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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倌(鸭头记) 第1节

作者:陌夕月 字数:25671 更新:2021-12-22 06:38:11

    书名羊倌

    作者陌夕月

    文案

    鸭头山上两只鸭,鸭头山下一群娃。

    光棍子、跑腿子、穷山恶水好人家。

    十年打工生涯因一场意外戛然而止的耿天离开繁华都市,怀揣巨额资金回到那个全省闻名的穷山村,双鸭屯。

    在这个连路都没有的穷山村,耿天买荒山,包池塘,养猪种地当羊倌,做起了实实在在的地主公。

    内容标签种田文 乡村爱情 铁汉柔情

    搜索关键字主角耿天 ┃ 配角耿大生、耿二生、耿顺 ┃ 其它种田文

    晋江银牌推荐十年打工生涯因一场意外戛然而止的耿天离开繁华都市,怀揣巨额资金带着绝门手工纺织技术回到那个全省闻名的穷山村,在这个连路都没有的穷山村,耿天包荒山、养猪、种地、当羊倌。

    作者行文流畅朴实,文章虽无华丽的辞藻,却简单而生动,十分接“地气儿”。

    、 第 1 章

    又是一年春运时,南下的北上的农民工大军从进入腊月开始就挤满了各大火车站。

    而作为中转站的首都更是人满为患,在这群或是南下或是北上的回乡大军中,每一个迫切回到故乡的农民工眼中丝毫无法遮掩的急切和喜悦好像能够一眼把人掩埋。

    一身身看着别扭的崭新外套虽然无法掩盖那份乡土气息,但除了偶尔的白眼谁在乎,至少背着一个吊着胳膊的耿天不在乎。

    离家三载,算上今年,二十六岁的耿天已经在外打工十年了,本就打算干到年底就回家再也不出来的耿天没想到对于他来说,这个最后一年会用鲜血画上一个句号。

    十年的工厂生活,耿天除了陆陆续续给家里邮寄了十万块钱还搭上了一根手指,虽然老板不是坏心的,更是及时拿出了医药费,但接上的手指还是影响了耿天的手指灵活,这对干技术活的耿天来说意味着从今以后再也无法从事这份工作。

    耿天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这根活动费劲的手指还是该犯愁回家怎么跟爹交代,但想想还是庆幸吧,一根手指的代价除了老板给的十万还有一张存了二千万的银行卡。更何况,耿天低垂着眼帘看了一眼被用白色纱布包裹的手指,挡住了眼底那丝带着复杂喜悦。

    “天娃,你想好咋跟大伯说不”

    耳边响起的担忧让耿天暗暗的叹了口气,抬起眼帘看向坐在身边抽抽着一张脸的张百顺,抽搐在一起的五官让乍一抬头的耿天忍不住笑了,微微摇摇头,“顺子哥,能咋说,实话实说吧,俺爹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不同于耿天的温和,暗暗翻了个白眼的张百顺心里直犯怵,二叔虽然不会说啥,可架不住老耿家有一对全乡都害怕的老跑腿子,只要想到三爷爷和大伯,张百顺就感觉屁股蛋子疼。

    可能全屯子也就温和的耿天不知道自家大伯和爷爷是啥样子的人。

    额头的抽搐让张百顺黝黑的脸庞越发的抽抽到一起,使劲搓了搓头皮,悄悄瞄了一眼低头看着自己手指的耿天,心头一滞的张百顺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无力的靠在身后的座椅,扬起头看向洁白的天花板,噪杂的候车大厅,因为人多空气及其的发闷,融合了各种味道和南腔北调的话语渐渐的从张百顺的耳边消失。

    眼前好像又出现了那座宁静的小山村,要回家了,要说没欣喜是假的,但张百顺的心中更多的确是沉重,双鸭屯乃至整个大武乡谁不知道欺负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欺负耿天,否则等待的就是老耿家一对老跑腿子的疯狂。

    张百顺至今还记得,在耿天还小的时候,屯子东头魏寡妇家的大小因为欺负年幼的耿天,让六十多岁的三爷满屯子追着揍,就连魏寡妇的哭天喊地撒泼打滚都没拦住老爷子的这顿胖揍,更何况,魏寡妇虽然住在屯子里,可家里却是实打实的乡里人,亲戚更是乡里的干部,对于小小的山村而言,乡里的干部,在那个年代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可就是哪,也没挡住老耿家一对跑腿子的报复。

    那时候,小小的耿天满脸脏兮兮的被大伯耿大生抱在怀里,哽咽的问着耿大生,“大伯,俺为啥没娘”

    别人什么反应张百顺不记得,但耿大生瞬间好像锅底黑的脸和二叔耿二生眼窝的泪,张百顺却深深的记住了,当天下午,在魏寡妇亲戚的叫嚣中,扯着魏寡妇家已经十五岁的大小,耿大生直奔乡里,干了什么张百顺并不清楚,但是,不到三天,魏寡妇带着家里的两个儿子离开了双鸭屯,而那个所谓的乡里干部也调离了。

    从那时起,憨厚的张百顺乃至整个双鸭屯的淘小子们记住了,提什么都不能提耿天的娘,做什么不能欺负耿天。

    耿天没娘,这是全屯子人都知道的,别看张百顺比耿天大十岁,可张百顺也没见过那个传说中温柔的近乎似水的女人。张百顺只是知道,屯子里的老人,只要背地里提起那个女人都会发出长长的叹息。

    不过张百顺曾经见过耿天娘的照片,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照片中的女人扎着一条长长的大辫子,抱着耿天,笑的满目温柔,周身洋溢的喜悦好像能从照片中洒出来似的。而站在女人身边的二叔虽然笑的很傻却能看出那一刻的幸福,那是成家立业后的张百顺才深刻理解的幸福。

    然而不管有着怎样的纠结复杂,时间不会因为个人的难挨而停止它前行的脚步。嘈杂的候车大厅响起了清脆的喇叭声,护着耿天登上开往回乡的列车,一日一夜的煎熬,第二天的下午,以张百顺为首的大武乡一行二十多人终于再次登上了回乡的客车。

    寒冬腊月,短暂的白雪皑皑被黑暗代替。经过六个小时的车程,晚上七点四十,客车终于回到了家乡f县大武乡。

    还没等下车,眼尖的张百顺就看到了站在大雪中的耿大生、耿二生。心头不自觉颤悠了一下的张百顺僵了一下,还没等张百顺反应过来,手臂传来轻轻的拍打,抬起头,映入眼底的是耿天一如既往的温和。平凡的面孔下,让人为之一暖的温和笑容让张百顺瞬间的紧绷渐渐消失。

    忍不住咧着嘴笑了一下,“天娃。”

    “哥,没事,俺爹和俺大伯不是不讲理的人。”

    说完,有些按耐不住思念的耿天率先走向门口,一步步缩短的距离中,耿天出现在了耿大生、耿二生的眼前。

    仅仅一眼,老哥俩同时呼吸一滞,目光齐齐的落在了耿天吊着的胳膊上,包扎的严实的手指让耿二生闭了闭眼,略微有些发白的双唇微微颤抖着。

    其实耿天不知道,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处于道义,老板还是在耿天出院后给耿二生打了一个电话,电话中,满含歉意的老板把耿天的情况告诉了耿家人。

    就在耿二生急着订票的时候,耿天的电话紧随其后打了回来。定好了车票,三天后回家。挂断电话那一刻,好脾气的耿二生真想抓过耿天使劲揍一顿,不为别的,只为出那么大的事竟然没有跟家里说一声,可随后想到孩子孤零零的一个人承受的痛苦,耿二生又红了眼眶,看着爱妻的照片坐了一夜。

    就连暗暗憋足劲想着等看到耿天准备收拾一顿的耿大生也在看到耿天的那一刻好像泄气的皮球没有了最初的怨气,浓浓的心疼促使老哥俩两个大步冲到了车门口。

    两双黝黑的大手伸向了耿天,看着那两双黝黑粗糙的大手,耿天的眼眶红了。低垂眼帘挡住瞬间想要涌出的泪意,咧着嘴露出笑容的耿天拉住两只大手跳下了车。

    、 第 2 章

    一路颠簸,拖拉机刚刚驶进双鸭屯,耿天就看到迎着寒风站在干枯老树下的爷,晃晃悠悠的灯光下,五官忽闪忽暗的耿招福略微有些混浊的眼中有着无法遮掩的想念。

    顺着耿招福的身影看向记忆中那座曾经小小现在却又大大的农家院,耿天疲惫的心悄悄的松缓下来,回来了,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小山村,回到了这个一遍遍出现在记忆中的小院。

    家,一个在外的游子不敢想甚至不敢轻言出口的字眼在颤动的双唇中被吐出,消失在风中的呢喃有着只有耿天自己知道的迫切。

    “百顺,家去歇会”

    耿二生有些沙哑嗓音打断了耿天深深的想念,转头看向裹着军大衣蹲在后斗的张百顺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顺子哥,去俺家歇歇”

    询问的话语刚刚落下,弯曲的村路咚咚咚的响起了跑步声,张百顺眼睛一亮,蹭着头皮咧着嘴笑了,站起身看向脚步响起的方向。

    熟悉的身影让张百顺脸上的笑意加深,摇摇头,“二叔,天娃,不去了,孩子他娘来接了。”

    隐隐带着一丝自豪又带着一丝耿天无法道明的意欲,张百顺没等拖拉机停稳,蹭的一下跳下车,几个大步迎上了奔来的妻子赵梅,“你咋来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大晚上的死冷死冷的出来干啥。”

    脱口而出的责备中有着浓浓的心疼,忍不住的笑意从赵梅口中洒出,不管不顾的伸出手拉住了张百顺的胳膊,“咋了,俺爷们回来了还不行俺来接接。”

    爽利的话语中有着看到张百顺后那份欣喜,站在张百顺身后的耿大生等人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这个女人啊。

    嘿嘿一阵傻笑,张百顺接过耿大生递来的行李,跟耿天一家打声招呼定好年前两家聚聚后带着赵梅离开了。

    而收回目光的耿天则看向了站在身边沉着一张脸冲着耿大生、耿二生运气的耿招福,看一眼站在耿招福面前略微有些尴尬的耿二生,耿天顿时明白这是没告诉老爷子。

    微微动了下身影,耿天扶助了耿招福,“爷,咱爷家去吧,这天太冷别感冒了。”

    耿天温和的嗓音吸引了耿招福的全部注意力,反手小心翼翼的拉住耿天的胳膊,“对,家去家去。别把大孙冻坏了。”

    边说边狠狠瞪了一眼耿大生哥俩的耿招福收回目光笑呵呵的边说边拉着耿天往家走,勉强回头跟耿大生、耿二生招呼一声的耿天随即被耿招福快手的扯进了院子。

    穿过宽敞的大院,拉开房门,迎面袭来的热气让耿天舒服的眯了下眼睛,嘴角不自觉上扬的耿天无论经过多久还是喜欢东北老家的大平房。

    南方十年,要说有什么是耿天无法适应的就是冬天没有暖气,湿冷湿冷的屋子好像四处带着一股子潮气,要不是曾经心底那点子念头支撑着,耿天可能早在达到南方务工的第二年就撂挑子了。

    好在心底曾经的那点念头终于达成,他也终于能够永远的留在这个安宁的小山村,只要想到这点,耿天做梦都能笑醒。

    笑眯眯的掀开门帘走进热乎乎的西屋,干净整洁的房间内,一铺大炕让耿天脸上的笑意加深,隐晦的扶着不服老的耿招福坐在炕边,耿天两下就把脚上那双传说中的高档休闲鞋脱掉爬上炕,靠在热乎乎的火墙上,舒服的吐出一口气,耿天才抬起头看向紧随其后跟进的耿大生、耿二生。

    灯光下,三双隐含着担忧的目光让耿天脸上的笑意微微淡了一下,耿天知道要是不说清楚自己的情况,以自家老爹的操心劲,估计年都过不好。

    无奈的笑了一下,低头看向那根从出院之后就没有拆开过的纱布,虽然有些犹豫,但耿天知道,身边的这三个人是自己这辈子的至亲也是这个世界上能够无条件包容自己的人。

    想到这里,没有丝毫犹豫的耿天摘下了吊在脖子上的白色纱布,动手拆起了有些发黄发黑的纱布。

    耿天的动作让三人齐齐一愣,“天娃。”

    率先反应过来的耿大生两个大步窜到了耿天身边,一把按住了耿天的手臂,抬起头看向眼中带着惊怒与担忧的耿大生,耿天咧着嘴笑了,“大伯,天娃啥样人你还不知道吗”

    看似询问的话语中却带着独属于耿天的小倔强,跟着耿二生一手把耿天带大的耿大生怎会不知道自家这个孩子啥样人,可耿天的动作在耿大生看来太危险了,老头子不知道,可耿大生可是知道天娃的手指头除了一层油皮基本上算是全断了。

    手指头虽然接上了,可在耿大生看来,才一个月,根本没好利索,要是真出点啥事,黑灯瞎火的,到医院啥都晚了。

    想到这里,耿大生眼睛瞪的老大,“不行,今个说啥也不行。”

    努力瞪大一双小眼睛的耿大生让耿天无奈的笑了。

    “大伯,你相信天娃,只有你们看到了才能知道为啥天娃着急回家。”

    没头没尾的话让坐在一旁的耿招福皱起了眉头,看看过于平和的耿天又看看因为耿天的话而有些迟疑的耿大生,人老成精的耿招福转头看向耿二生,“二生,把院门锁上,把大黑放出来。”

    不同于外村,双鸭屯一直以来都是安宁平静的,用一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完全能够形容小山村的安宁。

    除非是刻意,否则家家户户还真没有锁院门的,耿招福的话让耿天微微转头,耿招福眼底那点混浊已经消失,属于积老的睿智出现在那双因为年老而有些耷拉眼皮的双眼里。

    看看耿天又看看盯着耿天的耿招福,动了动双唇的耿二生一言不发的走出房间。

    、 第 3 章

    紧闭的院门,慢慢有些压抑的房间因为耿天手上的动作而越发的沉闷,当那根幻想了无数次的断指出现在耿朝福三人眼中时,哪怕有了一丝的心里准备,三人还是大吃一惊。

    个性冲动的耿大生更是惊的一下窜到了耿天身边抓起了那根听说只连着一层油皮的手指,完好无缺的手指没有一丝痕迹,甚至连想象中的疤痕都没有,因为长久的包裹很是有些苍白的手指在瞪大一双眼睛的耿大生眼中动了。

    抬起眼帘,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耿天用那根曾经的断指勾住了耿大生的大拇指,仅仅一个动作却让耿大生无意识的哆嗦了一下,随即一把握住了耿天的手,用自己黝黑的大手挡住了一切。

    “二生,门锁好了”

    寂静的房间内,耿大生带着颤抖的嗓音异常的尖锐,可就是这尖锐的嗓音和耿大生下意识的动作却让耿天眼底的那抹狡黠消失了。

    满目的温和看向耿大生和耿二生三人,没有恐惧,没有惊悚,有的仅仅是那份担忧。

    微微潮湿的眼角中,耿天笑了。笑的温和而又骄傲。

    短暂的沉默,深深吸了一口气的耿朝福挪动有些僵硬的身体坐到了耿天身边,拨开耿大生,握住耿天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抬起头,不属于积老的锐利紧紧盯住了耿天,“天娃,咋回事。”

    耿朝福的紧张,耿二生的不安,耿大生的焦躁,一切的一切都清晰的落在眼底的耿天反手拉住了耿朝福那双布满老年斑的大手。

    “爷、还记得俺娘留下的银戒指吗。”

    耿天平和的嗓音深处隐藏了极深的复杂,对于娘,耿天其实没有印象,可就是这个没有印象的女人却从来没有从耿天的生活中缺失过,一年又一年,一双又一双,每年耿天生日时,从眼眶微红的耿二生手中套在脚上的布袜子是娘病重的一个月里为耿天留下的。

    那一双双土的掉渣的袜子随着岁月的悄悄流失,已经发黄,可那一滴滴的水印却深深的留在了耿天的心头。

    随着年龄的增长,早熟懂事的耿天知道,娘虽然不在了,可却是有他爱他的,正是因为明白,娘唯一留下的遗物被耿天用一根长长的红绳拴住戴在了脖子上,哪怕银戒指因为年久变的漆黑暗淡被无数人笑话耿天依然坚持着,在耿天心中,小小的银戒指不仅仅是遗物,还是娘的守护。

    耿天轻声的询问让乍一听到的耿朝福楞了一下,随即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耿二生,“你娘给大妮的那个”

    没有想到耿天会提到爱妻的耿二生沉默的点点头,低垂的眼帘闪过一丝深深的痛苦,一晃大妮已经走了二十五年,想到爱妻临走时依依不舍的眼神和那一声声砸在心底的哀求,耿二生胸口钝钝的疼。

    好在,已经习惯了钝钝的疼,深吸一口气的耿二生抬起头看向耿天,“天娃”

    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的耿二生有些迟疑,冲着耿二生安抚的笑了一下,耿天拉出了藏在衣服里的红绳,不同于记忆中那个发黑的银戒指,银光闪烁的戒指崭新的出现在三人眼中。

    疑惑、不解,甚至还带着诧异,三人齐齐的看向耿天。

    上扬的嘴角慢慢拉直,沉吟了一下的耿天摇摇头,“俺也说不清楚,受伤的时候俺就想着俺娘肯定会保佑俺,就死死的抓着戒指”

    随着耿天的叙述,耿大生三人目瞪口呆,其实要让耿天说咋回事,耿天也说不清楚,隐隐约约的,他就觉得看到娘了,手术当天晚上,被疼醒的耿天第一件事就是让张百顺把被摘下的戒指拿来,戴在脖子上的那一刻,耿天没有了焦躁不安,甚至很快的睡了过去。

    熟睡的程度连医生都惊讶不已,不断的追问耿天不打麻药怎么挺过来的,只是傻笑两声的耿天无辜的看着医生,其实耿天没敢说,他根本没感觉到疼。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哪怕在迟钝耿天也察觉倒了异样,手指好的程度太快了,快的连医生都惊讶不已,可查来查去,却什么都没查到,最后只能归功于手术特别成功,耿天年轻,恢复能力好。

    好在,耿天察觉倒异样后,愣是装作手指虽然看似恢复的很好却功能缺失,这点让耿天的主治医生很是遗憾了一阵。

    到了手术后的第二十五天,又一个安静的夜晚,不知因为什么突然醒来的耿天失眠了,辗转反侧间,习惯性把玩着银戒指的耿天突然发现银戒指竟然散发着一缕不仔细辨认就会忽略的淡白色光束,沿着断指一圈圈围绕的同时出现一丝清澈的水流,不多不少,覆盖住手指后银戒指暗淡了一下,一切消失了。

    要不是因为惊讶也因为心中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坚信,骨子里有些迷信的耿天就把在外人看来满是妖孽的戒指撇了。

    可也是从那时起,耿天急了,在外十年,耿天见识了太多人心,耿天知道一旦让人发现,等待他的就是灭顶之灾,小聪明的耿天第二天找到主治医生,用深刻骨子里属于农家子的憨厚低声提出了出院的请求。

    诧异的医生,焦急的老板没有拦住耿天的坚持,或许是愧疚也或许是以绝后患,老板除了给耿天十万的赔偿也恳请耿天在做下详细的检查,沉默了一下的耿天待着忐忑点头答应了。

    走出医生办公室的那一刻,忐忑不安的耿天无意识走出了住院部的大楼,站在医院后院,不同于四季分明的东北,寒冬的绿让心情焦躁不安的耿天渐渐沉下了心,低头看向被包裹的手指和挂在胸前的红绳,闭了闭眼的耿天暗自苦笑了一下。

    耿天到现在也没闹明白那丝清澈的水流是怎么怎么回事,也没闹明白手指的纱布是怎么变的干爽,烦躁的挠着头皮,耿天更加迫切的想要回家。

    不管耿天怎样忐忑,检查如期而至,一系列的检查结束后,当真实的让耿天自己都有些目瞪口呆的报告摆在了眼前,外表恢复很好的手指已经彻底失去了原有的灵活,一串的医学术语转化成白话就是,耿天的手指只有外表没有功能,跟假指一样。

    老板的愧疚,医生的遗憾都没有挡住耿天死死压下的欣喜,别人不知道,可耿天自己清楚,啥叫没功能,他的手指头好着哪,紧紧抿着唇,低头不语的耿天让在场的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温和的耿天。

    送走懦懦的说着歉意的老板,兴奋不已的耿天站在医院大门口感觉天异常的蓝空气特别的清新,咧着嘴傻笑了一会的耿天随即被对面吆喝着搞活动的彩票站吸引了注意力,摸摸兜里,外出十年第一次走进彩票站的耿天用兜里仅有的十块钱买了一张由他、娘、和老爹三人生日组成的彩票,原本只想买一张的耿天在对方的劝说下,稀里糊涂的用十块钱打了所谓的五倍。

    再次回到病房,冷静下来的耿天看看手里的彩票,想想进别人兜里的十块钱,顿时心疼了,十块钱够吃一顿肉了,可想到那份并不真实的报告,一瞬间的心疼消失了,偷笑的耿天随手把彩票放在了病号服的兜里单手收拾起行李。

    而就在耿天收拾好行李,等待出院时,边数落耿天边帮着耿天换衣服的张百顺习惯的动作让傻笑的耿天想起了那张被遗忘的彩票,在张百顺不赞同的目光下,讪讪的笑了一下的耿天接过了张百顺递来的彩票,低头看向已经在兜里躺了三天的彩票,蹭着头皮的耿天在张百顺的催促下再次走进了彩票站。

    还没开口询问,就被身边议论声惊了一下的耿天僵硬的看着被大大的红纸贴在墙壁上的一组数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数字是耿天一家三口的生日,心底忍不住哆嗦一下的耿天双腿发软的走出了彩票站。

    好像做贼似的掏出那张彩票,完全吻合的号码哪怕耿天再傻,他也知道中奖了,可耿天不傻,狠狠的掐了一把大腿,勉强安耐下的颤抖中,耿天回到了病房。

    左顾右盼中,好像做贼一样的耿天在临行前的一天悄悄把彩票兑换成了一张卡,低头走出彩票兑换中心,好像做梦一样的耿天足足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才勉强恢复平日的安静。

    、 第 4 章

    当耿天的话音终于落下时,寂静的房间,一张在灯光下有些暗淡的银行卡和一枚银光闪烁的戒指把老耿家三个当家做主的爷们彻底弄懵了。

    尤其是对于从旧社会走过来经历了灾荒又经历了十年动荡的耿朝福来说更是感觉一阵阵头皮发麻,久久的沉默后,长出一口气的耿朝福用力搓了一把脸,抬起头看向耿天,“天娃,这事还有谁知道”

    哪怕知道耿天不是个多言的人,耿朝福还是用干哑的嗓音出声询问着。

    安抚的握住耿朝福冰冷的大手,耿天摇摇头,“爷,只有咱家四口。”

    轻语的耿天让耿朝福呼的一下长出一口气,随即反应过来那份紧绷的耿朝福自嘲的笑了一下,“俺真是越活越回旋了。”

    自嘲的笑语让耿天呵呵的笑了,一闪而过的狡黠让灯光下平凡的五官有着一丝淡淡的惊艳。

    “爷,你要是越活越回旋,俺大伯和俺爹还不得缩缩倒地底下啊。”

    刻意提高的声音惊醒了依然回不过劲的耿大生、耿二生。

    看看已经恢复了一丝平静的耿朝福又看了看笑意冉冉的耿天,老哥俩对视一下同时苦笑了一下。

    使劲搓了搓手又抹了把脸的耿大生伸出大手拍了下耿天的头顶,“小混球。”

    笑骂的耿大生脸上的表情虽然依然有些僵硬倒毕竟还是恢复了一些往日的洒脱,唯独耿二生,不知因为什么虽然是笑,却笑的让耿天有些迷茫。

    不自觉落在耿二生身上的目光吸引了耿二生的注意力,安抚的冲着担忧又茫然的耿天笑了一下,“天娃,你真看到你娘了”

    迟疑的询问让耿天顿时明白耿二生的表情为什么会那么复杂,没有一丝迟疑的重重的点了点头,“爹,俺真看见了,俺还看到一个盘嘎达咎的老太太,穿着对襟的大褂站在俺娘身边,对了,还拿着一根长长的烟袋,铜头的。”

    耿天的话音刚落,耿朝福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哈哈哈的突然发出大笑声,突然想起的笑声不单单吓住了耿天也把耿大生哥俩吓了一大跳。

    三双目光齐齐落在好像有些异样的耿朝福身上,目光中的询问让笑呵呵的耿朝福摇摇头,扭身背对着三人,打开了一直放在耿天房间却从来没有打开过的炕柜。

    那个曾经在耿天记忆中充满神秘的柜子在三人的注视中缓缓打开,一个布包是在不大的炕柜内显现的有些孤。

    伸手拿出布包的耿朝福挂着笑意打开布包后,一个满是斑痕的木盒子率先出现在三人面前,小小的木盒子,只有成年男人的手掌大,可就是这个木盒子却让耿大生、耿二生哥俩变了脸。

    “爹”

    耿大生冲口而出的惊呼让耿朝福笑了一下,“是不是以为这盒子随你娘下葬了”

    沙哑的询问让耿大生微微顿了一下,抬起头不解的看向耿朝福,“爹,你不是说俺娘的东西都放进棺材吗 ”

    笑着摇摇头,耿朝福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直接打开了盒子拿出了一张边角发黄的小照片,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递给了满眼疑惑的耿天,“天娃,看看。”

    带着疑惑不解,耿天接过了照片,看到照片的刹那,耿天忍不住心底一哆嗦,就连低垂眼帘挡住的瞳孔都不自觉收缩了一下。

    不自知微凉的手指让耿朝福呵呵的笑了,用粗糙的大手拍了下耿天的头顶,“天娃,知道了”

    虽然是询问,但却带着肯定,想想那些只存在隐约传说的记忆,耿天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爷,咋回事”

    小心放下照片的耿天抬起头看向耿朝福,耿天的询问,耿大生俩人的不解中,耿朝福却只是淡笑的摇摇头,“天娃,你一说,俺老头子就明白,你娘和你奶真跟着你。哎,这话要说起长了,你也别瞎琢磨,反正不是啥坏事。”

    没有解释的解释让耿天僵了一下,随即想想那些无解的事情,只能扯动脸皮的耿天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耿朝福的解释。

    当然,耿天并不知道,当耿朝福打发奔波一路回到家的耿天休息后却带着耿大生、耿二生回到了自己的东屋。

    没有了面对耿天的轻松笑意,也没有乍一听到事情经过的惊讶,此时的耿朝福久久沉默着,而站在耿朝福身后的耿大生、耿二生哥俩在耿朝福沉默中也静静的站在一个佛龛前,没有如别家那样,自家做的佛龛里镶嵌的只是一张黄纸和一个排位。

    牌位上清楚的刻着耿赵氏,而黄纸上却用红色的朱砂书写着,赵霈,一个不应该出现在农村的名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久久站立的耿朝福回过神时已经临近午夜时分。

    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耿朝福点了点黄纸,“小六子,你呀,让我说啥好。”

    呢喃的低语含糊的只有耿朝福自己听到,暗自摇头的耿朝福随即转身看向站在身后的耿大生、耿二生,来回看了两眼后,耿朝福把暮光落在耿大生身上,“大生,明个你去胡瞎子,就说我老耿头求他走一趟。”

    耿朝福的话让耿大生微微顿了一下,咔吧咔吧小眼睛,动了下双唇,却什么都没说的只是点点头。

    随即收回目光看向耿二生的耿朝福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盯住了目光,“二生,明个带天娃去给他娘上柱香,烧点纸,跟大妮说,年前,咱家就把她跟你娘接回来。”

    耿朝福的话让耿二生眼睛蹭的一下变的锃亮锃亮,直直的看着耿朝福,“爹”

    耿二生的激动让耿朝福失笑的摇摇头,“接吧,把后屋好好收拾一下,腊月二十四我进山,把咱家的保家仙都接回来。”

    耿朝福说了什么耿二生没有记住也没有挺清楚,可却看到了耿朝福清晰的点头,瞬间红的眼眶,耿二生闭了闭眼,用力点点头,“哎。”

    带着颤抖的回答让耿朝福有种莫名的心酸,二十五年了,独自守着大妮的牌位过了二十五年,耿二生有多辛苦有多痛苦,耿朝福是看在眼里也记在心底,不是没想过把大妮和老婆子接回家,可不敢啊,小六子临终前给算的那一卦让耿朝福不敢冒险。

    等了一年又一年,这一等耿朝福足足等了四十年,本以为这辈子是没机会了,可没想到

    说不清心里是喜多一些还是悲多一些,打发走明天要起早的耿大生哥俩,默默的站在黑暗中的耿朝福慢慢的回忆起那些年发生的一幕幕。

    从黑夜坐到日出,当天空终于渐渐发白时,耿朝福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不提耿朝福复杂的疲惫,耿二生兴奋的准备,耿大生急匆匆的离开,一夜好眠的耿天一觉睡到早晨八点,当天大亮才睁开沉睡了一夜的双眼,身下热乎乎的炕头,身上絮的厚厚的大棉被,让耿天舒服的直哼哼,脸上不自觉浮现的笑容把听到声音走进房间的耿朝福逗的呵呵呵呵的笑个不停。

    、 第 5 章

    仰起头看着站在炕边笑眯了眼的耿朝福,耿天嘿嘿笑了两声,爬起身拿过放在枕头边的毛衣套在身上。

    “爷,俺爹哪”

    边穿边出声询问的耿天没有看到耿朝福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而是慢悠悠的穿着衣服,“你爹去后山了。”

    耿朝福的回答让耿天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去看俺娘了”

    耿天有些沙哑低沉的呢喃让耿朝福拍了一下,“也不完全是,别瞎寻思,起来洗把脸,馒头在灶上热着,爷出去一趟。”

    边说边又拍了拍耿天头顶的耿朝福背着手转身离开了房间。

    再次恢复安静的房间内,低头的耿天不自觉看向挂在脖间的银戒指,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碰触着了一下,才收拾沉闷了一下的心情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收拾好个人卫生,耿天转身走进相连的灶房,看了一眼微微冒着热气的大锅,没有急着掀开锅盖的耿天走到灶眼前抽出两根绊子,把火压小才掀开锅盖。

    入眼的是几个发黄开花的大馒头纯碱,眼睛刷的一下亮了一下,拿起一旁的筷子狠狠的扎在了开花大馒头上,也顾不上烫不烫狠狠的咬了一口,一口下去,看似宣乎乎的暗黄色馒头却及其的劲道。

    眯起眼睛,耿天乐了,耿天吃出来了,有这手艺的只有自家老爹,三口两口,一个成年男人巴掌大的大馒头快速的消失,垫底的耿天馋意下去把剩下的馒头捡出,又把盖帘拿掉,几个绿皮的鸭蛋静静的躺在略微有些沸腾的锅底。

    眼睛再次亮了一下的耿天咧着嘴笑了,使劲搓了搓手刷的一下从大锅里拿出一个滚烫的绿皮鸭蛋,啪啪两下,磕开扒掉皮,拿起筷子扎进,拨开外面的淡绿色蛋清,焦黄焦黄流油的鸭蛋黄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不自觉吸了下口水,迫不及待的耿天用筷子挖出指甲盖大小的鸭蛋黄放进嘴里,入口的咸香可把三年没吃到自家咸鸭蛋的耿天美坏了。

    一口馒头一口咸鸭蛋,时不时的再来一口芥菜嘎达咸菜,耿天有种神仙也不换的美。

    三个半大馒头、两个咸鸭蛋,不到十分钟,解决战斗的耿天舒服的摸了摸鼓鼓的肚子又看看手中的半个馒头,比划了半天到底没舍得放下,边活动边一点点的把馒头啃光。

    完全超出预想的饭量彻底把耿天撑到了,本想找点活干,可左右转转发现家里的一切都被打理的妥妥当当的,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了一下的耿天转身回到屋里收拾昨晚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

    要说耿天在外十年给自己买了什么还真没有,随着在工厂的年限增加,也随着技术的增长,到了最后这三年,耿天每个月已经达到了工厂高薪行列4800

    可耿天每个月的开销却仅有200左右,每个月雷打不动的固定存在银行的4500是耿天必做的事情,而这个习惯,从耿天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开始就没有停止过。

    而之所以要这么做还跟自家房后那座有着老耿家祖坟的后山有关。

    年仅十六岁的耿天早早离家就是为了能够帮家里买下那座占地面积极大的后山,十年里,凭借着耿天和耿大生、耿二生的努力,后山,至少山坳断层之前的三百亩已经归属了自家。

    想到长眠底下的娘,想到没见过一面的奶奶,耿天有种异常的安心。

    一个个用精致的包装袋装好的塑料袋被拿出,很快,大大的背包被掏空,看着那些所谓的高档毛衣,耿天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些东西全是临行前,老板送给耿天和耿天家人的,考虑到东北寒冷的天气,老板挑选的都是实用而且价格不菲的羊绒衫。

    谈不上什么感激,耿天接的心安理得,在工厂十年,别的不敢说,耿天敢拍着胸脯说他对得起老板每个月交到手里的4800元钱的工资,更何况耿天心里清楚,这份礼物与其说额外的补偿,不如说为了安抚在众人眼中已经成为残疾人的耿天。

    临行前,耿天犹豫再三,给老板打了一个电话,一感激老板没有成为黑心人,二也是间接的告诉老板他要回家了,以后不会再回到这个所谓的服装大县,沉默了一下的老板轻声说了一句一路顺风后挂断了电话。

    说不清那一刻是什么感觉,但上车前回头看向那个承载了他全部梦想的县城,所有的复杂中唯独没有不舍,那一刻耿天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不会再回来。

    带着隐隐的期盼和笑意,耿天走了,走向了回乡的路,回到了梦想中的小村。

    或许是因为单亲的缘故,耿天恋家也顾家,尤其是随着家中老人岁数一年年的增长,耿天更是暗暗的着急,中国人讲究个落叶归根入土为安,最后三年,耿天拼了命的去干,别人干活的时候耿天在干,别人休息出去休闲的时候耿天还是在干,抓紧一切时间抓住一切机会,总算在三年中,存够了最后的十五万,加上家里的存款,整数300亩山地总算落在了自家手中,而祖坟也安然无恙的保住了。

    而就在耿天慢条斯理的收拾行李时,天还没亮就出门的耿大生开着拖拉机绕过五十里山路总算赶到百盛乡噶维村。

    突突突的拖拉机迎着初生的朝阳驶进小小的山村,边走边跟熟悉的村民打着招呼的耿大生绕来绕去,直到走到山脚下最后一栋大平房才停下突突作响的拖拉机。

    刚刚挺稳拖拉机,抬头的耿大生微微楞了一下,只见已经近八十高龄的胡瞎子穿着一身棉布褂背着一个小包背着手站在院门口里。

    “胡叔。”

    抿了下双唇的耿大生干巴巴的喊了一声,不自觉透出的紧张让没有人知道真名的胡瞎子呵呵的笑了,“大小,走吧,你家那个老东西已经等急了吧。”

    边说边如履平地似的走出院子的胡瞎子没等耿大生下车就走到了车旁,伸出手刚想摸门就被瞬间回神的耿大生一把抓住,“胡叔。”

    边说边跳下车的耿大生把胡瞎子扶上了自家的大头拖拉机,倒车,慢慢驶出小村,憋了半天的耿大生到底没忍住,“胡叔,您咋知道俺要来”

    带着一丝犹豫的询问让胡瞎子呵呵的笑了,摇摇头,“赵老六临走时交代过,而且我给你家娃算过,今年是转运年,虽然有血光之灾,但有赵老六护航肯定转危为安。”

    仅仅只是简单交代一下,却让耿大生心惊不已,对于那个只有模糊记忆的舅舅赵霈,耿大生知道的不多,仅有的一丝印象还是老头子喝多秃噜出来的,耿大生只是知道自家姥姥家祖祖辈辈都是扛大旗的,到了老娘那辈,唯一的男丁赵霈更是青出于蓝。

    但是要说赵霈有什么惊人的事情,耿大生却真不知道,不过,十里八乡算命的,扛旗的,出马看病的,在行事之前都会跑到自家坟场给赵霈上柱香倒杯酒。

    一路晃晃悠悠,十点才晃悠回双鸭屯,车还没挺稳,听到声音的耿朝福走出了屋子。

    身后跟着已经从山上下来的耿二生和耿天,笑呵呵的在耿大生的搀扶下走下车的胡瞎子那双紧闭的双眼却在第一时间越过耿朝福和耿二生,定定的落在了耿天身上。

    明明没有视线,明明没有明显的注视,可一刹那,耿天的后背却冒出了一层冷汗,耿天有种被看穿的恐惧。

    紧绷的挪动脚步,下意识的站在耿二生身后的耿天错开了那抹冰冷中却带着一丝异样的温暖。低下头的耿天看着被耿二生瞬间拉住的手臂慢慢松下紧绷的神经。

    要说胡瞎子这人,耿天是知道的,算上这次,这是耿天第二次见到胡瞎子。第一次,是十年前,耿天即将外出打工前,那一次,胡瞎子沉默了许久,直到耿朝福皱起眉头,从耿天进屋就开始咕咚咕咚喝着白酒的胡瞎子才放下酒杯点点头。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耿朝福瞬间的松弛,耿天不会忘记,而且,胡瞎子曾经问过耿天一句话,银戒指是否在身上,当耿天点头后,一直紧绷五官的胡瞎子笑了。

    “行了,老伙计,十年没见,你咋一来就吓唬俺家天娃。”

    扫了一眼耿天的耿朝福错了下脚步,走到胡瞎子身边,抓住了胡瞎子的手臂,出声打断了胡瞎子的打量,微微转头收回注视的胡瞎子呵呵的笑了,“你个老不死的还怪护犊子。”

    笑骂了一句的胡瞎子在耿朝福哈哈哈的大笑中被拉进热乎乎的大平房。

    、 第 6 章

    两个相携消失在视线的背影中,有些迟疑的耿天抬起头看向站在面前的耿二生,一如既往的慈爱中有着担心也有着安抚。

    咚的一下,好像直到这一刻,耿天才清楚的意识到他不是一个人,不是孤身在外的游子。

    彻底松口气的耿天咧着嘴笑了,熠熠发光的双眼中终于在回家的第二天有了神采,那是一种耿二生一直希望看到也一直喜爱看到的精气神。

    被感染的露出笑容的耿二生伸出粗糙的大手蹭了一下耿天的额头,如耿天小时候那样,粗糙的手掌有着入心的温暖,“娃,爹在那。”

    仅仅一句话,耿天笑眯了眼,用力点点头,“哎,俺知道。”

    明白自家儿子的聪慧,耿二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伴着耿天在耿大生的招呼下走进了屋子,挂着笑容,平静的耿天最后一个走进耿朝福的东屋。

    再次落在身上的注视,耿天没有了紧张也没有不受控的冰冷,默默的感受着那份不知名的温暖,耿天脸上的笑意加深,“胡爷爷。”

    率先招呼胡瞎子的耿天让胡瞎子顿了一下随即哈哈哈哈的笑了,“不愧是耿老虎的孙子,好、好孩子。”

    哈哈大笑的胡瞎子冲口而出的夸奖让耿朝福又好笑又好气,扫了一眼笑眯眯的耿天,耿朝福轻轻咳嗽一声,“这孩子从小就是个老实的。”

    仅有一句的附和虽然极其的轻描淡写,但相交了一辈子的胡瞎子怎会感觉不到那份清淡之下的骄傲,失笑的摇摇头,胡瞎子没有多说。

    在胡瞎子看来,人啊,一辈子的命都是定好的,天娃虽然幼年失孤,可却是个福气极大的孩子,而这份福气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越来越厚,尤其是明年,命定之人出现,耿天会一飞冲天。

    暗自摇摇头的胡瞎子随即放开这茬,而是看向耿朝福,“行了,老东西,东西都备齐了”

    胡瞎子认真的询问让耿朝福脸上浮现出肃然,“齐全了,瞎子,这次靠你了。”

    郑重的拜托让胡瞎子微微顿了一下,紧了紧双手,“老东西,单靠我不行,你家要出一个人。”

    胡瞎子的话让耿朝福皱起了眉头,“出一个人是没问题,问题是当时老六没说让俺们爷几个谁去。”

    耿朝福的回答让胡瞎子皱起了眉头,微微转头扫了屋内的四人一下,沉默了半响,最后看向耿天,“老东西,娃去吧。只有娃去才能把所有的老辈请回来。”

    胡瞎子的话让耿朝福呼吸一滞,顺着胡瞎子的目光看向耿天,一脸疑惑的耿天和耿二生不解又担忧的目光让耿朝福叹了一口气,冲着耿天摆摆手,“天娃。”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耿天知道肯定跟自己有关,抿了下双唇,耿天走到耿朝福身边,“爷。”

    轻声招呼一声后,耿天站在了耿朝福和胡瞎子面前,看着虽然不解却没有失去平和的耿天,耿朝福笑了一下,“天娃,除四旧那些年,为了保命,咱家的保家仙全部送回山里,这些年,也没接回来,不是不想,而是当初你舅爷说了,不倒时候不能接,祖祖辈辈扛旗的人家,凡事都讲究个缘法,爷啊,原本以为这辈子看不到了,可没想到,到底还是等到了。”

    耿朝福虽然没有多解释什么,但目光中的那份想念和复杂耿天不会错认,要说心里不发憷是假的,可耿天更多的却是害怕成了一个扛旗的。

    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这些事,耿天知道的不少,可打心理讲,耿天不愿意年纪轻轻成了一个农村流传已久的大仙。

    想倒这里,沉默半响的耿天抬起低垂的眼帘的看向胡瞎子,“胡爷爷,俺去行,可俺不想扛旗。”

    耿天的话让胡瞎子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哈哈的笑了,“娃,你以为谁都能扛旗啊,你想扛,赵老六也不能干,你只要跟着爷爷进山把老辈都接回来就行。”

    胡瞎子的回答和耿朝福笑呵呵的附和让耿天松口气,嘿嘿笑了两声点点头,“那俺去。”爽快的回答让几个人发出阵阵笑声。

    随后的几天,忙碌的准备后,终于等到腊月二十三,天还没亮,早早起床的耿天里外一身新的走出房间,看到忙碌的耿二生,又看看拿着罗盘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的胡瞎子,耿天悄悄的走到灶房,刷牙洗脸,快速的收拾个人卫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天空微微发白,总算停下掐算的胡瞎子放下了手中的罗盘,“可以了,二生,你跟大生把金克子和黄纸准备好,老东西,全猪摆在院子里,俺们启程,你们就烧香。”

    仔细交代清楚后,胡瞎子待着耿天在三人的注视下离开了耿家大院,一手扶着胡瞎子,一手扛着一根用黄纸扎成的大旗,身上披着红布背个大包的耿天和胡瞎子沿着后山的小路走进了属于耿家的老山。

    积雪遮掩的小路,前行的路越来越难走,可无论是胡瞎子还是耿天都紧绷着五官没有一人吭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耿天感觉入眼的一切都是白雪皑皑时,胡瞎子终于停下了前行的脚步,手中的罗盘放下,面朝东方,事宜耿天跪下,按照胡瞎子的指示,跪在雪地上的耿天打开背包,把三酒三供摆在了地上,随即点燃手中的十二根香烛,三拜之后,“耿家不孝子孙耿天接老祖宗回家。”

    一声高过一声的嘶吼在老山中传递的很远很远,荡荡的回音中,只见插在地上的十二根香急速的燃烧着,下意识的看向胡瞎子,此时紧绷五官的胡瞎子脸色有些发青,“点酒。”

    胡瞎子的话音刚落,耿天赶紧拿出防风打火机把摆在面前的三大杯烈酒点燃,呼的一下,足足窜起一掌高的湛蓝色火苗把耿天惊了一下。

    还没等耿天回神,胡瞎子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赵老六,我老胡跟你家娃来接你们回家了。”

    沙哑的喊声有着耿天无法理解的颤抖,一声、两声、三声、十七声、六十一声、直至九九八十一声干哑的嘶吼落下,呼的一下,扶着胡瞎子的耿天一下子扎在了雪堆里。

    好像泰山压顶似的重量把耿天吓的汗毛都站起来,可就是这一下却让胡瞎子笑了,边笑边顺着眼角流出的泪水让耿天知道成了。

    可随即耿天犯愁了,这完全被压下怎么回去啊,想法还没落下,浑身上下顿时一轻的耿天隐约的听到阵阵哄笑声,这下子,耿天有些发毛了,“胡爷爷。”

    带着颤音的喊声让胡瞎子呵呵的笑了,轻轻摇摇头,疲惫的拍了拍耿天的手臂,“娃,别怕,有你舅爷,啥事都没有,他们这是稀罕你,跟你玩哪,以后啊,你就知道你家这堂仙多厉害了,不过娃啊,听爷爷一句话,钱是好玩意,可不能忘本。”

    低沉的劝说让耿天愣住了,定定的看着满头银发,脸色发青的胡瞎子,或许是耿天的目光太热切,也或许是终于完成了一辈子的心愿,胡瞎子默默的看向远方,“娃,你这条命啊,是老六逆天求来的,否则按照老六的道行,哪能不到三十就走了,娃,咱农民不易,乡里乡亲的,要是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吧,给老辈子积德行善,也让他们早点得道升天。”

    低低的话语干哑的好像破锣,可落在耿天耳中却重重的击打在心中,曾经那一丝的念头从最初的模糊变的清晰起来。

    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站起身的耿天扶起胡瞎子脸上露出一丝不符合平日温和的笑容,“胡爷爷,俺懂,一个人富不是富,再说守着这大山,俺家能做的太少,您放心啊,俺耿天不是个忘本的人。”

    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胡瞎子知道耿天明白他的意思,其实看到耿天的第一眼,胡瞎子就知道,红光闪烁的耿天发财了,而且还是横财,可伴随着红光的还有一丝黑线,胡瞎子真怕老伙计留下的子孙因为这笔横财而出啥事,真要是因为贪心出事,他下地下可没脸见老伙计了。

    露出一丝欣慰的胡瞎子搓了把脸,拍了下耿天手臂,胡瞎子让耿天把带来的黄纸烧了,飞舞的烟灰一点点消失在空中,直到全部消失,胡瞎子才带着扛着大旗作为引路人的耿天快速往回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回了保家仙,回去的路上,俩人行走的极其顺利,用了不到一个小时,耿家紧邻山脚的砖瓦房已经出现在眼前。

    “胡爷爷,看到俺家了。”

    有些兴奋的耿天扶着胡瞎子快步往前走,刚刚绕过房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这一次,没有走在第一位的胡瞎子,错开身,让扛着大旗的耿天率先走进了摆满了供品的大院。

    紧随其后走进院子的胡瞎子甚至来不及喝一口水,在耿家四口点香的时候,走到书桌前,拿起早就摆放好的黄纸,朱砂快速的写上两行大字。

    写好后,不等笔迹彻底干透,黄纸被贴在了准备好的佛龛里,贴好后,招呼着耿朝福摆香炉,上香。

    重新点燃的香火,十二根香整整齐齐的插在香炉中,渺渺香烟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倒了此时,老耿家离家近半世纪的保家仙回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地头。

    、 第 7 章

    当天下午送走疲惫的胡瞎子,一家人总算松口气,再次回到屋里,满是香气的房间内,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感觉耿天站在了佛龛前,抽出十二根香点燃,仔细的插在香炉内。

    双手合十闭上双眼,一脸虔诚的耿天默默的祈求着家人平安,简单的要求是耿天一直以来唯一祈求的。

    再次睁开双眼,认真的看了一眼燃烧的香烛,耿天笑了一下,转身看到坐在炕上休息的耿朝福、耿二生,耿天走到耿二生身边坐在炕梢,靠在了身后的热乎乎的火墙,长出一口气的耿天缓缓劲看向耿朝福。

    “爷。村书记还是大顺哥”

    耿天的轻声询问让闭眼休息的耿朝福睁开双眼,定定的看着脸上虽然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平静的耿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的耿朝福点点头,“还是大顺,村长去年换届,百利上了。”

    耿朝福的回答让耿天眼睛亮了一下,耿顺就不说了,本家的大哥,百利可是百顺哥的亲哥,耿天还记得当初外出打工前,耿顺、张百利揪着张百顺叮嘱百顺哥照顾好自己。

    没想到三年没见,两人竟然已经成了村干部,还一起搭班子,心底顿时一松的耿天随即坐直身体看向耿朝福,“爷,咱把后山全买下来吧。”

    耿天的话音刚落,耿二生蹭的一下转头看向耿天,“天娃,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后山全买下来没个百八十万下不来。”

    耿二生的惊呼让耿天低低的笑了,凑到耿二生身边好像小时候似的靠在耿二生后背,“爹,咱家有钱。不光是后山,俺想修路,想养笨猪,、花鸭、溜达羊,还想种满一山的大李子。”

    慢声细语的耿天边想边讲,随着耿天的讲述,原本脸色有些发青的耿二生眼中的惊惧渐渐消失,二生听得出,耿天所说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村里。

    寂静的房间内,耿天平和的声音虽然有的时候断断续续,可那份美好的憧憬却让耿朝福、耿二生明白耿天是真的在想怎么能够做的更好。

    “天娃,你想过嘛前期的投入可能会把你带回来的钱花个干净”

    吧嗒吧嗒抽着烟袋锅的耿朝福的放下手中的烟袋锅出声打断了耿天快速转动的大脑,抬起头看向目光复杂的耿朝福,耿天笑了,“爷,咱家就是使劲祸祸,整天吃香喝辣那些钱也够了,可爷俺不想那么做,在外十年,俺看哪都没有咱双鸭屯好,咱这有山有水,就屯子人都是亲戚套亲戚的,虽说都有点小心思,可这不都是穷日子逼的吗,不说别的,咱就说俺娘给俺做的那些布袜子,前些年,好多人笑话俺,可这两年,好多人都问俺的袜子哪买的,现在啥值钱,就是原生态值钱,可啥是原生态,在俺看来,咱屯就是原生态。”

    耿天的话,耿朝福懂,常年看新闻,这危险那危险的,在耿朝福的眼中就是自己糟劲自己,想想新闻里整天嚷嚷的全面健身,这健康那健康的,耿朝福忍不住撇了下嘴,健身啥的耿朝福不懂,可耿朝福觉得所谓的健身都是城里人自己鼓弄出来的,像他们老农民,七八十岁扛着锄头下地的还少吗。

    甭提健身,拉到农村干两个月活,啥毛病都没有了,别的屯子啥样,他不知道,但是他耿朝福就敢保证,他们屯就没有用害人玩意种地的,农民靠天吃饭,祸害土地就是祸害自己。

    这些道理他们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农民都懂,也不知道那些城里人咋就不明白,整天研究啥地沟油、啥翻新,都是狗屁。

    想到这里,啪啪磕打两下手中的烟袋锅,已经八十二岁高龄的耿朝福站起身,拍了拍耿天的头顶,“好娃子,不愧是俺老耿家的种。”

    说完,耿朝福背着手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房间,没有留下一句话的耿朝福背着手走了,留下耿二生、耿天爷俩面面相窥不知道老头子是啥意思。

    沉默了半响,搓了把脸的耿二生认真看向耿天,“天娃,你说的原生态,爹不懂,想干啥就去干,爹在那,咋的咱家有地有山,饿不死人,真要不行,爹能干,爹养活你。”

    没有质疑甚至没有一句的阻拦,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支持,耿天抿下双层,用力点点头,“爹,俺懂,你放心,俺不是傻的,咋的也不能落到让你养活俺的地步。”

    耿天的回答让耿二生按捺下心底的不安,笑着点点头,“行,想好了就去干,年轻,有点闯进是好事。,行了,先别琢磨,今个小年,咱爷俩准备准备包饺子,明个起早还要去接你娘和你奶回家,这次啊,你娘她们回来就不走了,后屋都收拾出来了,就等着你娘她们住进去。”

    越说越兴奋的耿二生只要想到爱妻终于可以长长久久的留在家中,心底就忍不住往外冒喜气,双鸭屯这个地方,跟外村有点区别,外村是人走之后,入土为安就拉倒了,可双鸭屯这个地方,上完族谱之后,过世的人要接回家,当初因为老耿家堂口的事,家里过世的根本不能挂族谱,只能年年在坟头烧点纸。

    现在总算可以正式上族谱受香火,耿二生觉得这辈子知足了,虽然妻子走的早,可给他给老耿家留下了耿天,而且三年的幸福足够耿二生回忆一辈子。

    抬起头看着鬓角斑白却满脸兴奋的耿二生,微微有些酸楚的耿天忍下心底的酸涩,砰的一下跳下炕,挤出笑容快步走向灶房,“爹,多包点饺子,明个俺娘她们回来,咱先上点热乎的饺子,晚上再给俺娘她们做好的。”

    刻意提高的声音有着耿二生没有察觉的苦涩,而就在耿二生、耿天忙活着准备和面包饺子时,背着手离家的耿朝福慢悠悠的来到耿顺的家里。

    直接走进敞开大门的院子,“大顺,大顺。”

    边走边喊的耿朝福话音还没落下,听到喊声的耿顺趿拉着棉布鞋跑出了屋子,看到背着手站在院子里的耿朝福,耿顺几个大步跑向耿朝福,“三爷爷,您老啥事让二叔喊一声就行,咋还自己来了,这冰天雪地的,路溜滑的出来干”

    边絮叨边扶住耿朝福的耿顺话还没说完,腾的一下瞪大眼睛的耿朝福锤了一下耿顺,“咋的,嫌俺老头子老了告诉你,俺老头子腿脚利索着哪。”

    受了一拳的耿顺呵呵的笑了,“啥嫌啊,这不是担心吗,要是让俺爹知道您老亲自跑一趟,俺爹还不得抽俺啊。”

    笑呵呵的耿顺小心的扶着耿朝福走进屋里,吆喝媳妇美凤倒水后,坐在了耿朝福对面,没有急着询问,而是从炕桌下拽出烟簸箕拿过耿朝福的烟袋锅,“三爷爷,您尝尝俺家今年的旱烟咋样,虽然赶不上您老自己种的,可在咱屯,俺家的也不差的。”

    带着一点小得意的耿顺把耿朝福逗乐了,“行啊,尝尝你家的。”

    边说边接过耿顺装好的烟袋锅点燃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的青烟,点点头,“行,有你爹五成手艺。烟炒的不错。”

    得倒夸奖的耿顺咧着嘴乐了,傻笑的样把端着蜂蜜水走进屋的王美凤逗的哈哈哈一阵大笑。就连耿朝福都失笑的摇摇头,嘿嘿傻笑两声,接过王美凤递来的热水放在耿朝福面前,“三爷,啥事还值得您老亲自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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