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倒是孟少泽,给了她好几个眼色。
这丫头从小精灵古怪,上大学了这古怪劲居然只增不减。
“呵,说起来也是你的功劳。”吴庆芬瞟了乔靳南一眼,“如果不是盛世最近那么忙,我也不至于忘记去办挂失。”
她的私人号和工作号向来是分开的,丢的是私人号的手机,说是说“私人”,实际上他们这种人,也的确怕丢个手机什么的,所以手机里通讯录都是空的,因为真正需要私人号联系的,号码都牢牢记在心里。
所以那手机掉了,碰上周末,盛世又忙得不可开交,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妈你能不能别再讽刺哥了你没看出他很着急吗”巧巧又表示不满。
吴庆芬同样不满“我哪里说错了不是他为了那个女人从盛世离职吗现在那个女人消失了不是挺好再换一个呗”
“杜小姐到底哪里不好了人家弟弟还为了帮你抢包给人打了呢你连一句谢谢都没说”
“乔巧巧你自己书不念跑回国做那些荒唐的事我还没骂你,你倒是在我面前有理了啊”
“我怎么没念书了aer都交了下个月的考试也保证门门优秀我”
“够了”乔靳南突然一声冷喝,把手里的文件夹甩到茶几上,连带着打翻了两杯茶水。
屋子里一时是冷肃的静。
乔靳南揉了揉眉心,起身就往外走,孟少泽叹了口气,忙跟上,巧巧声音微弱地喊了声“哥”,吴庆芬站起身,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临到门口时,乔靳南扶着门把手,突然回头“妈。”
他望着吴庆芬,眸子里不再是盛气凌人的冷锐,柔软里带了几分疲惫,问道“真的不是你”
吴庆芬看着他那眼神,莫名其妙地心头一酸,摇头。
直到乔靳南离开很久,老宅偌大的客厅里还是静悄悄的,保姆早就做好了早餐,却没有人过去吃。吴庆芬和乔巧巧都坐在沙发上,不过吴庆芬在发愣,而巧巧正翻着刚刚乔靳南甩下的文件夹。
翻着翻着,竟然抹起眼泪。
吴庆芬本来就有些心焦,烦躁地瞪了她一眼“好端端你哭个什么啊”
巧巧白她一眼,把文件夹甩在她身上“你自己看。”
文件夹里夹着很厚一打文件,全是打印出来的短信记录,按照不同的时间、不同号码对应的人名分好类。吴庆芬打开第一页就是最近的记录,和她的私人号码记录,只有短短两条,第一条是她的号码发出的,说中午一起吃饭,后面是餐厅地址,第二条是杜若简洁干脆的回答“好”
乔靳南大概是想从这些短信里找到什么线索,连六年前老号码的信息都不放过。她再往后翻,随手一翻就是杜若和秦月玲的信息,一条又一条。
“妈,那是我的孩子,不能拿掉。”
“妈,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也可以很好的生活。”
“妈,你们不要逼我。”
“妈,你们商量着把孩子送走对不对”
“妈,你们想把孩子送去哪里
“妈,把孩子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妈,爸的事情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妈,不要送走孩子。”
“妈,我求你,真的求你,不要送走孩子。”
“妈,你让我看一眼,就一眼,看看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类似的信息很多。
吴庆芬“啪”地阖上文件夹,巧巧正好也喊她“妈,你说若若姐真出意外了还是被人绑架了”
吴庆芬把那文件夹扔得远远的,想了一下,又拿回手上,心不在焉地回答道“绑架总会有人要赎金吧。”
但事情并非如此。
杜若失踪了。
失踪得莫名其妙,毫无痕迹,除了在餐厅地下停车场找到的支离破碎的手机和停在那里文丝未动的车子。
手机上的指纹被擦得干干净净,餐厅所在的大楼,当天所有的监控设备都坏了,包括电梯里的摄像头。
从吴庆芬被抢包,丢手机,到杜若收到她的信息,到餐厅监控设备的异常,包括被遗弃的处理过的手机,都显示这应该是一场典型的、有预谋的绑架案。但是没有人主动联系任何一个人,提出任何要求。
杜若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乔三,加大赏金力度之后,今天就有十几个当天在那边吃饭的人联系我们所以你别担心,肯定能找到线索,那么大个人,还真能就那么消失不成玩儿魔法瞬间转移啊”孟少泽在电话里尽量轻松地说“你赶紧睡一觉,已经盯了一个星期的街道监控了,再这么下去你那双眼睛又得瞎”
乔靳南沉默了很久,才说“有进展了联系我。”
“那肯定的”
乔靳南挂了电话。
下午五点多,正是傍晚时分,夏日的夕阳,仍旧耀眼,透过玻璃窗子明亮地照进来。他已经回到华恒,坐在他和杜若缠绵过很多次的双人床上。
手机响了一声,他马上划开,是条语音信息,乔以漠发过来的。
“爸爸,妈妈今天还不来接我吗她出差的时间怎么比你还长呀”
乔靳南关掉,把手机放到枕边,人就着衣服躺下去。
阳光折射在屋顶的水晶吊灯上,在雪白的墙壁上映着影影绰绰的光斑,偶尔有风,还会随之摆动,但这光影不是风铃,屋子里还是静得厉害。
他向来喜静,从来没觉得安静,也会是件这么可怕的事情。
总是蜷缩在他旁边睡着的人不见了。从前的三十年都是一个人睡,从来没觉得冷,但她那么点儿不值一提的体温消失,却仿佛要让人从发梢尾凉到脚趾尖。
他阖上眼。
那股死寂和冰冷就像找到了突破口,一寸寸地侵蚀过来。
即便是困极累极,也睡不着,思绪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
明明闭着眼,却仍旧看到浮动的光斑,在眼前跳跃。
或许不止六年前那件事,这么些年许许多多的事情,都是他错了。67
、第68章
这几天乔以漠一直是被送到老宅,没有回华恒。但时间长了,乔以漠似乎也察觉出不对劲,这天怎么都不肯回奶奶那里,闹着一定要去找爸爸。
胡兰没有办法,只好打电话给吴庆芬请示以漠的要求。
吴庆芬最近同样忙得不可开交,每天早出晚归,没时间陪乔以漠,犹豫一下也就应了。
“你看巧巧在不在,在的话让她一起。”
胡兰表示不在。
乔巧巧这几天都跟着孟少泽查杜若的事情,同样是不着家。吴庆芬有些烦躁地挂了电话。
乔以漠回到家就蹬蹬蹬地楼上楼下跑了一圈,但乔靳南不在,屋子里静悄悄的。
他有些失落,却也没说什么,乖巧地告诉胡兰自己晚饭想吃什么,坐在餐桌边一面等着晚饭一面玩着手机。吃完饭他自己画了会儿画,看了下故事书,又看了好几次手机。只是到了睡觉的时间,他却不肯回房。
乔靳南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12点,乔以漠却还没睡,一见到他就声音响亮地喊了声“爸爸”
乔靳南见到他有些意外,接着皱起眉头,“还不睡”
“爸爸,妈妈回来了吗”以漠期盼地问。
乔靳南垂下眼睑,把外套搭在沙发上,没回答。
“爸爸,妈妈回你的信息了吗她怎么不回我的信息呢”以漠又问。
乔靳南给胡兰一个眼色,胡兰马上过去抱起乔以漠,打算送他上楼睡觉。以漠却挣扎着嚷起来“我不睡觉我不睡觉我不要一个人回房间你放开我胡阿姨我不要睡觉爸爸你告诉我妈妈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乔以漠虽然小,但挣扎起来胡兰还真有些招架不住,乔靳南跟着一声低喝“乔以漠”
神色都是冰冷的。
乔以漠马上安静下来,只是被这一呵斥,水灵的大眼红了一圈。
乔靳南似是低叹了口气,过去把他从胡兰手里接下来,自己抱着他上楼。乔以漠乖乖地趴在他肩头,没再吵闹,只是乔靳南把他放在床上的时候,他突然很小声地问了一句“爸爸,妈妈是不是又不要我们了”
乔靳南的动作一顿,在黑暗中蹲下身子,借月光望着乔以漠。
“不是。”他肯定地回答,“妈妈只是迷路了。”
“找不到回家的路吗”
“嗯。”
乔以漠眨了眨眼,突然在乔靳南脸上亲了一口,“爸爸你不要着急,妈妈一定会回来的。”
乔以漠从小就嘴巴甜,会亲近人,但对乔靳南这个爸爸,却向来都是有敬畏之心的,喜欢,又不敢太靠近,这还是他第一次亲他。
乔靳南的眸色掩在夜色里,看得并不清明,只是周身的气息柔软下来,揉了揉乔以漠的脑袋,也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乖乖睡觉。”替他掩好被子出门。
临睡前他看了下手机,突然发现已经六月了。
今天正好是六一儿童节,往常乔以漠都会收到很多礼物,今年这过得,几乎没人记得。他打电话给anne,让她明天记得提醒他补办一份礼物,刚刚挂掉,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六月的s市,已经开始有暑意,即便是夜晚,也并不会觉得凉爽,但孟少泽还是搓了下双臂。他们去的地方,就算是炎炎夏日,也总是一股阴森的凉意。
“刚刚发现的,马上通知你们了。身高体貌和你们描述的相似,从尸体腐烂程度看死亡时间也接近,具体还要等进一步尸检结果。随身没有身份证件,你们进去指认一下,看是不是要找的人吧。”
孟少泽拍了拍说话人的肩膀“谢了哥们儿”
那人表示职责所在,知道他们心急,举手之劳而已,就一边翻着文件夹,一边带他们往停尸房去。
空荡荡的长廊,孟少泽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总觉得阴冷的风一阵阵地刮过来,整齐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人心头似得,踩一下,心里就突一下,但他脸上还是故意做出轻松的表情“没事,怎么可能是”
拐了个弯,却见到对面另一队人,同样是急匆匆的,正迎面走来。
人一走近孟少泽就暗叫糟糕,果然何衾生一见乔靳南就操着拳头打过来,“你他妈就是这么照顾若若的”
乔靳南眉头微蹙,却没有躲,孟少泽早有准备,眼疾手快,一下子给拦住,“诶诶诶咱们先把正事办完行不”
何衾生身边的两个人也连忙上前把他稳住,他没有再动作,只红着眼瞪着乔靳南。
乔靳南却没看到他似得,神色淡得像是一阵虚无的风。
孟少泽知道何衾生听到风声之后也在找杜若,但没想到他的动作也这么快,看这两人对峙,心下也是无奈,还好旁边有人出声了“怎么样你们谁先进去认还是一起进去认”
这问话没人回答,几个男人之间是诡异的静。
孟少泽看了一眼何衾生,脸上不再是面具般的笑容,眼尾有一丝倦意,瞪着乔靳南,像是恨不得把他吞了一般。再看乔靳南,看都没看何衾生一眼,却也看不出那浓墨般的眸子到底望着哪里,薄唇紧抿成一条线,脸色是刺眼的白。
两个男人,都是从未见过的模样。
孟少泽暗叹口气,拍了拍乔靳南的肩膀。
照警察描述的,这么些天过去了,尸体估计是看不出脸面了,这里见过杜若当天穿什么衣服的,就只有乔靳南。
已经有人替他们打开停尸房的门,乔靳南冷幽的眼却一动不动,更显得死寂的空气像是连流动都停止了。
良久,他倏然抬脚,大步走了进去。
随着他们的进入,工作人员也迅速拉开冻住的尸体。乔靳南面色如松,快步走过去,抬眼,沉静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迅速地上下扫了一眼女尸,只这一眼,马上转身,又大步出去了。
孟少泽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见他出去,连忙跟上。
乔靳南出门就就近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胳膊搁在膝盖上,双手撑着额头。
“怎么样”孟少泽忙问。
跟着出来的人全都望向乔靳南。
乔靳南闭着眼,似乎累极,沉默许久才开口,声音低哑“不是。”
随着他的两个字落地,寂静的长廊上响起两道出气声,一道是孟少泽的,一道是何衾生的。
何衾生仿佛被抽尽力气般瘫坐在乔靳南不远处的对面,孟少泽则是不停拍着胸口“我的亲娘啊亲娘啊”
吓死了
“既然不是,咱们走吧”孟少泽很快缓过劲来,天色不早了。
乔靳南却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另一边何衾生脑袋靠在墙壁上,同样闭着眼,没做声。
孟少泽干脆也坐了下来。
“何衾生,你那边查得怎么样了”孟少泽问。
何衾生摇头。
沉默半晌,他睁眼,猩红的眸子又像是要把乔靳南吞了般。
孟少泽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我们这边倒是有少许进展。”
少许,真的只是少许。
街道监控基本已经放弃,只查当天在餐厅吃饭的人,但是并不顺利。提高赏金之后,消息的人虽然多了,却也更杂了。有人说杜若那天一个人走的,有人说跟一个男人走的,有人说跟一个女人走的,每个人都言之凿凿。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件事应该不是普通绑架,否则早就提出赎金要求了,但这么多天过去半点音信都没有,恐怕是蓄意报复。
听到这里,何衾生一声嗤笑“照乔先生平时的处事作风,得罪的人数之不尽吧一个个查更何况,你还记得得罪过哪些人吗”
乔靳南没说话,孟少泽接过来“说是女人的比较多。而且好几个人都说是个高挑漂亮的女人”
“呵。”何衾生又笑,“据我所知乔先生的历任前女友都是高挑漂亮的吧而且对待每一个都是苛刻之至,谁回来报复你一把都说得过去。而且你们确定是某个前女友万一不是,耽误的时间怎么算就你这树敌无数的情况,查到猴年马月”
孟少泽本来是想互通一下有无,却想不到何衾生说话这么刻薄,顿时语气也不好了“何衾生,你别说得好像乔三很乐意看到现在这个局面似得”
“如果不是他浑身是刺,会有人伺机报复到若若头上”
“你”
“是。”一直沉默的乔靳南突然开口,打断了这场口角之争,“是我错了。”
他抬头,幽深的眼底眸光寡淡,扫过愣住的何衾生一眼就站起身,对孟少泽道“帮我约电视台做档节目。”
孟少泽还沉浸在刚刚乔靳南说“是我错了”的震惊中,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已经大步离开,连忙跟了上去。
“乔靳南”何衾生的声音响在背后,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次若若有什么意外,我跟你没完”
杜若被白晓薇带到她的小别墅,离之前乔靳南那栋别墅非常近,只隔了一个街道。杜若从屋子里的落地窗看过去,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屋子的一角。
甚至她有天看到乔靳南的车开过去,她用力拍打窗子,无果。
她被关在一间卧室里,白晓薇在里面放了很多打发时间的书和碟片,堆满了水果和一般小女生爱吃的零食,还说怕她实在无聊,给她买了个游戏手柄。
白晓薇每天照常上下班,只把她锁在这间房里,外面有两个男人守着。房间里自带洗手间,到了饭点就有人直接把饭菜端进来,她根本没机会出门。
“杜若,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几乎每天白晓薇都会这么说一遍。
她不明白白晓薇为什么要这么干。
她明明是个理智而聪明的女人,也完全看不出她对自己有什么过分的嫉妒,她把她锁在这里,就好像招待一个来她家拜访的朋友一般,每天下班还来跟她说说话。
这天她下班比平时早,进来就笑着问她“杜若,今天过得怎么样”
杜若觉得有些滑稽,没理她。
“今天我们一起看会儿电视怎么样”白晓薇把切好的橙子递给她。
杜若仍旧没理她。
从头几天她试图说服她放她走失败之后,她就没再搭理过她。
现在她被她软禁已经有将近半个月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白晓薇也不介意,自己拿着一套家居服去了洗手间。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卸了妆,黑直的长发随意地绑起来,穿着家居服,跟平时见到的“精致”也就没了关系,倒像邻家女孩儿似得。
“想乔先生了吗”杜若坐在沙发生捧着本书,她挨着她坐下,按开电视机。
“连一张照片都不曾外流的乔家三少爷,今天破天荒地接受参加电视台的一个专访节目呢。你不想看看他”
杜若眼皮微微一颤,抬眼就看到白晓薇正笑看着她。
从前她觉得白晓薇的笑容是骄傲又自信的笑,现在,她看不懂了。
看不懂这笑,也看不懂这人。
“看,开始了。”白晓薇又笑着看向电视机。
杜若的眼神也投过去,乍一眼见到熟悉的身影,就酸了鼻尖。
尽管是在电视屏幕里,仍旧能看出乔靳南消瘦很多。他还和平时一样,眸色沉静,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微微抿着唇,坐姿优雅又不失气度,漂亮得像是一幅画。
是一个财经访谈节目,女主持人似乎很兴奋,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但应该也有所顾忌,没有提到他的,都是围绕着乔氏和盛世展开。
乔靳南回答得从容不迫。
杜若窝在沙发上看着他。
那么近,又那么远。
只是就这样看着他,嘴角都不自觉地带上笑容。
不知道是这样看着他的时间过得格外快,还是节目时间太短,不一会儿,作为结束语,主持人说道“乔先生首次露出庐山真面目,接受我们的采访,相信电视机前很多关注乔氏、关注盛世、关注乔先生的观众,都很期待。那么在节目的最后,乔先生有什么要对我们翘首期盼的观众们说的吗”
镜头拉近,落在乔靳南一个人身上。
有一瞬间的安静。
乔靳南轻轻抬眸,一双黑沉的眸子就像要看入人心底。
“我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们在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你做出过一些不合宜的事情。如果有,我道歉。”他专注地望着镜头,似乎正望着他想要对话的人,“对不起。”
“如果没有,你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出来。所有、任何、合理以及不合理的要求,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只要你把她还给我。”
“如你所想,她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乔靳南突然轻笑了一下,“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所以,”乔靳南顿了顿,笑容敛住,黑色的眼底只有真诚与恳切,“请你――把她还给我。”
、第69章 chaitre69
采访节目结束了,电视里播完广告,开始播放另一档财经形势分析的节目。两个男人在里面你一言,我一语,因为过多的专业术语,显得干涩又难懂。
良久,屋子里都只有这两个男人的声音。沙发上并排而坐的两个女人似乎都在认真的观看,又似乎都已经魂飞天外。
直到再次响起广告的声音,白晓薇才动了动。她拿起一瓣刚刚递给杜若的橙子,轻轻咬了一口,问“杜若,你和乔靳南什么时候认识的”
杜若下意识想说大半年前,到嘴边又改口了“六年前吧。”
白晓薇笑了笑,又说“一见钟情日久生情”
杜若不清楚六年前是怎样,但是六年后
“日久生情吧。”杜若回答。
白晓薇笑容更甚“可是杜若,我和他认识二十多年了。”
杜若没说话。
感情这东西,不是认识的时间越久就越有胜算的。这个道理白晓薇这样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她没有提醒她的必要。
“我十六岁爱上他,到了二十六岁他才给我一个机会。”她望着杜若,仍旧笑着,“他喜欢女孩儿长发飘飘,所以我的头发一直是黑长直。他喜欢女孩儿优秀到极致,所以我什么都力争第一。他喜欢女孩儿漂亮高挑身材好,所以我的妆容、高跟鞋、健身,从来不敢懈怠。”
杜若没看她的笑。
又是那种快要哭出来的笑。
“你看,我现在,还有什么做得不够好吗”她握住杜若的手,像真心求教的朋友那样。
杜若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好,好得无可挑剔,她自己也知道。
“你不是直发,也不爱打扮,不是公司要求很少穿高跟鞋对不对你不是从小到大所有学科第一名吧可是他刚刚说什么你听到没”白晓薇保持着笑容,上下打量杜若,“他说,你是他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为什么你这么多错处他不挑,我只是”
“我只是掉根头发都错了”
说出这句话白晓薇的眼圈就红了,大概又觉得很可笑,扶着额头笑起来,只是一低头,眼泪就从眼眶掉下来。
杜若回忆了一下,有没有见过白晓薇哭。
没有。
从她第一次见她,她就一直是骄傲自信,追求完美的女强人形象,挂在她脸上的,从来都是自得的笑容。
“男人不都是这样吗”杜若突然开口。
喜欢的时候,笑是可爱哭是可怜生气是撒娇,不喜欢的时候吃饭是错喝水是错掉根头发都是错。
“薇姐,你比我清楚吧,不过是借口。”这么些天,多少的情绪都被磨光了,杜若声色清冷地望着她。
纠错是假,不爱是真,不过是分手的一个借口。
“那他就不要答应我啊不要给我希望啊”白晓薇低吼。
她十年小心翼翼地守着、观察着,看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就把自己变成什么样的女人。她只想变成他最喜欢的模样,在最合适的时候,完美地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挑不出不要她的理由。
六年前他从巴黎回来,比从前更加沉稳内敛,也更加沉默冷淡,有大半年的时间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她想他大概要定心了,这大概就是她一直在等的时机,她费尽心机找到一个机会向他吐露心迹。
这么些年她一直记得那个夜晚。她非常精心地打扮一番,所有喜好都是他最喜欢的,连洗发水都特地问过他们家阿姨,用的他最近喜欢上的品牌。她站在他面前,不敢说太多,显得卑微,又怕他会拒绝,以后朋友都做不成。那时候她还不喊他“乔先生”,十几年的交情,扬着骄傲的微笑,直呼其名“乔靳南,我们试试怎么样”
正好一阵风过,吹起她一直为他蓄着的长发,拂了一缕在他脸上。
白晓薇一度觉得,那个夜晚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正是在一个酒会的外场,乔靳南喝了点酒,眼神还有些迷离,伸手绕起那一缕发丝,嗅了嗅,接着笑起来。
乔靳南很少笑。
但这样的男人一旦笑起来,真的是魅惑人心。
白晓薇连等待答复的紧张都忘了,就那么怔怔地望着他,看他朝她弯起胳膊。
那是应允的姿势。
那一瞬间的狂喜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她挽上他的胳膊,就像她等了十年的王子终于走到她面前,与她并肩而立,身体都变得轻盈,要飘起来。
只是这十年,换来的不过一个月而已。
确切地说,一个月都不到。
没有短信,没有电话,没有约会,一个月只在一起吃过两顿饭,都是她按耐不住,仔细琢磨过用词后主动约的,到第三次,吃完饭他送她回去的时候,淡淡地说了一句“散了吧。”
她惊慌失措。短短的几秒时间,大脑飞速运转,从自己的着装言行,到刚刚吃饭时候的姿势笑容,哪里不妥
“为为什么”她想不出原因,开口时都没有平时强装的洒脱。
乔靳南一直神色冷淡地看着前方,听她问,垂下眼睫,修长的手指就在整齐的西服上拈起一根长发,皱了皱眉,扔出窗外,接着说“烦。”
烦。
这个字无异于一记重击,狠狠敲在心头,当初挽上他手臂时有多么地欢喜,这个字给她的这一击就有多么地疼痛,以至于她几乎当场就哭出来。
但她牢牢记得,乔靳南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某任前女友就是因为“哭”而分手的。她也记得乔靳南喜欢洒脱,不拖泥带水的女人。所以她仍旧骄傲地笑着,说“好”,潇洒地下了车。
只是这些年,无数个午夜梦回,都是这一个字――烦。
杜若看她眼泪掉得越来越凶,垂下眼,轻声道“刚刚他已经道歉了。”
白晓薇眼神一闪。
道歉
她的确一直希望从他嘴里听到三个字,却绝对不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白晓薇不说话,杜若叹了口气,蜷缩回沙发上。
刚刚被白晓薇抓回来的时候她还气愤,还挣扎,还跟她讲道理,但白晓薇走得出这步棋,就早有准备,挣扎就绑着手脚,讲道理她也只是笑而不语,屋子里没有任何利器,门锁着,而且外面有人看着,窗子都密封住了,丢张字条下去的可能性都没有。
时间长了她也明白了,白晓薇这样平时理智自持有分寸的人,一旦失去理智,比普通人可怕得多,各种可能性她都想到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你到底想怎么样”无力之后,只剩下叹气而已。
杜若也笑了笑“用我威胁他跟你在一起”
这根本不像白晓薇会做的事。
但这样把她关着也不像白晓薇会做的事,白晓薇还是做了。
“理由我一早就跟你说了。”白晓薇擦掉眼泪,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夜色已经沉了。
“好奇”杜若嗤笑出声。
“是。”白晓薇似乎已经恢复冷静,“我就好奇,好奇他这个从来不懂爱的人,到底有多爱你,能为你做到什么程度。”
从前他和杜若的事情,白晓薇都是“耳闻”,冷静的时候她还能劝自己不要执念太深,而且潜意识里她是不愿意相信的。她更愿意相信杜若说的,乔靳南喜欢她不喜欢他,不过因为三番五次的拒绝而激起的好胜心和占有欲罢了。这样的“喜欢”总有一天会淡去。
直到她亲眼看见。
“听见”和亲眼“看见”受冲击的力度是不同的。
而且他们已经要结婚了。
那种像是羡慕又像是嫉妒,像是失望又像是绝望的情绪,夹杂着这十几年的不甘在身体里不受控制地翻滚。
“现在满意了吗”杜若问。
白晓薇突然笑起来“他刚刚说无论我提什么条件,他都答应,你听到了吗
“如果我跟他说,放走你的条件是让他娶我,你说他会同意吗”
杜若皱眉,闭上眼,把脑袋埋在沙发深处,“随便你吧。
“如果你要的是这样的爱情,这样的婚姻。”
一时静默。
杜若已经没有心思去猜白晓薇到底怎么想的,她满脑子都是刚刚乔靳南说的话,他的神情他的声音,他是被逼到什么程度,才会通过电视节目来传话
还有以漠呢她消失这么久,以漠该有多伤心
白晓薇再说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是异常平静“你走吧。”
杜若猛然睁眼,从沙发上坐起来,望着她站在窗前的背影。
“你走吧。”白晓薇转身,神情寡淡。
杜若狐疑地扫她一眼,不问她怎么了,也不问为什么,站起身就往外走,拉开房门却被屋子外的人扣住手臂。
“放她走。”白晓薇高声道,“你的包在楼下玄关。”
杜若得了自由,几乎是跑着下楼,找到包就飞快离开。
白晓薇一直站在窗前,望着她连鞋都没换,受惊的兔子般穿着拖鞋就迫不及待地跑出院子。
这场闹剧总算是结束了。
费尽心思把杜若抓来这里,说到底,不过是十年换一月,眼看他就要另娶她人,意难平罢了。
想让他也尝尝什么是爱而不得,什么是痛失所爱的滋味。
杜若问她到底想怎样。
她能怎样呢
如果说看到他前些日子疯狂地四处寻找线索却一无所获还能有点胜利的快感,那么今天,看到他当着数以万计的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