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小的现在都快吃苦胆了”
小太监急声道“南唐那边送来书信,急甚”
宝锦接过一看,低笑道“又想吃汤圆,又怕烫了嘴,哪有这么两全齐美的我已经给他们出过主意了,如今仍是踌躇不定,莫非真想做亡国之君么”
她胸中怒气燃起,冷笑道“早就听说琅郡主乃是女中诸葛,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尔尔”
她怒气不止,但念及这出戏仍需南唐配合,这才咽下这口气,沉吟半晌,才道“通知南唐那边,我要亲自与他们会面”
锦粹宫中,云贤妃被令闭门思过,却是坐困愁城,眉间凝不住疑云愁绪。
徐婴华见她毫无胃口,亲手下厨,做了一碗青葱细面,又加了许多姜醋,点了一点香油,端了进去,劝道“小姨,你好歹吃一些”
云贤妃不忍拂了她的好意,略微动了几筷,又问道“外面如今怎样”
徐婴华眼中闪过一道阴霾,闭口不言。
“告诉我,究竟如何”云贤妃死死攥住罗袖,低声问道。
第一百零四章 明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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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的风声阵阵,把窗棂吹得咯咯作响,春寒料峭,又丝,一时竟浸润心中,只觉无比幽冷。
徐婴华咬一咬牙,终究开口道“皇后说也许有小人作樂,嫁祸于您,于是要彻查锦粹宫中的来往人等。”
“她有这么好心”
云贤妃微微冷笑道,她毕竟是心思剔透的人精,微一沉吟,一道灵光闪过心中,她猛一抬头,鬓间那支点翠金钗也颤巍巍的几乎落下
“她要是要对我云家下手”
她攥紧了广袖,几乎将银牙咬碎,低低道“锦粹宫中来往的宫眷虽多,最为频繁的,却是我母家的女眷她这是要将我云家构陷入罪”
徐婴华静静听着,眼中闪过一道火焰,但很快便敛住了,她低头沉思半晌,决然道“事不宜迟,只有把这事捅到皇上和小舅舅那里,才能躲过这场大祸”
“没有用的,前方的邸报奏折,都是由皇后转去的,军戎之中,再不能私传信件了。”
云贤妃跟随皇帝在军中多年,其中规矩都知之甚详,她面色苍白,凄然道“皇后已经把所有的路都封死了,只等着看我云家步入绝境。”
徐婴华眸中幽闪,在昏暗的殿堂里,熠熠生辉,她静静听着殿外的风声,轻声道“实在不行,只有孤注一掷了。”
她附在惊愕的云贤妃耳边,寥寥说了几句,后者面色大变,惊得睁圆了美眸。顿足道“皇家的体统颜面何在这怎么可以”
“我现在管不了皇家的颜面体统了。我只知道,皮之不存,毛之焉附。”
徐婴华轻声答道,裣衽转身而去,云贤妃长叹一声,颓然坐倒。
珠帘如雾,卷起一室旖旎,琅郡主吹着茗茶上地嫩叶,细细读了回复,轻笑道“这位宝锦殿下说话真是有趣”
南唐国主陈瑾正在室内踱步。风雅地外表下,掩不住内心的焦虑,“她还是希望我们兵行险着吗”
琅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她美目流转,顾盼之间。魅惑自生,陈瑾望着妹妹这无双美貌。心中只觉一片暖融,他走近她身边,低声道“可苦了你”
琅就势倚在他肩上,如兰似麝的气息吹在他耳边,只觉得旖旎如霓。目眩神迷。“为了你,我有什么苦的不管是笼络毒门,还是暗设缇骑。又或者是”
她勉强打起精神,决然道“宝锦帝姬虽然愿意援手,却也并非良善,她指望我们跟朝廷斗个你死我活,所以毫不顾及地出了这个主意,不到万不得已,我也实在不想用。”
“水师那边”
陈瑾欲言又止,男子和王者的尊严,让他觉得受辱,面孔都微微涨成赤色。
“你吃醋了,是吗”
琅从榻上起身,曼妙身姿转了个圈,如蝴蝶一般轻盈美妙,“那人恋我甚深,倘若许下重愿,定能为我所用。”
陈瑾听得这话,面色更是郁郁,他咬牙惨笑,“我连自己心爱的妹妹都保不住”
“那也好过为人臣虏,任人奴役。”
琅柔声道,日光从雕花圆窗中照入,更显她容色惨淡,仿佛透明一般。
嗣后几日,两军对峙江上,却渐成止戈之势,南唐的群臣不明就里,却纷纷赞起金陵的“王气”,陈瑾听了,心中越发恼恨,却也不去理会,只是翘首期盼琅的归来。
朝廷一方,皇帝定下以静制动之策,一心要把那神秘援军看个明白,大军虽然不动,探子斥候却络绎不绝。
这一日皇帝与云时正在商议,两人对着图卷,仍是踌躇未决,宝锦端茶进来,见到那熟悉的图标,不由低喃道“是金陵啊”
她刻意控制了声量,虽然不大,却正好能让两人听见。皇帝瞥了她一眼,沉声道“这是军国大事,你插什么嘴”
他虽是斥责,却也没甚愠怒,不过在云时面前,不好失了礼数。
宝锦露出惊慌模样,欲要请罪,皇帝挥手命她下去,宝锦退到门边,却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在梭巡凝视,灼热有如实质。
近午时分,云时才告辞而去,宝锦入内换茶时,皇帝忽然停了笔,笑道“你看着金陵发呆,倒是什缘故”
宝锦笑靥清浅,回道“听说长江乃是天险,倒是很想见识一番。”
皇帝不由失笑,“你地好奇心真重,你们北疆有大漠飞沙,重雪冰川,景色殊丽,壮观非凡,长江虽险,却也是人渡之地,有什么好看的”
宝锦掩袖而笑,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胸前雪肌凝玉,发间金钗颤动,几乎逶迤落下。
“这有什么好笑的”
皇帝早就领教她一时纯真,一时刻薄的性子,以为她又有什么讥讽言语,不由微微沉下了脸。
宝锦抬起头,面上因喘息引起的淡淡红晕,皎美有如天上月华,皇帝只觉目眩神迷,连语气也微微放缓,继续追问道“你在笑什么”
“妾又失礼了”
宝锦轻轻咳嗽着,怯怯看他一眼,咬着唇,却终究吐出了气死人不偿命的一句,“既然是人渡之地,天朝大军却是寸步难行,这岂不是天大地笑话”
她偷窥一眼,见皇帝面上阴云密布,眼看就要有雷霆之怒,赶忙轻笑道“其实此事一点不难。”
“你有办法”
皇帝一楞,赶忙追问,也不再对她发怒。
“你们中原人有一句,叫作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用在这里,最合适不过了。”
宝锦嫣然一笑,小小年纪,已是风华初露,一袭白衣,宛如江南粉荷,亭亭玉立。
第一百零五章 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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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解”
“进入金陵的路,可不止一条,又何必拘泥于水上”
皇帝眼前一亮,随即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水上佯攻,而暗中从陆路下手可是陆路迢迢,沿途诸关,并非一日可以攻下,一旦费时日久,消息不免会泄露。”
宝锦早料此忧,她美目流转,故意沉思片刻后,豁然笑道“论起陆上名帅,我们军中就有一位。”
“你是说靖王”
皇帝的面色阴沉下来,握着瓷杯的手也越发紧实,骨节突起,“果然一起战事,你就想到了他这么心心念念不忘吗”
宝锦吓了一跳,不知他的怒气从何而来,急道“光论战事,他的确是上上之选,又哪来什么念念不忘”
皇帝的声音低沉,好似暴雨前的电光,骇人心神,“你敢说其中没有一点私心”
他想起云时故意避讳,袖手干看的行止,心中更怒,却不愿再说。
“万岁明鉴,论起夙仇,我姑墨国就是被靖王领兵攻陷的,我对他只有怀恨,哪来的私情”
宝锦定了定神,跪地禀道,珠泪含在眶中,却倔强着不肯落下。
长而密的眼睫茫然垂落着,仿佛雪悒幽潭,让人心中一痛。
皇帝的怒气被生生抑住,他仿佛有些慌乱的,亲身把她搀起,用稠巾拭了泪,柔声道“是朕口不择言,对不住”
宝锦很有些惊疑的看着他,暗道此人居然还会道歉,却仍是掩面啜泣。
皇帝收起绸巾,有些犹豫,却终究还是问了,“你连云时都恨,对朕呢”
宝锦抬起头,重眸迷离潋滟,仿佛凝着无限怅愁,“只怪天意弄人,却无法不恨”
“无法不恨么”
虽然早有预料,皇帝却只觉得胸口好似被狠狠地擂了一拳,心中一片茫然。
宝锦望定了他,心中百味陈杂,半真半假的,却终究道出了胸中块垒,自己倒觉得舒畅快意。
半晌,都无人说话,波涛拍击着船舷,声声慢慢,好似永恒。
“你说的朕会好好考虑。”
皇帝终于打破了沉寂,有些消沉,但仍是平静地说道“说起来,云时也算是战绩卓着了,他若是担任陆路主帅,也算得当。”
“万岁圣明”
于是两人长久无话,宝锦替他备好笔墨,皇帝便示意她退下他要亲自拟旨。
宝锦退出高舱,清新水气扑面而来,微风徐徐,只觉得寒气略减,若有若无的春暖已经来临。
春日已近,可如今的江南,却大战将启,血光已现。
宝锦叹了口气,再也无心去看水光山色,心中忖道皇帝要起用云时,南唐的覆灭,只在顷刻之间了。
“琅,你不要怪我心狠,即使是合作的盟友,总有一日,也会干戈相向的。”
她默默喃道,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棋盘,云时、南唐、皇帝,甚至是遥远的蜀川,都化作厮杀的黑白棋子,在自己掌中运筹流转。
“让强者变弱,让弱者变强,然后,这个天下,就会再次陷入纷争之中。”
皇帝,你的大一统梦想,终究是要破灭了
对不住。
宝锦默默的想道,随即,她对着虚空伸出手,仿佛要抓住最后的一颗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