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爸爸做完检查，眯着眼躺在病床上。
主治医生四十多岁，是个非常稳重的男人，他正在跟护士交代事情，有个男人慌慌张张地走来，那医生转过头，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我是陈剑锋，他是我爸爸。”陈剑锋说话的时候，视线不住地往爸爸那儿看，半个月不见，陈爸爸瘦了一圈，凹陷的眼眶黑红黑红的，陈剑锋有好多话想问，他起初还想回家看看，只是爸爸亲自来了一趟s市，那时候爸爸神采奕奕，能吃能喝的，没想到短短半个月后，却是在病床上见到爸爸。
“来。”那医生拍拍陈剑锋，示意出去说。
陈爸爸却在这时候说话了。
“剑锋啊”
陈剑锋牵着他的手“哎，爸。”
陈爸爸转过头，眯着眼瞧儿子“你怎么在这啊”
“爸，我刚到。”
“快走吧。”
陈剑锋笑道“哪有刚来就赶人走的道理我来陪陪你不好吗”
“快走吧。”陈爸爸还是那句话。
“好好，你说，我要走去哪”
“快走吧。”陈爸爸指着空无一物的墙，“看，都三点半了。再不走，篮球赛就来不及了。”
陈剑锋“好，我马上就过去了。”
陈爸爸的手在被子上乱摸“我的手机呢”
陈剑锋把自己的手机塞他手里。
陈爸爸捏着手机，又迷迷糊糊地闭上眼“你先走，我一会过去给你拍照啊”
医生站在旁边等了一会，轻声道“他睡着了。”
陈剑锋揉揉眼，跟着医生走了出去。
陈爸爸在梦里，又回到了儿子的出租屋，陈剑锋叼着个苹果匆匆跑出门，陈爸爸却捏着手机找充电器，手机的电量不足已经自动关机了，他又气又急，找了大半天，忽然一拍脑袋，想起充电器忘在了家里。
那么，回家拿吧
陈爸爸将手机揣兜里，打开门走进了阳光中
陈爸爸睁开眼，看见两眼通红的宝贝儿子。
“爸。”陈剑锋喊了声。
陈爸爸挠挠下巴，视线在病房看了一圈又落回儿子身上，陈爸爸这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里啊”
“公司放假，过来看看。”
“放屁又不是节日又不是什么的，你放什么假啊”陈爸爸摸摸儿子的脑袋，知道瞒不过去，叹了声道，“其实我这也不是什么病，只是有点儿头晕，醒过来就到医院了，瞧把你吓的，你爹地健康得很，没事的哈。”
陈爸爸的胸膛里有个肿块，需要开刀。
开刀的成功率非常低。
那医生很明确地跟陈剑锋说了，那东西正好长在心脏的大动脉上，陈爸爸年纪大，手术风险很高，切掉血管后还得用人工血管嫁接，康复周期长，就算手术成功了，也未必能熬过适应期。
那医生叫他做好心理准备。
这些话，那医生是不敢跟陈爸爸说的。
陈爸爸脾气倔，住院第一天就吵着要走，那医生好说歹说才让他留下来。
陈爸爸其实早感到自己的身体不行了，可他偏偏不去治。
陈爸爸并没有固定的工作，几十年里打散工，搬搬抬抬，省吃俭用地把儿子把儿子供上了大学。
三年前，他住院开过一刀，几乎把家里的存款掏了个空。
从那时候起，陈爸爸再也不敢去医院了。
陈剑锋剥栗子喂爸爸，心里却在想着借钱的事。
陈爸爸这次住院开销非常大，家里只有陈剑锋，他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手术过后还得请护工，陈剑锋算了算存款，大概能用几个星期左右，但手术费对于他来说是个巨大的负担，医保分担了一部分，剩下的必须得借。
陈爸爸吃完栗子就睡下了，陈剑锋给他掖好被子，拿着手机走出病房，一直去到医院大门，陈剑锋坐在台阶上，点开了一个号码。
“怎么，想我了”刘威还不知道陈剑锋回家的事，调侃完，问他是不是睡蒙了忘记上班了。
陈剑锋鼻子发酸，爸爸这么一病，短期内他是无法回去上班了，快的话一个月，慢的话也许永远不回去了。
陈剑锋在火车上的时候曾经想过辞去游戏公司的职位，在这边随便找个工作先干着，有收入总比没收入的好，但爸爸一个人在医院他又不放心，请护工是迟早的事，这笔钱省不得，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
陈剑锋从兜里摸出烟叼上，结果没叼稳，那烟掉了下地，正好落入了一片积水中，陈剑锋只好又拿出一支，吸了几口才轻声道“不是。”
刘威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别扭，纳闷道“你怎么了”
“刘威，我想跟你商量点事。”
“行，你说”
“你能借点钱给我吗”
刘威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语气也变得紧张起来“你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爸不舒服，需要一笔钱”
“要多少”
陈剑锋报了个数字。
刘威说好。
陈剑锋跟他道谢，刘威又问“够了吗”
一次过借那么多，对刘威舅舅也是不小的负担。
陈剑锋说够了，剩下的他可以自己支付。
总之，先把手术做了，过了这个坎，未来的事情再另外想办法。
陈剑锋收了电话，愣愣地坐着，迎面走来一个大妈，她打量片刻，喊了声“小锋锋”
陈剑锋抬起头，诧异道“啊王婶。”
王婶摸摸陈剑锋的脸，笑道“小锋锋真长大了，刚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不敢认呢。”
王婶是他们的邻居，一直看着陈剑锋长大，两家好得跟一家人似的。
陈剑锋陪着王婶走进医院，两人去到病房，王婶从兜里掏出个苹果给陈剑锋吃。
陈剑锋洗了苹果，切成小块块跟她一起分着吃。
陈爸爸还在睡觉，王婶朝陈剑锋招招手，两人去到阳台，王婶从兜里摸出一个花布包着的东西塞给陈剑锋，陈剑锋一看就知道是人民币，当然不肯要，王婶硬是塞到他怀里，严肃道“锋锋，治病这事不要纠结什么钱不钱的，该要就要，该治就治，千万不能省。”
陈剑锋鼻子发酸，拿着钱的手都是抖的，王婶摸摸他脑袋，叫他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累着了。
王婶又坐了一会，告辞离去，她还要去幼儿园接小孙女，陈剑锋一路送她到医院大门，朝她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周六清晨，陈剑锋在门口买早餐，身后被人拍了一拍，他转过头，原来是刘威。
刘威抬手摘掉闺蜜头上的落叶，几天没见，陈剑锋憔悴了不少，下巴冒出了胡茬，整个人邋里邋遢的。
陈剑锋很开心，他揉揉刘威的脑袋，笑道“吃早餐没有”
刘威摇头，陈剑锋牵着他去吃肠粉，医院门口的肠粉店非常火爆，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肠粉和皮蛋瘦肉粥。
“你爸爸还好吧”刘威隐隐感到陈爸爸的情况非常不妙，但还是忍不住要问一问。
陈剑锋不想让刘威担心，于是简单地说了一下，刘威听到只要做了手术就会好的时候，暗暗松了口气。
吃完早餐，两人往医院走，刘威从背包里掏出个包裹，陈剑锋吓了一跳，周围的人全都转头看向这边，这么大的包裹，肯定包着不少现金，陈剑锋还没来得及阻止，刘威就已经打开了包裹
群众们瞪大了眼。
里面是一盒子曲奇饼。
“给你做零食。”
“噢”陈剑锋打开盒子，拿出一块曲奇喂给刘威吃。
刘威叼着曲奇，从背包的暗格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塞给陈剑锋。
“先用着。”刘威说。
陈爸爸今天的精神不错，中午时候非得要请刘威吃一餐午饭，在小餐馆里，刘威跟陈爸爸说起篮球赛的事情，逗得陈爸爸哈哈直笑。
“好可惜，没有去看决赛。”陈爸爸叹气，摸摸宝贝儿子，“等明年，我再去看你打篮球。”
其实陈剑锋有种感觉，爸爸是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但一直不肯说，也不肯治，没准这次来s市，其实是为了多看他一眼。
陈爸爸心里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陈剑锋鼻子发酸，去到阳台吸烟，吸完烟后他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坐回餐桌跟他们一起聊天。
陈爸爸吃完饭要睡午觉，刘威陪陈剑锋回了趟家，陈剑锋的家还是没变，老电视老风扇，老沙发老窗户，陈旧的模样与周边的住户们格格不入。
陈剑锋揭开床上的报纸，用抹布擦干净，摆好枕头，翻出被子，朝刘威道“要是不嫌弃的话，今晚就住这儿吧”
“前几天你没回来”
“没。”
“那你住哪”
“医院。”陈剑锋语气轻松道，“医院也有床。”
“折叠床吧。”
“嗯。”
刘威叹了声，牵着陈剑锋的手晃晃“真是辛苦你了。”
陈剑锋笑着揉他脑袋，爸爸照顾他那么多年没喊累，他才照顾那么几天，又怎么会嫌累呢
陈剑锋收拾了一袋子衣服，从柜子里掏出存折和银行卡，存了那么久，是时候要派上用场了。
他们花了两个小时收拾房子，窗户擦得干干净净，地板拖得干干净净，出门的时候陈剑锋回头看了眼，随着一声脆弱的关门声，正式为一段无忧无虑的生活划下了句点。
“你还回来吗”刘威递给他一罐可乐。
“回，我就这一个家，怎么可能不回呢”
“我是问你还回s市吗”
陈剑锋一口气喝完可乐，抹抹唇“不知道。”
他抬手一抛，空罐子撞到垃圾桶的边上，反弹下地，念念不舍地滚回陈剑锋的脚边。
陈剑锋捡起罐子，走前几步丢进垃圾桶里。
空罐子躺在一堆垃圾里，安静地接受了属于它的命运。
“可能不回了。”陈剑锋说。
两天的休息日眨眼就过了，周日傍晚，陈剑锋送刘威去火车站。
距离开车还早，两人并肩坐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聊着聊着，话题扯到了游戏上，陈剑锋已经好几天没有上游戏，不知游戏里更新了什么，但就算知道了也没用，短期内他是没有时间上游戏的。
“我的号就麻烦你帮忙玩一下了。”陈剑锋说。
“知道啦不过我可没你那么好的操作，要是k挂了可别怪我啊”
“叫你老公帮忙杀回去。”陈剑锋说到这，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今天不是约了露露酱见面”
“对啊，我说没空。”
“那他怎么说”
“他说改天再约。”刘威一说起他，心里就纳闷，“我明明跟他说我是带把的，但他看上去还是要泡我啊”
“恭喜，要脱单啰”
刘威摸摸脸“也许他妹妹害羞，于是做哥哥的亲自来泡我送给妹妹呢”
陈剑锋哈哈大笑，广播响起检票通知，刘威背上背包站起来，陈剑锋帮他整了整皱巴巴的衣角。
“我下周再来。”刘威说。
“不用来了，大老远的，跑啥呢。”陈剑锋跟他并肩走到检票口，刘威检票，陈剑锋被拦着，只好站到一边。
刘威进了闸，转头朝他看，陈剑锋摆摆手，目送刘威渐行渐远。
医生安排的手术时间在月底，陈爸爸的病不能拖，必须及早治。
手术费落实下来，陈剑锋安心不少，剩下的，手术后的住院费，拱爸爸吃喝的营养费，不管吃的住的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一场病又把家给掏空了，陈剑锋准备在附近找份散工先做着。
他在餐厅里找了份临时的服务生工作，工作内容很简单，端菜传菜而已，上班半天，工资每周结算，没有劳动合同，当然也不会有五险一金。
这份工作对于他来说，是最适合不过的。
中午是餐厅最忙碌的时间段，陈剑锋登记好菜单，听见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还有空位么”那人问。
陈剑锋的心脏忽然像是快炸开般砰砰砰剧烈跳动起来，他从没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地思念一个人，其实在火车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止不住地去想那个人，想听听他的声音，牵牵他的手
陈剑锋欣喜地转过身“吴总，你怎么来了”
大叔歪歪脑袋“啥”
“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啊。”
“还有空位么”那大叔四处打量着，“好不容易找个地方吃饭，结果又满了”
“在楼上还有座。”陈剑锋带着他上楼，把他安排在窗边的空位上，那大叔的声音跟吴棣非常像，但仔细听，就会发现当中的差异。
陈剑锋觉得自己实在自作多情，人家堂堂大老板，上蹿下跳忙得脚不沾地，哪里还有空管他的闲事
吃饭的热潮渐渐褪去，陈剑锋终于有时间去喝水了，他坐在角落，一边喝水，一边点开通讯录，手指停在吴棣的号码上，最后他还是移开手指，退出了界面。
“小陈。”有个服务生捂着肚子跑来，“你帮忙接待一下，我上个厕所哈。”
“去去去。”陈剑锋笑着摆摆手，将手机揣进兜。
吴棣正在看菜单，余光瞄到有服务生走来，于是头也不抬地念了一遍菜名。
“就这么多吧。”吴棣合上餐牌，抬起头。
陈剑锋低头笑道“不要番茄蛋么”
吴棣“”
餐桌上多了一盘子番茄蛋。
陈剑锋请吴棣吃的。
“不错。”吴棣点评道，“比你做的要好吃，你学着点。”
陈剑锋笑而不语，他才不会告诉对方，这是他借了个炉子炒出来的。
餐厅炉子火大，锅气足，自然比家里的要香。
午后的餐厅空荡荡，前台懒懒地趴在桌上睡觉，吴棣专挑番茄蛋吃，陈剑锋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塞碗里。
吴棣叼着满嘴菜，含糊不清地问“泥在这里干嘛不用照顾泥趴趴”
“一会就下班了。”陈剑锋说，“爸爸上午去做检查，中午才出来，有护士和医生在，没事的。”
吴棣嗯了一声，埋头吃饭，陈剑锋支着下巴看他吃。
吴棣被看毛了，狠狠一瞪“看屁”
“你比屁好看。”陈剑锋摘掉吴棣唇边的饭粒，按照电视里的剧情，他应该会放进自己嘴里，吴棣也是这样以为的，于是他一把抓停陈剑锋的手用纸巾抹掉了那粒饭。
“我以为你会吃进嘴里。”陈剑锋说，“电视里都是那样演的。”
“应该是你吃才对。”吴棣纠正。
“嗯，下次就吃。”陈剑锋望着对方油油的唇，舔舔嘴。
吴棣觉得这餐饭吃得太有危机感了。
小心翼翼地吃完饭，确认嘴边没有留下饭粒后吴棣才放下纸巾。
陈剑锋去换衣服，吴棣在外面慢悠悠地喝茶。
陈剑锋换好衣服出来，对他说“走吧。”
“刚刚怎么不去换”吴棣鄙视道，“有时间坐着没时间换衣服”
陈剑锋调侃道“忙着看你，哪里有时间换衣服”
“哼，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帅。”
“唔，算你有眼光。”吴棣提起行李去结账，前台小妹指指陈剑锋，说他已经付了。
吴棣过意不去，给陈剑锋买了支可爱多。
陈剑锋一手提着吴棣的行李，一手拿着雪糕，感激道“吴总，谢谢你来看我们。”
雪糕沾在嘴角上，吴棣伸出手指想帮他擦擦，结果伸过去后才猛然回过神来，要缩手已经来不及了，聪明的吴棣改为在他脸上戳了一戳。
陈剑锋“”
“唔挺有弹性的。”吴棣点评，“就是瘦了点。”
陈剑锋将甜筒的脆皮一口气吃进嘴里，鼓着腮帮子一脸认真道“嗯，喜欢的话再戳戳胀鼓鼓的哦”
吴棣“”
陈爸爸吃了半缸白粥，嘴里寡淡寡淡想吃咸菜，手术前医生要求控制饮食，以清淡为主，陈爸爸等医生走了，自己翻柜子找咸菜，找来找去没找着，抬头见儿子进门，赶紧问他“剑锋，咸菜在哪啊”
“这呢”陈剑锋放下行李，从柜子里掏出一包咸菜，挑了一小根放进爸爸的碗里。
陈爸爸撇撇嘴“才一根啊”
“爸，医生说不能吃太咸，一根解解馋就好了。”
吴棣聊完电话，走进房间，正好看到陈爸爸像个老小孩，扯着儿子嚷嚷要咸菜，陈剑锋只好又给了他一根，收好咸菜说“够了，不能再吃了再吃我就丢掉它哦”
“臭小子敢威胁你爸哈”陈爸爸赏了儿子一个暴栗，怕敲疼了，又轻轻地揉了揉。
陈剑锋像只乖巧的大狗狗，伸着脑袋给他揉。
陈爸爸看见门边的吴棣，眼前一亮“哦小吴来了”
送药的护士朝吴棣瞧了眼“哟，这位也是陈叔的儿子么”
陈爸爸哈哈大笑“这位是跟我儿子同居的小吴啦他们的感情可好了”
那护士觉得自己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看看吴棣，视线又落到陈剑锋那儿。
陈剑锋摸摸鼻子，嗯了一声。
路过的护士a
路过的护士b
拖地大妈
吴棣“”
、第二十四章 陪伴
第二十四章陪伴
吴棣第一次来陈剑锋的家。
陈剑锋的家简单又整洁，家具是古色古香的藤椅和木桌，现代化一点的就是小冰箱，吊顶扇，还有一台破旧的小电视。
吴棣打开开关，吊顶扇发出嗡嗡的声音，一晃一晃地转了起来，吴棣总觉得它会突然掉下来，然后他们的头颅飞起来
陈剑锋擦干净席子，对望着风扇发呆的吴棣说“吴总，今晚你睡我的房间吧。”
“那你睡哪”
“我爸那。”
“这是你的房间”
“嗯。”
墙上整整齐齐挂着三好学生优秀学生的奖状，时间太久的缘故，好多奖状都褪去了颜色。
吴棣笑道“你得的奖还真不少。”
“小时候的，随随便便都能拿几张。”陈剑锋关上门，打开家里的唯一空调，几分钟后，房间里变得凉快起来。
陈剑锋脱了衣服，拿着纸巾擦身子，汗珠顺着他起伏有致的肌肉线条一路蜿蜒流淌，吴棣的视线顺着汗珠一路往下，定格在陈剑锋的肚脐眼上。
陈剑锋把皮带往下拽了拽，用纸巾擦走了那滴汗，抬起头，正好与吴棣的视线撞在一起。
陈剑锋不好意思地拽了拽肚脐上的毛毛“嗯这几根毛天生的”
吴棣“”
陈剑锋“要是你不喜欢，我剃一下”
吴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会关心你的肚脐毛啊”
“噢。”陈剑锋拿起一本杂志给自己扇风，吹得头上的呆毛一翘一翘，吴棣强忍着摸头的冲动，假装认真地看墙上的照片。
最大的一张，是好几个人的合影。
“这小胖子是谁你弟弟”吴棣好奇地问。
“我。”
“那这个”
“刘威。”
“靠，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男大十八变嘛。”陈剑锋站在吴棣旁边，跟他一起看，随着杂志扇动，属于男人特有的气息一下一下地吹在吴棣的鼻尖，吴棣的心砰砰直跳，身子越来越热，陈剑锋像是个大火炉，体温似有若无地烤着吴棣，气氛太不对劲了，好像随时会发生意外似的，聪明的吴棣立刻移开几步，站到空调口下吹风。
陈剑锋自己站了一会，说给他烧水洗澡。
“用什么烧”吴棣好奇。
“天阳能的电热水器，要开几分钟水才热。”
电热水器平时只有陈爸爸用，一个人倒是没什么，但两个人就显得水量不足，洗完一个，要等水烧热了，才能洗第二个。
吴棣洗完，挂着毛巾出来，陈剑锋接班，拿着衣服进去，吴棣喊住他“水还没热。”
“没关系，冷水更舒服。”陈剑锋抹了把汗，“我正热着呢。”
平时陈爸爸不上网，于是家里没拉网线，吴棣吹干头发，回房间睡觉。
陈剑锋的床正好在空调口下，凉飕飕的很舒服，但时间久了，吹得手脚特别凉，吴棣半夜狠狠打了个喷嚏，冷醒了，他起床找水喝，发现陈爸爸的房间门开着，陈剑锋正坐在床沿，摆弄着一台小风扇。
“怎么了”吴棣走过去。
“风扇坏了。”陈剑锋郁闷，“前几天还好好的。”
“我看看。”吴棣摆弄几下，风扇嘎嘎嘎地了转了转，又不动了。
“可能零件老化了。”吴棣说，“这风扇用好久，壳都变颜色了，你还有别的风扇吗”
“有。”
“拿出来用呗。”
“在外面呢。”陈剑锋抱着席子往大厅的地面铺去。
吴棣诧异“你睡地上”
“没事，拖过的，干净得很呢。”陈剑锋旋到最大一档，吊顶扇吱吱吱疯狂地飞转。
吴棣回房间躺下，耳边尽是吊顶扇发出的吱吱声，突然，客厅里传来噗嗤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割断了，吴棣脑子里轰地炸了，他几乎顾不上思考，闪电般地冲出了房间
陈剑锋正傻乎乎地坐在席子上，翻来覆去地检查毛巾被。
吴棣喘着气，两手叉腰地瞪他。
陈剑锋苦兮兮地抬起脸“被子破了”
“破了就不能盖了”
“能。”陈剑锋说着，又躺了下去。
吴棣踢踢他“起来进房间睡”
“房间没风扇啊”
吴棣板着脸钻进房间，陈剑锋满头问号，几分钟后，房间里响起吴棣的怒吼“过来啊”
陈剑锋匆匆跑过去“怎么了”
吴棣“”
陈剑锋“”
吴棣气得眼冒金星“我叫你进房间睡，你听不懂吗”
陈剑锋“房间没风扇”
吴棣懒得跟大傻逼废话，抬手，啪，关门，朝床上一指“上去躺”
陈剑锋张了张嘴，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纠结半天，一咬牙，唰，脱掉了小背心。
吴棣“干嘛脱了”
陈剑锋“哎不用脱吗”
吴棣“你以为要干啥”
“没有要干啥不是睡觉吗”陈剑锋又将小背心穿好，乖乖躺在床上，吴棣将他推到里面，自己也挤了上去。
陈剑锋一脸见鬼的表情瞪着大老板。
吴棣“闭嘴”
陈剑锋x
吴棣懒得看他，翻过身背对大傻逼。
陈剑锋推推他。
“干嘛”吴棣不耐烦。
陈剑锋x
吴棣“说话”
陈剑锋“枕头给我一点。”
吴棣将枕头推过去了些“呐。”
陈剑锋“谢主隆恩”
吴棣笑着踹了他一脚。
两人分别占据着枕头的两端，吴棣睡得不踏实，脖子疼不说，背后还像是烧了个小火炉，烤得吴棣的身子也变得热了起来，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绪在身体里冲撞，吴棣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睡觉，身后的人轻轻翻了个身，吴棣顿时紧张起来，电视剧里常有，两人睡在一起特别容易擦枪走火，然后一个人压在另一个人身上，生米顺利熬成粥。
陈剑锋真的把胳膊伸了过来拽住了吴棣身上的薄毯。
吴棣暗中抓着薄毯，不让他剥。
陈剑锋没剥。
他把滑落的薄毯往上提了提，确认盖好了，才偷偷地翻过身继续睡。
吴棣往薄毯上嗅了嗅，柠檬味好好闻，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的香水或者洗衣粉，仅仅是舒肤佳沐浴露而已。
吴棣偷偷闻闻自己的手，奇怪的是，他跟陈剑锋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他闻自己没味儿，陈剑锋只是稍微动一动，那股香气便一阵一阵地飘荡在鼻尖。吴棣把脸埋进毯子，认真地嗅着，这股子味道让他感到非常舒服，非常安心。
吴棣嗅着嗅着，打了个喷嚏。
陈剑锋担心道“空调会不会太低了”
“不哈噗”
“吴总，你睡里面。”陈剑锋支起身子，“我这儿没那么凉。”
“你怎么知道”
陈剑锋笑道“你睡那儿正好在风口呀，吹久了好冷，平时我热了就躺外面，冷了再挪进来。”
“你倒是挺会享受的。”吴棣也支起身子，鼻水毫无预兆地淌落下来，陈剑锋赶紧找来纸巾给他擦鼻子，两人灯也不开，笨笨地互换了位置。
吴棣睡在陈剑锋的位置上，残留的体温暖暖的，香香的，躺在那儿，像是被陈剑锋抱在怀里似的。
吴棣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睡觉。
天还没亮，吴棣爬了起来，床就那么点大，他一动，陈剑锋也醒了，但他没睁开眼，只是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吴棣不确定他是不是醒了，轻轻喊道“剑锋”
陈剑锋“”
吴棣等了好一会，见对方没动静才松了口气，迅速下床，打开门溜了出去。
陈剑锋“”
陈剑锋一脸茫然地睁开眼，他本以为发什么了什么事，正等着听呢，结果吴棣喊了他一声就没了下文，还一溜烟地跑了，陈剑锋看了眼闹钟，嗯，还能再睡半小时。
空气中，似有若无地多了一股奇怪的腥味儿，陈剑锋觉得好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他闭上眼，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半小时后，闹铃响了，陈剑锋打着哈欠走出房间，正好看到吴棣从阳台进来。
吴棣换了一身衣服，头发湿湿的，显然洗过澡。
陈剑锋也没多想，翻出风筒递给他。
洗漱完，陈剑锋回房间，整理床铺的时候发现席子上有几滴湿湿的印子，陈剑锋摸了摸，黏黏的，仔细闻的话，能闻到一股熟悉的腥燥味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公交车上，吴棣摸摸陈剑锋的额头，“没有发烧啊奇怪，从出门开始一直红到现在，你不舒服吗”
“没有，热的而已。”陈剑锋掏出纸巾，给吴棣擦擦鼻子，车子停靠，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吴棣环着陈剑锋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两人挤在角落，陈剑锋的钱包大大咧咧地放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吴棣低声道，“小心你的钱包。”
陈剑锋往屁股后一摸，心里咯噔一下。
吴棣晃晃钱包，又塞了回去“看吧，我拿走了你都不知道，这习惯得改。”
“那怎么办，我没地方放”
“我帮你揣着好了。”吴棣把钱包收进公文包里，公文包夹在腋下，陈剑锋撑着广告挡板，用身体为吴棣挡着挤来挤去的人群，清晨的阳光洒进车窗，为陈剑锋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光，他头上那撮不听话的呆毛又立了起来，随着空调风一翘一翘地晃动，吴棣伸出手，摸了一下陈剑锋的脑袋。
“怎么了”陈剑锋问。
“翘起了一撮毛。”吴棣松开手，那呆毛又翘了起来，吴棣又伸手摸上去，正巧，车子突然一个急刹，陈剑锋朝吴棣压了过去，陈剑锋反应很快，迅速用手撑着广告板，但嘴唇还是在吴棣的脸上碰了一碰。
四周骂声一片，司机的嗓门更大，探出脑袋往窗外骂，车厢里乱哄哄的，谁也没注意到角落里满脸通红的俩男人。
事后吴棣回想起来，他当时的手扣在陈剑锋脑袋上，在旁边人看来，就像是他扣着对方的脑袋索吻似的。
爱心猫粮1金币
南瓜喵10金币
喵喵玩具50金币
喵喵毛线88金币
喵喵项圈100金币
喵喵手纸200金币
喵喵跑车520金币
喵喵别墅1314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