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她好似在说何远这一干人,又好似意有所指。
第二日,云贤妃宫中便有人出首,道是曾在院子中见过诅咒巫蛊之物,于是禁军一齐而入,一声告罪后,便开始掘地三尺,在庭院的泥里到处乱找。
两尊满布针空的木偶被挖了出来,眉目之间,居然与帝后颇为相似,众目睽睽之下,云贤妃在侍女的搀扶下,虽然面色苍白,却强撑着看了这两尊木偶。
“替我回禀皇后娘娘,此物并非我院中所有,我一身清白,可昭日月。”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她嘴唇微颤,银牙紧咬,面上再无半点血色。
说完,她拽下发间珠翠,跪于中庭等候。
皇后闻言,急急前来锦粹宫,亲手将她搀起,垂泪道“我与妹妹多年知交,彼此性情相通,再怎样也不会对你有所猜忌,只是事关万岁,我也不能徇私,只能请妹妹闭门几日,等万岁回朝,再作论处。”
如此也算公平宽厚,云贤妃却是深知她的秉性,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寒意,可任她怎么冥思苦想,也无法揣测皇后的用意,只得含泪谢过,从此闭门不出。
“娘娘,我们费这么大手脚,您居然把云贤妃轻轻放过了”
琳儿一边替她捶背,一边轻声问道。
皇后轻笑道“云贤妃素来韬光隐晦,要拿她什么错处,实在很不容易,即使有这所谓的铁证,我也不好贸然发落她。”
“至于那些厌胜诅咒之物”
皇后的面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她冷笑一声道“虽是我们命人埋下的,可也只是顺水推舟,它真正的主人,大约正在惶惶不可终日呢”
“什么”
琳耳轻呼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迟疑的有些口吃道“难道,这物件不是娘娘您命人做的”
皇后怒极生笑,“你见过谁诅咒自己的”
“那是”
“是我那不成器的堂妹。”皇后叹了一口气,意兴阑珊道。
第一百零二章 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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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淡淡说道,在琳儿听来,却有如平地惊雷一般。
“宛晴小姐是她做的”
“她自以为天衣无缝,暗中行咒害我,却被宫女撞破了行迹,不得不杀人灭迹。”
皇后嫣然一笑,贝齿轻咬着下唇,露出珍珠一般的光泽。
“总算她还没蠢到家,知道在现场丢下青鸾香囊,嫁祸于人。”
她轻声叹道“如今政务繁杂,我本不愿在这关头生事,既然她已经下了手,我也就顺水推舟,让那些针偶出现在云妹妹的锦粹宫,好让此事了结。”
她说得优雅从容,想起那个愚蠢狠毒的堂妹,却几乎要冷笑出声,“这样拙劣阴微的手段,就想要取我代之,简直是痴心妄想”
“娘娘睿智天成,方婕妤就算学了您的一二成,也万万不是您的对手,更何况,她如此娇纵,丝毫不肯收敛呢”
琳儿在旁恭维道,虽不脱谄媚,却也是十成十的真心诚意。
皇后微微一笑,继续摆弄着手上的玉梳,想起自己这一次的得意之作,不禁暗自欢畅。
她借势而为,将锦粹宫拖入怀疑和猜忌的泥沼中,一是为了对徐婴华有所抑制她最近很是受宠,若不把她的锐气压下,将来还不知要怎么嚣张呢
另一个原因,却是因为出征在外的云时。
皇后想起这个清雅沉稳的年轻人,唇边微笑加深,她低喃道“任你有通天纬地之能,我都要让云家伤筋动骨只怕你日后回京,这里已是天翻地覆了。”
她扬声命道“去跟何远传我的口谕锦粹宫之事尚有疑点,除了全宫上下,还应细查近日的来往人等。”
“特别是一些贵戚宫眷。”
皇后悠然而笑,在这最后几个字上加重了声调。
皇帝远征在外,原指望一鼓作气地拿下金陵,却不了出师不利,三路水军都受到重挫,一时军中谣言四起,有些世居北方,新习水战的兵士更是心中惶惶,只怕葬身江中喂鱼,连个囫囵全尸也无,若不是军纪森严,只怕就要临阵脱逃了。
“皇上,靖王殿下求见。”
三层巨舱的最上首,有人入内禀道,皇帝着一件短袖箭衣,刚刚练完弓,正要展阅图卷,听这一句,眉头凝成一个川字,却随即敛住了,挥手道“宣。”
“皇上万安。”
云时入内后,先是细看了皇帝并无受伤,这才舒了一口气上前拜见。
他自知位高受忌,一直在后方监督粮草辎重,如今闻听前方受挫,这才乘小舟星夜赶来。
他话虽说得诚挚,皇帝却总疑他是来看笑话的,打心眼里不愿示弱,于是笑着赐座,道“谣言误人,只是小挫,朕根本毫发无伤,外间又传得云里雾里,真是笑煞了人”
云时起身,又暗自打量了皇帝一番,见他眉宇之间,颇有郁色,却越发冷峻凛然,杀伐决断之色越重,于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是小心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万岁不用如此介怀。”
“这一句还是我教你的呢,转眼就用到自己身上了,真是报应不爽”
皇帝不禁失笑,望着云时,叹道“你也以为我因为颜面受损,于是恼恨不出吗”
云时看入他明亮睿智的眼中,顿时觉得自己想得差了,于是笑着告罪,皇帝微笑着以扇敲他的背,戏谑道“罚你回京就娶一门亲事,不得推辞”
不等云时微愕,他指着图卷道“低估南唐的实力,是我的不是可此事透着蹊跷,我冥思苦想,也没有什么头绪。”
当下把重重疑点说了,云时听完,全身一颤,半晌,才在皇帝的惊讶目光下,重新睁开了眼。
“是他们来了”他沉重地吐出一句,声音居然有些干涩。
第一百零三章 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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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谁”
皇帝目光一凝,沉声问道。
他知道云时乃世家出身,又长在军中,一些秘辛掌故,比自己要精通得多,是以有此一问。
“陛下,您当初入京之时,景渊帝手中并非毫无依持,一些勤王之军散落在外,救援不及。”
云时斟酌着说道,半真半假的,却没有吐出“天朝水师”这四个字,他掩于袖中的手指紧握,心中滑过一个隐秘而危险的念头,他不禁抬眼望向皇帝,却见他凝神思索,暗一咬牙,却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南唐得到了前朝余孽的支援”
皇帝冷冷一笑,以湖笔染满了朱砂,在奏报上龙飞凤舞了一列,这才道“索性一并解决好了。”
只怕你未必有这个实力
云时心中暗忖,面上却丝毫不露,恭谨道“陛下圣断这些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皇帝从文书中抬起头,冷峻如电的目光,照得云时心中一凛。
“连你也学会说这些了”
他轻轻一叹,百无聊赖的,凝望着身上的甲冑。
云时吓了一大跳,又要跪下,皇帝摆手示意,低声道“我明白,你即使有所腹诽,也不敢明说毕竟,如今已有君臣分际,怠慢不得。”
云时嘴唇微动,还想说什么,皇帝却缓缓道“你连夜赶来也累了,先去睡一觉吧,等你醒了,我们再一起来看地图。”
他静静望着云时行礼离去,只觉得那轩昂身影是那么的陌生。
再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皇帝闭上眼,深深一叹,连眉梢,都染上了淡淡的寂寥。
“皇上是身上乏了吗”
宝锦悦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皇帝微微侧身,望着她在昏暗中有如明珠的双眸,只是摇头不语。
一只温软的手掌轻抚了他的额头,有如玉石的微凉,掌心却有着淡淡的暖香。
“额头点烫”
少女的声音,不无担忧地在昏暗中响起。
下一刻,她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皇帝猿臂轻张,不由分说的,将她抱入怀中。
皇帝有些强硬地箍着她的手腕,感受着这份温乡暖玉,只觉得胸膛之中,仿佛也被什么东西充满了。
有如幼时尝过的,大而蓬暖,甜甜的,让人觉得无比舒畅。
他深深嗅了一口少女的体香,只觉得眩晕越发沉醉
孤寂的帝王生涯,并没有很长时间,却好似将他一生的美好都剥夺殆尽爱人,挚友,那些美好而闪光的笑靥,仿佛都已经沉寂凋零,只剩下空落落的头衔,“皇后”,“靖王”,如此而已。
他紧紧地将怀中的少女拥紧,仿佛溺水者孤注一掷的抱住浮木
只有她,丝毫不曾改变,那惊鸿一瞥的泪眼婆娑,倔强傲骨,在那一刻就在自己心中生了根,下了蛊。
皇帝只觉得一阵飘然,自己仿佛行走在水上云中,又仿佛置身于传说中的蓬莱仙境,四周再无兵戈杀戮,只有两人相偎,恬静如许。
“皇上”
舱外焦急的禀报声将他惊醒,他如梦初醒地睁开,幽冷的眸光闪过,他立时又是那决断圣裁的“万岁”了。
宝锦呆呆望着他的神情,只觉得心中一痛
那样寂寞,怅然,而又不似平日的淡淡温暖,甚至带着些许病弱,怎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冷戾残酷的人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不愿再想,转身出了帝舱。
宝锦出了船舱,见那日讨要“菊花鱼”菜谱的小太监又涎着脸笑着等候,于是笑着戏谑道“这回又想给万岁翻什么花样”
“姑娘明鉴,万岁进的香,小的们才能不挨管事的扳子”
小太监做出一副苦瓜脸,惹得周围宫人都窃笑不已,有人上前求情道“也罢,瞧着这猴崽子可怜,姑娘就再教他两手罢”
宝锦微微苦笑,白了小太监一眼,带着他到了厨下,见四下无人,低声斥道“我说过不要频繁联系,以免遭人怀疑,你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
“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