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陶靖肃容瞧着舆图上连绵的山峦,拱手道“末将愿请命前往,殿下拨给末将百名军士即可。在檀城时,末将曾与徐耿数度交手,杀了他身边数名小将,也容易激得他出山复仇。”
“百名军士”
面对徐耿的两千兵马,百名军士实在少得可怜,算是一对二十的形势。
况且徐耿躲入山中在暗,陶靖率人追入则在明,委实悬殊。
可若要定王分出更多的兵马,那也有些难办――比起徐煜的数万围城大军来,徐耿这两千兵马可算是疥癣之患。且给的兵马多了,徐耿有所防备,未必就会上钩。陶靖勇武胆气过人,追杀徐耿的事交给他最为合适,却也不能叫他总耗在这卫兰山中。
定王最终给了陶靖五十精锐,五十步兵。
陶靖欣然应命。
然而即便如此,深知卫兰山内凶险复杂的陶靖,也难以拍着胸脯保证他会安然归来。临行前,他将一方巴掌长三指宽的木盒给了定王,说他若不能全身归来,请定王将此物转交阿殷,带回南郡。
陶靖率领百名军士进了卫兰山,定王则带着彭春等人继续西进,在徐煜屯军四十里外的小栈暂驻。
小栈算是个县城,本就不算热闹,在徐煜大军肆虐横行过后,更是凋敝荒凉。
因高元骁和徐奇所在的凉城被围得水泄不通,内外消息难以传达,定王不知道其中情形,便先派出斥候四处探查。斥候虽尽力,却也只能探到外围的消息,譬如徐煜在何处屯兵,何处布防,凉城四周何处敌兵最多,何处最薄弱等等。定王命军中巧匠粗粗做个沙盘,依照附近山势起伏,将各处布防标识清楚。随后,便开始在小栈四周布防。
小栈附近的地形极好,虽然城池不算牢固,然有地利在,也是个易守难攻之处。
定王当年率军北上,攻下城池之余,也曾在东襄军队的疯狂反扑中,以极弱的兵力击退十倍于己的强敌,颇有经验。而今凉城悬危,陶靖以身为饵去诱杀徐耿,定王也打算将徐煜诱来――
只消徐煜搬师动兵,凉城的围困重压便能稍稍缓解,来往之间,定王也可窥探对方虚实。
先前杀败徐耿后夺来的军资正宜为我所用,定王麾下将士不多,这些钱粮撑上个把月不成问题。要紧的是守城器械需早些备好,各处的人员安排、布防操练也都尽快安排下去。
到得第三日,定王便命人去散播消息,诱徐煜入觳。
徐煜那边,果然上钩了――
徐煜是东襄与镇南王齐名的老将,这回两人各率十万大军,分左右挥师南下,多少也有一较高低的意思。因北庭那边隋家父子驻防牢固,镇南王固然大军压境,却遭拼死抵抗,如今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也只拿下了无关紧要的两三座城池。相较之下,徐煜先是夺了要紧的檀城,而后一路西进,在遇到徐奇和高元骁之前,几乎没遇到什么劲敌。如此战功之下,徐煜自然得意些。谁知道才得意了没多久,就被定王夺回了檀城
徐耿败逃的消息前两天才传到他跟前,然而徐煜派了无数斥候出去,还是查不到徐耿的下落。
唯一能探到的,就是他留在檀城内外的两万大军,没有几个人能逃到他的营前。
南下以来头一回碰到这样的挫败,徐煜焉能不恨
凉城坚不可破,劲敌又到了身后,种种消息纷扰而来,徐煜最终没能稳住,生出了跟徐耿同样的心思――活捉定王,其功劳会比攻夺城池大上数倍何况定王算是大魏在北地能拿出的最强将领,若是将他击败,便算是除了心腹大患。对方据说只有三四千的兵力,徐煜麾下虽在攻打凉城时折损不少,如今却也还有四万之众。
小栈乃是弹丸之地,狭小又破败,绝非凉城的坚固城防可比。
那位定王的能耐再大,难道还能以三四千人对抗四万大军
徐煜已有转而扑向定王的心思,监军却觉此举轻率,怀疑定王有诈。在他看来,凉城虽然牢固,然而在四万大军的数次强攻之下,已然摇摇欲坠,不知道能撑多久。此时舍了这唾手可得的城池,却去围攻那定王,有何益处于是只派斥候再探,却绝不肯同意搬兵。
两人自出兵以来便多有意见相左之处,此时更是争执不休,难有定论。
徐煜麾下的将士又多是武夫,没听过徐奇的名头,却知道定王的大名,此时在凉城耗得疲累,也都跃跃欲试,想扑向小栈。这些将士虽不敢与监军对着干,却每日三四回的去劝监军,令他十分烦恼。
而在小栈,定王布防完毕之后,一面继续派兵去徐煜身边动摇军心,一面还派斥候来回卫兰山之间,探听陶靖的消息。
――据说他已经寻到了徐耿的踪迹,正在设法引出徐耿。
因为时间不多,陶靖也不敢多耽搁,紧追徐耿的行踪,那百名军士比起徐耿的人,也算是疲兵了。陶靖想尽快将徐耿诱出再拿下,着实艰难,甚至若他稍有不慎,便可能有去无回。这位岳丈的胆气,着实令人敬佩
烛光下,定王不由得又翻出了陶靖给的木盒。
陶靖、冯卿和临阳郡主三人间的故事,定王已然知道了九分,对于陶靖的坚持,敬佩之余也满怀好奇。这木盒里的东西既然是要带回南郡,必定是极珍贵之物,会是什么
定王闲暇时猜了猜,看其尺寸,盛放的很可能是什么定情的饰物或是娟帕一类。
甚至,若拿来盛放阿殷那晚噩梦醒来后描述的梳篦,似乎也极合适。
那枚感觉似曾相识的梳篦定王紧紧盯着那木盒,似乎想看穿里头的东西。
、第96章 310
三日后,徐煜在与监军数度争执之下,最终留一万人继续围困凉城,却将三万大军调往小栈,围困定王。
小栈中,定王已侯了多时。
临近正月底,本该是春归天暖的时候,泰州境内,却还是冷风侵骨。有日头时尚且温暖,等金乌西沉,阵阵冷风便往衣领里头灌,令人手足发凉。
徐煜的三万大军,便赶着最后一抹夕阳,如黑云般压了过来。
定王闻讯登上城楼,一贯肃然的容貌愈发冷厉,黑沉沉的剑悬在腰间,端然站在城楼上,将影子拉得极长。
从傍晚到次日丑时,整整四个时辰,徐煜发起了十几次攻击,然而每一回都被击退。
这城池瞧着不及凉城的坚固,然而因是依山势而建,位置极好,那百十斤重的巨石砸下,携着极重的力道沿坡滚来,将东襄军阵冲击得散乱。这是徐煜早就料到的事情,起初并无惧意――即便对方攻势勇猛,那巨石却也有用完的时候,况只要有人登上城墙,这威胁自然解除殆尽。他手中多的是悍勇士兵,可堪攻城。
然而士兵们蚂蚁般蜂拥上去,每回都难靠近城墙。定王麾下士兵虽少,却占了地势之利,如雨的弓箭自高处射来,令无数士兵在城墙四五十步外止步。再往前,便是滚烫的热水桐油泼下,连攻城的云梯都难以搬过去。
小栈的城池不大,定王既诱了徐煜过来,便做过极周密的安排――
先前从徐耿处夺来的军械军资已分拨运入城中,那五千名守城军士分作三十队,在城墙上驻守,井然有序。
定王在抵达小栈后不久,便派兵四处搜寻劝说,将外出逃难,在东襄铁蹄践踏下怀有仇恨的百姓带入城中。五千名士兵固守城墙,城墙下则是久经战乱的百姓,不管男女老幼,但凡能活动手脚的,皆点了灶火煮油,陆续送上城墙。年轻的男子们则不断将早已备好的滚石箭支搬上城墙,不浪费半点兵力。这般热情,更是令士气高涨,将小小的城池防得铁桶一般。
徐煜振奋踊跃而来,哪肯轻易放弃,每一波士兵葬身城墙下,便派人继续往前冲。最多的一回,竟派了近万人蜂拥而上,险些冲上城墙,却还是被杀退。
乌沉的天幕下,星月暗淡无光,唯有城墙四周滚石堆积如山,中间躺满了东襄伤亡的士兵。满地桐油意犹未尽的燃烧,逃不出火海的东襄士兵便在火焰中发出焦臭的气味。
夜色越深,场景便越恐怖,越发令残余的东襄士兵胆寒。
而城楼之上,大魏的士兵却还是松树般严阵以待。被攻破的缺口处,年轻的百姓男儿红着眼睛手扶滚石,时刻准备将其推下。
最醒目的是城楼之上,那临城墙而立、黑袍覆身的男人,宛若暗夜中的神。抛开镇定有序的指挥不说,单是他臂间那把劲弓,就曾同时射出三箭,迅猛的透体而过,同时取了临近城墙的六人性命。甚至在徐煜催马趋近时,隔着两百步的距离,有铁箭破空疾劲射来,险险擦着徐煜脖颈而过,将他身后的卫兵射翻马下。
那样的箭术,即使找遍整个东襄,也寻不出能与之相较的人来。
隔着将近一里的距离,那夜风中端然矗立的身影依旧令人畏惧。
徐煜麾下除了伤亡之人,还有万余士兵严阵而列,却没有多少人敢冲上前去――
四个时辰的攻城,每一波冲上去都是伤亡,对方的守城将士如同铁铸,再猛烈的攻势下,依旧坚守不退。夜色中可怖的火焰令人胆寒,那股焦臭的气味更是随风弥散,战友在其中痛苦哀嚎,绝望求援,没几个人敢于穿过那一道火线。
徐煜见士气低沉,终于放弃,鸣金收兵。
城楼之上,定王也稍稍舒了口气。
小栈的城墙固然未被攻破,然而对方的抛石攻来,也令城墙上伤亡了将近大半。只是士兵们不肯后退,都带着重伤守在城墙,才未露怯罢了。从徐耿处夺来的军资在对方的猛烈攻击下,已然损耗了大半,本就少见的桐油更是几乎见底,若东襄人未被城墙下的可怖情形吓退,这边恐怕难以撑到天亮。
好在,这一战终于胜了,堪壮声威。
下了城墙,定王没有片刻休息,依旧往议事厅中去。
士兵的伤亡,军资的损耗,每一样情况报入厅中,定王的眉头便更紧一分。这场激战就在小栈的城楼下,徐煜既已退军,城墙外的箭支滚石等物,还可再拿来使用,只是桐油损耗过后便没了补给,难免捉襟见肘。
苦守绝非良策,兵力悬殊之下,想要主动出击更是艰难。
好在此战徐煜损失惨重,那位监军本就反对徐煜贸然用兵,这等战况下必定更会苛责,双方更加不和。
功敌攻心,这便是极好的入手之处。
东襄情势其实与大魏相差无几,满朝文武并列,有忠正为国者,自然也有怀私利己之人。尤其东襄太后掌权之后,因世家重臣不服,铁腕手段打压拉拢,提拔了一批需要依附她才能保住荣华的寒门官员,格外器重。世家大族则自有根节,不喜她干政。朝堂之上,拥护太后之人与反对后宫掌政、质疑她大魏公主身份之人,争得十分激烈。
东襄太后此次发兵南下,也是为了开疆拓土,证明她是为东襄谋划,以此功劳巩固手中权力。
徐煜身边那位监军寒门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