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套,皇后深吸一口气,面色却依然冰寒如水,下一瞬,她用力一折,那玉套齐根而断,断成了一地
“既然你们不入套,就休怪我心狠,用这最后一招了”
她抬起头,决然道“替我上一道表章,用上正宫凤印就说我新朝刚立,却也不能对四夷失了礼数,高丽国一向怀悯恭谨,本宫想请国王和王妃一起来我朝中一会。”
阴冷的风从她的眉宇间掠过,秋的凉意,越发浓了
“我倒想看看,你这小妮子遇到前夫,该是什么表情”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远客
宝锦回到自己的侧殿之中,已是一身冷汗,却又莫名庆幸,她斟了一杯凉茶喝下去,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帝后二人居然有所觉察了
她想起方才所听到的,心中一片凛然冰凉云时深为此二人所忌,一些蛛丝马迹被窥到也不足为奇
可自己的满腔抱负,一身血仇,却也寄托于此,再容不得半点差错
她缓缓伸出手,用绢帕细细擦了额头,蓦然想起先前季馨所说的戒急用忍,心中一凛,知道她定是明白什么内情
古雅的宅邸中,季馨却丝毫不知主子正想起了自己,她收起帷帽,站在宋麟对面,静静不语。
宋麟瞥了她一眼,素来周正的眉眼间皱起一道凉薄的讽笑,“大白天就敢出来,不在你主子跟前装乖显拙了”
“她已经看出端倪,明眼人跟前,也用不着这样装神弄鬼了。”
宋麟微微一叹,微微莞尔,眼中却殊无笑意,“宝锦殿下在你心中,也算是明眼人了”
他声音中的嘲讽意味更浓。
季馨微微抬眼,“宝锦殿下尚算,你这么说,未免有些偏颇。”
“可是和锦渊陛下比起来,却是萤火之光,怎堪与日月睁辉”
宋麟想起长久昏睡的主上,眼中染上一层狂热和焦虑,说话的声音竟然有些尖锐了。
季馨深深皱眉,清声叱道“你口中的萤火,却是你之前就宣誓效忠的”
“那时我以为主上已经死去,皇族之下。宝锦殿下也算是最近的血脉了却没想到,主上居然还能生还,孰轻孰重。我当然掂量得出”
宋麟地眼神微微一冷,神情越发阴郁。“看你这般激动,是在替主子报不平了你可别忘记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他声音越发阴沉,“你还敢来兴师问罪我却也要问问,主上命你暂掌辰楼。你却趁她昏睡,让楼中死士去蜀地大行杀戮,过早地暴露了我们的实力,这又是什么道理”
季馨微微咬唇,随即却不服输地瞪了回去,“宝锦殿下起事在即,一旦李桓即位,能给她不少助力况且,这关头出事。正好可以分去朝廷地眼光”
“对宝锦帝姬,你可真是忠心啊”
宋麟怒极反笑,“这样一来。主上的计划全被你打乱就凭宝锦一人就能逆转乾坤你太自以为是了”
“主上地计划再周密,也不会拿自己妹妹的性命来开玩笑”
季馨一口截了回去。口气之决绝。竟是毫不退让
“如今正是一发千钧之时,宝锦殿下若是不成。必遭反噬。”
“是她自己受不住激,轻举妄动,这又怪得谁来”
宋麟挑眉说道。
季馨目光一凝,肃容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伪帝夫妻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将不受控制的势力全数扫平真等到那一天,难道坐以待毙不成宝锦殿下的做法虽然有些卤莽,却也不失为快刀斩乱麻。”
两人唇枪舌剑,说到这里,已是意见相左,对峙不下。
宋麟一口将茶饮尽,微微一笑,端起茶杯,竟隐隐是逐客的意思了
“季馨姑娘,你要怎么想是你自家地事,辰楼那边,主上虽然交给你暂管,可你若是要把她的家底随意滥用,我这里的银帐就先通不过,下一季的费用,我看还要再议。”
这就是不准备拨款给钱的意思了
季馨的脚步微微一顿,终究回过头来,叹了口气,恳切说道“你知道你一直寄厚望于主上的大业,可是你若真的对她忠心,难道要看着她的亲妹妹白白送了性命她一旦醒来,知道自己唯一地骨肉至亲都没了,又会怎么想”
她不等宋麟回答,就戴上了帷帽,闪身而去,只留下神情凝重的青年,兀自在沉思不语。
“主上”
他叹息着念了一声,无比惆怅地喃喃道“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窗外竹枝摇移,光影婆娑,明幽之间,却是寂静无声这世上,本该回答他问话地唯一一人,目前却仍在沉睡之中。
云时受了旨意,很快便启程赴了蜀地,此行朝廷不欲大事宣扬,只是领了“绥靖地方”的名义,轻车简从而去。
宝锦没有去送行,只是望着窗外清远地处秋淡色,有些怅然若失。
原本轰轰烈烈地起事,却因着这不偏不斜的一勺冷水,终于不再沸腾。
可只要炉火未熄,这一场血腥杀戮,终究避免不了。
“你在想什么”
皇帝清远淡静地声音在耳边响起,比起当初的冷漠,却是多了几分温存。
宝锦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眸,心中一动,随即,却被更大的怨毒怒火所吞没。
“还能想什么,自然是希望天气不要太快变冷,这般秋高气爽的日子能长久些。”
宝锦微笑着敷衍道,随即,却仿佛被自己的话惊了一跳,连替皇帝束起领口的手都为之一缩。
这样的日子自己居然还有所眷恋吗
她心中又痛又恨,瞬间沮丧万分,恨自己的软弱不决。
皇帝就势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摩挲着,轻声道“恐怕你的希望要落空了,京城乃是北地,夏日虽然炽热长久,一入秋便会寒意日增,不几日,便有落叶纷纷。”
他仿佛也为这落叶的兆头微微皱眉,随即笑着岔开他语,“幸亏秋日结束得早,不然几位远到而来的客人可要吃不消了。”
“客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 乱起
“客人”
宝锦微微蹙眉吃不消炎热的客人那定非中原人氏。
“是啊,那些客人来自藩邦,从没受过中原的炎热,前代有曾有人来纳贡,居然活活热死在了京师,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宝锦平日里可算是不学无术,却最喜欢看这些希奇的怪史宫谈,闻言立刻反映过来,“是凉川的一土司们”
皇帝含笑点头,“不止他们,还有北郡十六国的几位国君,还有”
他微微一笑,意兴阑珊道“还有皇后延请的人”
“皇后娘娘”
皇帝摇摇头,不甚重视地一句带过,“也是个弹丸小国”
宝锦听这一句,心中微微一动,却也没再问下去。
宫中有贵客前来,自是从这时开始便洒扫准备,虽是藩邦各国,却眼瞧着也是个“万国来朝”的模样,这对诞生年余的新朝来说,实在也算是一件大事,宫人们早得了旨意,将一应窗棂墙根等不易拂净的地方清理地光滑似平镜一般。
帝后二人虽然仍是寒眉相对,却不约而同地吩咐好好礼部准备,新朝虽不喜奢华,却也发出库中的绸绢,将苑中花枝扎得锦绣千簇,夜来宫灯一照,顿时辉煌神隽,仿佛仙境一般。
“这和隋炀帝以绸缠尽长安道树,又有什么不同哦,倒是手笔比那位暴君还小些”
明月穿了宽袍,和宝锦二人在苑中踱步,她倒是熟悉中原典故。居然嬉笑着说出了这一句。
宝锦急忙扫视四周,见无人听见,这才狠狠瞪她一眼。“噤声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胡说”
明月却不吃她这套。眼眸盈盈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有人连大逆不道的事都差点做了,倒在这里充良善吗”
宝锦知她是怪自己没有及时告诉她,这么大的事,居然敢瞒了她自行去做。不由微微红了脸,讪讪道“若真定下确切日期,怎么会少了你一份黄帅只能统帅镇平京畿,一旦乱起,那些诸侯的兵马,还需要你这位大元帅呢”
“这还差不多”
明月飒然一笑,随即却又想起了什么,眼神不善地逼近,阴测测地看向宝锦。“你有没有瞒着我别地事”
宝锦见她眼眸滴溜溜直转,直觉的头皮发麻,顿时点头如捣蒜。“当然”
明月笑得越发危险狡黠,“那么说。我听到的就是谣言了”
宝锦凝神一想。已经猜到了九分,心下暗暗叫苦。继续胡乱点着头,就要逃之夭夭,却被明月一把揪了回来
“这么说,我那死鬼老爹也派人来地消息,是假的咯”
“这个”
宝锦眼角余光细细端详,只见明月虽然一派微笑,一口玉齿却几乎咬碎,面容也微微扭曲着,手劲虽然不大,却透着僵硬,整个人透出一种狰狞地杀意。
宝锦望着她,想起她小小年纪,却被所有亲人背弃,落到这见不得人的蛇蝎宫廷,病伤交加,孤立无援的情景,心中也为之一痛,假话再也说不下去。
明月揪着她衣袖的手劲缓缓轻垂,最后连眼中的狰狞执拗也慢慢收起,只有那一双长而微褐地眼睫在轻颤,“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她轻轻一放,宝锦的袖便如蝴蝶一般翩然坠落,轻纱飞舞间,自有那不动声色的惊心。
“他们派哪个倒霉鬼来”
宝锦摇头道“我也不甚明了,皇后对这事很是上心,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不止使臣的人选秘而不宣,连有哪几国都含含糊糊,大约还有些本来不奉新朝的小国,如今幡然醒悟,如今跳出来,要给世人做个榜样吧”
两人对望一眼,除了鄙夷之外,却也是黯然神伤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些小国也不过是随波逐流,混个周全罢了。庆,皇后倒也顾不上跟皇帝闹别扭,率了亲信督促阖宫上下涤尘修葺,又连番召礼部户部的堂官以及鸿胪寺诸人,倒是把这事看得越发重了。
再过了几日,客人即将上京,云时那边也传来消息,宝锦抚弄了因空气潮湿而微微卷起的信纸,又拿过手边匣中另一封李桓的来信,轻轻地笑了起来。
皇帝虽然派了云时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