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息的木头。
前来径直阔步上前,至东厢廊庑上而止,伫立于尺高门槛外,当前一人垂首道“夫人,属下已按吩咐调一千人至此驻守。这一千人虽非府中卫护兵,却均是二爷麾下重兵,只听二爷调遣。如今二爷远行在外,他们只听小公子调遣。”
言下之意,除了她以外,无人可以调动这一千重兵。
孔颜点了点头,虽然周煜未按她吩咐从府中三千护卫调兵。
她目光转向跟其后侧之人,周煜旋即回道“这是千户赵虎,他将负责后面一月别庄的驻守。”略顿了顿,复又补充,“一年多前,他和属下曾一起随二爷对战吐蕃二王子。”
既然是魏康麾下重兵已是可信。为何还要强调曾随一起作战,难道是担心她不信任这个叫赵虎的人
正生疑惑,果不其然就听周煜继续道“随后赵虎又随属下驻守沙州刺史府以卫护二爷安危。所以他也算二爷亲信之人。”
孔颜颦眉而思,凝眉道“驻守沙州刺史府”
周煜身子微微一僵。却依旧缄默着低头,只是斗笠下的右手倏然紧攥腰间佩剑。
二十出头,一身将门贵子之气,又总是垂首敛目
“你可是当初守卫在院子外的”电光火石之间,孔颜脱口而道,“你是那位小将军”
周煜脸上腾地一红,眼中蓦地生出一抹光亮,眼睛在这一刻亮得惊人。却也仅仅一瞬而已,他脸色倏然发紧,局促不安起来,“夫人您属下”
呢喃支吾半晌,却道不出一二,孔颜却已心下了然,不由摇头笑道“原来是你,难怪二爷将我母子安危交予你手。”
二爷一词入耳,周煜闭了闭眼,默然片刻。终是恢复常态道“正是属下,不过将军二字,属下万当不得。”一语言罢。不待孔颜言语,他霍然退后一步,让出赵虎在前,“夫人,回城的马车已在院门口恭候。不知你可还有话要交代赵虎”
闻言,孔颜看了一眼重重重兵把守的正房,那里透窗而出的灯火已有些暗了,一如她在这一刻骤然暗下的心绪,她平静地看向束手而立的赵虎。逐字逐句地一一说道“相信周副将已经把事情给你说了。诚然,我希望四夫人能母子平安。但一切以二爷为重。”她敛回目光,望向天际上又一道惊电划过。在轰隆的炸雷声中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不可思议道“若守不住,就让四夫人去罢。”
轻呼呼几若不闻的一句话,却犹如一个惊天霹雳重重砸下,赵虎连同周煜双双抬头,目光愕然。
见状,孔颜扯了扯嘴唇,似有无奈,下一刻却目光灼灼地看着周煜赵虎二人,一字一顿的掷地有声道“我与四夫人虽然是同父姐妹,但我更是河西节度使魏康之妻。”
――天佑的生身母亲
孔颜在心里默然补充道。
说完,知道多少以解他们不曾表露的不满,孔颜不欲多言,将披风后的兜帽往头上一戴,举办跨出门槛,径直朝大雨倾盆的庭院而去。
英子眼疾手快,当下拾起立在门边的雨伞就要撑开追上,却不想早有一把是她手中雨伞一倍大的伞撑了开来。
赵虎立在一旁解释道“雨势太大,普通雨伞难以挡雨,特让我从营中带出这把雨伞,不过伞架乃实木和铁制成,姑娘应是无臂力撑伞。”
赵虎的声音是西北男子特有的洪亮,即使在骤雨急雷声中依然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孔颜拾阶而下的脚步一顿,仰头看向一旁默然撑伞的周煜,微微点头,复又举步而行。
马车还是来时的马车,却分明有了不一样,一个火炉安放在车架中央,一旁嵌在马车上的小几上,是一个原木老旧的食盒,虽器具简陋至此,揭开却是真冒着腾腾热气的姜汤,以及熬得粘稠的米粥配着不知名的腌菜,让这个备暴雨洗礼的阴冷清晨增添了丝丝暖意。
英子从竹筒里倒出小半杯姜汤,感觉到手心传出的阵阵温暖,不由低声赞道“周副将虽是行伍之人,却如此的心细周到,真不愧是凉州的贵公子”
孔颜接过英子递来的姜汤,正要饮下驱寒,不想却听英子难得的称赞外男,甚至一副欣赏之态,她不禁诧异看可英子一眼。
英子话甫一出口,便已察觉不妥,恍然抬头,恰似看见孔颜诧异的目光,当下莫名一慌,手中方到给自己姜汤顿时失手打翻在桌,她越发手忙脚乱,口中却犹不忘急忙说道“奴婢不是要称赞不是,周副将是好不是,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就”越是着急越是语无伦次,急得满头大汗。
难得看到一贯稳重的英子有这样慌乱的时候,也许是马车走远,她让自己放下了对孔欣的安排,心中松落之下,竟是生起了打趣之意,不过但见满脸涨红的英子,念及英子不是宝珠一样任是打趣懊恼从不上心,到底打消了打趣之意,安抚道“好了,我还不知道你么再则周副将确实不错,当得起一句年少有为,便是我也不免要赞叹一句。”
闻言,英子心中下意识的一松,她也不知道的松了口气,却不想孔颜接着说道“再来,你正是韶华之年,有爱慕之心也是常事。”想到前世英子宁死也要终身不嫁相伴于她,而今生自己有夫有子,方知女子只有当过母亲才不枉一生,不由话一转,思忖了起来“说来,我也该为你和宝珠寻一归宿,这周副将确实是一极好人选,只是他的身份――”
一语未完,马车陡然一个踉跄,不及明白缘何,只听周煜的声音猛然大喝,“保护夫人”
第一百五十章 杀人
怎么回事,难道是魏湛沉不住气要行动了
不对,这不应该
不说府中有三千护卫镇压,魏湛也不该在大街上动手,现在可是已经进城了。
外面动静传来的片刻之间,孔颜已经心念电转,闪过无数念头。
英子也心中警觉,与孔颜目光相对,十多年的相处已让她仅从孔颜一个细微眼神了然其意。
对上孔颜目光的同时,她已点头示意,撩开车帷,正要推开挡雨的车窗窥探,车窗从外打开,周煜探头看来。
“夫人莫担心,只是一些流民。”周煜恭敬的声音在哗哗暴雨声中响起。
“流民”孔颜讶然。
呢喃的声音方起,外面突然人声鼎沸,只听“魏府”、“节度使夫人”、“救荒”、“寺庙”的声音你一句我一句汇聚一起,听不出所以然,却知必定一片大乱。
周煜立时剑眉紧蹙,不再避讳地直盯盯锁住孔颜,声音坚定若磐石,“夫人,请在马车不要外出,属下定会护夫人平安”一句说完,“啪”地一声关上门窗,隔绝了外面的一切风雨。
英子不知可坐在窗口,让刚才泼进车窗的雨水浸了一身的湿冷,她的脸上突然苍白无血色,却还算镇定地道,“夫人,外面好多流民”
西北地广人稀,凉州河西都会,城廓之广无须赘述,可容纳之人亦堪比帝都,仅前朝大唐即有“凉州七里十万家”之所,如今数百年繁衍,数百里之广袤,其人其地已可估略。
富庶广博,本已令人之向往。又有河西第一古刹鸠摩罗什寺慈悲为怀,无限制地接纳所有投奔难民,如何不令人趋之若鹜
此外。凉州城内又有大云寺、清应寺两大天下亦有名的大寺,并受魏康政令救济难民。
如此之下。缺衣短食的流民怎会不蜂拥而至
从去年入冬至今,已然将近小半年之久,只怕河西绝大部分的流民都涌入凉州。
今日明知自己这一行人的身份,甚至面对周煜率领的百余府卫精兵,却依然敢正面迎上,其流民之数必定有上千余、乃至上万人许
可再人多势众,流民也不当与魏府为难。历朝历代凡帝都、都会之大城,流民一律不许进城乞讨。魏康此次却一反常态,不仅下令河西大小寺庙救济流民,更大开凉州城门迎流民入城,此举显然极为赢得民心,流民自然不会与魏康所在的魏府为难,甚至以为魏康是站在他们一方,会为他们做主。
做主
一念至此,孔颜遽然一惊,心中猛地念出“做主”二字,一个念头陡然而生――难道是寺庙粮仓终于空了。他们不欲再救济流民,所以流民才乞求魏府的人做主
念头划过,只听车外雨声人声一中霍然爆出一声喊叫“将军、夫人是夫妻。将军不在,咱们找夫人请命,寺庙不是慈悲为怀么,为什么要断了咱们生路――”
一句生路的话音未落,变故却已横生,受了煽动的流民附和着从四面八方向队伍涌去。
暴雨冲刷,人流如潮,一个未及涌上,身后又一人涌上。地上泥泞不堪,人群踉跄跌倒堆积。
顷刻间。马嘶、人声、惊叫、呼喝响作一片。
围在四周的百余府卫饶是精兵重甲,可他们面对的不是杀烧屡掠的外寇。而是他们入伍之初被告知守护的河西百姓,手无寸铁的百姓,手无还击之力的妇孺,一时踌躇不及动手,胯下战马受惊,队伍四散开来。
身在马车之中,窗门紧闭,瞧不见外面的情形,但听渐屈渐近的嘶喊声,俨然已无法猜出护队已有冲破,即便流民没有恶意,可谁知其中无暗中之人藏身于此,而身为女子又如何在千万流民中安身
英子尖削似的脸庞已掠上惊慌,不复先前的镇定,却也知当下最为要紧之事。
她慌忙拿起一旁的帷幔,手忙脚乱地爬过去为孔颜戴上道“夫人,一会儿若被流民冲出马车了,您一会只管跑着躲起来,千万不要回头管奴婢”说时已将孔颜身上的披风解下转披自己身上,连着披风上的兜帽也严严实实地戴在了头上。
一言一行,虽未言明,却已然表明了一切。
孔颜将头上帷幔一扔,咬牙道“你以为你冒充了我,我就可以跑出去了”
英子闻言似想到什么脸色再次一白,微微乌紫的唇瓣被咬出一缕血丝,她颤抖道“奴婢知道外面人多,可是等会奴婢冒充夫人的身份大喊,流民一定会”
颤抖的声音未完,外面蓦然一声断喝,仿若一个霹雳乍起――
“冲撞节度使夫人者杀无赦”
周煜这一声断喝,犹如当头棒喝砸下。
“锵――锵――”百余铁骑刀剑出鞘的声音此起披此起彼伏响起,周边尖叫的人声缓了下来,却仅仅一瞬,人潮中再次有声音爆喊出,“夫人慈悲为怀,前年就散尽嫁妆救咱们,她一定不会让咱们出事的”一声未落,似乎有人犹觉不够,又有另一个声音响起,“错过这次,咱们找谁做主一定要见夫人,让夫人给我们一条生路”
“生路”孔颜深深咬唇。
罢了,流民会有如此也不过是为了求一条生路,既然他们只是为了求见自己一面,与其为了自己不便在暴雨动乱中露面于万民之中,反被冲撞了难看,不如她站出来
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