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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倌(鸭头记) 第2节

作者:陌夕月 字数:27099 更新:2021-12-22 06:38:12

    笑过之后收起傻样的耿顺恢复了往日的正经,微微皱起眉头看向耿朝福,“大顺,三爷把后山都买下来了你说咋样。”

    不紧不慢喝了一口热水的耿朝福低垂眼帘慢悠悠吐出的话把耿顺惊的差点没从炕上掉下来,后山,别人不知道,但是身为村书记的耿顺咋会不知道,整个后山不说被耿家买下的,连绵的大山占地千倾,而且根本不完全归属双鸭屯,还有一部分属于人家百盛乡的噶维村,跨村也就算了,现在还是跨乡,这事已经不是耿顺说了算的。

    紧锁眉头的耿顺没有急着想归属地,而是带着打量的目光看向淡定的耿朝福,“三爷,您老知道买下整座山要多少钱不”

    小心翼翼的试探,耿朝福抬起眼帘,“你先说说啥价格。”

    想了一下,紧锁眉头的耿顺眼底的疑惑深的好像要溢出一样,“三爷,你也咱这地理位置偏,山地的价格到时没咋涨,一亩二十。”

    耿顺的回答让耿朝福暗暗松口气,一亩二十,一百亩就是两千,说白了,一倾地就是2000,不算别的,就是大山的丰富物产修好路也能回来不少钱。

    而且,因为百盛乡和大武乡是地广人稀,山里虽然出产不少山珍,可路不好,根本运不出去,更何况现在的大趋势是年轻人留不住,老头老太太上不去山,时间长了,也没人惦记。

    想到这里,耿朝福抬起头看向耿顺,“顺,俺家买山,属于咱村的俺们先交钱,剩下的,你跟着大生去乡里,属于咱们乡的咱也交钱,属于百盛乡的找胡瞎子。”

    一锤定音的耿朝福脱口而出的话把耿顺震的眼前直冒星星,千倾山地,那是啥概念,百万啊,老耿家日子虽然不差,可也不到能买的起山地的地步,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回乡的耿天,腾的一下前倾身体的耿顺紧紧盯住了耿朝福,“三爷,是不是俺兄弟”

    犹豫的没有追问下去的耿顺带着一丝迟疑,虽然两家关系好,可耿顺不是个不知道轻重的人,啥话该问啥话不该问,耿顺还是知道。

    点点头,耿朝福叹了一口气,“顺,三爷也不瞒你,俺家天娃去年年底干活的时候手指头断了,人家工厂老板陪了不少钱,出这么大事,俺们也不打算让天娃出去,可咱就是个农民,咱能干啥,咱们这地方你也知道,耕地不多,家家户户都差不多,俺门就琢磨买山种果树,而且山里还能养猪养鸭,山里的山珍也多,只要能把路修上,就不愁卖不到钱,再说,俺家还有三百亩山地,俺们可以从信用社贷一部分。”

    耿朝福虽然没有说多少,但耿顺不傻,可以说,能坐上村书记这个位置,耿顺的头脑是相当的灵活,耿朝福的话让耿顺明白,这老耿家不单单要买山还要修路。

    到了这里,耿顺啥都明白了,修路不单单对村里是个大利,对于当村书记的耿顺来说也是个不可忽视的政绩。

    可又让耿顺犹豫的是,不知道老耿家是否能拿出这些钱来,犹豫了半响,耿顺到底没问耿家是否能拿出这些年,耿顺现在想的是怎么能把属于百盛乡的山地定下来。

    耿顺的识趣让耿朝福暗暗点点头,耿朝福很清楚,自家的那套说辞仔细研究根本说不过去,唯一能用的借口无非就是耿天在外得倒赏识,把十年的积蓄全部压上,而且信用社也能贷出不少钱,完全可以先运作乡里的,到时候路修好了,赚钱了,再去研究百盛乡的山地,不过就怕那时候百盛乡的山地涨价。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老耿家不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否则不定啥祸事等着他们,而脑子转了一圈的耿顺则抬起头看向耿朝福,“三爷,你看这样行不行,咱先弄咱村里的,然后在考虑百盛乡那边的。”

    耿顺的提议完全在耿朝福的预料之中,没有一丝犹豫的,耿朝福点点头,“行,不过大顺,你要帮忙跑贷款。”

    耿朝福的肯定让耿顺松了一口气,紧绷的五官缓缓松弛,笑呵呵的点头,接下来的时间,爷俩就各种细节讨论了一下,直到定好,耿朝福才离开耿顺家。

    、 第 8 章

    暂且不提耿家几人因为长久等待终于接回已逝亲人的喜悦,辗转反侧推敲了半宿的耿顺天还没亮就起床,找出新买的羽绒服换上,又穿上入冬新买的棉翻毛鞋,收拾利索开着三轮车离开了双鸭屯。

    耿顺仔细算过,属于双鸭屯的山地现在一共是1326亩,这个村里完全可以做主,耿顺虽然不知道老耿家能拿出多少钱,但耿顺知道耿朝福敢上门,那么至少能拿出一半,耿顺现在要做的就是去信用社看看300亩山地能贷出多少钱。

    而且,按照耿朝福的意思,转年四月,地一解冻,立马修路,这又是一笔费用,别看耿顺当了五年的村书记,可还真没跑过贷款,耿顺也不知道这三百亩山地能弄出多少。

    三轮车突突的向着,而耿顺的脑子也一个劲转悠,五年的村书记,要说耿顺不想双鸭屯过上好日子那是扯淡,这些年,年年去乡里开会,年年垫底,耿顺脸上无光不说,这心里也是烧得慌,可双鸭屯的地理位置在这摆着,三面环山,就一条路通倒外面。

    可这路,耿顺自己想起都脑瓜仁疼,年年找乡里要求修路,年年被推,官腔一套套的,克服克服,其实耿顺知道,还不是因为双鸭屯没啥出产,距离乡里远不说还偏,从双鸭屯屯子修路出来都赶上修一条公路费钱,再加上他们县本身也是全省有名的三大贫困县之一,用钱的地方多更是没人理会小小的双鸭屯。

    这也造成了,年轻人留不住,老人动不了的尴尬局面,不说别的地方,就单单指双鸭屯,别看双鸭屯七十几户,近三百号人,可真正留在村里的还真没多少,除了老的不能动就是小的还在爬,年轻的壮劳力,不管老的少的,能走的都走了。

    就连他家秀英也早早的离家外出打工,用孩子的话就是留在村里能干啥种地还是学烤烟孩子说这话时虽然带着一丝不忿可眼圈却是红的,耿顺理解孩子,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了却分配不了,一个大学生留在村里除了种地愣是找不到出路,耿顺不是没想过在县里给孩子找找门路,可他就是农民,哪怕是村书记也是农民,大钱花不起,小钱人家看不上。这也是昨个耿朝福走后,耿顺一晚上没睡着的根本原因。

    突突突的三轮车迎着腊月的寒风行走了一个半小时,耿顺终于赶到了乡里,冻僵的手指和双腿让停下车的耿顺僵硬的下车,来回搓了搓手又揉了揉发麻的膝盖双腿,活动了半天总算缓过劲的耿顺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经指向八点,整理一下衣襟,耿顺走进了刚刚开门的农村信用社。

    这一待就是一上午,中午时分,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耿顺皱着眉头走出信用社,回头看看敞开的大门,明明带着一丝暖意的信用社在耿顺的心里却留下一丝凉意。

    二十万,三百亩山地在信用社仅仅能贷出二十万,而这个数字还要村里做担保,耿顺算过,村里的山地全部承包给老耿家,七十年要一百多万,算上修路的前,没有二百五十万根本挡不住,现在信用社仅给贷款二十万,足足差了二百多万的差缺,耿顺心都凉了。

    站在信用社门口,看着热闹的街道,想起刚刚信贷员所说的话,“双鸭屯啊,那个地方能有啥出产,二十万就不少了,再说了,你们那地方穷的,万一还不上咋整”

    一声声刺耳的话语一声声带着一丝隐藏极深的歧视让耿顺的心底有种灼烧感,低垂眼帘的耿顺站在信用社门口感觉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重的走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被行人不小心碰了一下才回神的耿顺眨了眨眼,再次抬起头看了一眼信用社咬了咬牙大步走向停靠在路边的三轮车。

    又是一个半小时,脸皮都冻僵的耿顺回到了双鸭屯,没有回家直奔耿朝福家的耿顺把车停在了大门口,又冷又饿的耿顺勉强挪动双腿下车的瞬间坐在的地上。

    “顺”

    刚刚挨倒地皮,一只大手扶住了冻僵的耿顺,耳边熟悉的喊声让耿顺勉强抬起头,看到目光温和还带着一丝担忧的耿二生,扯动脸皮动了下嘴角的耿顺想笑却没笑出来,“顺,这是咋了”

    “二叔,俺这是饿的。”

    哆哆嗦嗦说出一段话的耿顺随即被焦急的耿二生半抱半托的拉进院子,“天娃天娃。”

    边托着比自己高比自己壮的耿顺边高声喊耿天的耿二生使劲抱住完全僵直的耿顺,身后的温暖让身冷心冷的耿顺忍不住心底一暖,这就是他双鸭屯的人,虽然穷虽然苦可有人味。

    而这时听到喊声的耿天和耿朝福一前一后跑出了屋,看到耿二生费劲托着的耿顺,耿朝福脸色顿时变了,“这是咋了顺啊,出啥事了”

    边急声询问边快步走向的耿顺的耿朝福可是知道今个耿顺出去找门路了,没想到等了一天等到的却是浑身冻僵又带着苦涩的耿顺。

    先别管心里啥感觉,这一刻,耿朝福有的只是心疼,在耿天和耿二生的托扶下,总算把人高马大的耿顺弄进屋,也没敢把人放在炕上,放在凳子上,耿二生转身拽过棉被裹住了耿顺。

    倒水的,搓手的,赶紧煮饺子的,爷三忙活半天,总算等到吃了一盘饺子的耿顺缓过劲,三人才放下提着的心。

    而最后一碗饺子汤下肚的耿顺脸上的青紫也总算褪下,放下手中的大碗,在耿朝福急切又担心的目光下扯动嘴角苦笑了一下的耿顺有些低沉的把信用社的回答转述了一边。

    虽然耿二生没明白耿顺那份低沉有何而来,但耿朝福和耿天却明白了,爷俩对视一眼,预料之中的结果让听完的耿天笑了,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的耿天对于这个结果早就预料到了,说句难听点的话,从古至今农民干点啥就没有容易的。

    而且别管人家是咋想说话咋难听,事实就是事实,他们双鸭屯确实穷,这个谁也否认不了,二十万,不是耿天吹,他真看不上,这要是从信用社贷出二十万,不定信贷员咋担心那,要是因为这点钱,今个来一趟明个来一趟,耽误事不说而且遇见嘴欠的不定说出啥,更何况耿天有耿天的想法,拿出那么一大笔钱固然炸眼,可也没人过来指手画脚的装大半蒜。

    外人,耿天不相信,十年的打工生涯,耿天唯一学会的就是戒备心,家里的三口,耿天是完全的信任,就是双鸭屯的老少爷们,耿天也信,虽然这份信任有所保留,但耿天了解双鸭屯的老少爷们,心齐,在家里咋打都行,外人别想欺负双鸭屯的人,否则双鸭屯不管男女老少,有一个算一个,肯定拿着锄头跟你干。这也是为啥双鸭屯老的老小的小却没人欺负的主要原因。

    想到这里,耿天再次看向耿朝福,眨了眨眼睛的耿天让耿朝福暗自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走了这条路,对于这笔钱,耿朝福跟耿天仔细谈过,耿天也提醒过信用社其实弄不出多少钱,根本原因就是他们穷,人家不敢多给。

    事情果然照着耿天说的来了,想到这里,再次叹气的耿朝福扫了一眼耿天,微微点头的耿天让耿朝福无奈的笑了,收回目光的耿朝福转向耿顺,“顺,咱不贷了,过完年俺们就交钱,该咋分咋分,修路的钱俺们也自己出,你张罗人四月地一解冻咱修路。”

    耿朝福的话把蔫搭搭的耿顺震的浑身一颤,蹭的一下抬起头看向耿朝福,耿朝福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吧嗒吧嗒抽着烟袋锅,略显轻松的表情和眼中的认真无不告诉耿顺,他们家真的出的起这笔钱。

    “三爷”

    动了动双唇,呢喃的喊了一句的耿顺彻底懵圈了,二百多万,二百多万,这是多大的一笔数字换成钢镚还不得装一车啊。懵圈的耿顺好像看到一车车的钢镚在眼前蹦。

    眼前全是星星的耿顺是傻眼的回不过神,可耿家三口可没懵圈,扫了一眼完全回不过神的耿顺,习惯性操心的耿二生看向耿天,“天娃,这事能行吗”

    低声询问的耿二生一脸的担忧让耿朝福忍不住用力吧嗒一口烟,想说点什么,可看看笑的满脸温和的耿天,又想到耿二生一直以来温吞的个性,耿朝福到底还是把到了嘴边的呵斥咽了回去。

    笑着冲耿二生点点头的耿天知道自家老爹这人虽然没啥本事,而且个性温吞懦懦的,可有一点好,听话,说啥信啥,尤其是对他。

    正是因为明白,耿天有啥事都不会说过程只会告诉耿二生结果,而正如耿天想的那样,肯定的点头让耿二生微微松口气,“那行,你们说,我去准备晚饭,留大顺在家吃饭。”说完,耿二生站起身走向灶房。

    、 第 9 章

    一顿丰富的晚饭总算让经过冲击的耿顺暂时恢复了一些平日的稳重,稳下心的耿顺没去追问老耿家的钱是否真如耿朝福所说的那样是耿天的赔偿金,耿顺知道,不管是真是假,从这一刻起,他都要把这事当成真的。

    通透的耿顺想明白后,也不在去纠结钱的来路,而是边吃边喝的跟耿家几个人就开年修路的事讨论了一下,没有经过专业人员预测,几个人也只是大概预测了一下,农村也不要啥水泥路,只要沥青就够,保守估计从双鸭屯屯子口到上路,二十一公里大概要十几万,当然这还是保守估计,真正修上路会用多少钱,几个人都不是很清楚,不过耿顺也说了,这事他去找人来弄,不管咋说也要把成本压到最低。

    晚上八点,送走耿顺,重新回到屋里的耿家四口不约而同的来到了耿朝福的房间,还没等坐下,按捺了一晚上的耿大生皱起了眉头,“天娃,爹,这钱咱真的自己掏啊。”

    有些迟疑的耿大生从听到这个消息就一直有些心慌慌的,耿大生到不是怕别的,主要是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耿大生的担忧,完全在耿天和耿朝福的预料之中,爷俩对视一眼,笑了一下,耿朝福暗暗叹气,自家的两个儿子没有一个像他,一个温吞一个冲动,脑瓜子倒是不笨,就是见世面有些窄。

    不过想到耿天,耿朝福有平衡了,儿子虽然不像他但孙子却很像,不单单像,而且还青出于蓝,忍不住露出笑容的耿朝福拿过烟袋锅装上旱烟,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自顾自地抽着烟袋锅而没有吭声的耿朝福把耿大生郁闷的够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的耿大生惹的耿天呵呵的笑了,边笑边拿起桌子上大茶缸的耿天给耿大生倒了杯热水,“大伯,这钱咱必须自己出。”

    耿天温和的话语让耿大生瞪大了眼睛,“为啥”

    慢悠悠的把四个杯子倒满的耿天抬起眼帘看向耿大生,瞪大一双小眼睛的耿大生满脸的不解让耿天有些失笑,“大伯,只有这样主动权才在咱自己手里。”

    耿天的解释让耿大生眉头紧锁,沉默了半响,“可这钱要是咱自己出,太扎眼了。”

    有些不赞同的耿大生根本的意思就是怕扎眼,这点耿天自己也明白,不过耿天有自己的想法,山地入手,一切都是自家的,何况,这笔钱根本不是进村委会的账面,而是平摊给村里的老少爷们,路是他们修的,钱是老百姓得倒的,对于农民来讲,别的都是假的,只有实打实的实惠才是真的,即使有点议论,在实惠面前也会很快消失。

    更何况,耿天压根就没打算吃独食,在当今这个社会,一个人富不算富,尤其是农村,只有全村人都富裕了才叫富,这样不单单分散了众人的注意力,也让除了种地别的什么都不会的老少爷们有点营生,都忙着抓钱,谁有功夫看你。

    不管耿大生怎么纠结,半个多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大年初七,趁着村里人全,村委会的大喇叭在双鸭屯的上空响起。

    诧异也好、好奇也罢,晚上六点,陆陆续续走出家门的乡亲们很快聚集到村委会,不大的村委会因为人多挤的满满登登,老娘们的议论声、孩子们的吵闹声、还有偶尔响起的呵斥声把个村委会闹的跟个菜市场似的。

    而扶着耿朝福跟着耿顺、张百利一起走进村委会的耿天刚刚走进村委会就被齐齐落在身上带着怜悯的目光弄的有些头疼,隐晦的扫了一眼挺直腰板走在耿朝福左侧的耿顺,耿天又好气又好笑。

    这半个多月里,耿天简直要被不断去慰问的叔叔大爷们弄无语了,每一个人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天娃手咋样了”而走的时候同样会留下一句,“有啥事吱声,别憋着。”

    一个耿天没察觉,两个耿天没多想,可三个四个,耿天就觉得不对劲了,让耿大生出去转一圈后,好气又好笑的耿大生挂着哭笑不得的表情回来了。

    原来,就在耿顺从镇里回来的第二天,就有意无意的说起耿天,在外受伤了,伤的挺重,手指头都折了,好在老板是个好人,又是看病又是赔偿的,一传二、二传三、最后全屯子都知道了,而耿天的手指头也从最初的折了,变成没有手指头成了残疾人。

    而听到这个传言时,咔吧咔吧眼睛的耿天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而耿天的喷笑也让生气的耿二生变的哭笑不得。

    其实几个人都明白,耿顺这是再给自家找后路,毕竟所有人的印象中,南方就是遍地黄金的地界,尤其是耿天还是在z省干着技术活。

    啥是技术活,用老百姓的话就是能人,当然,具体是啥没出过远门,没有真正走进z省的双鸭屯老少爷们并不清楚,不过,看看老耿家首屈一指的大瓦房和实打实的三百亩山地就知道。毕竟,前年耿天一把邮回来十五万汇款很是震人。

    不管半个多月来来来往往的乡亲多闹人,耿天还是领情,哪怕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自己的手指头还在,耿天依然对叔叔大爷们的关心回以温和。

    扶着耿朝福坐在第一排的凳子上,耿天走到了门口停下脚步,而此时耿顺咚咚咚的敲了敲桌子,“行了行了,别嚷嚷了,老娘们们把自家娃都拢住了。”

    喊了几遍之后,村委会的会议室总算安静下来,满意的看了一眼比刚刚寂静了许多的会议室,耿顺与早就知情的张百利对视一眼,彼此点点头,耿顺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严肃,“今个把大家伙找来,两个事,一是,村东老耿家,就是天娃家要买在咱屯子1326亩山地。”

    停顿了一下的耿顺看着完全傻眼的乡亲们,顿时平衡了,看看,不光他一个人傻眼,谁听谁傻眼。

    一闪而过的念头让平衡的耿顺脸上微微松缓一些,咚咚的又敲了两下桌子叫醒被震晕的乡亲们,“大家伙有没有意见要是没意见,下个星期,老耿家就交钱,各家各户也可以去会计哪领钱。”

    耿顺的话音刚落,轰的一下,整个村委会炸锅了,或惊讶或兴奋的嚷嚷声响起,尤其是当几个脑瓜子好使的算出一家平摊下来能有几万块时,不大的村委会更是好像瞬间变成了菜市场。

    山地放在哪里多少年了,除了每年能踩点柴火捡点木耳、蘑菇、榛子之类的山珍,根本不能给村民创造啥福利。

    同意啊,这还有啥可说的,很快达成一致的几家人率先起身,“书记,这有啥不同意的,天娃家这可是上杆子给俺们送钱。”

    带着兴奋的大嗓门不用看,耿顺就知道是村西的赵老冒家,想想老冒家一大家子人,耿顺乐了,点了点赵老冒,“咱屯子就数你家人多,你小子可掏到了。”

    耿顺的玩笑话惹的赵老冒赵国军摸着大脑门哈哈哈的一阵大笑,可不是,整个双鸭屯唯一的四世同堂就是他家,无怪乎赵老冒兴奋。

    有了打头的,七嘴八舌的赞同声随即想起,而站在门口的耿天哪怕心里有了准备,这一刻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顺子,还有啥事,赶紧说。”

    夹杂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一声略显苍老的声音在人群中想起,看向坐在耿朝福旁边的老棒子,耿顺摸了摸鼻尖,“别嚷嚷了。”

    喊了一声的耿顺等到议论声下去才转头看向耿天,“天娃,你过来。”

    耿顺的招呼让耿天微微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耿朝福,眼皮耷拉的耿朝福微微点点头,耿天抬起脚步走向耿顺,不明所以的村民看向很快站在耿顺身边的耿天又把目光放在了耿顺身上。

    此时此刻,耿顺脸上的表情已经变的极其严肃,按着耿天的肩膀,看向全体村民,“四月,地一解冻,咱双鸭屯要修路了,而这笔钱,是天娃出的,大家伙都知道天娃受伤的事,伤倒啥样,俺不说,大家伙也知道,到底是咱双鸭屯的娃,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咱双鸭屯,咱们双鸭屯比外屯子差吗不差,咱双鸭屯的人能吃苦能干活,可咱就是比别人穷,为啥咱双鸭屯真的没好东西吗不是,可就是没人来,为啥凭啥人家吃香的喝辣的,咱双鸭屯的老少爷们却只能吃糠咽菜,这些年,大家伙都出去打工,作为书记,俺理解,就是俺家娃也走,不就是因为咱双鸭屯穷吗。可咱为啥穷啊,根本原因就是咱双鸭屯没路,没一条好路,现在好了,咱双鸭屯终于要有一条真正的好路,有一条能把山珍运出去的好路,俺相信,路修好后,咱双鸭屯不会在年年垫底了。”

    越说越激动的耿顺嗓门也越来越大,有些沙哑的声音中有着清晰的颤抖,而下面沉默的老少爷们想想这些年的苦刚刚那一刻的兴奋渐渐被苦涩代替,要说f县那个村最穷,无疑是双鸭屯,为啥,不就因为三面环山,进出不方便,同样是种土豆,人家的土豆拉出去完好无损,可他们屯的,却因为那二十一公里的路,硬是把好好的土豆颠破了。

    久久的沉默中,双鸭屯七十多户近三百号男女老少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哥。”

    闭着眼喘着粗气的耿顺心里是真的激动也是真的难受,从当上村书记开始的那一天,耿顺做梦都想双鸭屯能有一条好路,男女老少能过上富裕的日子,一年又一年,一年盼一年,五年过去了,就在耿顺觉得热情干劲要被磨灭的时候,希望终于出现了。

    、 第章

    “俺家出五千修路。”

    寂静的只有耿顺粗重喘息的村委会一声沙哑的带着一丝颤抖的嗓音响起。

    浑身一震的耿顺抬起头,还是赵老冒赵国军,瞪大一双牛眼的赵国军梗着脖子直直的站在前面,涨红的脸颊因为肤色的原因,显现的发黑,可那份激动确实实实在在的。

    “俺家一千。”

    “算俺们一份,也是一千。”“大柱家五百。”

    一声接着一声响起的嘶哑,不断在耳边响起,一千、两千、五百、三百

    微微颤抖的耿顺闭了闭眼,挡住了一丝温热,预料之外的发展让站在一旁的耿天眼底闪烁了一下,目光扫了一圈,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但这一刻,耿天相信,双鸭屯的老少爷们是真诚的。

    柔和下的目光默默的注视着发生的一切,耿天心底有种微微的灼烧,虽然修路的根本还是为了今后的发展,可乡亲们的大力支持还是让耿天觉得这个决定是正确的。钱不在多少,重要的是心意,不知不觉闪过脑海的一段话让耿天脸色越发的柔和。

    而这一切,落在耿朝福、卫老棒子等五个双鸭屯仅剩的积老眼中更是让几位老人忍不住露出满脸的笑意,“耿老虎,你家娃好。”

    卫德胜卫老棒子苍老的声音中那份浓浓的羡慕让耿朝福哈哈哈的笑了,扫了一眼卫德胜,“你家娃也不错,实打实的大学生,咱村第一份。”

    耿朝福谦虚的夸奖让卫德胜呵呵的笑了,摇摇头,“俺家娃也就读书行,别的白扯。”

    这话倒不是卫德胜谦虚,而是所有双鸭屯的人都知道,老卫家的卫国是个书呆子,不过书呆子有书呆子的好处,知识吃得透。

    七嘴八舌的嚷嚷使得原定半个小时的通告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当耿顺终于摆手让大家伙散会时,时针已经指向晚上八点。

    三个一伙五个一伴,慢慢离开的人群很快离开了村委会,上一刻还拥挤的村委会变的空荡荡的,疲惫的坐在凳子上,使劲抹了把脸的耿顺长出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大顺,俺家也出五千,这事你知道,姚会计知道就得了。”

    沉默了半响的张百利轻声吐出的话让耿顺点点头,“俺家也出五千,不能都让天娃出,人家拿大头,咱拿小头,这回,我看谁还敢说咱双鸭屯是个穷窝子。”

    有些咬牙切齿的耿顺话语中的压抑气愤张百利能够理解,毕竟年年被拉上台被人指指点点的滋味张百利也尝过。

    而无论是耿顺、张百利还是已经回家休息的耿天都不会知道,这个决定竟然使得村里好多壮劳力决定留下帮着修路。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初八一大早,收拾利索的耿天在耿大生和耿顺等人的陪同下,驱车直奔一百八十公里外的市,上午十点,一行人总算赶到z行,耿顺等人等在银行门口,耿天则在耿大生的陪同下走进了银行。

    因为是金卡,到了银行的俩人也没等,直接在贵宾室拿到了提前预约好的三百万现金。

    分成两份,装在两个不起眼的背包内,在银行经理的陪同注视下,沉着的耿天和脸色发白的耿大生走出了银行,而等在门口焦躁不安的耿顺等人瞬间围在了俩人周围。

    动作迅速的好像要抢钱似的架势把送耿天出来的银行经理吓了一跳,“干什么”

    冲口而出的呵斥耿天拉住了耿顺的手臂,回头看向紧绷五官的经理,耿天笑了一下,“吴经理,谢谢您,这是俺家亲属。”

    简单的解释让吴伟吴经理意识倒自己误会了,微微松口气,“那就好,耿先生,我还真担心你们的安全。”

    低低的解释耿天脸上的笑意加深,“谢谢吴经理。”

    说完挥挥手的耿天拉着脸色极其严肃的耿顺走上门口的面跑车,上车,关门,缓慢驶动的面跑车很快消失在车流中。

    “天娃、都在这”

    干巴巴的询问中,笑呵呵的耿天点了点头,肯定的回答让车内的几个人倒抽了一口冷气,而充当司机的赵国军更是连车都不会开了,勉强把车停在路口缓解突突突直蹦的心脏。

    看看大家伙紧张的神情,暗自叹了一口气的耿天轻轻推了一下耿顺,眨了眨木然的双眼,勉强回神的耿顺看向温和的耿天,此时的耿天平静的脸上挂着淡笑,“哥,咱走吧。”

    完全不在意的神情不自觉安抚了耿顺的紧张不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耿顺闭了闭双眼,重重的点点头,耿顺用力拍了下赵国军,“国军,开车,没啥大不了的,咱这一车老爷们还怕人抢咱。”

    沉稳的声音让赵国军无意识的回应了两声,半响,直到耿顺又重重的拍了赵国军一巴掌,赵国军才勉强稳住慌乱的神经,连续发动了几次,才把车打着。

    缓慢驶出市区,经过冲击的赵国军找到感觉,车速渐渐加快,下午三点,出去一天的一行人终于看到了双鸭屯标志性的大松树。

    这一刻,一路以来提着的心好像终于找到了落点,咚的一下落地,轰鸣的马达声,让在村口绕了一天的耿二生眼睛一亮,焦躁不安的神情也收起,“回来了。”

    不知道谁高喊了几声,呼啦一下,从村里涌出一群人,脸上的担心还没收起的双鸭屯男女老少或疾走或小跑的冲向放缓速度的面包车。

    拉开窗户的耿顺摆着手让众人赶紧往回走,短短的一段路,车停靠在了耿天家大门口,听到声响的耿朝福已经等在院门口。

    车门哗的一下打开,率先跳下车的耿大生出现在耿朝福面前,“回来了,进屋进屋。”

    这一刻,耿朝福提了一天的心在看到耿大生带笑的脸后落下了。

    “爷,直接去村委会分钱。”

    跟在耿顺后面下车的耿天扫了一眼乡亲们还挂着担心的面孔,停下了脚步。

    “天娃,先进屋吃口饭,分钱不急。”

    直接接话的耿顺拉着耿天往屋走,身后想起的附和声让有些迟疑的耿天笑了一下。

    “天娃去吧,先吃饭。”“对啊,这都一天了,不差这一会。”

    七嘴八舌的附和不断响起,摸了摸肚子的耿天也没矫情,顺着耿顺的拉车走进温暖的房间。

    早就准备好的热汤面条很快端上炕桌,一行跟着去取钱的耿顺等人闻着面香才真正感觉到饿,也不管热不热,端起大碗,稀里哗啦的吃着迟到的午饭。

    足足一大锅的面条和二十张发面饼让七个大男人吃的干干净净,刚下碗筷,抹了把嘴的赵国军这时候腿也不哆嗦,手也不抖了,脸上消失的笑容重新浮现。

    “你们是不知道啊,这家伙给俺们几个吓的,就怕遇见劫道的”

    吃饱喝足来了精神的赵国军手舞足蹈的开始白唬,把屋内没有离去的几个老人惊的一颤一颤的,低头喝着面条汤的耿天听着赵国军夸张的白唬,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最后一口面条汤进肚,缓过劲的耿天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耿二生,悄悄的握住了耿二生冰冷的手指,“爹,没事。”

    全神贯注听着赵国军白唬的耿二生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耿天,脸色平和的耿天微微的点头让耿二生七上八下的心咚的一下平稳了。

    用力握了下耿天的手,“爹知道了。”

    不在去听赵国军白唬的耿二生知道自己没用,从来不去拖耿天后腿,但是他同样知道,只要儿子有事,哪怕豁出命也要护着自己的宝贝疙瘩。

    笑了一下的耿二生拍了拍耿天的手,“天娃,钱别搁家里,该分的赶紧分了。”笑着点点头的耿天随即起身,招呼着耿顺喊喇叭分钱。

    再次响起的大喇叭让所有人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还是那个不大的村委会,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在全体村民的见证下,红色的大印章按在了那纸文书上。

    从这一刻起,双鸭屯1326亩山地正式落在了耿家耿天的名下。

    、 第章

    “天娃、天娃。”

    头顶冒着热气满头满脸的汗水,脸上东一条西一条的灰尘让穿着一身蓝工服的耿天看着狼狈不堪。

    不断响起的喊声从山下渐渐传来,直起身的耿天一眼看到挑着大桶水疾步走来的冬至婶子,放下手中的铁锹小跑两步的耿天接过周冬至肩上的扁担。

    “婶子,你咋来了。”

    沙哑着嗓子的耿天边走边忍不住从桶里侩了一水舀子温开水咕咚咕咚大口喝着。

    “俺们几个老娘们这不是分工吗,俺负责给山坳送水,咋样,累坏了吧。”

    走在耿天身侧看着满脸潮红头顶还冒着热气的耿天,周冬至有一丝心疼,春寒咋暖时节,正是冻人的时候,可屯子里这些老少爷们却个个干的热火朝天。

    半个月前,地面刚刚解冻,耿顺找来的修路工就赶到了双鸭屯,前前后后转了一圈进行了仔细勘察,又询问了村里的意见后,包工队的技术员皱起了眉头,不明所以的耿顺、张百利等人不知道沉默的技术员是啥意思。

    几个人面面相觑中,还是耿顺捅咕了一下包工头,同样是大武乡的陈大力,翻了个白银的陈大力踹了一脚耿顺,又瞪了下眼睛才小心翼翼的出声询问。

    原来,修路根本不是村里人想的那样,铺上沥青压实城就完事了,而是经过技术员的仔细勘察,双鸭屯因为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通往外界,想要修这条路不难,难就难在紧挨着出路的山坳哪。

    按照村里的意思,这条路以后要走大车的,那么小路肯定不行,路面至少要能够并排两台车,就是两台四轮子也要面积,可乡亲们踩出的路太窄,需要扩宽,可这样一来,村口右侧,紧挨着耿天家山地的山包必须打掉。

    这样算下来,不单单工程量加大,就是费用也超出了最初预算的二十万,这个结果是耿顺等人没有想到的,毕竟大头的钱是耿天出的,没招的耿顺又把耿天找来。

    技术员解释了一番后,耿天一下子想到,为了以后着想,光修村口到公路的路面还真不行,从山上下来的那段路也要修上,那条路还不赶村口的路哪。

    挠挠头的耿天随即带着技术员跑到了山脚下,沿着路线走了一遍,技术员头都炸了,这条路完全绕过了村里,从村外围走出来,相当于绕了半圈,而且磕磕绊绊深一脚浅一脚,别说走车,就是人走都费劲。

    饶头的技术员问耿天想怎么修,耿天倒也没想修大路,只要能走四轮子就行,这个要求原定的成本越发的不够。

    商量了两天,最后耿天又加了十万才算把包工队定下,而这个价格还是村里出一部分劳动力的结果。

    也从那天起,村里留下的壮劳力近五十人开始跟着包工队修路,五天过去了,十里地的碎石被清出,绕村的小路率先动工。也是从这天起压路机的轰鸣声、搅拌车的哗啦哗啦声,彻底打破了双鸭屯的宁静。

    每天起早贪黑的生活虽然很累,可耿天却过得很踏实,那是一种从心底腾升的踏实,而不光是耿天,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处在一种兴奋中,在耿顺的组织下,壮劳力都上了,老头老太太负责打下手,老娘们则负责伙食和每天两次的送水。

    分工明确的组织,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和急切,就连曾经满屯子撒欢的孩子们都在放学回来之后伸手帮着干活。

    这让把一切看在眼里的耿天心底暖暖的,耿天能够明白也能够理解乡亲们的迫切,老话所说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再不好,这片土地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也一天天转暖,除了因为开春下耕耽搁了几天外,在全体双鸭屯的努力下,黝黑平整的村路终于修好了。竣工的那一天,点燃了鞭炮的耿顺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眼圈都红了。

    并排行驶在崭新的公里上,村里所有的四轮子三轮车全部驶出双鸭屯,挂着手札的大红花来回溜了几圈的乡亲们咧着嘴笑了。

    而一个多月里足足掉了十斤分量的耿天凹下去的眼窝中也闪烁着点点笑意,慢慢离开拥挤的人群,一步步往山里走去的耿天仔细看着眼前这座承载了全部梦想的山林,心中有激动也有着一抹说不清的沉甸。

    其实,耿天入手的山林,好的树木并没有,也就是一些东北常见的杨树、松树,而这些树木,也稀稀拉拉的天生天长,耿天看中的并不是这些树,毕竟山林虽然属于耿天,但想要动树还要有所谓的批条。

    麻烦不说还容易招人眼,耿天看中的是这大块地,山林入手的时候,已经不是一次上山的耿天率先来到了杨树林,稀稀拉拉的杨树冒出的绿芽给这片山林带来了一丝清新。

    这片地是耿天最看重的,占地有二百多亩的山地,在耿天的眼中其实是一个天然的养猪场,早在上山的第一次,耿天就把手里的山地完全分开,按照耿天的计划,这片地,挂上铁网,就是耿天养黑猪的地方。

    经过仔细考虑,耿天打算散养黑猪,而且耿天记得看过一次科教节目,给猪做锻炼,虽然不是很能理解,但在耿天的想法中跟散养是一样的,而之所以养黑猪,是因为黑猪肉香。

    一块又一块的转,这边养鸡、那边养羊、这块种大李子,那边种山秋子,一块块的规划,最初的模糊已经变的清晰了许多。

    从清晨转到日中,疲惫的耿天揉揉涨呼呼的双眼,慢慢的往山下走去。

    刚刚走到山脚,耿二生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忍不住露出笑容的耿天快走了几步,“爹,你咋来了。”

    边说边迎上耿二生的耿天走近才发现耿二生脸上的笑意,眼底闪烁了一下,难得看到耿二生如此兴奋的耿天脸上的笑意加深。

    “天娃,赶紧回家,黑猪有着落了。”

    无怪乎耿二生兴奋,从耿天跟家里商量要养黑猪开始,两个月的时间,人托人,f县乃至市愣是没找到一家卖纯种黑猪的,这让看着钱一把一把往外掏的耿二生急的嘴里都是泡。

    声音明显提高的耿二生冲口而出的话让耿天眼睛一亮,“爹,谁找到的”

    “卫国你知道吧,卫叔让卫国给找的。”

    耿二生一提卫国,耿天心里大概有数了,卫爷爷家的卫国是搞水利的,每年都要下倒农村去搞调研,远了不说,东北三省这地界基本上让他摸熟了。

    黑猪有了着落,耿天觉得心都跟着轻快了一些,脚下的步伐加快,一路疾走的赶回了村里,刚刚走进屋,就看到带着黑框眼镜坐在炕边的卫国。

    “三哥。”

    带着笑招呼卫国的耿天让卫国笑了一下,习惯性的推了下眼镜,“天儿回来了。”

    点了点头的耿天有些急切的看着卫国,“三哥,黑猪真的找到了”

    呵呵的笑着点头的卫国肯定的回答让耿天笑眯了眼,“三哥,你可帮我大忙了,你不知道,咱市这边根本没有纯种黑猪,这路修好了,山地也包下来了,愣是弄不上。”

    耿天的话让卫国呵呵的笑了,“你们是没对地方,j市就有,不过第一次咱得自己去拉。”

    “行啊,咱自己去拉,三哥,你跟着去不”

    点头的卫国把耿天乐坏了,耿二生更是张罗着让卫国别走,留在家里吃饭。

    说笑间,定好明天起早启程的耿天送走吃过饭家去的卫德胜、卫国爷俩,心里充满了希望。

    第二天一大早,耿天、卫国启程离开了双鸭屯,直奔大武乡车站,坐汽车到火车,晚上十点俩人总算赶到了j市。

    、 第章

    休整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卫国、耿天再次踏上卫国找到的黑猪所在地,本以为起早,中午怎么也能到的到的耿天在三次倒车之后彻底转向了。

    下午两点,坐上三轮车的耿天有些疲惫的看向身边依然精神奕奕的卫国,“三哥,啥时候能到”

    有些发蔫的耿天让卫国呵呵的笑了,指了指视线内的半山村落,“快了,累了吧,文胜村是j市最远的村,咱们这边养黑猪的少,一是黑猪价格高,二是,这黑猪必须散养,谁家有那么大的地方专门养它。”

    卫国的解释,耿天明白,可耿天同样知道,黑毛猪的肉质有多好,那还是打工的时候,有一年,因为工厂赶工,为了挣那份加班钱,大年三十,耿天没有回家也没有休息,而是带着十一个工人愣是干到三十晚上十一点,总算赶在最后时刻把货赶出来,老板乐的大手一挥带着十几个下了一顿馆子。

    第一道菜就是爆炒猪肉,原本看到菜谱的耿天还暗暗嘀咕,一个破猪肉竟然一百多块钱一盘,等菜上来,看到那小小的分量,耿天简直觉得饭店在抢钱,有些下不去手的耿天在老板热情的招呼下才伸出举了半天的手,当小小的一块肉入口后,耿天的眼睛一亮,可以说,从小在农村长大的耿天每年没少吃农村的笨猪,那滋味在耿天眼中就已经香的不得了。

    可那块只有半截手指头长的猪肉却让入口后的耿天有种舍不得咽下去的香嫩,而且,最让耿天啧啧称奇的是,嘴里的猪肉越嚼越香,仔细吧嗒嘴,香嫩中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劲道劲。

    好奇之心的耿天问起了脸上挂着得意的老板,而那也是耿天第一次知道黑猪,也就是黑毛猪,老百姓俗称的野猪竟然能够家养,而且因为肉质好,营养价值高,黑猪的价格一直高居不下。

    从哪之后偶尔的闲暇之余,耿天也没少关注,慢慢的耿天发现,黑毛猪还真不是想养就养的,首先一个就是黑毛猪需要的猪场面积必须大,而且这东西不能想家猪似的圈着,要有活动空间放养,其二,黑毛猪虽然品种是野猪,但经过几代人的研究,其实属于家猪野猪的杂交品种,配种极其的麻烦,其三,这东西野性十足,一个不小心容易伤人,这也造成了整个市场黑猪一直处于求大于供的尴尬局面。

    而耿天把目光对准黑猪的根本原因就在于这个求大于供,地方他有,配种虽然麻烦,但这个并不难解决,只要数量上去了,配种完全可以自行解决。

    不过,耿天现在为难的是这个数量怎么办,左思右想中,突突突的三轮车带着耿天来到了半山腰的文胜村,当左摇右晃的三轮车终于停下时,耿天感觉屁股都要颠两半了。

    刚刚停稳,跳下车的耿天暗暗咧了下嘴,接着拽外裤的机会揉了揉后腰和胯骨,目光不自觉落在了眼前这座简朴的农家小院,真的是小院,眼前的院子跟耿天印象中双鸭屯的农户没啥区别,甚至在耿天眼中还不赶一些条件好一些的农户。

    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的耿天看了一眼卫国,抿了下双唇的耿天到底没有出声询问,而是看着卫国推开虚掩的远门走进。

    跟在卫国身后看着卫国跟听到狗叫走出屋子的老汉,“小卫来了。”

    爽朗的笑声伴随着招呼声,笑呵呵的卫国迎上了对方,“张叔,这是俺家兄弟。”

    边说边简单介绍了一下的卫国和耿天被迎接了有些低矮的平方,因为房子低,屋里显现的有些暗,坐在炕边的耿天扫了一眼略显贫穷的农家小屋,心底暗暗的打起了鼓。

    “张叔,别忙活了,俺们这次来是求您老来了。”

    接过张叔张栋送来的热水,卫国脸上的轻松微微收敛了一些,很是有些一本正经的卫国惹的张栋哈哈一笑,“求啥,啥事说。”

    爽朗的笑声伴随的痛快让卫国笑了一下,“张叔,俺们是奔着你家的黑猪来的。”

    卫国的话音刚落,张栋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张栋的表现让耿天心底沉了一下,这是不乐意卖

    “小卫啊,你要是早个一年,张叔手里还真有,你要多少,张叔都给你供上,可现在不行了,张叔家满打满算只剩下十头,这还是人家定完剩下的猪苗子。”

    张栋的话让耿天微微松口气,还好还好不是不卖,可这话落在卫国耳中却是大吃一惊,别人不知道,可跟张栋打了好多年交道的卫国可是知道,张栋那是养猪能手,家里的黑猪常年保持在二百头以上,前年夏天卫国来调研时还在张栋家吃过一顿地地道道的农家菜,这咋才一年多不见竟然啥都没有了。

    有些担忧的卫国往张栋身边挪了挪,“张叔,是不是家里出啥事了”

    卫国满是担忧的询问让张栋露出了苦笑,好像瞬间老了十岁的张栋让卫国越发的焦急,“张叔,跟俺有啥不能说的,到底出啥事了。”

    在卫国的不断追问中,张栋叹着气把家里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要说这张栋也是硬气的,可就是因为老婆走的早,又当爹又当娘的拉扯自家小子,怕后娘亏待孩子,张栋甚至没在找,而张栋家小子也争气,知道自家老爹赚的都是辛苦钱,在外上学从来不错花一分钱,老实能吃苦,学习成绩也好,再加上张栋年节时的礼物,张家小子张晓亮在学校那就是老师的掌中宝。

    一朝高考,哈,直接考进了省城的重点大学,把个张栋乐的一蹦多老高,大摆筵席宴请了全村老少后又宴请了辛苦了三年的老师。

    一个月后,钱带的足足的张栋把自家小子送到了学校,临走,看着城里的繁华,张栋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自家娃好好学习,只要上一天,他当爹的就供一天。

    带着满腹的憧憬和不舍,张栋回家了,想到城市的繁华,想到儿子的争气,憋足劲的张栋大手笔的又从南方进了五百头黑猪苗子,然而,就在经过半年辛苦劳作,黑猪即将出栏的时候,张晓亮出事了。

    啥事,大事,别看张栋硬气,可张晓亮却是个老实头,啥事都不吭声,老师让干啥干啥,这个性格在高中还行,到了大学就有些不起眼了,而且即使是重点大学也有那不着调的,老实的张晓亮虽然话少可架不住能干能吃苦,一来二去不知道咋的就入了教授的眼,一个学期刚过去,张晓亮就被学校有名的老教授收在手下,原本这也不碍谁的事,可坏就坏在老教授直接说,没几年退休了,张晓亮是他收的最后一个弟子,这下坏了,不知不觉顶了别人名额的张晓亮成为了个别人的眼中钉。

    一次正常的聚餐,被起哄请客的张晓亮笑呵呵掏出钱包直接把聚餐的单子买了,这个举动在张晓亮看来并没有错,可落在有心人眼中就成为了一种炫耀,借着酒劲,直接耍起了酒疯,又是砸又是闹的作开了。

    推搡间上去拦着对方的张晓亮更是让对方认为张晓亮是挑衅,酒精、压抑加上失去控制的大脑,只是一次简单的聚餐最后演变成了群架,等警察赶到时,除了一屋子的碎玻璃还有倒在血泊中的张晓亮。

    被紧急送到医院的张晓亮虽然经过抢救命保住了,可右眼却被生生打冒了,等接到消息赶到省城的张栋赶到医院时,摆在张栋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要命还是要眼睛。

    那一刻,一辈子硬气的张栋眼圈都红了,按照省城医院医生的意见,张晓亮的右眼要摘除,可张栋不忍心啊,眼珠子摘掉了只能装假的,咬着牙拒签手术单子的张栋直接求了南方的老客,经过半天的询问,知道去首都能保住孩子眼睛,张栋带着张晓亮赶到了首都,终于在最后一刻做上手术的张晓亮眼睛保住了,可高额的医疗费却等着张栋。

    根本等不及对方赔偿的张栋把张晓亮交给自己弟弟匆匆赶回家乡,低价处理了手中全部的黑猪,又一次赶回了首都,二个多月的时间,经过两次大手术的张晓亮总算出院了,花掉全部积蓄的爷俩也离开了首都。

    然而让爷俩没有想到的是,等待张栋爷俩的不是公证的判决,一纸退学通知轻描淡写的把这次事件抹平了,经由学校手递来的赔偿甚至不足手术费的十分之一,气愤已经不足以形容张栋、张晓亮的心情,一直老实头的张晓亮红着眼当着校长和对方家长的面撕碎了那纸通知,拿出自己的学生证放在了桌上,“这样的学校俺上不起也不会在上,而这样的判决俺也不服,俺不相信没有说理的地方。”

    说完,红着眼的张晓亮紧紧拽着满脸涨红的张栋离开了学校,从那天起,倔脾气上来的张晓亮说啥也不念了,谁劝也不行,甚至带着张栋又一次回到了首都,一次次的奔波,又在同学的帮助下,张晓亮的案子终于在上个月重新提上了日程。

    低沉着嗓音的张栋眼角微红的讲述让耿天、卫国沉默了,自古以来民不以官斗,张晓亮遇见的事情其实在老百姓的生胡中从来不少见,只是,张晓亮没有选择沉默忍耐,而是用自己的行动为自己争取。

    法制社会法制社会,可真正的法制从来对准的都是老百姓,官官相护从古至今发生的次数好像繁星点点,数都数不清,尤其是对农民而言,因为先天的限制,很多时候他们的选择都是一个,忍耐。

    胸口钝钝的有些发滞的耿天想到自家的大手笔想到前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笑。

    、 第章

    压抑的气氛中,耿天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张栋,四十多岁的张栋,眉目间那种无法退却的苦涩好像一块巨石压在了耿天心头。

    来的路上,卫国没少跟耿天说张栋,从卫国的口中,耿天知道,张栋是个极其硬气的汉子,可就是这个一辈子没低过头的汉子这一刻却好像被生生压弯要的老树。

    老话总是说人这辈子三穷三富过到老,农家人,不怕穷不怕苦,可怕的却是那份不公,社会在进步,可受苦受穷受委屈的从来都是他们这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气愤吗如果说年少,耿天或许还有,可十年的打工生涯,抹平的不仅仅是那份年少轻狂,还有一份赤裸裸的认知。

    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微微低垂眼帘的耿天心底有了一丝想法,再次抬起眼帘时,耿天的脸上少了往日的平和,“张叔,那您今后有啥打算”

    突然出声询问的耿天打破了屋内的沉闷,使劲抹了把脸的张栋压回心底的酸涩,仰起脸,眉目间闪过一丝决绝,“啥打算,等着判决,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俺这辈子只有一个娃,只要娃不退,俺当爹的也不退。”

    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语却有着重的好像能把人压弯的不屈,如果上一刻闪过脑海的只是一丝不确定的想法,那么这刻,那丝念头在耿天的脑海已经变的清晰而坚定。

    “张叔,俺也不瞒你,这次,俺三哥是带着俺来你家买猪的”

    “娃啊,不是叔不卖你,你也看到了,这家里现在除了十头猪苗子,啥都没有,叔就是想卖也没有。”

    还没等耿天的话说完,赶紧摆手的张栋打断了耿天的话,随即想了一下的张栋站起身走到立在右侧的柜子,打开柜门拿出一个本子,快速翻开后,从中撕下一张纸回到炕边,放在炕桌上的白纸上写着几个电话号码。

    推到耿天面前,“娃,这几个是张叔进猪苗的老客电话,你自己联系,你就说是文胜的张栋介绍来的,现在的价格应该在750左右。”

    看看摆在面前的纸张又看看眼底闪过一丝不舍的张栋,耿天微微笑了一下,推回纸张,耿天的动作让张栋一愣,抬起头看向耿天,“咋了”

    “张叔,我有个想法,您看看成不成。”

    不提满腹疑惑的张栋就是卫国脸上也露出不解,“天儿,咋了”

    冲出声询问的卫国笑了一下,耿天再次把目光对准了张栋,“张叔,俺家承包了屯子里的一千多亩山地,中间专门划出一块地养猪,您也知道,黑猪最难的就是配种,总不能每次到了配种的时候都跑去南方,这不现实,您看这样行不行,俺负责进种猪,你负责配种和猪苗,同时,因为俺们是第一次养猪,啥都不懂,您看看能不能给俺们客串一下技术员。”

    耿天的话音刚落,张栋顿时傻住了,张栋是个通透的人,啥叫什么都不懂,耿天这是明摆着拉扯自己哪。

    哆嗦了下嘴唇,张栋第一次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个从进屋第一次开口的年轻人,平凡的外表,温和的眼神,安静的好像一错眼就被忽略掉。

    可张栋清楚的感觉到,就是这个安静的很容易被忽略掉的年轻人,在这个个人自扫门前雪的年代要伸手拉扯自己,这让出事以来一直被拒绝被冷待快要坚持不住的张栋腾的一下红了眼角。

    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一次次被拒绝,一次次的失望让张栋真实感觉到了前路艰难,不是没想过放弃,可看到张晓亮执着的眼神,想到一辈子挺直腰板的爬行,张栋咬着牙坚持,到了现在张栋求的已经是钱,而是一个公平。

    正是因为这个念头,哪怕砸锅卖铁,张栋始终站在张晓亮身后,可那种入骨的疲惫却无时无刻缠绕这张栋,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刻,看不到希望的张栋真的有种要崩溃的感觉。

    闭了闭眼,挡住眼底那丝温热的张栋咧着嘴笑了,张栋重重的点点头,“娃,叔占把便宜。”说完,抓起桌上的白纸转身快速离开了房间。

    寂静的房间内,站在院内打电话的张栋爽朗的声音不断的传来,沉默了半响的卫国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耿天,“天儿”

    欲言又止的卫国让端着水杯喝水的耿天呵呵的笑了,转头看向卫国,“三哥,张叔是个能人,至少对于啥也不懂的俺们家来说,他就是能人,养猪以后遇到的事多了,俺爹也好,俺也好,真的是啥也不懂,而且,你想想俺家这几口人,俺爹俺大伯倒是能吃苦,可这玩意不是光吃苦就能干成的,没有个明白人,就是个赔,所以啊你别看好像俺吃亏了,其实啊,长远看,俺占大便宜了。”

    其实,耿天虽然有帮张栋的意思,但根本还是从自家考虑,张栋那人一看就是个外场人,虽然俩人接触的时间短,可耿天看得出,张栋是个好汉子,一口吐沫 一个钉,只要他答应你的事,哪怕再难也不会退缩。

    而家里的几口人,不是耿天小瞧,还真没有一个张栋这样的,老爹就不用说了,干活行,听话,让干啥干啥,可性子软,还抹不开面子,大伯倒是能抹得开也能镇得住,可性子冲动,不是个能稳住的人,至于爷爷,八十多岁的人了,难道让老爷子天天蹲在山上

    想想都不现实,至于耿天,随着山林的整体开发,耿天更不可能蹲在猪场,原本耿天还犯愁这个猪场由谁去看管,现在一下子找到了个能手,耿天再不出手就是傻子。

    耿天轻声的解释让卫国顿住了,想想老耿家的那几口,卫国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而耿天的话也让一直蹲在屋里憋劲死磕法律书的张晓亮翻动的手指停住了。

    家里来人张晓亮知道,干什么,蹲在里屋的张晓亮同样清楚,然而让张晓亮没有想到的事,这个说话慢悠悠的人竟然如此的看重老爹。

    低垂着头,看着手中被翻烂的法律书,想到这一年半以来的遭遇,想到始终挺直着腰板坚定不移的张栋,张晓亮慢慢攥紧了拳头,当初凭借着一股子倔强,张晓亮走上了上访的路,一路行来,张晓亮清楚如果没有老爹的支持,他不会走到如今这步。

    想想其中的艰辛,想到此时的贫困,张晓亮缓缓松开手放下了手中的法律书,下坑,站在帘子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的张晓亮掀开布帘子走出了小小的里屋。

    突然冒出的张晓亮让耿天、卫国楞了一下,“晓亮”

    好像一下子认出这个瘦的双颊凹陷的年轻人就是曾经那个眉目憨厚的张晓亮,大吃一惊的卫国快手快脚的跳下炕,而听到卫国喊声的耿天也跟着下地仔细打量起这个让张栋付出一切的小伙子。

    第一眼,瘦,很瘦,可真正吸引耿天的却是那双眼睛,正直、坚韧而且带着一股子憨劲,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耿天多少有些明白为啥张栋舍不得,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本分而又正直的人。

    扯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的耿天冲直直看着自己的张晓亮笑了一下,抿了下双唇,张晓亮上前一步,二话没说先是深深的鞠躬,这个举动把耿天惊了一下,手快过脑的一把抓住张晓亮,“兄弟,你这是干啥。”

    “哥。我代我爹谢谢你,也替自己谢谢你。”

    有些沙哑的声音中有着耿天无法理解的复杂,张晓亮的郑重顿时让耿天明白是因为张栋那事,呵呵的笑着松开手的耿天摇摇头,“啥谢不谢的,俺这也是占便宜,张叔养了二十年的猪,啥不懂。”

    笑呵呵的耿天让张晓亮抿着嘴笑了一下,歪头看向脸上带着喜气大声嚷嚷着打电话的张栋,张晓亮眼底闪过一丝温情。

    “哥,我不是吹,我爹就是养猪能手。”

    骄傲自豪的夸赞让耿天、卫国都笑了,俩人的笑容让心底其实暗暗紧张的张晓亮悄悄的松缓了紧绷的神经,来了兴致的把张栋养猪遇见的趣事讲述了一遍,又带着耿天去看了自家的猪场,空荡荡的养猪场,此时除了十头不大的猪苗子,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喧闹,可耿天却从占地面积极大的猪场看到了曾经繁华。

    看了一眼没有了笑容的张晓亮,耿天只是无声的拍了拍张晓亮的手臂,收回目光的张晓亮深深吸口气转头看向耿天,“天哥,俺们爷俩给你打工咋样”

    突然开口的张晓亮让耿天一愣,愣愣的看着一脸认真的张晓亮,“晓亮。”

    扯动嘴角勉强笑了一下的张晓亮再次把目光对准空荡荡的猪场,“天哥,我爹啊,一辈子都投在了这猪场,虽然出事以后啥都没说,可我知道,我爹心疼,不光心疼我也心疼那些他精心伺候的猪苗子,可现在,啥都没有了,天哥,你知道吗,我活了二十年,除了读书啥都不会,我爹岁数一年比一年大了,以后就指望我,可你看看我现在能干啥跟我爹学养猪,可我家现在连猪都没有咋学”

    顺着风不断在耳边想起的低语让耿天明白眼前这个年仅二十的小伙子是真的明白了什么叫艰难,犹豫了一下,“晓亮,听张叔说,你成绩很好要”

    没等耿天把话说完,张晓亮笑了,笑容中依然带着一丝愤世嫉俗的张晓亮让耿天停住了劝说,“哥,成绩好有啥用一年半的时间,我想明白了,咱就是个农村娃,上学干啥现在啥都讲究个关系,就咱这样的农村孩子能有啥关系。”

    张晓亮话语中的嘲讽让耿天有些堵得慌,想要反驳张晓亮的愤世嫉俗,可却发现那些劝说苍白的让人无力。

    动了动双唇的耿天暗自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咽回了到了嘴边的劝说,世道难、难的从来都是老百姓。

    、 第章

    耿天不知道张栋、张晓亮父子经历了什么,也不想去探究对于父子而言那份彻骨的疼痛,默默的看着空荡荡的猪场,沉默了许久的耿天轻轻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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