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同样的,他离开后又瞧瞧潜回来躲在暗处观察,庞浅悠不再那么吓人的笑了,又变回那个呆滞的模样,侍女们和她说话毫无反应,哄着她起身回房,也是僵硬地任人摆布。简风心里一沉,听见马车声渐行渐远,反正庞家的事,他是管不了,回去要好好劝说表姐,将来少和这个婆婆往来。
然而同是这一天,皇帝又收到了和谈的文书,敌国表示只要皇帝答应每年一定数额的粮草供给,他们可以连攻下的城池也不要,退回山脉,不打仗多好,皇帝对静姝说“若是不打仗,齐晦也就谈不上什么功勋,他抗旨不遵,朕还能治他的罪。”
静姝随口说“那皇上就把他招回来,就说为了百姓们不受战争危害,让他回来呗。反正庞世峰不能反了您,他不过是个大臣,朔亲王就不同了。”
这话却叫齐旭听进去,他发了圣旨让三军停止前行,可齐晦还是带兵打了上去,虽然口口声声会拥戴君主,可连君主的话都不停,何来得拥戴,等他安邦定国地回来,说话该更大声,腰板要挺得更直了。
皇帝在明德殿里踱来踱去,静姝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陪伴,好半天他终于想定了心思,招来大臣口述拟旨,要为济天下苍生,不能让战火蔓延荼毒,要求三军立刻停止战争,庞世峰留守善后,齐晦立刻回京,且不得带兵。
旨意从明德殿传出去,传得天下皆知,湘湘在洛神殿里计算整座皇宫十年开支的时候,知道皇帝又朝令夕改,逼迫齐晦休战回京,她冷漠地说“穷途末路,他还存什么侥幸之心,明知道怎么也保不住了,何不体面一些让自己全身而退,挣扎下去,只会让他跌的更重,死得更惨。”
皇后却担心“皇上万一被逼急了,拿姐姐开刀怎么办,现下简家不就是被皇上监管起来,万一他杀红了眼,学宰相从前的做法逼迫朔亲王,姐姐,你能逃出去吗前天半夜来给你送话的人,能不能带你出去呢。”
湘湘淡定地说“会有人来接我,可不是现在。至于皇帝,哪怕事情到了最糟糕的一步,我和简府的人都付出性命,也改变不了帝位颠覆的事实。”
“可若是都死了,太不值得。”小皇后瘪着嘴几乎要哭了。
“放心,我们是他足以交换所求的最后的筹码,他不会轻易放弃的。”湘湘搂过皇后安抚,“我命大福大死不了的,说不定我腹中的孩儿是有些来历的,凡夫俗子岂能动得了他,他会保护我们。”
皇后嘀咕着“皇上他好傻,连我都知道,他现在怎么做最好,他还能做几天皇帝呢,他有什么可挣扎的。”
“亏你还是皇后,小贱人,你在诅咒你的丈夫,你的皇帝”忽然间,静姝从门前闯进来,她正好听见皇后这一句,气得脸色发紫,恨不得冲上来揪住皇后一顿虐打,可是湘湘已经起身,把皇后护在了身后,冷冷地怒视着她。
“谁赢谁输还没有定论呢,你们就在这里做青天白日梦”静姝咬牙切齿,她不敢对湘湘厉害,指着皇后的一顿怒骂,之后还是不解气,非要把皇后带走,竟顾不得湘湘拦在那里,直接让宫女上手去抢。
小皇后惊恐万状,可挣扎时却松开了湘湘,还声声提醒她千万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娇小的人最终被拖走了,而湘湘也被几个宫女拦住不能动。
静姝冷笑“你看,嘴硬有什么用,我看现在,谁能救她。”
、249是你求我
“宋静姝,你折腾一个孩子,算什么能耐”湘湘痛心疾首,不仅仅是担心小皇后,她更悲哀心底对静姝哪怕还有一点点好的幻想也破灭了。
“能让你不高兴,就是我的能耐,不像某些人,有能耐身边那么多朋友那么多姐姐妹妹,我一个人还求什么呢”静姝眯着眼睛,仍挡不住她眼底的寒光,“你知道该怎么做吧,想救皇后吗来求我,来求皇上啊。湘湘,你最好弄明白是谁让你和你肚子里的孽种活到现在,别以为念了几本书,有人疼你有人捧着你,你就真的高贵了,我们都一样,不过是曾经献艺卖笑的下贱舞娘。收起你那副嘴脸,我看着就恶心。”
湘湘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她不能激怒,不能伤了自己和孩子,总会有办法把皇后带回来,大不了她去求皇帝。她何必和宋静姝费唇舌非精神,她不过是屈服在皇帝身下悲哀又可怜的人。
“我等着你,你去长寿宫的路认得吗若不认得,我留个宫女给你带路。”静姝大笑,扬长而去,尖锐的笑声在洛神殿里久久回荡,宫女内侍都惊得不敢出声,好好的日子又起波澜,那太妃就是见不得这边一些些好。
小皇后被带来长寿宫,她曾在这里受尽折磨,香艳的宫阁对她来说不啻阴曹地府,可这一次她不怕了。人活着总要为了些什么,绝望的小姑娘在逆境中感受到湘湘的真诚相待,她这辈子也不算太糟糕,大不了一死,死了太妃也消停了,休想再用她来威胁湘湘什么。
静姝见往日一来就抖如筛糠的小东西今天一脸傲气,那份气息像极了湘湘的神情,她心中一怒,扬手就是一巴掌,皇后却不再惊慌失措地哭泣,竟扭回脸来,朝静姝轻蔑的一笑,毫不畏惧静姝可能再打她另半边脸。
皇后的气势,让静姝愣住了,这个任凭揉圆搓扁的小姑娘,短短一阵子不见,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她身子也长高,面容也长开了,那双眼睛瞪得溜圆,漆黑的眼珠子,深得看不见她心里在想什么。静姝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恨得咬牙切齿。
皇后没有故意挑衅静姝,一句话都不说,静姝愣了一会儿神,才又扬起气势,伸手在皇后挨了巴掌的脸上拧了一把,看到小姑娘疼得泪水打转,才心满意足地说“放心,我不杀你也不打你,今天你那好姐姐若来求我,你就不用受苦。她今天若不来呢,我就打断你一根脚趾头,她明天若不来呢,我再打断你一根脚趾头,我会把你带去洛神殿门前打,让她看看,别人为了她生不如死。”
静姝说完这些,喝令宫人“把她看好了,若是死了或跑了,你们也别想活。”
可她话音才落,宫人还不及带皇后下去,就有内侍跑来门前说“娘娘,湘妃娘娘来了,求见您。”
静姝扬眉,冷笑道“她来得可真早。”一面示意把皇后带走,一面到正殿宝座上居高临下,等待湘湘来见她。
湘湘入殿时,已换了一身衣衫,颇有前来拜见太妃的诚意,可她挺直脊梁进门,不躬身更不屈膝,不等静姝皱眉,已道“我腹中有孩子,皇上早就免了我一切跪拜之礼,还请太妃娘娘见谅。”
静姝不能冲着皇帝发作,一手撑着脸面,道“那你就先站着吧,哀家这会子不想说话,头疼得很。”
可湘湘根本没理会她,自顾道“太妃想让我求你什么,还请直言,皇后年纪小经不起惊吓,请让她回洛神殿。”
静姝大怒“你这是来求我的态度,我叫你收起这副嘴脸,你聋了吗”她竟从走下台阶,冲到湘湘面前,恶狠狠地说,“要不要我让人教教你,怎么才算求人”
湘湘冷漠地说“现在究竟是该我求你,还是你求我”
静姝眼神晃动,不安地朝后退了一步。
湘湘依旧冷漠“有什么事就说吧,你虚张声势拿一个孩子来折腾来威胁我,有意思吗想求我,就照实说。”她总算看了眼静姝,问道,“是你想求我,还是皇帝”
“你、你闭嘴,你闭嘴”静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腿一软往后踉跄,反是被湘湘伸手拽了一把才没跌下去,可她挥手推开湘湘的搀扶,慌乱地拉起滑落的披帛,可她侧过脸去,更能看清她颤抖的红唇。
此刻,门前有内侍探头探脑地张望,静姝看见厉声问做什么,那人吓得伏在门前道“皇上派人来问出了什么事,问湘妃娘娘可安好。”
“滚出去,一会儿我会亲自去告诉皇上。”静姝满面的不安,仿佛在做偷偷摸摸的事被人逮个正着。
“你说吧,有什么事求我。”湘湘再开口,她不是聪明得能一眼看透静姝,而是静姝做得太奇怪,突然又向皇后发难,很显然是想要逼迫她做什么。而眼下的局势,湘湘虽然被软禁,可皇帝和静姝随时都可能被扫地出门,他们才是真正的弱势。
静姝紧绷着脸,门前的人早就退下,她低头看着脚下华丽的绒毯,绣鞋重重地摩擦而过,她终于道“我放你走,也放皇后走,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让你的丈夫抢走皇上的一切,你能左右他的对不对,你能劝服他不要抢走皇位是不是湘湘,这皇宫你喜欢吗,既然你是讨厌的,何必将来再日日夜夜住在这里。你已经够幸福了,你什么都有了,把这里让给我们,好不好”
殿门外,实则与那内侍一道来的,另有一个人,齐旭站在门边上,把里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还是在乎湘湘的,他不希望宋静姝发疯做出什么伤害湘湘的事,这会子赶过来,本是想阻拦静姝,可走近殿门,听到湘湘问静姝有什么事求他,他忽然就好奇了。
“湘湘,皇上他很可怜,他”
皇帝霍然转身进门,静姝吓得花容失色,湘湘也没料到皇帝会来,小小震惊之后,定下心朝皇帝欠了欠身,而后让开一步,他可不希望皇帝突然发疯对静姝做什么,牵连到她和孩子。
“皇上,妾、妾身。”静姝语无伦次,甚至觉得自己快死了。
“皇后在哪里”皇帝开口问。
静姝一怔,忙到门前吆喝宫人将皇后带来,她回身,看到皇帝的目光停在湘湘身上,湘湘不卑不亢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开口说话,而皇帝的气势,则越来越弱,她心里恨,恨皇帝没出息,更恨湘湘。
皇后被带来后,立刻跑到了湘湘身边,湘湘看见她红肿的半边脸颊,已经怒也怒不起来,护着皇后站在她身前,朝皇帝欠身道“皇上若无其他吩咐,我和皇后娘娘告退了。”
皇帝冷冰冰地说“走吧。”
静姝心里着急,不禁上前喊了声“皇上,湘湘她”
“闭嘴。”皇帝怒斥,更恼怒地对湘湘道,“还不快走”
湘湘从容地带着皇后出来,她心里也怕也慌,可怎么也要撑一口气,到了门外才捧着噗噗乱跳的喘气。小皇后泪眼楚楚,一路闷声不说话,惊魂未定地回到洛神殿后,才抱着湘湘哭了一回,湘湘为她脸上的伤痕擦药,叹息着“她下手太狠了,一巴掌就能打成这样,她心里的戾气该多重。”
皇后已经不哭了,乖乖地让湘湘为她擦药,等湘湘停下手,她才好奇地说“太妃到底做什么,皇上看起来好像很生气。姐姐,皇上会打她吗”
“你关心她呀”
“不是关心她,是怕她发了疯,又来欺负我们。”
湘湘收拾着东西,垂首不语,心里默默念着,她已经疯了吧,静姝她早就疯了。
自从庞峻死后,齐晦掌控三军大权,皇帝就再也没对静姝动过粗,甚至是夜里时,也变得正常而温情,他们如同正常夫妻般度过了这些日子,才让静姝害怕有一天会失去。她恨皇帝无法从湘湘身上挪开目光,也就更渴望得到皇帝的全部。
此刻静姝正瘫坐在长寿宫寝殿里,厚实绵软的地毯上,再过些日子天气回暖,这样的毯子就该撤下了,而皇帝刚才对她说,倘若她再多嘴多舌,她也要从这长寿宫里撤下,皇帝说她不缺女人,多一个宋静姝少一个宋静姝,无关紧要。
皇帝撂下这些话走的,可是走出长寿宫,他就派人去请湘湘,说皇帝在御花园中等她。而湘湘为皇后擦了药后,本想给她做些吃的,皇帝身边的人却突然跑来,要带她去御花园。
小皇后抓着湘湘的手,要陪她一同前往,可湘湘觉得今天实在是不适合带着皇后,她看见身上的围裙,想了想,将鬓发夹在耳后,便这般装束随宫人往御花园来。
皇帝等得有些不耐烦,正恼怒为何人还不来时,乍见湘湘从花丛后走出来,她身上围着围裙,勒出如柳的细腰,皇帝甚至要不记得,湘湘她是有身孕的人。
、250一搏输赢
湘湘越往前走,身后的宫女内侍就越来越少,很快就剩下她独自一人,而原本侍立在皇帝身边的人,也渐渐退下了。
“在做饭”皇帝指了指湘湘腰下的围裙,笑道,“朕真是很少在宫里看到你这样子的人。”
“皇后受到惊吓,想做点好吃的哄哄她,她还是个孩子。”湘湘说完,又觉得后悔,她答应一声便是,说那么多干嘛。
皇帝却道“一会儿你回去再给她做吧,现在陪朕走一走,咱们绕着湖畔走一圈,回到这里就散了。”
湘湘望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湖水,她第一次随静姝来时,觉得湖大得跟海似的,现在却不再觉得他浩淼无垠,要说湖水不曾变少,这园子还是那会儿的园子,怎么就不一样了。
皇帝没等湘湘答应,已径直朝前走,他走得并不快,似乎是顾及湘湘有身孕。湘湘略想一想,轻轻提起裙摆缓步跟上,皇帝听见脚步声,更是停下来等湘湘走到身边,两人并肩往园子深处去。
湘湘没有听见脚步声,知道宫女太监都没跟上,她心里是忐忑的,可皇帝真要做什么,闯入洛神殿就是了,何必大费周折来这里,他就不怕自己失手把他推到湖里去
“你知道庞峻为什么没杀我,让我回来继续做皇帝”皇帝问。
而湘湘正好在想,若是把皇帝推下去,他死了怎么办,被突然这么问,不免以为自己被看穿了,稍稍冷静后应道“皇上一旦有什么事,不等庞峻赶回京畿,皇室之中一定会迅速另立新君,皇家血脉要代代相传,一个外姓人颠覆皇室,是要付出代价的。再者若皇室也打起来一盘散沙,边境有敌寇,朝廷有内乱,国家百姓,才真正到了存亡之际。”
皇帝轻轻一叹,无限憧憬地看着湘湘“宋静姝她,就说不出这样的话。”他又道,“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湘湘很坦率地说“是齐晦说,皇上不会有事,这是他告诉我的道理。”
皇帝面色微微一沉,别过脸道“所以他才不派人来暗杀朕,反而把你留在这里做人质,与其说是安抚朕,不如说是为了安抚朝廷和皇室,就算朕再不好也还是个皇帝,只要朕还活着,京城就不会乱。”
湘湘不语,皇帝既然什么都明白,他为何还要强迫齐晦挺火撤兵,与敌国求和,就该一鼓作气把他们打回老家去。
皇帝长长一叹,问“将来,他打算给朕什么退路给我一个闲散的亲王做做,还是杀了我,又或将我流放”
湘湘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齐晦还没和他商议过将来要如何安排皇帝的去留,而湘湘并不在乎皇帝的生死,她总是不争气地,还会惦记静姝。便是这一刻皇帝问他自己的结果,湘湘也只会想到静姝。
皇帝又“先帝暴毙的那天晚上,冷宫里他压在贤妃身上,对她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吧”
湘湘从世峰口中听说过,那晚昔日的太子也来了冷宫,果然是听见那句话的,她颔首“我听见了。”
皇帝本以为湘湘会口述重复一番,本以为要直面湘湘给他的屈辱,但湘湘没有提,他等待着被指责是野种,结果却没有。湘湘应了他后,只静静地垂首走在身边。
皇帝不得不自己提起来说“所以在你心里也觉得,朕不配继承皇位,可先帝不能生,齐晦也是”他心中一紧,含恨道,“他也是野种。”
湘湘本想观赏湖面风光,可担心湖面的光亮会让她晕眩,所以只低头看着前方的路。皇帝说什么,她都没怎么入心,甚至还思考着自己的事,忽然听见野种二字,她才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皇帝。
皇帝眼中有大仇恨,恨太多太多的人,他道“朕和他没什么两样,朕不配,他同样也不配。”
湘湘想为齐晦的血统正名,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他们夫妻俩早就达成共识,血脉一说根本不值一提,齐晦是也好,皇帝不是也罢,都没差别,关键是谁能做个好皇帝,传承这个国家,为天下百姓谋福。至少眼前这一位,做不到。
皇帝以为湘湘闷了,他怎能想到,贤妃是真的为先帝生了个儿子呢。他嗤笑着,就算庞峻曾提过一两句,他也宁愿相信丽妃临终前喊的那句话,不能生就是不能生。
湘湘心里一叹,见皇帝不停下脚步,她也不停下,已经绕着湖畔走了一小半路程,盼着回到原点,他们便好散了。
“朕要为你举行册封典礼。”皇帝忽然说。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过,我给齐晦的休书,还没有生效。”湘湘道。
“朕也要继续做皇帝。”齐旭终于停下了脚步,言语间挺直了腰杆,目光也随之亮了几分,他道,“你们一定觉得,朕已经穷途末路,是啊,既然如此,朕为何不能放手一搏,是先帝册封朕为太子,朕此时最名正言顺的皇帝。而朕更明白,只有继续做皇帝,才能继续拥有你,湘湘,朕对你的情意,不曾变过。”
湘湘漠然地看着她,此刻她该说什么,怪不得刚才问他的下场会如何,他不是在怯弱,而是在算计着,将来给齐晦什么下场是不是
皇帝稍稍俯身,凑在湘湘的面前说“朕会保住自己的皇位,你放心,朕不会杀了齐晦,等你腹中的孩子生下来,朕让他带着孩子离开这里,他喜欢保家卫国,那就去守着边疆。”
湘湘直直地看着他,皇帝突然冷笑“你是不是觉得,朕痴人说梦你是不是仍旧盼着他,能来带你走不会的,朕要你,要你一辈子陪在朕身边。”
“皇上,我不会陪在你身边,若真是到了那一天,若齐晦无力带我和孩子走,拼了一死,我也不会留在你身边。”湘湘平静地说,就在皇帝眼中聚集怒意的时候,她又道,“但天下究竟是谁来做皇帝,并不重要,要紧的是做皇帝的那个人,能不能为国家和百姓谋福。皇上,倘或你胜过了齐晦,但若还是从前那个皇帝,即便齐晦一辈子戍守边疆甚至被你杀了,将来还会有其他人想要来推翻你。”
皇帝满腔人情,被浇灭了一大半,可湘湘的话字字在理,其实他也懂。他闷声道“朕何曾不想做个好皇帝,是庞峻只手遮天,你也是看到的。”
无能的帝王,才会有嚣张霸道的大臣,一个朝廷要威服天下,总要有一个人去做那些事,先帝无能,新君也无能,庞峻不做,天下岂不是要乱。他谋反叛国之心当诛,但他为天下做的一些事,也不能抹杀。
他们继续朝前走着,不疾不徐,湘湘知道皇帝是跟着她的步伐,她努力让自己走得平稳,她心内何曾不是翻江倒海,可她绝不要露在皇帝面前。
“刚才的话,你可听见了”面对湘湘的冷漠寡言,皇帝渐渐没有耐心。
“我也说明白了,难道皇上没听见”湘湘应答,纵然她为了活下去而一直努力着,可她也始终抱着大不了一死的心,她有什么可怕的。说实话,才是湘湘,说假话曲意奉承,她就是第二个宋静姝。
皇帝不得不亮出最后的王牌,道“成王败寇,若是朕赢了,齐晦就有谋朝篡位之罪,但你若能死心塌地跟着朕,朕就不会为难他。他是生是死,全在你,朕已经让步,一定会让你把孩子生下来。”
湘湘道“我若陪在皇上身边,是为了保全齐晦的生命,皇上觉得这样的女人在身边,她心里想着什么你身边有人全心全意地待你,不惜把自己变成妖魔鬼怪,就算被讨厌被侮辱,也每日笑脸相迎。这样的人,皇上不珍惜,却要把一个有异心的女人拴在身边皇上,你真的喜欢湘湘”
湘湘突然说这么多话,皇帝竟有些不适应,他皱眉慢慢理顺湘湘的话,意识到湘湘在说什么时,猛地看向了她。
“皇上不要在纠结我的心,纠结我是去是留,我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活,且看老天爷安排。”湘湘道“既然想赢过齐晦,那就去做吧,至于将来的事,一个湘湘不足以和天下相比,我自己的去路,我自己会选择。倘若皇上真的赢过齐晦,我也祝福皇上从今往后能做个好君主,能得到万民拥戴,能威服四海。”
皇帝怔然,嗫嚅了一声“湘湘。”
湘湘轻叹,道“我累了,实在是走不了了,皇上,我们原路返回。”她言罢,转身就往后走,她害怕皇帝会突然伸出手来拽她的胳膊,她害怕自己会挣扎,每一步都走得比之前更快,当意识到身后没有人跟着,她也不敢回头去确认。多希望这样一直走,能走去齐晦身边,能走离这座皇宫。
皇帝要和齐晦一搏输赢湘湘这一刻,脑袋才有些乱了,他要放下国家安危,去和齐晦一人斗吗
、251你的男人快回来了
一路回到洛神殿,湘湘才走进门,身后密密匝匝的侍卫又聚拢把守住了宫门,回眸看了一眼,煞有其事的阵仗,实则一点都不顶用,她不明白皇帝还有什么能耐。就连慕清的手下都还能继续出入宫闱为湘湘传递消息,这些侍卫根本不正经当差,不过是个摆设,他还有什么能力收回兵权
“姐姐。”皇后听说湘湘回来,立刻跑了出来,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后问,“皇上没有为难你吧。”
“他来我身上找勇气呢,好刺激他去放手一搏。”湘湘苦笑,解下了围裙,对皇后说,“我有些累,咱们晚些吃饭可好”
皇后自然点头,小心翼翼搀扶她,进了门后又说“姐姐,下次那些人再来,让他们带你走吧,留在这里谁知道皇上和太妃明天又发什么疯。我真的不要紧的,他们不会杀了我,我会等朔亲王和姐姐来救我。”
湘湘笑着搂过她,皇后温暖的身子是如今唯一的慰藉,但她自言自语道“我是盼着他们来了,可不是带我走。”
这一晚虽没有人来,但之后慕茵派人进宫去探望嫂嫂时,手下的人却带回消息,让他们迅速递交给齐晦。皇帝不知耍得什么阴谋诡计,如今这局势下,他不仅没有死心,更激发出更大的野心,而湘湘的话却和皇帝的圣旨一起到达齐晦手中,一边是湘湘的提醒,另一边是皇帝再次催促齐晦带兵回京。
而这一次,皇帝不单单是给齐晦一人下旨,各军各营的将军都收到了皇帝的旨意,皇帝严令他们停止战火撤回驻地,而此刻他们刚刚挺入一坐收回的城池,正计划着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好容易稳定的军心,又开始涣散。
不是所有人都想打仗,也不是所有人都纯粹的为了打仗而打仗,底下的士兵们或还有一腔热血,越是上面的人,却越看重的是战后的利益,一样带兵杀敌,凭什么他们屈居人下,将来论功行赏,他们是不是也要少喝一杯庆功酒。皇帝看准的,便是人心,齐晦和庞世峰最难收服的,也是人心。
慕清是凭空冒出来的人,世峰不过是宰相府世人眼里游手好闲的三公子,而齐晦更是从前二十年不知在哪儿猫着,现在突然出现做皇子做亲王,一副要夺取天下姿态的人,他们不被信任,在情在理。
将士们愿意一路打过来的,为的是国家和百姓,但现在朝廷动荡,敌方求和,皇帝一道道圣旨催三军撤退,那一点点信任和热血,就有些撑不住了。
皇帝不知找了多少人手抄圣旨,一模一样的旨意每隔半个时辰送来军营,两天后世峰的桌上就堆满了没有打开看过的圣旨,起先他们还会想皇帝是不是改主意,到后来就知道,是他恶意制造恐慌,动摇军心。
各军各营的将领时不时来找世峰和齐晦商谈,火器营的王将军自然站在齐晦世峰这一边,难免和几位同僚言语不和,都是热血粗莽之人,几乎拳脚相向,而他们一打,麾下士兵就彼此对峙。
齐晦和世峰几次出面平息矛盾,他们深深感觉到力不从心,而这样的内讧很快会被敌军察觉,军心一乱,再多兵马再强大的武器,也抵不过敌方众志成城。
那一晚齐晦带了一队兵马深入敌营,查探得一些消息后连夜赶回来,可一入大营就听见斥骂声,果然又有人在这里发生争执,乍见一袭黑衣的齐晦归来,两位将军一时停了下来,朔亲王有勇有谋他们这些日子也看到了,这座城池也是他亲自带兵潜入,摧毁了墙头的弓弩布阵才得以让大军攻入,他们服气齐晦,可圣旨不停地送来,一直在动摇他们的决心。
“各位将军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一早会有新的安排。”齐晦平静地对二人说,“本王与世峰皆没有作战经验,各位才是大胜仗的关键。”
慕清站在远处看,冷着脸回身进去了,齐晦说罢也进门去,世峰将他们劝走后才跟上来,对齐晦道“你别生气,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都是浑身有力气没出使的人,打起仗来,就好了。”
慕清冷冷道“这样子,还怎么打”他毕竟年长与齐晦和世峰,行事更老道一些,再次道,“你们不拿出威严来,他们不会怕,再有这样的事,就该杀一儆百,行军打仗,又不是儿戏。”
齐晦默默将一些今晚打探回来的线索给了世峰,而后道“皇帝既然要我回去,那我就回去,明早派人告知各营,到时候,我和世峰各站一头城门,要撤军回驻地或回京的,跟我走,要继续去杀敌的,跟世峰走,这里之后的事,就交给表哥和世峰,皇帝他一天不看到我,他一天不会死心。”
世峰抿着唇没言语,慕清冷然道“既然回去,就杀了他。”
齐晦则干脆地说“你们大胜仗,我就杀了他,你们还在作战,京城就不能乱。”
“也好,我爹本是要抽走兵权,才带出来这么多人,其实也用不上。”世峰道,“你回去,让我大哥二哥跟你走,把我爹的灵柩也送回去。”
三人做出了决定,这个消息便从半夜就开始传出去,也好给将士们考虑的时间,翌日一清早,齐晦就已整装待发,站在朝向京都方向的城门前,而世峰则对着地方,最先出来的是王将军,他没有带手下士兵,独自一人往世峰那里走,他说他在哪里,手下将士就在哪里,腾出地方来给其他营的兄弟。
人越来越多,齐晦平静地看着走向他的将领,既然是说好的事,他就不能怪别人要走,毕竟他还不是皇帝,而那个皇帝,要他们回去。
“各位若回驻地,还请给往京城递交折子,若是回京,恐皇帝怀疑我带兵逼宫,你们迟我一日路程再出发,我入京后,你们再由皇帝安排。”待所有人都决定了去留后,齐晦简单说明之后的安排,再不多一句话,从属下手中牵过骏马翻身而上,马鞭在空中抽出骇人的声响,他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去,奔向帝都。
这一去,却又有将士动摇,改变主意往另一端城门跑,世峰那里则已迅速重新排兵布阵,昨晚齐晦收集来的消息要尽快用上,他们今天下午就要再次出兵。
消息可以由地方派人接连不断地往京城送,齐晦单枪匹马不可能日夜兼程,是以朔亲王只身回京的消息比齐晦早很多日子传入京城,皇帝在明德殿听说齐晦回来了,竟高兴地拉过一旁宋静姝,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亲吻对静姝来说,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可这种情形下,皇帝自然流露的喜悦却与她分享,她捂着脸呆了很久,刻薄的眼眉也变得柔和,皇帝踱步将信函看了又看,不经意看到发呆的静姝,想起那天在湖边湘湘对自己说的话,她说的那个女人,就是宋静姝吧,可是宋静姝
皇帝深深皱眉,他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