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厂里出了点事,那段时间水质总是不稳定,她因没有实际经验,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什么原因,于是主动请缨下车间工作一段。
厂里让她自己挑去哪个值,而她选择了和吴景安做搭档。
厂里的男同胞一个个瞪得眼红,恨不得吃了他取而代之。
吴景安就在一道道吃人血光中,拍拍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进值班室。
吴景安也是明白人,林佳佳之所以选他,就是因为在那一堆堆把她当动物员的猴来围观的人群中,从没见过他的身影。
他对她没意思,她对他也没意思。
两个月下来,相安无事。
直到有一天,他接班没一会,林佳佳去锅炉取样刚走,值班室的玻璃推拉门被打开,他抬起头。
一个英俊帅气的有如电视里偶像明星的男人走进来,脸上挂着优雅迷人的笑。
吴景安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心脏漏跳了一拍。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被这张脸迷惑了。
4、初识
三月的天说冷不冷说热不热,吴景安穿一件薄毛衣外套一夹棉风衣出去吃了顿饭,回来路上热得直冒汗,干脆脱了风衣拿在手里。
这个季节路两旁的树上仍只有光溜溜的树干树枝,倒是厂区内那一小片空地上长出的绿色青菜让人看着心情愉快。
不知哪个大姐种的,种类还挺繁多,什么小白菜菊花心蒜苗之类的,最让他新奇的是还有荠菜。
密密匝匝的长了一片,嫩绿的叶子在阳光下肆意伸展,看得他不免生出一番惆怅。
小时候母亲最爱包猪肉荠菜的包子,锅盖一掀开热气夹着一股子浓浓的荠菜香味扑面而来,吴景安一气能吃五个,母亲摸着他滚圆的小肚皮,笑着说我家小安要吃成小胖子喽
那种美好的回忆,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收回目光,他迈步走进车间。
和上个班的同事打趣一番后,他戴了安全帽各地方走了一遍后回到值班室。
林佳佳打了个招呼就去忙她的了,吴景安头抵在桌子上眯缝着眼有些犯困。
朦朦胧胧中,他好像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父亲下班回来带了一袋子的零食给他,他高兴地骑在父亲脖子上大叫着冲啊冲啊的,母亲从厨房端出一笸箩的猪肉荠菜包,他乐得连吃了五个,吃得肚皮都快撑炸了。
就在他意识逐渐飘离的时候,突然,值班室的玻璃推拉门被打开,他猛地一惊坐直身子抬起头。
一个英俊帅气的有如电视里偶像明星的男人走进来,脸上挂着优雅迷人的笑。
吴景安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心脏漏跳了一拍。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被这张脸迷惑了。
帅男人身着一件看上去就和他这便宜货不是一个档次的休闲风衣,礼貌地和他打着招呼。
“你好。”
吴景安愣愣地回应他的话,“你好。”
“我来找林佳佳,她今天不轮班吗”
一句话彻底浇熄了吴景安的所有幻想,他低下头呆滞了几秒钟,以哀悼那还没成形就被打散的一见钟情。
又是一个只爱美女的直男,好吧,是他想太多。
再抬起头时,他脸上挂起了同样的笑,“林佳佳她去忙了,你要不然在这等他十几分钟,或者出门右转,从那里上去到集控室问问人就能找到她。”
他的语气客气而生疏,对一个直男,还能怎么样
帅男人想了想还是在吴景安对面坐下,“我还是在这等她吧”
吴景安说完“行”后就低下头摆弄他的手机,里面下了几本玄幻的小说他看了好几个星期也没看完。其实他对这些书兴趣不大,只多为了打发时间。比起同宿舍的那几个整天除了睡觉时间基本都在抱着手机看小说的大老爷们好太多了,尤其是那老陈,走火入魔到一手推着婴儿车一手拿着手机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屏幕,他也不怕把孩子推到沟里去。
小说没看几行就听旁边那人说道,“你和林佳佳一个班”
吴景安心说这人不废话吗,不一个班我难道还来这串门啊
他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回对方一个礼貌的笑,“嗯,有两个月了。”
对方点点头,抬眼看了他一下,随后打量起这间屋子,“你们在这是干什么活”
吴景安知道自己的小说是没法看下去了,干脆关了手机正儿八经跟他聊起天来,“她主要负责水质化验这一块,而我是水处理,虽说一个班,其实没多大联系。”就差说一句我们没关系,你别误会。
帅男人又点了点头,随后像突然想到似的说,“忘了介绍一下,我叫许辉,是林佳佳的朋友。”
吴景安动作极小地挑了下眉,没直接说是男朋友,看来还在追求阶段,“我叫吴景安,你就随朋友叫我老吴就行了。”
许辉以审视的目光扫他一眼,老吴这人倒是不客气,看着跟他差不多大,却让他叫他老吴,摆明了压他一头。这个词他听着不顺耳,更别指望他能顺嘴的叫。
“你看着不大吧,不怕把你叫老了”
吴景安没听出他话里的嘲弄,笑着说,“快三十了,也不小了,我有个同屋和我一般年纪,孩子都小学二年级了,还不老嘛”
许辉也笑,“你们这儿的人结婚倒挺早。”
吴景安从他穿着打扮便看出来他不是这地方人,听了他话后随口问道,“你是哪儿的”
“我住市里。”
“哪一块”
许辉瞧了他一眼,“豪景。”
吴景安在心里吹了个口哨,靠,腐败分子。
在s市没人不知道豪景,当年开盘时房价居全市最高。他一同学砸锅卖铁好容易在豪景购了套房,没住几个月就要卖了,人问他为什么,他义愤填膺地骂:你往小区里瞧一瞧,一溜的兰博宾利路虎奔驰,妈的就没见一辆低于100的车,全小区就我一人骑着两个轮子的从大门过来过去,那保安都不带拿正眼看我的,这压力这刺激,老子是真住不下去了,谁想来试试,我便宜点出手。
这个林佳佳倒是挺有能耐,难怪全厂一百多口男兵她一个也没看上,敢情这肥将军早钓上了。“那地段好,听说这两年炒得更厉害了。”
“还行吧”许辉淡淡地回应。
一时也找不出更合适的话题,吴景安又低下头摆弄手机去了。
过不一会,林佳佳取了样回来,见到许辉先是一愣,解下安全帽放桌上,“你怎么来了”
许辉站起身,笑着答,“上次听你说的,这儿好像还不错,就想着来看看,有时间的话,带我参观参观。”
吴景安努力憋着笑,这幸好头低着,嘴巴咧到耳后根了也没人看见。
这地方不错亏他想得出来。
林佳佳说:“可是我才刚接班。”
许辉接道,“没关系,我等你下班。”
“得八个小时呢。”
“我不急。”
林佳佳没再说什么,将手里的水样一一化验了后就来到办公桌前记录数据,许辉站在一边看着她一手娟秀的字,心里对她的满意又添了几分。
这化验室就两张靠背椅,吴景安坐一张林佳佳坐一张,许辉一米八的大个子杵在那,让人看着就觉得别扭。
于是吴景安坐不住了,他想他要是还不识相地坐这儿估计那肥将军真能拿眼神当剑戳死他。
吴景安找了个理由就正大光明地串岗去了。
第二天,肥将军再次登门,吴景安无奈只好再次让位。
第三天,肥将军不请自来,刚好林佳佳不在屋里,吴景安象征性地陪他聊了两句。
“你们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吗”
“这儿比市里差远了,也就大超市对面有两家k,其它实在找不出什么娱乐场所。”
“那你平时都有什么爱好不会就窝在家里看电视吧”
“差不多吧,”吴景安没说自己不住这儿,对一个还算陌生的人没必要聊那么深,“也就是看看体育频道,没事的时候跟邻居在小区楼下打打篮球,他们有的喜欢打网游,我对那兴趣不大。”
“喜欢篮球”许辉微笑着看了他一眼。
“是,没事打着玩。”
“改天有空一起练练。”
“行啊”
林佳佳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吴景安自觉起身拿着自己的杯子跑放渣间串门去了。
第四天,肥将军春风满面地来到值班室,从口袋掏出两张票递给吴景安。
吴景安凑上前一看,是市里体育馆举办的篮球赛,听说门票挺火早就卖光了。
“托朋友搞到的,有空和你朋友一起去看吧”许辉仍是那一脸招牌的笑,这次看在吴景安眼里却不再有违和感,反而有点金光闪闪的味道。
“这怎么好意思。”吴景安假意客套。
许辉心里直骂虚伪,嘴里却说着,“没什么,当交个朋友。”
吴景安不再客气,两眼放光地将那两张票叠起放在上衣口袋里,就这座位,听说得三百八一张呢,这朋友交得,太值了。
他决定了,从今儿起,不再管人叫肥将军,那绝对一高富帅啊
鉴于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他顺带将自己所知的那一点点有关林佳佳的爱好通通倒给了高富帅大人。
高富帅很满意,嘴角扯出迷人的弧度,那眼神,勾得吴景安有些晕乎乎。
可惜了,是个直的,如果是弯的,他还真想
吴景安眨了眨眼,果断斩断幻想,就是弯的,那身价,也不是他这平民百姓招待得起的。
更何况,他向往的是哑叔和张叔那样,能守在一起过一辈子的感情。
而面前这男人,别说同性啦,就是和异性真结了婚,也百分百是只爱偷腥的猫。
第五天,休班了。
吴景安回到靠近市郊的家,这是他五年前购的房子,那时的房价还没现在这么离谱。也多亏他那有心眼的妈,在他高技毕业没两年就提让他在市里买房子的事。
当时他还没当回事,心想急什么啊,等工作几年攒两钱再说。
他妈坚决不同意,就你那工资,再等十年也没多大变化,这房子还是得早买,你不知道,我和你叔这儿的房子都开始涨价了,说不准你那儿也得涨,赶紧买了,省得以后连老婆都讨不上。
他妈将和他爸离婚时拿到的钱全打给了他,他那时心里存着股傲气,硬是不肯要,他妈急了说,妈为什么要跟你爸撕破脸要这钱啊,还不都是为了你,不管将来你要跟什么样的人过,自己有个窝就有底。好不好的,总有个去处,什么都不怕,这老了除了房子你还能指望谁。听妈的,没错,啊你爸的钱你干嘛不要,让他全留给那小野种啊,你傻不傻啊你
5、发展
他傻,他简直傻透了,关于这一点他到现在还感激他那英明神武的妈,一语骂醒了他也将买房的事拍了板,不然以现在的房价和他的工资,他得不吃不喝用上三十年的时间才买得起。
吴景安不太爱收拾,他归结为一个大老爷们没那么多女人心思。桌子上鞋柜上电视上电脑桌上结了厚厚一层灰,他也只当看不见。拖地的事嘛,也得赶上哪天天气特好又碰巧他心情特好,才会稍稍恩赐地砖几拖把。但唯有一点,他再累也不嫌麻烦,那就是晒被。
摊上他休班,但凡外面有一点太阳,他都要把盖被铺被通通抱出去,接受阳光恩泽。
晚上睡在晒得蓬松柔软的被子上,感觉那阳光从被子里透出来,把他阴郁的心都能晒暖了,舒服,真舒服。
第二天,吴景安给蒋路打了电话,约他去体育馆看比赛。
电话那头的蒋路愣了半天,最后长嚎一声,安子,你是我亲爹
蒋路是吴景安唯一的圈内好友,人长得挺不错,更因皮肤特别白的缘故被人称作“小白脸”,记得当时刚认识时,他还勾搭过自己。不过,他特爱玩,有时候疯起来说像野狗都不为过,哪是吴景安这凡夫俗子能驾御得了的。
跟他出去一回过,吴景安就果断拒绝了和他交往的提议,惹得蒋路当时就坐在咖啡馆里哭起来,大骂他没良心。
吴景安那个脸啊,只差没塞裤裆里了。
谁知第二天,人一点事没有的给他打来电话,说什么做不成恋人做朋友,我太缺朋友了,您就行行好,成全了我吧
他当时怎么说的忘了,反正后来就真和这货成了朋友。时不时地约出来打打球喝喝酒,反正都是一个人,真怪寂寞的。
赶到约定的地点,蒋路不可置信地拍拍他肩膀,“哥们,你勾搭上卖票的啦”
“没有。”吴景安不动声色地朝前挪了挪,躲开他搭上来的手,“一”想想该不该把高富帅称作朋友呢,算了,就是一称呼也别纠结了,“朋友给的。”
蒋路不信,“你那朋友对你有意思吧”
“瞎想什么呢”不是对我有意思,是对我同事有意思。
“不然好几百块一张票他给你还一给给两张,不是他想约你出来看球你没看上他所以约了我吧”
吴景安翻翻白眼,“你能不写小说了吗,进场吧”
许辉给的门票位置很靠前,蒋路兴奋地随着吴景安走到前排,大呼了几个球员的名字后,最后加一句,“我爱你们。”
吴景安有些后悔带他来看球赛了。
比赛开始前照惯例出来几个穿着清凉装的美女手持彩球大跳啦啦舞,吴景安不能理解的是蒋路一纯弯居然也能看得津津有味,眼珠子快瞪出来了。
比赛很快开始,吴景安将注意力移到场上火热的竞技中,随着不断升温的紧张气氛,一直平静着的心也热血沸腾起来。
许辉对篮球的热忱度没有他那么高,尤其场上球员的表现比他看过的几差得太远,市里举办的也就这水平,于是百般无聊时随意地四处看看。
在他右方十几米远的地方坐着最近频频见面的那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比赛。
实在是闲来无聊,在第一节中场休息时他走过去打个招呼。
吴景安正转头和蒋路聊着刚才的比赛,有人拍了拍他肩膀,他条件反射地转过头。
许辉金灿灿的笑容就砸了下来,“你也来了。”
吴景安又有一瞬间的晕,心里直骂这男人果然都是低等的视觉动物,一看到美的帅的,管人家和不和你是一路,那小心思总得活络一阵子。
吴景安站起身,随手指了指旁边的蒋路,“是啊,和朋友一起。”
许辉才刚将视线转到蒋路身上,性急的主就自动跳出来热情地打着招呼,“嗨,我叫蒋路,安子的朋友。”
许辉点头笑笑,“你好,许辉。”
蒋路满脸堆笑,“你自己来的吗”
“和朋友一起,”说完,许辉将目光重新放在吴景安身上,“待会比赛完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蒋路兴奋地连连说好,吴景安面色平静地说:“不了,待会还要再去找几个朋友。”
许辉点点头,“那好,不打扰你们看比赛了,回见。”
送走许辉,蒋路望着那“优美”的背影频频感叹,“安子,你苦等了二十八年真值,这回这个赶上我以前那一百个加一块。 上帝啊,他太帅了,我喜欢。”
吴景安十分恶意的在他兴头上狠狠浇下一大盆冷水,“他是直的。”
蒋路张开的嘴还来不及闭拢便被僵在了那里,他恨恨地憋出几泡泪在眼眶又生生将这泪吞回肚子里,下狠心地说,“我要把他掰弯。”
吴景安真不是打击他,“就凭你”
蒋路狠狠瞪了他一眼后,两手一伸就紧紧搂住了他脖子,带着哭腔喊,“你欺负我”
正巧那时许辉转身,就看到了这一幕。
眉头微皱,心说这两人大庭广众地闹什么呢
吴景安大惊,慌忙去扯他两只大爪,偏蒋路出于报复心理,箍得特紧,他一时挣不开。
吴景安怒,“再闹,下回这样的好事就别指望我再找你了。”
蒋路一听急急松开了手,一张俊脸笑靥如花,“honey,我逗你玩呢”
吴景安在心里暗暗发誓,再有这种好事找猪找狗都不找路。
两天的休班结束回到班上时,高富帅和林佳佳的好事就传遍了全厂。
少女版:太羡慕了,这简直就是白雪公主和白马王子嘛,佳佳真好命,能碰上这么完美的男人,唉,现在不是流行灰姑娘吗要不,我也去勾搭勾搭
妇女版:那个冰山脸的事听说了吗找着了,还是个金龟婿呢据说那男的天天来班上找她,又是花又是果的。知道咱领导为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嗨,听说那男人他舅在局里组织部是个头头,咱们大头见到他舅都得点头哈腰的,更何况这一个个小头。这冰山脸这回可是翻身做凤凰喽
男人版:这从哪冒出来的王八羔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抢老子看上的女人。他妈的有钱了不起啊,放着市里大把的女人不去找,跑这山窝沟沟里讨老婆,还让不让我们男人活了
你你你,吴景安,你这叛徒说,他是不是给你什么好处了,连个门都看不好,要你有屁用
吴景安这个恼啊,你当我是狗啊,还看门的
通过这件事,我们吴景安同志深深感叹广大妇女同志的信息搜索网如此强大,连人家七大姑八大姨干什么的都能在两天内查出来。
他深刻检讨了一番,嗯,自己应该没做太伤天害理的事,不用被人肉搜索。
前两个班都是夜班,高富帅没出现,这着实让吴景安感激了一番他的通情达理。要知道,大半夜的,人家都在背着领导偷寐,你去串门不是找挨骂嘛
人虽没出现,电话却没少打。吴景安十分担心林佳佳那边通话边充电的手机会在下一秒烧起来,或者,自爆
吴景安窝在靠背椅里,背对着窗户闭上眼睛养神,渐渐地,也不知是真的太困了,还是林佳佳那“嗯嗯呀呀”的软糯太过催眠,他竟真的睡着了。
轮到早班的时候,吴景安四点十五分从宿舍床上爬起来,一分钟穿衣服,两分钟刷牙,一分钟洗脸,最后一分半钟冲出楼跑进厂在点名室外刹住车。
“吴景安。”
“到。”
值长不悦地瞅他一眼,“就你会压点。”
吴景安皮糙肉厚,笑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嘛”
等到六点半,吴景安说要去买早饭,问林佳佳想吃什么。
“不用了。”
吴景安刚转身要出门,高富帅就踩着点进来了,对着要出门的吴景安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我买了早饭,一起吃点。”
吴景安抬头瞄了一眼墙上钟,没错,是六点半。这人太神了,从市里开车来最快也要四十多分钟。再加上打扮和买饭时间,这人最晚也得五点半就起床。
都高富帅了,还用得着这样追女人吗
吴景安本想拒绝,但看他早饭的确买了三份,而且一般有钱人根本不在乎这点小东西,买都买了,拂了人家面子也是不好,于是就大方拿了他那一份,溜达着串门去了。
九点钟的时候他回到车间干活,突然响起的轰隆声吓了许辉一跳,他跑进车间一看,吴景安正拿着一铁家伙跟一大阀门较劲。
许辉走上前问要不要帮忙。
吴景安扯着嗓子对他喊了一声,“说什么”
许辉也提高声音喊道,“要不要帮忙”
吴景安摆摆手,“不用,你去和林佳佳聊天吧,把门窗都关好就没那么吵了。”
许辉说:“佳佳去忙了,屋里没人。”
吴景安还真不知道怎么接了,干脆走到别处自顾干起活来
谁知那高富帅比他还耐不住寂寞,又跟了上来,“你在忙什么呢”
吴景安皱着眉头想,这要怎么跟人解释,这就是他的工作啊,难道要对一外行讲解工作流程浪费他的口水不说,那人也绝对听不懂。到最后不懂装懂地点点头,一转脸忘了这无聊的对话。
吴景安选择了最简练的两个字讲解他的工作,“制水。”
“啊”高富帅果然没听懂。
吴景安又重复了一遍,并且打算以这样敷衍的方式结束这话题。
谁知高富帅是个不耻下问的好学宝宝,“什么是制水”
吴景安对着面前庞大的交换器直翻白眼,额头三道黑线迅速拉下,这话题,没完没了了。
吴景安转过头与他对视,心里默数到二十的时候,他放弃了打败对方的想法。
“走,我跟你讲一遍。”吴景安领着高富帅在泵房和制水间跑来跑去,力图让他明白这一整套工作流程。
他快速的讲解许辉自是有听没有懂,但跟着他跑来跑去再配上他严肃认真的讲解,让无聊的许辉感觉挺有意思。于是有些恶意地提些无聊的问题,看着他皱紧眉头努力思考的样子,许辉更乐了。
“三层滤料机械过滤器,滤料采用无烟煤、磁铁矿、石英砂,滤料颗粒上大下小”
“石英砂是什么”
“是一种坚硬、耐磨的硅酸盐矿物,主要矿物成分是sio2 baba这是保安过滤器”
“为什么叫保安是不是如果遇到没过滤干净的,它会报警”
你真逗,“它算是过滤的最后一道屏障,放置在石英砂,活性炭之后,是去除大颗粒杂质的最后保障baba这是电渗析”
“电视机”
我还电冰箱呢,“电、渗、析,渗透的渗,分析的析,它的作用是baba这边这两个是阴阳床”
“阴阳床好吧,我承认我又想歪了,难道你第一次听到这名词时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吗,哈哈真逗,谁想到的起这种名字。”
老大,你别逗了,“其实是阴阳离子交换器,那只是一种通俗的叫法,它们的作用是baba现在你大概懂了吗”
高富帅但笑不语,看着他的眼神含着那么点戏谑。
吴景安看到他眼里的自己,一脸呆呆的表情,极其认真地等着对方答复。
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傻。
他带点不悦地斜眼看向高富帅,“你在耍我吗”
高富帅忍不住笑出声,哥俩好的搂住吴景安,“走吧,下了班我请你吃饭,算是赔礼了。”
吴景安憋了一肚子的气就这样消了,“你不和林佳佳吃饭吗”
“她说今天有朋友过来,就不陪我了。”
吴景安想原来自己只是个替补后备。
6、吃饭
十二点半下班,吴景安站在厂门口抽着烟看高富帅和林佳佳情话绵绵,半晌后,美女向宿舍走去,高富帅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走到吴景安面前,“走吧”
吴景安真不是非要吃他这一顿不可,于是说道,“一早就过来陪一上午不累吗,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去吃饭。”
高富帅瞥他一眼,脚步未停,“再累也得吃饭,行了,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既然请客的人都这么说了,吴景安也不做推辞,跟着他上了车。
这两天天气热得反常,天气预报说最高温度达二十七度,一开始吴景安还不信,早上起得早他里面套了件毛衣,外面是休闲的夹克,待在屋里没觉得怎么样,这一出来就把他热得夹克和毛衣都脱了,只剩里面有些皱皱的衬衫。
路边几株桃树上开满了白色的花朵,密密匝匝的,很是好看。不甘示弱的迎春花也从花坛中探出头来,用鲜亮的颜色骚扰每一个路过的行人。
灰蒙蒙的冬天被驱逐出境,艳丽的春天从冒头的绿芽中跑出来,一点点染亮这个世界。
吴景安感慨地说一句,“春天来了啊”
高富帅笑着接一句,“是啊,春天来了。”
春天,正是播种的好季节。
谁悄悄撒一粒种子在泥土深处,不浇水不施肥,以顺其自然当生长剂,谁知道到了秋天会长出来什么。
也许,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矿外有一家饭店卫生条件还算不错,吴景安下了车后对高富帅说的第一句话是“待会麻烦你再把我送回去。”
许辉先是一愣,随后笑笑说“行,你这待遇,赶上佳佳了。”
吴景安对他的嘲弄不予理会,开玩笑,他一踩油门的事他得地奔半个小时,他才不做那傻冒的事。
许辉客气地问他想吃些什么,他倒不客气地点起了菜。
两素一荤,外加两瓶啤酒。
菜上来后,许辉看了一眼桌上的三盘菜,“这够吗再点两个吧”
吴景安开了啤酒给两人倒上,“两个人三盘菜还不够啊,行了,我除了在你来时让个位也没做多大贡献,真不用客气了。”
许辉笑笑也不再说什么,拿起筷子夹了菜在碗里。
这会两人是真有些饿了,话没说两句,便忙着往胃里塞东西,等到胃里有了存货时,才放缓了速度,就着啤酒把话题聊开了。
许辉说,“你上班几年了。”
吴景安放松地靠向椅背,“七年,按我们值长的话说是老人了。”
“老人”
“是啊,新分来的是新人,我们这样的自然是老人喽”
许辉笑,“一直干这个”
吴景安从怀里掏出一棵烟叼在嘴上,想了想又递了一根到许辉面前,以为他会摆手说不要,谁知他不客气地接了过去,吴景安愣了一秒,心想这高富帅真没架子,屈尊降贵得抽起他这红黄了,这要害他晚上拉肚子了自己得多造孽啊
“没办法,这活要换别的电厂都是女人干的,谁让我们厂女人少呢当初招人的时候,这领导绝对一重男轻女的老顽固,两百口子的厂居然就收了二十个女的,搞到最后化验这一块也得我们这大老爷们上,有什么办法。”
许辉听他这样说不禁又乐了,“哈哈,挺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啊,阳盛阴衰的,这女人一个个都被惯坏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说什么阴阳床再生涉及到用酸碱对皮肤不好,推给男的。说什么加药的氨桶太重磷酸盐袋子也太重,一有配药的事,男的上。好吧,这些就不说了,但我就不明白了这打扫卫生的事凭什么都推给男的啊你猜她们说什么,酸碱罐下面多危险啊,万一那罐爆了漏了,我是女人拖不得;靠,我是男人我皮糙肉厚酸烧不死我碱腐蚀不了我,行,我来干氨罐那儿味道多重啊,还有锅炉的狼烟和下雪的煤灰,我是女人我拖不得;靠,我是男人氨薰不晕我灰打不倒我,行,我来干我是女人我不擦电机,万一它突然启动电到我了怎么办,靠,我是男人我来擦,它就邪门专电女人不电男人窗户太高我是女人我不擦,万一摔下来伤了胳膊腿我还要不要嫁人啊,靠,我是男人我来擦,摔坏胳膊摔断腿女人照娶孩子照生,你说,这还有天理不”
许辉被他这一番话逗得合不拢嘴,抱着肚子朝他直摆手,“别,别说了,你也太逗了哈哈”
吴景安真不觉得他的话有什么可乐的,这可是化验所有男同胞的心声啊
许辉揉揉笑痛的肚子,端杯子喝口啤酒,又想到他刚才滑稽的表情那一口差点就喷出来,硬是被他憋进肚子里,呛了好半天。
吴景安好心抽张纸巾递给他,“你没事吧”
许辉摇摇头,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行,咱们换个话题。”
吴景安说,“林佳佳的事我是真不知道了,不然我可以帮你打听她同屋住的谁,你找那几人问问。”
许辉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又用耐人寻味的语气说道:“佳佳啊”
吴景安直觉这表面看着不错的两人,应该还是有些问题的。
许辉看看空空的酒瓶,叫一声“老板,再来两瓶。”
吴景安紧接着叫了声,“不用了。”对上他目光时,“你待会还得开车,别喝了。”
许辉也没反驳,夹了口菜在嘴里嚼着,脸上平添了几分淡淡的失落。
“你和林佳佳,处得不好”
这话一问出口,他就后悔了,自己算什么啊,连他的朋友都不是,怎么能过问他和林佳佳的私事。
谁知许辉是不是哪根筋搭错,竟然对这算不上朋友的人倒起了苦水。
“怎么说呢,她这人吧,有点神秘,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有时候感觉我们处得不错,就想着把话挑明了,谁知她却说做朋友挺好的,就从朋友做起。你要说她对我没感觉吧,我给她打电话她都接,约她出来她也同意,就是每天来这报备她也没拒绝过。我是真搞不懂她怎么想的了。”
吴景安一根烟抽到了指尖,两指一夹将它掐灭在烟灰缸里。
如果关系再铁一点,他会指着许辉鼻头骂你这头蠢猪,这女人明显吊着你呢还看不出来。
可他跟许辉说到底不过几面之缘,一顿饭添不了什么交情,这话就不能这么说。
“女人心,海底针,你也别烦恼了,多处处,兴许就好了。”
吴景安也算明白了,这林佳佳看着一脸清纯,其实心眼多着呢许辉于她不过是鸡肋、备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兴许在等着看能不能吊上条更大的鱼。
许辉也觉得自己说多了,于是轻轻一带便把话题绕开了,“你待会回宿舍吗怎么不直接回家,我送你好了。”
“我不住这儿。”
许辉挑挑眉,“你住哪儿”
“市里,中医院那边。”
许辉没想到他家离自己那儿不远,“那地势还行,离沃尔玛挺近的。”
“几年前买的,不然以现在的房价,累死我也买不起。”
许辉想想他那可怜兮兮的薪水,点点头,“那倒是。结婚了吗”
“还没。”
“女朋友呢”
“工资太寒碜,没敢找呢”
许辉笑,“要不帮你介绍个。”
吴景安笑着摇摇头,“行了,你别费心了。”要介绍也介绍个男的啊
“把你电话给我吧,以后出去玩叫上你,对了,你爱吃什么”
吴景安在心里偷笑一声,您高富帅吃的那山珍海味我这平头百姓吃了肯定消化不良。
“别的不挑,最好火锅烧烤这一口。”
不知是不是吴景安小心眼,他总觉得自己说完这话后许辉看他的眼神里多了点不屑的味道。
怎么,您才看出来我是屌丝
“哪天有空请你吃小肥羊吧”
吴景安也没太当真,随口说,“行啊”
酒足饭饱在回宿舍的路上,吴景安才想起这一半天光聊自己的事了,也没问问他是干什么的。刚想开口叫他名字,他突然警醒,硬生生将那溜出口一半的“高”字给堵了回去。
该死,这一会肥将军一会高富帅的,代号起太多,倒把这人的本名给忘得彻底了。
是姓许吧,许什么来着
许辉在后视镜里瞟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着什么。
“想什么呢”
吴景安尴尬地笑笑,总不能说想您老人家的大名叫什么吧
“噢,想待会要买的东西。”
“打算买什么”
“都是些日用品。”
许辉看了看外面晴朗的天,“一起去吧”
吴景安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你说什么”
许辉目光直视着前方,“你不是要去买东西吗一起去吧,我还没逛过你们这儿的超市。”
“你,不忙吗”
“没什么可忙的。”
吴景安的好奇心又跑出来了,忍不住问道,“你不工作的吗”
许辉笑,“你就把我当成无业游民好了。”
吴景安感叹,有个有钱的爹真td好。
对矿区人们来说,每天吃完饭出来散步固定会去的两大场所就是花园和超市。
尤其到了夏天,开了空调的超市里更是挤满了来乘凉的人,大爷大妈们一人拿一把蒲扇坐在超市里供人休息的椅子上聊天,是说也说不得撵也撵不得,超市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们去了,久而久之来纳凉的人越来越多,倒也多少能刺激点消费。
一进超市吴景安那点小农作风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君乐宝的酸奶居然要十一块九,我们小区外的超市才卖八块九,差了三块,这也太黑了吧”
“这捆蹄都快到期了,居然还不降价。所以说还是市里的大超市好,像沃尔玛一到了晚上九点蔬菜水果蛋糕卤菜之类的好多都半价,那时去最划算。”
“蔫了吧唧的青菜,长霉的蕃茄,干瘪的茄子,没一样能看得下去的菜,就这样还敢卖得比菜市街都贵,你记着,以后别带林佳佳来这买东西。这店仗着是矿区最大,黑着呢”
许辉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挑三拣四外加牢骚不断的男人,“你是一个人过吗”
吴景安被他问得一愣 ,呆呆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