蛋你手摸哪呢许辉唔唔”
在天气晴好的午后,吴景安命令腿有残疾的许大少把被子从卧室抱到阳台。
许大少抗议,“你虐待残疾人”
吴景安辩解,“天地良心,我绝对的一视同仁。”
许大少恼,“哪来的同仁”
吴景安指指他,指指自己,安慰地说“放心,我绝不歧视残疾人,所以,滚去给我抱被子去,快点”
晒上被子,残疾人又被拖去了超市买菜。
许辉头上长着蘑菇云,“我这样好看啊,你非要把我拉出来让人观赏。”
吴景安把挑好的洋葱放推车里,瞟他一眼,无所谓地说“你拉倒吧,腿都好得差不多了还不肯出门。你当你长得多好看,谁一直盯着你看啊在屋里关一个多月了,你也不怕长霉。”
许辉一脸的不悦,左右看看,拿着劲走路,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正常。
吴景安猜到他那点小心思,也不说破,但脚步却在一点点加快。
到后来竟和许辉拉出了一大段距离。
许辉恼得涨红脸,咬牙切齿瞪着前方闲庭信步的某人。
“吴景安”
吴景安回过头,斜眼看着处在爆发边缘的某人。
“你在干什么,过来啊”
许辉心里的火越烧越旺,他相信吴景安绝对是故意的,有推车挡着还好些,而现在,他要在众人面前像个瘸子一样走路。
这种感觉糟透了,心里好像有道坎,他还不够力气抬起脚去迈过它。
他压低眉,怒火在一点点滋长,却还有一丝丝期待那个人能好心回来,解了他的难堪。
吴景安不催他却也不肯回去。
这段距离横在他们中间,却始终没有人肯上前一步。
拉锯站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吴景安叹息一声转过身去,推着车子继续往前走去。
“吴景安”
许辉的声音更加焦燥,吴景安狠了狠心没有回头,径直走往收银台。
结了帐,他拎着东西坐在出口处的长椅上,点起烟不慌不忙地抽着,等着那个人出现。
许辉的每一步都迈得艰难,直到走到他面前时,已是满头大汗。
吴景安笑着揽过他的肩,与他一同往外走去。
“累了吧,要不,我给你买个冰淇淋,吃什么口味的”
“香草的好了,说着我也想吃了,还是买个大的吧,咱们一块吃。”
“对了,苏宁对面新开了家健身房,咱们是不是该去做做运动了,总躺着肚子上要长肉的。听说现在办卡还挺划算的,不知道咱们能不能办个情侣卡。”
一路上,吴景安不停地说着话,许辉拉着张死人脸,沉默到家。
吴景安快乐地哼着小曲,扎起围裙,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个多小时。
下午的时候,吴景安刚一提议要去健身房,憋了一半天的少爷终于忍不住发起飚来。
“你折腾个没完了觉得我这样好看啊是不是我不被人笑话你心里特难受啊”
吴景安收敛了笑意,对着那脸红脖子粗的少爷平静地说,“你觉得现在这样很可笑吗是,跛脚走路是不好看,不过,如果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以后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死同性恋的时候,你是不是该上吊自杀了。”
112、家
气氛刹时紧张起来,吴景安的话像是一个个重重的巴掌拍在许辉脸上。
他的怒气还来不及收回,另一种鲜明的感情急不可待地涌出来。
他把目光从吴景安身上移开,或者说刻意地避开那让他感觉难堪的视线。
沉默,在空气中流转。
吴景安回到厨房泡了杯咖啡端到茶几上,许辉仍绷着脸坐在沙发那儿,吴景安搂住他肩膀拍了拍,“不想去健身房也没关系,晚上一块散步吧”
那一个下午吴景安难得悠闲地小资了一把,一杯咖啡,两块点心,一本世界名著。
他很少会这样安静地待着读一本书,多数时候是和朋友玩乐,再不然上上网或者聊聊天。
心,总是浮躁的,好像没有静下来的时候。
尤其认识了许辉以后,世界一下子变得精彩了,他更是没有时间去感受那份空虚和孤独。
许辉就在客厅,也许在打游戏,也许在躺着玩手机,也许
不管怎样,许辉就在那儿,不会离开。
吴景安很安心,有另一个人陪伴的感觉,很舒服。
他知道许辉需要时间去改变,去接受,他不催促也不顺应,躲在屋子里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那个一点点长大的孩子。
晚饭过后,他刚刷好碗从厨房出来,许辉站在玄关处瞟了他一眼,不情愿地说“走吧”
吴景安嘴角微弯,拿起两人的外套随着他下了楼。
灯光昏暗的小区里,紧挨着的手很有默契地牵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接下来的日子在平静中度过,陈倩的小女儿包在小毛毯中被家人常常抱出来晒太阳,廖胜英不敢出现得太勤,固定七八天露一回面,也不久坐,看看孩子看看陈倩,说一小会话就走。
许辉说真要有八年抗战的心你廖胜英就成神了。
郝时和女友复合了,据说是薇薇受不了郝时长年那种可有可无的态度,想刺激刺激他,于是提出了分手,谁知人巧克力当真了。不打电话不发短信,即使路上碰到了也不过点头招呼,薇薇急了,挺不到两个月就提出了复合。所以说,感情的世界里,爱的多的注定惨败。
周末的时候吴景安去了趟哑叔家。
张叔最近染了风寒,咳得厉害,哑叔正打算着这两天带他到医院看看。
吃饭时,吴景安提起了他和许辉在一起的事。
张叔表情凝重,哑叔则是一脸困惑:怎么找了个差距那么大的
张叔问,“你决定了”
吴景安郑重答道,“决定了,他值得我去尝试。”
哑叔说,他那样的人能跟你过一辈子吗
吴景安“能不能过一辈子不好说,不过,他肯为了我出柜,也说明他很重视这份感情。而我,也一样。”
张叔送他出门,在他肩上拍了拍,“下次带他来吃饭吧”
回到家他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东聊西扯了好一会,母亲才试探着问他和小许怎么样了
吴景安笑,声音里透着愉悦,“好着呢,他估计是离不开我了。”
母亲骂他贫,临挂断前嘱咐他休假时带着小许一块过来,小卧室里装了空调,他们夏天来时就不会热了。
吴景安想,这些爱他的人,纵然仍不看好他们的感情,却会用最真诚的心祝福他们一路走下去。
闲在家的这段时间,许辉学会了使用电饭锅、平底锅、烤箱,甚至会早起为下夜班的他准备好烤好的面包,煎熟的鸡蛋以及热呼呼的包子,稀粥;内裤、背心这些小衣服也会准时从洗衣筐里飞到阳台衣服撑上,于是勤快的小男人便开始邀功,我干了xxxxxx,有多么多么的辛苦,小安安,咱们中午吃顿好的吧
休班时,他领着许辉去小店买三位数的衣服,看着男人那极度嫌弃却又隐忍着不敢太过显露的表情,他心里就像是喝了一整罐的蜜,甜得冒泡了。
可惜的是,这泡泡很快就被人戳破了。
男人穿着三位数的衣服去赴家里那帮娘子军的约,回来时衣服的价码表上多了两个零。
吴景安愤愤不平地抱怨,怎么不给他买两件谁不知名牌好啊
许辉脱了高档新衣,换上廉价睡衣,搂着人腰啃着人嘴,“看你那小心眼的样,我明儿不穿了行了吧”
吴景安拿斜眼瞅他,“别介,我没那么矫情,你尽管穿,有人替我省钱我开心着呢”
第二天廖胜英来时,许辉郑重其事地问起一个千古难题,“媳妇和妈同时掉进海里,先救谁”
廖胜英抚额哀悼,“你先救救我吧,我不要q版的许辉,那个谁谁谁,把哆啦a梦找出来,把我家多金滥情的许少爷还给我”
几天后,许辉接到他爸打来的电话,二老要见他,必须回家一趟。
许辉怀着复杂的心情回了家,奶奶见到他时佯怒地骂了他两句,说他在外面玩疯了连家也不知道回。
许辉和他妈对了下眼神,拿出一贯的本领哄得老太太很快堆了满脸笑。
吃饭时,奶奶提起二叔家出了点事要他们尽快去一趟,于是订了明天的飞机票。
许辉诧异,“不是才刚回来吗,怎么又要去还那么急,到底出了什么事”
奶奶也是一脸茫然,“具体不清楚,好像你二婶家有什么事。”
许辉“不能再等等吗,我才刚回来,爷奶就要走吗好歹让我陪陪你们呀”
许辉爷被逗笑了,“你小子什么时候陪过我啊,平时让你陪我下盘棋,都躲得不见人影。”
奶奶却是一脸疼惜,“我们家小辉舍不得奶奶啊,唉,奶奶也不想走。可你是知道你二叔的,没什么事他也不会开这个口。不去看看,我和你爷哪能放心啊”
许辉还想再说些什么,许正阳重重地咳了声,厉声说道,“你闹什么,让爷奶好好吃饭”
许辉心里隐隐有几分不安,爷奶在的话好歹也算他的免死金牌,让他能躲一阵是一阵。况且他们才刚从二叔那儿回来没多久,这次走得这么匆忙,不免让他觉得几分蹊跷。
许辉的小算盘没拨成功,奶奶心疼孙子斥责了儿子几句,但行程已定,没有改变的可能。
晚饭后,金美宣把儿子拉进卧室进行最后的思想教育。
“小辉,你别犯傻了,回来跟你爸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许辉挑高二道眉,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他妈,“您平时不爱跟我开玩笑的,今儿怎么了,发烧”
金美宣说:“你也别小看你妈。只要你肯回来,你爸那边我来搞定。你说你眼看着三十的人了,怎么还干那么糊涂的事。行行,我知道你不爱听,可你再不痛快我也得说,你想怎么闹我可以不管你,可你得给我个准信,你什么时候收心,什么时候能玩够、回家”
许辉不悦,“我都这样了,您怎么还认为我是在玩算了,随您怎么想,总之您儿子是改不回来了。您也别找那个人麻烦,他什么都跟我说,您再挑拨也是白费功夫,没用,我和他好着呢,看这趋势得好一辈子。您要是真心疼我,就把我的卡解冻了,我现在都成吃软饭的了。”
金美宣恨铁不成钢,一巴掌重重拍在许辉后背。
“你就作吧,有你后悔的一天”
许辉不当回事地倒在床上,金美宣出门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许辉的卡没要回来,人反而被他爸以陪陪爷奶为理由扣了下来。
临睡前,他给吴景安发了个调情短信。
“睡吗想我吗不准趁我不在泡酒吧,不准偷偷联络旧情人,不准偷窥楼下的小白脸大学生。”
躺在床上等眠的吴景安哭笑不得地看着短信,这人平时自信心爆棚,这会儿怎么安全感全飞西伯利亚了。
很快,许辉手机的短信音响起:
“就睡了,有点想,你在干什么不会被你妈一把眼泪你爸一顿皮鞭压制住了吧亲爱的,我等你回家。”
等你回家,简短的四个字却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许辉心底。
无论何时,总有一个人,在熟悉的地方,点亮一盏灯,守着一扇门,等他回家。
这种感觉,就叫幸福吧
第二天送走爷奶,许辉从机场直接打车回了家。
刚走进小区门口,手机响起,他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家里阳台处,耀眼阳光下,趴着一个等他回家的男人。
虽然离得很远,但他似乎看见了男人脸上带着疲惫和调皮的笑。
他接起电话。
“景安。”
“亲爱的,欢迎回家。”
无论何时,那个人,总会等在同一个地方,对他微笑着说:欢迎回家。
许辉以为,这样的日子,会过到永远。
两个人的家,有相爱,有感动,有争吵,有幸福,这种日子,过着也不错。
以后,他的以后,吴景安的以后,会紧紧拴在一起。
家的意义在他心里扎了根,会长成经历严酷的风霜雨雪仍屹立不倒的参天大树吧
他怀着希冀,一步步走向属于他和他的温暖的家。
许辉以为,这就是永远了。
可下一秒猝不及防地来到了眼前。
生活的时钟,骤然停摆。
一个星期后,吴景安结束了电厂安排的户外拓展训练,在返回途中,失踪。
113、寻找
临出发前一天,许辉不满地坐在床边看吴景安收拾东西。
“去多久”
“大概一个星期吧”
许辉动了动歪脑筋,“要不,我跟你们主任商量商量,带我一起去。”
吴景安笑,“带你算什么说法职工家属”
许辉不痛不痒,“嘿,可不就是家属,到时候咱两住一间,还可以嘿嘿,你别叫太大声就行。”
吴景安一巴掌打掉他脑中不干净的颜色,“你去干什么伤才刚好,你是能翻墙、爬坡还是钻洞、下水行了,你就好好在家养着吧冷冻箱里有我昨天才蒸的几十个包子,早餐你就吃它吧至于剩下两顿,看你是要叫外卖还是去蹭你那些狐朋狗友,反正你这么大人了,饿不死。钱在卧室抽屉里,卡的密码你也知道,给我省着点花。”
一提到钱,许辉就彻底郁闷了。
第二天他把背着登山包的吴景安送到公交站台,瞅瞅四下没人,大胆在人嘴唇上咬了一口。
吴景安惊愕地瞪大眼,“你”
许辉笑,“索点福利怎么了,大惊小怪。说实话你挺开心的吧,一天二十四小时和那群老老小小的爷们在一起,是不是蠢蠢欲动啊”
要不是在外面吴景安真想一脚踹在他裤裆上,“是啊,我一夜搞七个,你要不要来参观参观”
公交车到站,吴景安刷卡上车,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朝许辉笑了笑,用口型对他说了两个字等我。
许辉傻傻地守在站台,看着一辆辆公交车开过,从车上下来的人,没有一个是吴景安。
他几乎要疯了。
三天前接到吴景安同事的电话,说他在回程的路上失踪,一车的人都在找他,其中一个人在树林深处拣到了他遗落的手机,抱着一种不可能的希望拨打了手机一号键。
许辉冲出超市,不顾一切地跑到马路上,拦下一辆的,把身上的现钱和手上的钻表都给了那司机要他尽快开往d市。
三个小时后,他出现在电厂的大巴车前。
负责此次训练的单元长跟他说了一下情况。
他们今天一早从宾馆里出来,那时候吴景安还在,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大巴车行驶到这片树林时,很多人都说风景好,就一起下了车拍照留念。
和吴景安关系不错的老张接着说:“我手机里还有两张他的照片,一开始他跟我和小王在一起,后来说是去小解就往林子那边去了。这事挺平常,男的都这样,谁也没在意。后来到车要开了时才发现他没回来。打他手机一直没人接。一车的人都下来找他,是小王在那边山头拣到的他的手机。虽然不可能,可还是想着给他手机里的人打打电话问问有没有见到他。”
许辉尽量冷静下来,问道,“他失踪多久了”
单元长说:“从我们发现到现在有六个小时了,已经报了警,但不超过一定时间时警察也不会来人管。再过会天就黑了,这一车的人,也不能一直在这等。你看”
许辉闭起眼睛压下慌乱和心痛,点点头,“你们先回去吧,我再找找。”
说完,不顾别人劝阻,一个人踏进了树林。
初夏的枫树林,一望无际的绿色笼罩着天地,鸟雀栖息在树梢,叫声清脆响亮。
许辉迈开步子在树林间穿梭,手里紧紧握着吴景安的手机,四处找寻,期望上天能给他个奇迹。
“景安”
“吴景安”
整片树林里回荡着他焦急、悲伤的呼唤。
吴景安的笑藏在每一片枫叶后面,他似乎能听见那人用口型对他说的两个字。
等我。
许辉扶着树干弯腰喘息。
汗一滴滴砸在地上,整整两个小时,他的嗓子喊哑了,体力也在一点点流失,精神几近崩溃,双膝无力,他跪倒在地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明明昨天还打过电话,明明他还和往常一样开玩笑、说粗话,明明今天就要见到了,怎么会,突然消失
他遇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