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骂吗”
温润清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只见云时蟒袍轻掠,竟是一直跟在她身后。
宝锦正要回答,他不由分说的扯了她,往一旁狭小的侧殿而去。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在树下沉默了一阵,云时才打破沉寂问道。
“我一个小小侍女,能知道什么”
宝锦苦笑着,斟酌着猜道“大约是她的余党,不希望她说出些什么吧”
云时停住脚步,侧过脸来,深深望着她,却不再言语。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怪吓人的。”
宝锦心中惊疑,面上却苦笑道。
“明人面前,就不必说暗话了吧”
他眼神深邃,一眨不眨地望着宝锦,意味深长道“这突兀的暴毙一幕,你不觉得似曾相识吗”
宝锦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却越发一头雾水“你到底在说什么”
云时淡淡一笑,“我们初见面时,正逢大雪,那时候,车驾遇险”
宝锦被他这提醒,几个月前的那一幕蓦然出现在脑海
疯狂撕奔的牲畜,翻滚而下的车驾,那千钧一发之际,暴毙瘫倒的老牛
那时候,自己也是这般,惊疑不定的扣着银针,却一枚未出。
那老牛,亦是突兀而死,季馨这才逃了一条性命。
云时的声音,仿佛从地下迸出
“两次意外,你都在现场,实在是很巧”
宝锦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冷笑着望向他,“你难道以为是我下的手”
第一百三十九章 昭阳
第一百三十九章昭阳
先前,我确实这么认为。”
云时的声音沉静,带着奇异的魄力,似乎可以让人心都宁静安详
他从腰间取下紫金掐丝荷包,从中取出一枚银针,幽幽暗亮,竟是和之前那一枚完全一样
“这个就是那时候从牛身上寻出的,一直放在身上。”
宝锦望着那样式熟悉的银针,惊诧不能自已,却听云时又道“直到方才我亲眼目睹了那一幕,才知此事与你无关。”
宝锦心中波涛汹涌,却不肯露出半点,仍是余怒未消道“原来在你心中,我就是这般心计深沉的蛇蝎女子”
云时微微苦笑,眼中光芒复杂,缓缓道“我倒宁愿你有这样的本领宫中形势诡谲,真有什么绝技,也能护身你周全”
他看向宝锦,眼中有着深深的眷恋,更有无限憾恨,愁思三千,在心绪间不绝如缕,话到嘴边,却只化为一声叹息。
半明半暗的侧殿之中,风吹得窗纸沙沙作响,日光透过缝隙,在地下射出点点的圆斑,外间的人声鼎沸,好似都远离了这里。
宝锦被他的目光震得浑身不自在,有些惶恐失措,有些怯喜欢,更有些惭愧歉疚,她咬着唇,正要说些什么,云时已经转身,“这里人多眼杂,我们且先离开吧”
两人默然无语,出了侧殿,见乾清宫里外,都是禁军围绕,更有无数武监虎视眈眈,来回搜寻着一切蛛丝马迹。
大殿外正由禁军首领亲自察看,宝锦冷眼旁观,却见他细细察看窗纱,用右手小指比划着其上的微小针孔,面色很是阴沉。
宝锦不动声色地上前。却见那针痕凌厉,却仍未老辣圆熟,激射之下,竟带落一片米粒大小的残纱,使得孔洞更大了些。
宝锦按捺下心中无数惊疑,返身正要离开,却见照壁外端有人遥遥低呼道“小姐”
她抬眼望去。只见季馨面色焦急,正在翘首期盼。身旁侍卫正在严词催促着,几乎要将这娇小的身影挤出去。
“你怎么来了”
季馨声音颤抖。仿佛受了好大惊吓,“小姐,我听到这边闹起来了,不放心就过来看您”
“是吗”
宝锦眼中波光一闪,晶莹剔透,却又快地无法捉摸。她微微一笑,上前携了她的手。低声道“不关我们什么事,早些回去吧”
季馨回以一笑。正要迈步。却听宝锦突兀说道“你袖子上都沾了窗纱碎屑。”
季馨身影一凝,停步不走。宝锦紧盯着她的眼睛,若无其事地从相挽的袖边揭下一小点纱,嫣然笑道“你真是不小心,身为女儿家,还这么迷糊邋遢”
她纤纤玉指一放,那微小一片的残纱,在午后地清风中翩翩飘荡,终于落入尘埃。
季馨勉强一笑,从襟间取下绣帕,轻轻擦了擦自己鬓间的热汗,抬眼望了望四周。
此时春暖已极,杨柳翠绿轻舒,蔚蓝高远的天心在这四方高墙的围拢下,显得越发耀眼,那日头微炽,刺得人眼生疼。
乾清宫中正在处理善后,皇帝见人来人往的嘈杂不堪,殿中血腥味随着天气的微热而越发刺鼻,干脆拂袖而去,去了昭阳宫。
皇后呆坐正中,面色苍白凝滞,双手微微颤抖,鸾凤罗袖已现出丝丝裂痕。
“这个贱婢”
她几乎风度尽失,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咒道。
琳儿在旁看得心惊肉跳,惴惴上前劝道“娘娘,这都是些养不熟地白眼狼,您又何必”
“哼要只是白眼狼,最多不过被咬一口,可如今幽幽众口难塞,他们都会笑我自食苦果,我这个中宫,算是颜面丧尽了”
她又是愤怒,又是不甘,“也真是希奇,琅这贱人在江南风评极为不堪,据说为了独揽朝政,居然跟自己的亲哥哥有芶且之事,还听说她另有风流韵事这样一个银荡材料,竟也会如此刚烈”
她越说越怒,喉咙里好似哽着一团火焰,几乎要喷涌而出,将这混乱地一切都燃烧殆尽
正在此时,宦官尖利的声音唱道“万岁驾到”
皇后眉尖一跳,美丽地面上越发蒙上了一层阴霾,她难得心下忐忑,悄然朝殿外中庭望去,只见那道玄朱龙袍的身影挺拔轩昂,正大步走来。
皇后正要站起,咬了咬牙,却又近乎负气的,硬撑着坐下。
皇帝面沉似水,看不出喜怒,却将手中的玉如意攥地死紧,连青筋都绽出,张巡在一旁看着暗暗叫苦,往里面一瞥,却见娘娘也是拧着头不理,心中更是咯噔一声。
“你也来怪我”
皇后听着他的脚步声,心下发酸,却并不回头,只是幽幽道。
“你自己做的好事”
皇帝见她居然毫无愧疚,心中更是勃然大怒。
皇后蓦然回头,发间璎珞撞击得叮当作响她竟是在这僵坐了许久,连茶宴地盛妆都没有卸下
她眉间带着尖刻的冷笑,仿佛许久以来地积郁都在这一刻发作开来,“我这样做,倒是为了谁你居然也会来责备我”
她越说越怒,双手攥得死紧,“我这个皇后反正左右不是人和你稍微亲近些,就有言官乌鸦们说什么独霸独宠,现下我这样贤德,给你荐了可心的美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地”
她咬着鲜妍欲滴地朱唇,一字一句道“到头来,什么都算到我的头上君家妇难为,果然不假”
第一百四十章 生怨
第一百四十章生怨
说得幽怨沉痛,黑嗔嗔的眼中流光迷离,转过头看向又逞强着不让眼泪落下
“你今日才来怪我,不嫌太晚了吗你明明也被她所惑,到头来,倒成了我的错”
“你该明白的我不过是将计就计,引出她真正的目的。”
皇帝微微动容,却仍是沉声说道“难道你忘了除夕之宴时那场刺杀这样的女人,谁敢真正把她放到床闱间”
皇后一呆,不敢置信道“那些刺客是她遣来的”
皇帝冷哼一声,道“在南唐,她可以完全左右唐王的决断,甚至是毒门,也受她资助你真以为我熏心了么”
皇后心下一阵后怕她当时差使何远与那些刺客结交,却根本没有套出主事者是谁,如今听来,只觉得惊心动魄。
皇帝又道“我也不怪你把她引进来,此女柔媚善忍,任谁也容易着了她的道,只是你费尽心思,竟教了她那吹笛之法这样的存心,你我都心知肚明是为什么“
皇后一时气馁,心中只剩下懊丧惊怒,皇帝却深沉望定了她,叹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存心要压过贤妃和婴华一头,你身为中宫,母仪天下,用这样不光彩的手段,不觉得有些不妥吗”
这一句声音甚低,并不如何疾言厉色,却满是失望和不耐,皇后再也撑不住,别过头去闭上了眼,她的玉肩起伏,显得极为激动,却不愿大哭出声。
皇帝微微苦笑,“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他眼神悠远,仿佛沉浸在过去的美好之中。“初与你交往时,你就凶神恶煞的说要是敢移情别恋,非要在我身上穿几个窟窿才是你那样凶悍地瞪我,我反而象中了蛊似的,为你着迷痴狂。可是后来,你对我说,为了把云家的势力也联结到手。必须去娶云家的女儿这一切都是你所选择地,如今却要来怪我。你不觉得这有失公平吗”
皇后咬牙道“可我并没有让你一个接一个地娶,更没有让你与徐婴华那小妮子夜夜。乐不思蜀”
“平衡一旦打破,世家的联姻只会源源而来名门和勋贵们不可能甘心于被摒除于权柄之外,他们只有把自己的族女送入宫中,这一点,你在把方宛晴纳入宫中的时候,就该意识到了至于婴华。”
皇帝微微苦笑,决然道“在所有入宫的秀女中间。她是朕看得最为顺眼的,至少。她知道进退分寸。”
“你爱上她了”
皇后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微微颤抖,即使是如此出色地女子。在这样的问题面前,也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不她虽然不错,却不是我心仪地对象。”
“那么你仍然爱我吗”
在皇后静静问出这一句时,殿中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沉寂凝华。
半晌地沉默。
良久,皇帝才低低道“一直以来,我心中只有你一个。”
皇后的凤眸,在这一刻重新焕发光彩,简直有如星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