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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生可畏 第2节

作者:万小迷 字数:21246 更新:2021-12-22 05:35:30

    郁迦叶住的小区叫小街花城,名字很清新,环境相当不错,当然租金也不菲。

    虽然一下火车就遇到了这种惊心动魄的事情,但郁帛毕竟是个十七岁的孩子,见到属於自己的房间後,立刻露出了开心的笑脸。

    我从来没有过单独的房间,还是这麽好的房间──爸,谢谢你

    我是你爸,你跟我客气什麽去洗个澡,好好放松一下。

    好郁帛脱了衣服叠整齐,穿著老妈亲手做的四角花裤衩走进浴室,又大呼小叫起来爸,这个是按摩浴缸吗我可以用吗

    喜欢泡多久就泡多久,不过不许睡著郁迦叶把一套崭新的运动服放在门口,帮郁帛放好水後退出去,关上浴室门,遮住男孩青春朝气的裸体。

    浴室里响起了哗哗的水声,郁迦叶瘫坐在沙发上,大大的出了一口气,抬起右手在肩膀上捶了捶。

    手机响了起来,接听,那端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喂,春叶啊,你接到小帛了吗

    嗯,梅姐,小帛到了,很顺利,你放心,让爸妈也放心。

    小帛临走的时候稍微有点伤风,你盯著他吃药,他不能吃头孢类的消炎药会过敏,晚上别让他光著身子睡觉

    嗯好

    在李丽梅的叮嘱声中,郁迦叶的思绪渐渐飘远。

    他本名叫郁春叶,名字是大三那年,偷偷回老家改的,取自佛祖拈花,迦叶微笑一说,希望能拥有其中安详、静谧、调和、美好的心态。不过左仕商曾取笑他取的名字太小清新,还说迦叶二字在梵文里直译过来就是大龟的意思,给他取了外号叫小乌龟。

    左仕商虽然有个儿子的事情,在下定决心将郁帛接来时就知道瞒不住,却万万没想到第一个知道的,居然是他。

    对於郁帛这个儿子,郁迦叶的内心非常复杂。他上学早,十六岁就考上了大学,离家之前,父母做主和同村的李丽梅按照家乡习俗举办了婚礼,懵懵懂懂的做了那事,一共才几夜,就有了郁帛。

    然而等他来到市,接触到这城市光怪陆离多姿多彩的一面後,才发现自己以前生活的乡村根本是与这个世界脱节的,更发现自己不喜欢女孩子。

    说是逃避也好,懦弱也罢,自从明确了性向後,他好多年没敢回家,只是每年都寄点钱回去,来宽慰自己无从落脚的孝心和责任感。

    直到郁帛六岁那年,李丽梅亲自到市来找他。

    郁春叶,你现在是城里人了,你看不上我这个农村妇女,不想和我过,我也没打算死皮赖脸缠著著你,可是孩子要上小学了,咱们俩没登记,到现在孩子还是黑户,学校不收,你再怎麽绝情,也不能不管孩子的前途

    那个时候,正是他感情受挫事业也毫无著落的时刻,面对从小一起长大,还给他生了儿子的邻居家的姐姐,郁迦叶一下子崩溃了,抱著李丽梅痛哭流涕,把他这麽多年来的心酸委屈一股脑的倾诉出来。

    哭过吼过,清醒过来,他就後悔了,生怕李丽梅将他的性向大肆宣扬,那样的话他这辈子就真的没办法回老家了,父母也丢不起这个人。可是没想到,李丽梅虽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妇女,心胸却如青纱帐一般宽旷豁达,不禁没大惊小怪,反而安慰他。

    郁迦叶感动的同时更加愧疚,跟著她回去补办了结婚证,给郁帛上了户口後又办理了离婚,顺便还喝了她的二婚喜酒。

    李丽梅本来就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美人,十九岁生了郁帛,身材恢复的很好,二十五岁正是女人绽放的年纪,即使带著孩子,也有大把的男人追在屁股後面。

    她的新一任丈夫姓王,是个老实本分的养猪专业户,坚决没要郁迦叶给的抚养费,拍著胸脯保证会把郁帛当亲儿子养。

    那时郁帛瘦瘦小小的,尖尖的小脸蛋上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著,眼睫毛特别长,毛茸茸的像只小猴子。

    家长谈话的时候,他就躲在门外偷看,对上郁迦叶的视线,很是不安的问你是我爸爸你是来带我走的吗可是我舍不得妈妈。

    郁迦叶当时正念研三,要不是工作尚未确定,生活压力太大,真有冲动把孩子接走,虽然不能马上一起生活,但还是带著小郁帛在家乡附近的一些风景区玩了几天,回市前叮嘱儿子小帛好好学习,等你长大了,爸爸就来接你。

    小孩抱著他大腿,特别认真的点头,可是送郁迦叶出村的拖拉机启动的时候,小孩突然哭了起来,追在车後面,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爸爸,我等你来接我。

    那个画面在郁迦叶记忆里留下很深的烙印,一眨眼十来年过去了,哭得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的小孩竟已经长得和他差不多高了。

    看看表,小孩已经洗了半个多锺头了,怎麽还没出来

    起身敲了敲浴室的门,没反应,推开一看,郁帛果真是躺在按摩浴缸里睡著了。

    郁迦叶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浴缸边上,撩了撩布满泡泡的水面。

    小帛,回房去睡。

    嗯我不是小偷救命妈救命啊妈妈小孩在浴缸里扑腾两下,突然惊醒,整个身体紧绷著,看清坐在边上的是父亲後,才缓缓的松了口气爸我好困啊

    郁迦叶抖开浴袍,将小孩包起来,柔声道去自己房里好好休息。

    嗯好爸爸晚饭时叫我郁帛裹著浴袍,趿拉著拖鞋,摇摇晃晃的回房间去了。

    郁迦叶看著他的背影,眉毛皱了起来,看来早上的事情,还是给小孩留下了心理阴影,儿子只是在他面前故作轻松而已。

    就算是做了噩梦,郁帛呼救的对象也是母亲,可见自己这个父亲,并没有得到儿子的依赖与信任。

    这是他自己不负责任的下场,又能怪谁呢

    儿子六岁之前,他一次都没见过,也就是这几年,回去的频繁了些,经常给儿子打打电话,不时的给他邮点小玩意,提醒孩子也提醒自己彼此的父子关系。

    好在郁帛是个单纯的小孩,没什麽叛逆期,又重感情,对他还算亲近,也没有怨恨。

    接下来,就靠时间和相处来取得信任吧

    离开学还有十多天,郁迦叶将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花费在了郁帛身上,带著他熟悉这个城市,熟悉即将生活四年的大学校园──不过更加迫在眉睫的,是洗去儿子一身的土味,让他的天生丽质能大放异彩。

    在商场里,郁迦叶拿著几件衣服问郁帛意见,哪知小孩根本没有审美观可言,只会说还行不错爸爸喜欢就好这样没有意义的答案。

    好在他是个天生的衣架子,年纪虽然小,骨骼发育还未完全,但宽肩细腰的身材已经初具雏形,的确是穿什麽都好看。

    选好了衣服,郁迦叶又带他到自己常光临的发型设计室,一听说要剪头发,小孩还有些不乐意。

    爸,为了来上学,我前几天才剪的头。

    哪剪的

    就县里大众浴池门口的师傅,是照著杂志给我剪的,最时髦的头型

    怪不得剪了个乡村非主流的发型。

    洗头的时候,小妹周到的替郁帛按摩头皮和肩膀,从来没享受过这样服务的男孩不自在的问在这儿剪个头发多少钱

    洗头小妹甜甜的回答您点的发型老师是288元,会员八折。

    郁帛咋舌这麽贵288给按摩,那388是不是给搓澡啊

    噗坐在一边看时尚杂志的郁迦叶和周遭的客人都大笑起来。

    小妹红了脸,在郁帛胸口落下一记粉拳谁给你搓澡,真讨厌

    郁帛的发质柔软蓬松,还带著一点自然卷,修剪好吹干後,发尾自然翘起来,特别的可爱。

    离开时小妹特意送他们出门,递给郁帛几张小面值的代金券,看向郁帛的眼神,多少带了点意思。

    上车後,郁迦叶使劲揉了揉儿子的小卷毛,用笑道没看出来,还挺会逗小姑娘。

    还在心疼那二百多块钱的郁帛则回了他一个困惑的眼神。

    郁帛虽然长的白白净净的,好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其实是个手脚勤快的好孩子,住进来的第二天起,就自觉主动的担负起清洁打扫的工作。

    一早起来到浴室洗漱,发现自己昨天换下丢进脏衣篓的丁字裤已经洗好,与郁帛的花裤衩一起挂在了晾衣杆上,郁迦叶顿时红了脸,吃早饭时斟酌著开口内衣一定要分开洗,以後爸爸的内衣自己洗就行了。

    哦郁帛乖巧的点头,把粥喝干净,擦嘴巴的时候,好奇的问爸,那麽细的一根筋不会勒著鸟吗

    在郁帛来之前,郁迦叶已经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趣用品都收了起来,却忘了贴身衣物,以及冰箱里的食物。

    於是就发生了他这个什麽都想尝尝味的吃货儿子,从冰箱里找出一包花花绿绿的的茶叶泡水喝了之後,拉肚子拉到虚脱这类的事情。

    爸,茶叶是不是返潮了怎麽喝完之後,肠子一直在叫

    将坐马桶坐到双腿发软的儿子扶到卧室床上,郁迦叶一脸尴尬的解释那个你不能喝,那是减肥茶。

    减肥茶郁帛小脸苍白,眉毛皱著,不解的问你又不胖,为什麽要减肥

    只是偶尔喝喝啦空腹喝的话,清清肠胃,其实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好了,你休息一会儿吧,睡一觉就好了。实在不知该怎麽说下去,郁迦叶起身走向门口。

    郁帛点了点头,拉高被子盖住半张脸,在门即将合上的时候,突然又探出头来,大大的眼睛里闪著关切的光忙,爸,你便秘很严重吗

    郁迦叶终於决定进行第二次地毯式整理,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所有可疑的物品都要收起来封存

    就在他翻箱倒柜的收拾东西的时候,郁帛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坐在他身边,仰著脸,表情忧虑爸,我是不是让你不自在了

    没有,怎麽这麽问

    我在房间里走动的时候,你总是盯著我我不该乱翻东西的。

    没这回事郁迦叶打消了将所有私人东西隐藏起来的念头。

    郁帛要在市读大学,毕业之後八成会留下来发展,在这里工作生活娶妻生子,他的性取向瞒不了孩子一辈子的,反正他现在也没有固定的伴,大概是不会出现捉奸在床这种限制级的画面,所以顺其自然吧

    不应该极力伪装,而是让郁帛一点点适应,一点点接受,接受他是个爱穿丁字裤、定期清肠、护肤品摆了一桌子、晚上不敷面膜睡不著觉的中年同志的事实。

    不过这是一条漫漫长路,按照郁迦叶的时间进度表,对儿eout怎麽也是孩子大学毕业以後的事情了。

    郁迦叶在一家美资企业做外联工作,既然决定要和儿子一起生活,也没什麽好掖掖藏藏的,索性办了个升学宴,请他的同事朋友来聚一聚,拜托大家以後多照顾郁帛。

    他没有正式出柜,普通的同事朋友都不清楚他的性取向。他之前一直没有交过女朋友,这会儿突然蹦出了上大学的儿子,众人大呼郁迦叶不厚道,围著郁帛打听他妈妈的情况。

    郁帛把手机里李丽梅的照片调出来给大家看,虽然一看就是个村妇,但天生丽质的长相却是极有说服力的。

    怪不得谁给你介绍对象,你都推脱不肯去,原来早就娶了大美人媳妇藏在乡下,这有什麽好隐瞒的,不行,今天必须罚酒。 一些曾经给郁迦叶介绍女朋友却被婉拒的同事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抓著他死命灌酒。

    在北方老家,长辈喝酒,孩子是不能上桌吃饭的,更别提挡酒,所以郁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多照应老爸,只顾著胡吃海塞,嘴里叼著鸡翅膀和大家一起看热闹看的很hay。

    可怜的郁迦叶落得个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下场,在同事朋友的轮番轰炸之下,酒量不错的他竟然被灌得烂醉如泥,散场时已经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酒店帮忙叫了计程车,司机一看是个酒鬼就有些不高兴,没开多远郁迦叶想吐,郁帛扶著他下车,司机干脆丢下他们跑掉了。

    郁帛一手抓著装了升学礼金的钱袋,一手扶著东倒西歪站不稳的郁迦叶,矗立在十字路口将近半个小时,也没有拦到一辆计程车。

    在市打车本来就难,司机们看到他带著个醉鬼更是不肯停,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一辆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的墨绿色ndr停在两人面前。

    车窗摇下,左仕商指了指後车座,上车,我送你们回去。

    郁帛一蹦三尺高,要不是扶著不省人事的老爸,非得窜到大马路上去不可。

    虽然那件事最终证实是误会,父亲说他们是旧识,又说他人不坏,但被绑起来堵住嘴的记忆太过惨烈,郁帛还是心有余悸。

    他这惊恐的样子,让左仕商大笑起来呦还记仇呢不是解除误会了吗我不是人贩子,你怎麽还吓成这样个子挺高的,怎麽胆子这麽小

    郁帛鼓著腮帮子,大声反驳我、我胆子才不小,这是条件反射

    条件反射我是烤鸭吗你看到我就流哈喇子

    你才是狗

    哈哈哈哈──左仕商也不生气,再次邀请道上车吧

    不麻烦了,我们坐计程车

    这个时间想拦计程车简直是做梦,你有空在这儿吹风,还不如把他背回去

    背回去就背回去郁帛这人最受不了激,一赌气真的背起郁迦叶,沿著马路边缘走了起来。

    左仕商开著车跟著,大声说著风凉话挺有男子汉气概的嘛天亮前能走回去吗用不用我联系电视台的记者,报道你背著父亲回家的伟大孝行啊

    这人真讨厌

    郁帛瞪了他一眼,迈开步子小跑起来,自己跑得风风火火微微冒汗,背上的郁迦叶却打了个喷嚏。

    爸郁帛停住脚步,犹豫了。

    他不怕辛苦,小他六岁的大弟弟是个胖墩,去年淘气摔断了腿,整整两个多月,都是他背著走几公里的路去学校,老爸虽然是成年人,未必就比弟弟重多少。只是夜深了,气温虽然不低,但喝醉酒的人长时间吹风总是不好,隔壁家的刘大爷就是喝醉了在院子里睡了一宿,第二天嘴歪眼斜,针灸了半年才好。

    经过一番艰难的利弊权衡,郁帛扭头看了看还跟在後面的左仕商,放低姿态,怯生生的问你是我爸爸的朋友,对吧

    朋友啊算是吧

    那麻烦你了打开後车门将郁迦叶扶了进去,坐好後报上地址,郁帛非常有礼貌的说谢谢叔叔。

    郁帛扶著郁迦叶坐在後座,本以为会有不好的记忆涌现,结果还好,只是有些紧张。

    眼角瞄到那个曾经堵过他嘴的毛绒玩具,郁帛伸出手指狠狠的戳了几下,结果被左仕商逮个正著,引起一串低沈悦耳的笑声。

    过了高峰期,一路畅通,二十多分锺就到了小街花城。

    郁帛本来没想请左仕商上去,可是他自觉主动的熄火下车扶起醉得人事不知的郁迦叶,一路跟上九楼,踏进了两室一厅的小公寓。

    郁帛把郁迦叶扶进卧室,简单安顿好,回到客厅,就见左仕商坐在沙发上,双腿随意的分开,手臂舒展的搭著靠背,轻松自若得完全不像个初到此地的客人。

    他穿的很休闲,褪去了西装包裹下精英形象,看上去年轻了几岁。

    不介意我抽烟吧左仕商随口问了句,没等郁帛回答就掏出烟点著开始吞云吐雾。

    我给你倒杯茶。

    客人虽然不上道,但主人还是要客套一下,郁帛打开冰箱正要拿茶叶,就听左仕商问这房子,是你爸买的吗

    好像是租的。

    我猜他也买不起。

    郁帛回过头瞪了左仕商一眼。他是不太清楚父亲的经济状况,就算没有钱,也轮不著不相干的人大放厥词。

    左仕商根本不把他的不快放在眼里,一边弹烟灰一边道你爸那个人啊有钱也不会用来买房子,一点理财观念也没有,根本就是个月光族,辛辛苦苦赚点钱都拿去卖衣服卖包,还跟个娘们似的卖那种上千块一小瓶的保养品这麽多年,恐怕也没什麽积蓄,我看他拿什麽养你这种超级会惹祸的小鬼

    说这种话可以称得上是人身攻击了吧

    郁帛愤怒的小火苗蹭蹭往上窜,想大声呵斥又知道自己绝对说不过他,正好看到那罐害他差点把马桶坐穿的减肥茶,毫不犹豫的抓了一把,泡了高浓度的一杯茶。

    叔叔,请喝

    清肠圣茶摆在面前,左仕商完全没察觉到危险,还是慢条斯理的刻薄著我是没看出来他擦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比同龄人年轻到哪去你爸没带著你一起做面膜吧

    郁帛当然不会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直接问你上次丢了多少钱

    怎麽你要还我

    我不想欠你的他记得那个钱包里现金没多少,临来的时候老妈给了一千块的生活费,都赔给他就是了。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光那个名牌钱包就不只一千块。

    一直咄咄逼人的左仕商此时态度却软了下来说到这个,我倒是要和你道歉。

    什麽

    左仕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轻声道我後来想了想,你爸有句话说得对,你还是个孩子,搞不清楚状况,但我是成年人,发生接错人的误会,我要付主要责任。

    你

    你唯一的错,就是太轻信别人,警惕性实在太低了你错在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险恶,这种不了解,虽然会给自己和别人带来很多麻烦,但单纯总不是罪。左仕商的声音很好听,就算是教训人的时候,也气定神闲的,安抚他人的时候,更是温柔和煦,春风化雨。

    郁帛立刻就心软了,尤其是想到,在闹起来之前,左仕商对自己那体贴温柔的态度,无微不至的照顾,愧疚之情涌上心头。

    左叔叔你别刚想阻拦他继续喝茶,左仕商却话锋一转,嘴巴一张一合丢出一串无比欠揍的言语。

    但你白痴就白痴在,怀疑我是人贩子的时候,居然自作聪明的把我的银行卡都给扔了──还拿著我的钱包跳车,你让我如何能不认为你是小偷在我们周旋的过程中,我是不是问你到底怎麽回事可你呢只会大喊大叫,为什麽不解释,你就说一句你接错人了,我不是高博我叫郁帛,很难吗还一直骂我是人贩子,还咬我──如果我真是人贩子,就不是堵上你的嘴而是割了你的舌头了说起来你也不算小了,过完年就成人了吧怎麽一点独立思考分析的能力都没有以你的资质,能考上科大,算是你家祖上冒青烟了,可别再这麽天真单蠢的给你爸惹麻烦了。说完,口渴了似的,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郁帛心里那点小愧疚立刻烟消云散,只恨没在茶里再多加点料,拉得他肠子都掉出来才解恨。

    对了,你读哪个专业我看看有没有熟人关照你一下,像你这种乡下孩子,要是不能尽快融进集体中去,最容易受欺负了,他当年就是──

    你到底来干什麽郁帛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他的话,鼓著腮帮子质问你专程来向我说教的吗

    左仕商一下怔住了,半晌没有言语,最後狠吸了一口烟,将还剩半截的烟头按在烟灰缸里,自嘲的笑起来是啊我来干什麽

    他本来是去赴佳人之约,肯定会有个销魂的夜晚,可是半路看到郁帛扶著郁迦叶站在路口,一脸无助的表情,就毫不犹豫的就凑了过去,还厚著脸皮跟到他们家里。

    左仕商也摸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麽想法,就是想看看郁迦叶现在过著什麽样的生活。

    可是看到了又如何呢

    他发誓自己没有重温旧梦的企图,也没有不安好心,无目的又做一些反常的事情,左仕商开始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也许我就是想好好教育教育你这个小土包子吧

    左仕商起身走向门口,在玄关处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郁迦叶紧闭的卧室房门,然後将目光调转在郁帛脸上,语气很是真诚,但说出来的话还是那样不入耳剪了头发换了衣服,土鳖变成小帅哥,看起来顺眼多了,你当时要是这副打扮,我就相信你是大学生了。

    狗眼看人低

    哈狗眼看人低这种oser自我安慰的话,真是一点攻击力也没有。左仕商嗤笑一声,反问你家是农村的,一定养过狗吧,告诉我,你家的看门狗对什麽样的人最凶

    郁帛一怔,下意识的开始思考左仕商的问题。

    可是左仕商却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的说或者是村子里的游手好闲不事生产的无赖流氓,或者是毫无自保能力又喜欢惹是生非的顽劣小孩,肯定对这样的人最凶,对不对那狗又对什麽人最温顺

    呃

    是它食物和住所的主人和身强力壮的成年人。力量崇拜,强则至尊,本来就是自然界的法则,人类作为自然界的一部分,当然也要遵循这个规律。做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既不能施惠於他人,又没有一技之长,甚至连一个干净整洁的外表都无法保证,怎麽能怪别人看不起你

    你──你这个人怎麽这麽多歪理邪说

    左仕商自傲的一笑,拍了拍郁帛的肩膀小朋友,你什麽时候明白,我的话每一句都是金玉良言,也就证明,你的脑容量还是属於智人的范围的──呃──

    他盛气凌人的表情突然扭曲了一下,脸色也变得糟糕,顾不得再说风凉话,连忙换上鞋子捂著肚子打开门。

    我有点不舒服,先告辞了──你就别跟你爸说,遇到我这件事了。

    左叔叔,慢走啊郁帛偏著头,笑眯眯的摆手,待左仕商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才狠狠的关上门,掐著腰得意大笑哼,我的脑容量就算再小,也能整的你肠子打结

    将烟头扔进马桶,打开窗子散去烟味,正好看见左仕商夹著腿,一路小跑的冲上车,郁帛解气的直拍手,心中的郁闷一散而空。

    盛了一盆热水端到郁迦叶的卧室,郁帛拧了条毛巾给睡得昏天暗地的老爸擦脸擦手,脱掉衬衫西裤换上睡衣。

    郁迦叶的身材保持的很好,和乡下那些粗壮的挺著将军肚的汉子们完全不同,他的皮肤白皙,腰肢纤细,体毛也很少,胸口和腹部覆盖著一层薄薄的很有线条的肌肉,双腿修长,暗红色的丁字裤只能勉强遮住重点部位,挺翘的屁股完全暴露出来──

    郁帛抖开被子盖在郁迦叶身上,端著盆落荒而逃。

    冲进浴室,拧开水龙头,把整颗脑袋送到凉水下冲洗,等脸颊火辣辣的温度降下去,才抬起头,用力甩了甩湿透了的头发。

    在北方老家,民风淳朴但彪悍,不打算念大学的年轻人都早早的订婚,十八、九岁就生娃,孩子丢给父母,小夫妻俩一起出去打工。

    郁帛一直和李丽梅生活在一起,家里两间房,他和弟弟们一间,隔壁就是老妈和继父。农村晚上没什麽消遣,九、十点锺就关灯睡觉,那档子事,隔著一堵墙,其实听得清清楚楚。

    不管是身边人还是长辈,谈起男女间的事都不避讳,他虽然没有经验,却也是懂得的,只是从来没有多花心思在那方面而已。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个在大城市住的爸爸,虽然不常见面,但总有一天会把他接走,他得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去投奔老爸才行。因此,他把全部的精神心力都投入到书本当中,直到高考结束,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一下子放松下来,青春期的焦躁与冲动才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在河边游泳的时候,看向光屁股的玩伴的眼神,变得和往常不一样。

    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的追随著男孩子的下体,明明是自己也有的东西,却散发著强烈的吸引力,第一次做了春梦,梦中的细节记不清楚,只是与他拥抱的,绝对不是柔软的女体。

    越来越喜欢观察同性,在街上遇到帅哥,总忍不住多看几眼。就连和左仕商的乌龙事件,他心里也清楚,他会那麽轻易的卸下心防上车,和左仕商长得好看绝对脱不了干系。

    男人喜欢男人这种事,他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村子里的妇女每天都聚在一起扒苞米谷子择菜洗衣服,期间总是东拉西扯的说各种各样的奇闻异事,谁家公公扒灰,谁家媳妇乱搞,谁家的儿子偷看表姐洗澡,谁家的小孙子长得不像他爹倒像隔壁邻居

    有一次他陪李丽梅磨豆子时,就听她们提到过,村东头那个四十多岁不穷也不丑的光棍一直不娶媳妇,就是因为他是男儿身女儿心,喜欢被老爷们操,是只兔子。

    当时李丽梅还不高兴的教训自己的姐妹那人也不和村里人往来,难得你们还总惦记著他,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其中一个女人神秘兮兮的说这事真不骗人,上个月我男人去邻村喝酒,回来晚了在地头方便,就听见苞米地里有动静,本以为是偷苞米的,偷偷过去一看,原来是那老兔子和隔壁村子里的男人私会,脱了裤子抱在一起,满地打滚,屎都插出来──

    行了别说了,黑灯瞎火的你男人肯定是看错了李丽梅打断了女人更细致的描述,脸也拉了下来,这个话题终止。

    但还是给郁帛留下了很糟糕的印象,因此,尽管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和一般的男孩子不同,还是有意逃避了,更别说去找兔子交流心得了。

    来到市以後,太多新鲜的事物充斥进原本简单的生活,他忙著接收各种各样的讯息更是无暇想起那些烦心事,却万万没想到,刚才居然对父亲起了反应。

    尽管父亲从未与他一起生活过,某个角度来讲他们还很陌生,他更是从未见过父亲的裸体,可是他们是确确实实的血缘父子,对自己的爸爸有非分之想,这简直是罪大恶极,也让他意识到,性这个东西如果失控,将会有多麽可怕。

    我到底是怎麽了睫毛上挂著水珠,模糊了视线,镜子里的脸孔变得扭曲起来,无助与彷徨几乎压垮了这个十七岁的少年。

    我难道是变态吗

    第三章

    科技大学大是市最好的大学之一,综合实力在全国也能排进前二十名,郁帛的高考分数刚刚压在录取线上,填志愿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接受调剂,被科大并不太出名的金融管理专业录取了。

    科大建校超过五十年,出过不少政商名人,前几年刚扩建翻新,校园整体采用欧式风格,校舍也是崭新的,四人一间,上铺是床,底下是衣柜和书桌。

    室友只有一个是本地人,叫莫小杰,个子不高,白白嫩嫩的,但总是板著一张脸,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

    另外两人一南一北,北方那个比郁帛还高半头,热情大方,虽然和他不是一个省,但喜欢老乡老乡的叫他。

    南方的张野戴著瓶底一样的厚眼镜片,是个温柔细心的人,报道的当天和郁帛一起把宿舍大清扫了一遍。

    班主任是个年轻的男讲师,主讲宏观经济学课程,据说有留学背景,五官端正气质儒雅,女孩子们一直拿手机偷拍他。不过大学的班主任,基本就是个摆设,只在报道第二天晚上挨个寝室走了一圈,之後的半个多月军训期,完全不见人影。

    科大的军训一共三周,男女虽然一起训练,但男孩子的训练强度是女孩子的几倍,女孩休息坐在树下乘凉的时候,男孩还要在操场上站军姿。

    北方老乡叫姓何名子威,高大魁梧奈何有个和琼瑶电视剧女主角发音相似的名字,於是得了个外号格格。

    何子威趁教官不备,用手肘顶了顶站在他身边的郁帛,小声说看,右前方梳马尾的那个女孩,把衣服敞开了,胸好大啊

    郁帛身体晃了晃,模糊的视线落在前面一排男生夹紧的屁股上转不开。

    开学以来,郁帛一直受到失眠的困扰。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闪现的,不是军训时候的制服诱惑,就是在学校澡堂里的男体盛宴,对性意识刚刚觉醒的青少年来说,这种刺激不亚於把猪八戒扔进了女儿国。

    那个短头发的女生眼睛可真大,我就喜欢眼睛大的──哎──你怎麽了──

    一方面是自身的躁动不安,一方面又睡眠严重不足,再加上高强度的体能消耗,三管齐下郁帛终於被压垮了,一阵天旋地转後倒在了何子威怀里,失去意识的最後一秒居然还在想格格的胸肌练得真是不错。

    醒来时躺在保健室的床上,手上扎著点滴,久未露面的班主任辛歆坐在床头,手里拿著把蒲扇,轻柔的扇起一阵阵凉风。

    老师我怎麽了

    你有点中暑,挂完这瓶生理盐水,再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辛歆说著摸了摸他的额头,温柔一笑嗯热度褪下去了呢。

    辛歆的手凉凉的软软的,覆盖在皮肤上很舒服郁帛不自然的红了脸。

    将枕头摞起来垫在床头,辛歆扶著郁帛坐起来,关切的问我听说,你家里是农村的,应该干过不少体力活,身体很强健才对,怎麽站一会儿军姿就晕倒了呢

    辛歆穿了一件半袖衬衫,领口敞开,俯下身的时候,小半片胸口就露了出来,和青春少年不同,是成熟性感的男人味道。

    最近没睡好。郁帛身体又开始发烫,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那撩人的风景,更是屈起腿,掩饰可能会出现的身体变化。

    怎麽没睡好想家吗

    不是

    有什麽心事,要跟老师说才行。辛歆坐近,整个人都快贴到郁帛身上了,嘴唇离他的耳朵不过一个手掌的距离,老师最喜欢你这样的学生了。

    这声音穿过鼓膜直接打进他心里,让他恍惚想起了在车上,左仕商对著他耳朵吹气时的感觉,那时他迟钝却也意识到了不寻常,而现在,对这样的挑逗就更加敏感起来。

    郁帛抬起头瞪大眼,怯怯的问老师,你你说你喜欢

    我喜欢你啊,你不喜欢老师吗

    我你郁帛不敢置信的张大嘴巴辛老师,你──你是──

    是什麽辛歆微微偏头,眼底波光粼粼,其中属於同类的暗示,让郁帛激动不已。

    老师我我也

    辛歆竖起一根手指压在郁帛的嘴唇上,一脸尽在不言中的笑容。

    再睡一会儿,过几天军训结束了,正好是中秋假期,老师带你去玩。

    於是郁帛再次睡著了,这一觉是这半个多月来难得的安然,那是一种找到同伴的安心,即便尚未对自己的身份有个清晰的认知,却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不是独身一人,不是孤立无援。

    从那天起,辛歆每天都会来看看军训情况,还带了很多饮料和水果,休息的时候被女同学包围著,一副众星捧月的样子。

    郁帛不好意思凑过去,只能偷偷的瞄,偶尔目光对上,都能得到辛歆温柔的一笑,仿佛有一股电流通过,让他胸口发闷,心脏怦怦乱跳,要抱住树干才不致於脚软跌倒。

    尽管每天都能见到,可再没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军训结束就是中秋假期,他平时住校,放假肯定要回父亲那里住,於是在汇报表演结束的当天下午,郁帛在停车场找到辛歆的车,蹲坐在附近花坛的石阶上。

    他有好多话想跟辛老师说,尽管他们其实还很陌生。

    对郁帛来说,辛歆和村子里的那个被人轻视遭人践踏的兔子不一样。辛歆是大学教师,受过高等教育,有社会地位,比一般人还要幸福滋润,而且主动暗示自己,轻松的样子好似从没被性向困扰过,从辛歆身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美好未来。

    这种感觉,非要具体的形容,大概就是一只被圈养在笼子里,生活安逸衣食无忧的仓鼠,某一天赫然发现,其实自己是只应该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它惶恐不已,一方面怕被人类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人人喊打,一方面又本能的渴望著潮湿的下水道和无拘无束的生活。

    在这种矛盾当中,它终於遇到了另外一只,住著比它还高级的笼子,吃著更加精美的食物,深受人类喜爱的伪装成仓鼠的老鼠,更棒的是这只老鼠同时还拥有自由出入下水道的能力,这只老鼠的存在,几乎是一种光明的象征,让郁帛激动不已,拼了命的想向他靠拢。

    等了半个多小时,终於见到辛歆走了过来,郁帛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刚要现身,就见辛歆身後还跟著一个人,也是熟人,是那个跟他见过两次,每次都闹得十分不愉快的左仕商。

    两人间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一前一後的走著,辛歆每每回头看左仕商一眼,左仕商就回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并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可是郁帛就是觉得,这俩人之间非常的暧昧。

    辛歆没有往自己的停车位走,而是拐向了相反的方向,跟左仕商一起上了那台郁帛坐过两次的ndr。

    车子缓缓的驶了出去,刚开上马路,不知怎麽突然摇晃了一下,停住了,半分锺後,车头调转方向,往小巷子里开去。

    从看见左仕商起就躲起来的郁帛有种不好的感觉,挣扎了下,实在压抑不住好奇,撒开腿跑过马路,钻进小巷,走了一段距离,在一栋写了拆字的废弃居民楼下,见到了那台车子。

    他们怎麽会把车子停在这里这附近也没有人住啊

    郁帛抬高腿放轻步,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刚靠近车子,就听见开了个缝隙的车窗里传来一阵男性的呻吟。

    啊快点我等不及了

    这是──辛老师的声音

    郁帛尚未反应过来,另外一道满含情欲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这个小骚货──这麽久没找你,屁股痒了吧

    郁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紧紧捂著嘴,险些尖叫出来。

    左仕商和辛歆他们俩个在车子里──在里面──干那事

    深吸几口气,勉强平静下来,郁帛连滚带爬的躲进旁边拆到一半的矮墙後。

    啊啊进来啊你好棒

    小骚货,我还没动呢,你怎麽就一副要高潮的样子,嗯

    啊讨厌

    郁帛死死的盯著车子,双手攥成拳头,先是一阵寒气从脊椎窜了上来,浑身冰冷,不住的发抖,而後一股怒气从胸口喷涌而出,脸颊涨红,额头凸出青筋。

    他心中美好的化身,知性又性感的辛老师,居然和左仕商那个讨厌的家夥混在一起,还迫不及待到,连找个宾馆开房的时间都等不及,直接就在车子里胡搞乱搞的地步

    车子突然震动起来,辛歆发出高昂的呻吟声,其中混合著左仕商的低喘,偶尔还会传出几句下流的挑逗。

    郁帛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画面,月光下的玉米地里,两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抱在一起,当年村妇描述男人间性交用的那些粗俗的形容词,此刻,他全都套用在了辛歆和左仕商身上。

    他脑子里产生了各种各样的联想,辛歆敞开的领口下那片细嫩的肌肤让他心跳加速,左仕商健壮的身躯压在身上的温度和力度让他浑身发烫更别说耳畔还有现场直播的呻吟做背影音,郁帛年轻的身体根本抵抗不了,无法控制的起了反应。

    身体的变化让他的理智集体出逃,愤怒与不明所以的冲动指使著他转身跑进废弃的居民楼,一口气冲上二楼,抱起一块砖头,对准楼下的车子,狠狠的砸了过去。

    当一声,砖头击穿了前挡风玻璃,正中方向盘,压到了喇叭键,刺耳的车笛声中,传来辛歆的尖叫和左仕商的咒骂。

    半分锺後,衣衫不整的左仕商下车,先是向四周望了一圈,然後走到车前,突然抬头看向二楼。

    郁帛一早就躲到了窗框後面,透过砖墙的缝隙观察楼下的情况,却还是被左仕商这一眼看的心惊肉跳,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这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比当初把他当小偷绑起来时还要凶悍百倍,让郁帛想起动物世界里,狮子攻击鬣狗之前的眼神,好像只要被他咬一口喉咙就会断掉一样。

    郁帛活了十七年,两次有性命受到了威胁的感觉,都是左仕商带给他的。就在他扛不住想从後门的窗户跳下去逃走的时候,左仕商终於低下了头,将敞开的裤子拉链系好。

    车门再度打开,辛歆想出来,但被左仕商推了回去。他低下头跟辛歆交代了些什麽,而後返回驾驶座,随意拍了拍座位上的玻璃渣,开著露了个大洞的车子快速离开了小巷,消失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

    哼混蛋吓死你让你这辈子都立不起来

    郁帛一屁股坐在地上,急促的喘息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扶著墙慢慢走下楼,原路跑出了巷子,跳上公交车,摊开手一看,掌心居然全是血。

    不知道是砸车时被砖头上的钢筋戳的,还是下楼时扶著墙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划的,掌心密布著好多小口子,幸好都不深,太紧张竟也没觉得疼。

    他承认自己刚才的确太冲动了,辛老师和他非亲非故,爱和谁睡觉干他屁事,只是让他眼睁睁的看著辛歆和左仕商共赴云雨,自己灰溜溜的逃走,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倒了两趟车回到小街花城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在小区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冲洗脏兮兮的手,等伤口凝结才上楼。

    郁迦叶正在客厅的地毯上练瑜伽,见到突然开门进来的儿子吓了一跳。

    小帛,你怎麽自己回来了我不是说明天去接你吗

    爸郁帛脱掉鞋子,几步跑到郁迦叶身边蹲下,想抱住父亲却又犹豫了。

    怎麽了受委屈了

    没有就是想你了。

    郁迦叶张开双臂抱住儿子,拍了拍他的脑袋,笑著说多大了还撒娇,爸也放假了,明天休息一天,後天带你出去旅游。

    嗯将头靠在郁迦叶的肩膀上,父亲的胸膛虽然不厚实但很温暖,却没能让他放松下来。

    晚上躺在床上,一闭上眼,辛歆的呻吟声就响起来。郁帛钻进被窝捂住耳朵,辗转反侧了半宿,好不容易睡著了,撩人的声音却追到了梦境里。

    梦中的情景很神奇,他竟然变成了被小龙女救下的孤苦伶仃的小孩,喜滋滋的跟著心中的女神走到古墓门口,一转眼却看见姑姑和他最讨厌的牛鼻子老道亲亲我我。

    他简直气炸了,想拿弹弓打老道,可是身体被点了穴位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著那对狗男男悱恻缠绵,听著他们的淫腔豔调。

    然而,萦绕在耳畔的,并不是姑姑高亢粘腻的呻吟声,而是一种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沈暗哑的喘息声,还带著一点点的颤动,像是蜻蜓落在荷叶上踏碎了露珠,又像是垂到水面的柳枝荡出的涟漪。

    这是左仕商的声音。

    是初次见面时,左仕商温柔的问他饿了吗的声音,揉著他的头发说小帛的电话我要贴身收著的声音,是给他盖毯子时轻笑的声音

    终於,老道从小龙女的胸口抬起头来,果然是左仕商的脸孔。

    他的表情很迷离,不是初遇的温和,不是争执时的刻薄,不是死皮赖脸跟到他家里时的嚣张,不是车子被砸之後的凶狠,而是一种糅杂多种情绪的欲言又止。

    这时,左仕商放开了面目模糊的小龙女,缓步向他走了过来,有力的手掌压在他肩膀上,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脖子上,噙著危险笑容的脸孔越来越靠近

    啊

    天亮的时候,郁迦叶迷迷糊糊的起床上厕所,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见郁帛推门出来,手里拿著一条刚洗好的内裤。

    爸──郁帛脸红红的,顶著俩黑眼圈,神色慌张的把内裤藏到身後,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一会儿去买早点

    不急,你回房再睡一会儿吧

    好

    看著郁帛羞窘的样子,郁迦叶只觉得很可爱。儿子十七了,梦遗什麽的再正常不过,都上大学了,也正是谈恋爱的年岁,不知道这一个月有没有遇见心仪的女同学啊

    郁迦叶完全沈浸在吾家有子初长成的喜悦中,要是他知道儿子和他一样对男人有兴趣,春梦的另一主角还是左仕商,恐怕非得气得爆血管不可。

    中秋假期,郁迦叶带著郁帛去了市附近的一座历史古城自驾游。

    白天去爬城墙看古楼到寺庙上香,晚上去小吃街从头吃到尾,回到宾馆已经筋疲力尽,郁帛洗完澡倒在床上,除了眼珠子还在滴溜溜乱转以外,浑身上下的关节就像生锈一样,完全不想动。

    过了一会儿,郁迦叶也洗完澡出来,光著上身,只在腰间系一条浴巾,坐在另一张床上往脸上摸各种液体。

    辛辛苦苦赚点钱都拿去卖衣服卖包,还跟个娘们似的卖那种上千块一小瓶的保养品──我倒是没看出来他擦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比同龄人年轻到哪去

    郁帛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左仕商说过的话,於是脱口而出爸,等我以後赚了钱,给你买护肤品嗯,也给我妈买。

    是吗真是有孝心郁迦叶笑了起来没睡的话起来帮爸爸擦下身体乳,背上够不著。

    哦

    郁帛慢吞吞的爬起来,两张床不过一米的距离,他却像个蜗牛一样蹭了半天才蹭过去,接过小瓶子,将白色粘稠的乳液倒在掌心,盯著郁迦叶光滑的脊背,手掌不禁有些发抖。

    发什麽愣,快点。

    郁帛的手掌缓缓的贴上去,胡乱的揉了两下,就丢下瓶子一个箭步窜上床,拉高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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