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眼前这一幕透着蹊跷古怪,她侧眼去看皇帝,只见他也面露疑惑,眉头紧皱道“奇怪”
“万岁”
皇帝不理她的呼唤,只是喃喃道“这歌声,这曲调”
宝锦被他这一说,心中好似有一道灵光透过
“这曲调万岁与我初见之时,笛子吹的便是这首。”
她瞥了皇帝一眼,又道“还有先前那位琅缳郡主,不也正是在宴上吹了这曲”
皇帝被她这一说,这才豁然开朗,他剑眉一蹙,沉声道“曲调虽然一样,这神秘人唱得却如此鬼气森森,与朕那一曲有天壤之别。”
他顿了一顿,又道“至于琅缳,她不过是依样画葫芦,从皇后那里学了这曲,想博得朕的欢心。”
宝锦一楞竟是皇后教了琅缳
她不禁问出了声,只听皇帝微微苦笑道“方才朕还没说完呢我跟皇后一见钟情,那时候她就是吹了这首。”
第一百五十六章 焦灼
宝锦听他说着这纠缠复杂的一段,只觉得心中一动,好似想到了什么,却又漫无头绪。此时两人乍脱险境,惊魂未定地朝破开的洞中看去,只见深潭淙淙,暗流急急,很显然,两人是从离宫的池下被冲到这里的,侥幸大难不死,也算是异数了。
这高坡之上颇为荒凉,除了荆棘灌木别无他物,又是深夜,四下张望,却也不见半个人影,两人别无他法,只得按星辰择了方向,朝着离宫前行。
皇帝搀了宝锦,自己也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大约是在水潭里被冲击所致,他觉得手上有些滞沉,于是急声问宝锦道“怎么了,你哪里不妥”
宝锦面色苍白,苦笑着摇头不语,大约过了两刻,皇帝只觉得手上一片温热,伸到眼前,竟是嫣红一片他不顾宝锦的挣扎,一把撕开她的衣领,只见脖项以下,雪白的背部上端,竟被划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大口,鲜血潺潺而出,已经濡湿了宫裙。
“这么重的伤,你居然忍着不说”
皇帝又是气急又是心疼,连忙撕下袍袖,用力缚住,但伤口浸在水中已久,居然血流不止。
宝锦额头已经满是冷汗,苦笑道“一开始在水里的时候,还不太痛我当时听得入神,根本也没去计较。”
皇帝为之气结,狠狠瞪她道“回去再跟你算帐”
他咬一咬牙,从颈上滴水的香囊里取出拇指大小的瓷瓶,从中骨碌倒出一颗药丸,不由分说用手研开。
分敷在伤口上。
宝锦感觉一阵清凉,只听皇帝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笑道“终于止血了。”
宝锦虽然不识药材。却也知道这是帝王贴身保存的救命灵药,如今却贸然用在了自己身上
她只觉百味陈杂。酸涩、甜蜜、欣慰、负罪感,在这一瞬间挤满她的心房,她心中波涛汹涌,任由皇帝把伤口包扎好,自己却无意识地将绞弄着衣衫。直到皇帝将她往背上一负,这才蓦然惊觉
“万岁,这与礼不合”
“若是任由你这样走下去,到天亮时,朕大概就该背着一具尸体了。”
皇帝地话颇为刺耳,然后强硬而小心翼翼的手劲,却让宝锦稳稳地躺在背上,只觉得无比宽广,无比安
失血过多的困倦逐渐纠缠而上。幽暗地夜色和灌木,在她眼中逐渐扭曲迷离,宝锦只觉得上下眼皮几乎粘在一起。男子温热的体温,让人越发想睡。
她不服输地颤动着眼睫。却最终微微一歪头。趴在皇帝地背上,进入了黑甜的昏睡之中。
皇帝偏过头。静静地凝望着她的睡容,无奈而宠溺,看到那苍白无血色的脸,于是加快脚步,朝着前方而去。在他的袖口,蜿蜒而下地是暗红色的血流,他仿佛浑然不觉,只是专心搜索着四周的人迹。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皇后柳眉深蹙,眼中焦灼更甚,映得眼角几道微不可见的细纹,也在灯下露了痕迹。
何远有些瑟缩,却硬是站住了,咬牙禀道“四周都派人去寻了但离宫本就在群山之间,地势崎岖繁杂,非一时可以明察”
“那池中暗流不会把人带得多远的。”
皇后不容置疑的,一口截断了他的解释,“事关万岁的安危,便是有再多的难处,也要继续下去”
“微臣明白”
何远只有唯唯,他偷瞥了皇后地眼色,嗫嚅道“只是,还有一事,却也很是棘手。”他不敢看皇后犀利的目光,小声说道“万岁失踪一事,颇多离奇,虽然我已控制了在场众人,却仍掩不住流言,如今离宫之中多有谣言,只怕已经”
“已经什么”
皇后默默攥了桌上的印章,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带着极重地威压。
那印章颇为古雅繁丽,金丝玉纽,蟠龙其上,竟是“奉天承运皇帝之宝”的御用正印。
古灿尊贵地金光映得她面容越发庄重,从堂下望去,竟有凛然刺目之感。何远手心都是湿汗,咬了咬牙,终究说出了口,“只怕留在京中地几位阁老,已经听到了风声。”
皇后一听,霍然色变,她微微冷笑道“皇家养你们这些人,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娘娘明鉴几位阁老也是出身大族,宫中难免有人与他们同气连枝,更何况,”
他小心地朝上望了一眼,“一些奏折公务,万岁平日都是亲自御批,然后加急送回京中,如今已中断了三日,京城那边,定是有所疑虑了。”
“怪我。”
皇后静静道“我早就该从张巡手里把这正印要来。”
何远一听这话,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又偷看了那宝印几眼,已是汗出如浆,心中只是暗暗叫苦。
如今真是多事之秋,万岁若是迟迟找不到,这便是凶多吉少可若是万岁平安回来,知道娘娘夺印,将一应奏折越俎代庖,只怕又要勃然大怒。
他想起帝后二人之间嫌隙重重,心中更是咯噔一声,恨不能生出翅膀,逃离这诡异难缠的乱局。
好似看透了他地心理,皇后轻笑道“你在怕什么,竟抖成了这样”
何远咽了口唾液,低声劝道“此事毕竟非同小可,若还是找不到万岁,娘娘最好好是告知京城那边一声,也好”
“也好让他们鸡蛋里面挑骨头,再把这事栽到我头上,闹个沸反盈天,是吗”
皇后的声音微微拔高,显得有些尖利。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千秋
何远身上一颤,随即面露难色,“纸包不住火,这么些人都亲眼所见,消息只怕早已走漏了。”
皇后冷笑一声,未及开口,门外有人怯生生禀道“贤妃娘娘和徐婕妤求见。”
“她们俩来做什么”
皇后正是满心怒意,听到她们的名号,冷意顿时漾上了眉梢。
正要坚拒不见,只听院外有人不管不顾地直走进来,侍女们的惊呼也不能遮挡那清脆的女音,“娘娘恕我等卤莽”
皇后听着是徐婴华的声气,不由的咬牙一笑,“你这样闯进来,倒是学的好家教。”
“圣人也说事急从权,,如今万岁行踪不明,已是十万火急之势。”
徐婴华静静说道,言虽谦恭,却字字坚决。
皇后扫了她一眼,凤眸中光芒一盛,随即不动声色道,“万岁遇险,我也是急得五内如焚,如今所有人手都在四野搜寻,大约不久就有消息。”
“万岁吉人天象,不会有什么不测的。倒是娘娘您也忒紧张了些”
徐婴华的眼风掠过皇后,款款道“您禁闭了离宫,让所有人都不得私自议论,这般如临大敌,更会引地居心叵测之人胡思乱想,zzzcnco”
“你是在教训我吗”
皇后勃然色变,几乎将手中的碗盏掷出。
徐婴华被她的眼光一扫,只觉得心中一寒,随即微微低头,轻声道“妾身怎敢”
皇后见她低头,这才稍稍快意,她挑眉冷笑道“徐婕妤你倒是有大将之风,不亏是家传渊源。可如今正是风口浪尖,事出突然,若是有小人利用此事作祟,你可知有怎样的后果”
她一派高华端庄,似训诫又似劝解,“若是消息传扬开去,万岁白龙鱼服,又身边无人,一旦再遇逆党,就会有不忍言之事你想要这般结果吗”
徐婴华好似被她咄咄逼人之势吓住,只是唯唯称是,倒是云贤妃面露难色,斟酌半晌,终究道“姐姐最好还是告知京城那边,大家戮力同心才是正道”
她的话可算是苦口婆心,皇后却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此事我自有分晓,妹妹你精神不济,还是好好修养,不要伤神的好。”
她不待二人回答,拂袖端茶送客,两人见劝不住她,只得怏怏而去。
皇后望着她们的背影,冷笑道“两个不怀好意的东西,打量着万岁不在,也想掀起些风浪么”
她叹了口气,精明之色微微收敛,倦意袭上了眉间,正要吩咐何远下去,却听门外有人惶急又畏惧地轻声敲剥门扉,讷讷问道“何统领,奴才们有急事禀给娘娘”
“一群没长进的东西,我教的礼仪都忘到爪哇国去了,居然在娘娘凤驾前如此失礼”
何远斥道,见皇后示意,便走到门边,才听了一两句,面色微微一变
“是真的吗”
那侍卫急得几乎要指天发誓,没奈何,只得命人去把实物取来。
“是什么希奇的东西”
皇后见他们两人鬼鬼祟祟低语,终究不太放心,终于开腔问道。
何远面色奇异,仿佛听见了什么怪谈,又好似有什么隐忧,咬了咬唇,终究道“在陈谨这贼首的尸体上,侍卫们摸出了个东西,倒是要请娘娘过目。”
随即便有人用漆盘盛了托上来,里面是一个锦囊,内有青丝一束,以及一方绸帕。
锦囊很是光滑,摸起来凉腻温和,外面虽有些湿,里面的东西却完好无损。
“这是陈谨的香囊,那头发大约是他那个宝贝妹妹的这样悖乱淫猥之事,也只有他们南唐有。”
何远贬低了两句,终于把那未曾湿透的绸帕打开展平,恭谨地呈给了皇后
“娘娘请看,这中央的印泥痕迹”
皇后一眼瞥去,随即,她的瞳孔剧烈收缩着,好似被什么东西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