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渊
我唯一的姐姐
他攻入宫中时,曾见过姐姐吗她最后死于何处她的尸首在哪
宝锦的心中翻腾汹涌,杂乱无迹她一直以为,姐姐的下落,终究要着落在眼前的篡位者身上,却不料
他居然说我眼中的神气,酷似皇后
巨大的沮丧夹杂着难以言语的烦躁,如岩浆一般澎湃嚣叫,几乎要从她冰凉的肌肤下喷涌而出。
但她终于忍住了。
宝锦缓缓回头,露出一道清婉的微笑,在宫灯的映照下,有如谪仙一般飘逸出尘
“我的眼,和皇后娘娘如此相似彼此的命运,却是天上地下。”
天人之姿的幽美,眉宇间却含着奇异的凄楚,宛如月下的露珠一般惹人生怜。
下一瞬,宽广而温暖的胸膛将她包裹,皇帝将她搂紧,仿佛抱住了自己最珍爱的宝物,轻轻低喃道“不会的在朕的身边,没有人可以动你分毫。”
但愿如此
宝锦温驯地投入他的怀中,露出一道极冷的笑意,如夜空中,划破千重迷雾的宝剑,飒然明光,耀眼无比。
不管你把我当成是谁的替代品,我都甘之若怡
这样,便是皆大欢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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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露时,宝锦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季馨迎上前来,“主子可回来了锦粹宫的杨公公刚刚遣人送来了便条。”
宝锦展开看完,随即放到了油灯之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我们在宫中的耳目,总算是连纵成网,可以派上用场了”
她轻声叹道。
宫中虽然经过人事更换,但最低层的宫人仆役,却没有大的裁撤,都是前朝旧人。
寥寥几月,她与沈浩等人殚精竭虑,花了无数心血,才在宫中重新设下耳目。
这一次明月的“失贞事件”,正是她暗中指使布置的。
“锦粹宫的云贤妃,也在其中推波助澜吗“
她微微一笑,随即更衣而卧,陷入了沉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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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天日稍微见了些暖意,穿堂大风却越发肆虐,刮得廊下宫人瑟瑟发抖。
皇帝在乾清宫中召见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黄帅千里迢迢入京,实在是辛苦“
第五十一章 密会
第五十一章密会皇帝温言笑道,对此人甚是礼遇。
阶下一人谢过赐座,小心翼翼地斜签着坐了,恭声答道“微臣接到万岁的诏令,军中上下,无不大喜天可怜见,我们冀州军被多年搁置,这柄国之利器再不使用,便要生锈了”
皇帝因他明朗风趣的谈吐而大笑,“汝等的忠诚,天日可鉴,朕不会为了小人的谗言,就将你们舍弃不用的。”
黄明轨听得这话,虎目含泪地很是感激,心中却是深深唏嘘。
他所辖的神宁军,本是镇守京畿的精锐虎贲,却不料,多年闲置后,等来的,竟是惊天动地的噩耗叛军以奇兵突入京城,天子驾崩,一朝国灭。
这支虎狼之师,虽然无一伤亡,却顿时处于旋涡的中心,为了部下将士的性命和家小那些妇孺大都居住在京城,黄明轨一咬牙,只得降了新朝。
经历过渗透、打散、远调等种种考验后,神宁军终于被一纸诏令调回了京畿。
究竟是福是祸,黄明轨已经无力去想,短短一年的时间,他所有桀骜的棱角,都被磨得圆熟。
就让我做个纯粹的武夫吧
他心中叹道,眼角却不由地被殿中熟悉的物事而深深刺痛
窗下的瑞兽金炉,窗棂上的九龙雕纹,以及,那御案上的玉蟾端砚
多年前,他曾入宫觐见,年方弱冠的先帝英姿焕发,当场手书“国之虎贲”四字,笑语褒奖,那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那御笔淋漓,不正是从那玉砚中饱蘸着松墨,一气写就的吗
他痛苦地闭上眼,再睁开时,仍是一副忠诚耿介的模样,垂手静听皇帝的训示。
皇帝的劝勉不过寥寥数语,却是意味深长,当黄明轨听到那一句“调入京畿,以备不测”时,身躯不禁一颤
这京中都是皇帝的旧部,铁桶一般的安全,却又要防备什么不测
几瞬的怔仲后,他想起讨伐南唐的传言,又想起手握重兵的靖王,隐隐受着今上的猜忌
他一时心乱如麻,好不容易听完皇帝的训诫,他起身拜辞,由宦官引出殿门时,却在廊下迎面遇上了一位宫装少女。
那宫装不过最简单的青绫缎衣,玄色衣带束得腰间不盈一握,袅袅飘然而过,有如冷冻白梅的天然馥香幽幽传来,黄明轨心中一凛,偷眼望去,却见那少女肌肤如雪,整个人沐浴在淡金阳光中,好似一尊清丽绝伦的冰像一般。
仿佛下一刻就要透明溶化
黄明轨鬼使神差地想道,他低头避让,冷不防,却见到她腰间居然系了一道明黄丝绦,一只碧玉貔貅赫然在目
他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明黄乃天子之色,那碧玉晶莹剔透,浑圆天成,一眼便知是皇家之物。
这样物件,难道是皇帝亲赐
他正在楞神,一阵香风渺然,伊人已是翩然而过,只来得及望见她清逸纤瘦的身影。
他站直了腰,来不及诧异,却觉得袍袖中多了一个纸团
默默地将纸团捏在掌心,他随着宦官走出乾清宫,心中却如同擂鼓似的,不知道自己捏在手中的,会是怎样的奇妙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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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前的那一场大火,几乎将慕绡院烧成白地,更有多名前来寻欢作乐的官员或伤或亡,龙颜大怒之下,京兆尹也顾不得交情,将全院上下锁拿下狱,亏了云阳侯仗义说情,才得以开释。
这一场大劫之后,在同行惊诧的目光中,慕绡院迅速地修整,重新开张,声势居然更胜从前
黄明轨从车上下来时,两个簪花的小厮就欢喜地迎上来,又命人告了鸨儿,一齐将贵客迎入。
“我是来找人的她是隔壁翠色楼的常客。”
他的第一句话,便让风韵娴静的鸨儿收起了笑容
“公子稍候”
不一会儿,她便亲自带引,朝着后院而去。
三停大院过后,便是幽静的楼阁,踩着支呀作响的竹梯而上,静坐席上的,乃是一道有些熟悉的纤瘦身影。
白梅的冷香逐渐袭来,黄明轨心中一惊,不由道“姑娘今日在乾清宫中传书密约,不知有何见教”
“黄卿何必明知故问”
清脆的笑声传来,那少女微微侧身,眉目之间,象极了一个人
“陛下”
第五十二章 共谋
第五十二章共谋他一时惊骇欲死,朦胧的天光映照下,眼前的雪白面庞,仿佛与记忆中那意气奋发,运筹帷幄的君王重合。
他费力地眨了眨眼,这才看清少女的容貌。
仔细看来,她与景渊帝并不相似,只那眉宇间的神气和光芒,却酷似了七八分。
她正看着自己,似讥诮轻笑,似波澜平静。
仿佛檐上的雪珠溅落,黄明被那莫名幽邃的黑眸扫了一眼,心中竟似少跳了一记,那般纯粹的难受。
下意识的,他想避开这目光。
然而,沙场炼就的傲气和血性,让他不肯认输地直视对上。
“黄帅如今平步青云,却丝毫不念旧主吗”
似褒似贬的低语,在这雅静小楼之中缓缓响起。
“姑娘深夜相约,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黄明轨压制住全身激越的血脉,低喝道“黄某乃是一介武夫,拿了谁的军饷,便要为谁卖命前朝各位大人倒是懂得礼仪廉耻,今上一至,便卑躬屈膝地投诚做官,大雨天的地里,谒见的手本叠得有一丈多高,也算是学的圣贤之道”
“他们是文臣,千古艰难唯一死,既然要做贰臣,也就顾不得身后滚滚骂名了,可是黄帅你却不同”
少女瞥了他一眼,清亮的黑眸中燃烧着决然的光芒
“你手握重兵,若是存着擎天保驾之心,未必不能与叛军一战,这样不动一兵一卒,就被人归入麾下,可还有一丝男儿血性么”
黄明轨听了这一句,再也忍耐不住,他惨笑道“好我等果然没有男儿血性可为君者自毁长城,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你说什么”
“景源八年,先帝下了严令,原地驻守,不得轻出一兵一卒我看着京中腾天而起的火焰,恨得几乎咬断了牙,却无能为力”
黄明轨受不得激,终于把心中块垒嘶吼出来。
只听当的一声,少女手中的茶盏落地,摔成粉碎,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凄然微笑着,一字一句道“姐姐果然是你”
她终于起身,竟是向黄明轨盈盈敛衽,一躬及地。
飘逸的长袖拂过地面,黄明轨只听她语声清婉,却带出金石之音
“初次见面,还望黄帅恕我无礼”
“姑娘到底是”
“我的名字,唤作宝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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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静,小楼之中却有一男一女,正在正襟而谈。
“宝锦殿下,我如今已是心灰意冷,再经不起什么波折了,所想的,不过是给麾下弟兄谋个好前程他们跟了我这些年,福没享到,倒是受尽了颠沛流离之苦。”
“树欲静而风不止你真以为,皇帝能让你置身事外他让神宁军重回京畿,正是要借你们的利刃杀人无论是做进攻南唐,还是用来防范靖王,你们都不过是一把上好的利刃”
宝锦端坐正中,声音越发激越,“你再怎样忠心耿耿,在皇帝眼中,神宁军上下,早已被打上了前朝降军的烙印,再也别想翻身了”
黄明轨欲要反驳,想起这一年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