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鹿一开始接到严励电话时还以为是诈骗,毕竟严主任这个级别的人物不可能有事找他。但严励下一句话让他立刻紧张起来。
“严柯出事了你马上来严家”
他没空思考严柯出事他爸怎么会想到找他, 记下严家地址以后他就立刻拦下出租车。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 心脏扑扑地跳。
严柯怎么了发病了吗跟家里又吵架了吗还是睡迷糊了磕了碰了不不不,他爸爸这么紧张, 一定出大事了
难道又是余程
他不断催促着司机加速, 终于在二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
“严老师”他冲进严家,客厅却没有人。
严励听见声音, 快步下了楼,满面愁容。
“他在楼上吗”凌鹿甚至忘了跟严主任打招呼,三步化作两步跑上楼梯。
3楼卧室房门紧闭, 严母正焦灼地踱步。她看见凌鹿奔来, 立刻急切地问“你就是贝贝的男朋友吗”
凌鹿一愣, 心虚地回避了问题, 只是迅速道“他怎么了”
严母简单交代了事情经过, 凌鹿立刻明白他是发病了。但怎么会这么严重他有按时吃药吗
此时严父也跟上来, 表情凝重。他本来人就高大,此时强压着情绪,有种令人害怕的气势。
“他不许我们叫余程过来。”严父盯着凌鹿, “到底怎么回事”
果然是余程他干什么了把严柯刺激成这样
凌鹿被严父逼问着,只好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严父暴怒,“你们不是天天都厮混在一起吗”
厮混凌鹿被他吼得耳朵疼,本能地瑟缩一下。严母连忙制止“老头子你声音轻点贝贝在里面听得见”
凌鹿也解释道“您误会了我和严老师还”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明,于是生硬地转移话题,“他进去多久了房间里有什么危险物品吗”
严母和严父对视一眼, 都摇摇头。凌鹿以为是没有,心里一安,没想到二老却答道“不知道。”
怎么回事凌鹿不禁露出质疑的眼神。严母羞愧道“家里都是保姆打扫的,我们很少进他房间。保姆今天也休息了”
凌鹿咬咬牙,尝试着转了下门把手。严母颤声道“没用的,他反锁了,我们已经求了他半个小时他都不肯开门。”
“半个小时”凌鹿如遭冷水泼面,连忙把耳朵贴到门上,但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他急得冷汗直冒,努力逼迫自己保持冷静,然后问道,“叫救护车了吗”
“还没有。”严父眉头紧皱,“我打120的时候他冲上来把我手机砸了,他又不许我们找余程。我想起来他跟我提过你”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严母又落下泪来。她抓住凌鹿的手臂哀求道“你救救贝贝,他到底怎么了,啊你快帮我们劝劝他让他开门,让我们看看他”
凌鹿心慌意乱,又于心不忍,匆忙安慰了她两句,然后朝门里呼唤“严老师听得见吗我是凌鹿”
他紧贴着房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
“严老师”凌鹿犹豫着,小心翼翼地说道,“余程不在这里,他还不知道你的事你能不能开门让我进去就我一个人”
还是没有声音。
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凌鹿喉头一梗,心脏几乎撞碎胸腔。
“有窗户吗”他慌乱地问,“他房间的窗可以跳下去吗”
严父这才醒悟过来,边朝楼下跑便喊“我去外面看着他”
严母急得跺脚“他房间有阳台”
凌鹿努力回想了一下,他来的时候3楼窗帘好像是拉着的,院子里也没有尸体。目前为止没听到撞击的声音,那应该还没有跳楼。
但只是目前要是再拖下去不,不光是跳楼,万一他房间有刀
等等,阳台
凌鹿脑中灵光一闪。
“其他房间有没有阳台可以爬过去吗”凌鹿焦急地张望着,把相邻房间的门一扇扇打开。
“没有”严母惶惶然,几近崩溃,“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凌鹿却已经沿着楼梯跑上去。
阳光房他记得严柯说过他们家有阳光房
凌鹿飞奔上4楼,从窗口探出头。可以这里看得到严柯卧室的阳台
他找了个藤椅,踩在上面,将大半个身子伸出去。阳光房外面有一条窄窄的房檐,大概有脚掌那么宽,应该能走。严柯的阳台是开放式的,从这里爬过去,抓着水管就能跳到阳台上。
确定好路线,凌鹿立刻爬出窗户。严母追上来,看见凌鹿在挂在阳光房外面,立刻尖叫出声“你干什么快下来危险”
她惊恐万状地扑过来,凌鹿却已经爬向水管。
严父在院子里也看到了,错愕地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凌鹿一心想着严柯,身体紧紧贴在墙壁上,慢慢地往前挪。身后什么都没有,万一失手摔下去就是后脑勺着地。他浑身都在冒冷汗,要说不害怕是假的,但一想到严柯可能正在伤害自己,他就难受得喘不过气。
不要做傻事,等我,我来救你了。
求求你,等着我。
他尽量加快速度,小心翼翼地朝水管伸出手。还差一点
“小心啊”严父仰着头,焦急大喊。
凌鹿深吸一口气,脚踩着最后一点房檐,努力伸出手。
抓住了
他艰难地探了探身子,握紧水管,调整角度。
跳跳过去4楼跳3楼而已,别怕
不要犹豫了他可能已经
凌鹿咬咬牙,纵身一跃。
严父严母都屏住了呼吸。
砰
凌鹿重重地摔下,成功降落在阳台上
严母喜极而泣,就连严父都脸色苍白地松了一口气。
凌鹿不顾磕破的双腿,急切地拉开玻璃门。
“严老师”他冲进房间,四下寻找着严柯的身影。很快在洗手池前看到了他。
严柯正抱着水杯,咕咚咕咚地喝水。
还好,还好没出事
凌鹿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他跌跌撞撞地跑进卫生间,用力抱住严柯。
“严老师”他颤抖地呼唤,“你没事就好”
胸前一凉。凌鹿吃惊地放开他,发现是水杯洒了。严柯看到两人胸前湿了一大片,咯咯笑着,起身在水龙头下重新接水。
“严老师”凌鹿莫名感到心慌,眼睁睁地看着严柯接满自来水,然后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喝水。
“你在干什么”凌鹿连忙抢过水杯,“为什么喝自来水”
严柯看着空荡荡的双手,忽然又笑起来。
“你到底”凌鹿心里又疼又急,他不知道严柯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笑得这么诡异
严柯不说话,只是笑个不停。他的嘴唇红润润的,透明的水液从嘴角流下来。眼睛缓慢地眨动,却并不看凌鹿,只是无神地游移。
忽然,他呃逆了一下,像是有点不舒服。于是皱起眉,伸手要拿凌鹿手里的水杯。
他是吃了什么吗
凌鹿不敢再让他喝自来水,连忙四下张望起来。然后惊恐地发现,床头柜旁散落着一大堆药盒。
全都空了
他把药全吃了一个月的量
凌鹿呼吸一窒,本能地把严柯抱起来,冲出房门。
“快开车去医院”凌鹿飞奔下楼,一路大喊,“他要洗胃”
严父严母大惊失色。还是严父先反应过来,跑去车库发动汽车。严母哭着跟上来,浑身颤抖。
“他这是自杀吗”严母泣不成声,“怎么会这样”
凌鹿护着严柯的头,小心翼翼地把他放进后座,然后跪着爬到踏板上,迅速关上门。严母也急忙上车。
“现在先去医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其实他有抑郁症,一直在吃药。”
严父严母都沉默了。严母在副驾驶座上默默流泪,严父一脚油门,朝医院飞驰起来。
严柯打了个饱嗝,像是觉得很好玩似的,又咯咯笑了起来。他的脸上湿漉漉的,凌鹿伸手去擦,发现那不是自来水,是热乎乎的眼泪。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老师”凌鹿握住严柯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感到他不住的颤抖。顿时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
心痛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