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地看着清水从自己的指间滑过,带走那些浓稠鲜红的血液,她抬起头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还存有青春风华的面容,只是眼角细微的纹路,还有苍白浮肿的眼袋,诉说了她此刻的疲惫不堪。
她想起了那个人,那个在纯黑底色的聊天室里,用温柔睿智的文字带给她力量的那个人。
还有他那低沉优雅,又充满蛊惑的声音,那么美妙,那么博大,是他给了她行动的勇气亲手结束一段让她深受其害的爱情。
现在,她再也不用烦恼爱人的谎言和欺骗,不用在似是而非的感情中挣扎,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走在煎熬的地狱中。
她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水龙头中流出的哗哗水声遮住了她低沉的冷笑,没有让邻居觉察到一点。
窗外是都市繁华喧闹的车水马龙,华灯初上,都市的夜才刚刚开始,这里发生的一切,除她之外,无人知晓。
肃修然做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梦,他并不是多梦的人,然而也许是拜他过于强大的推理能力所赐,哪怕在他梦中的潜意识里,细节和逻辑关联都会非常写实。
所以他不喜欢做梦,因为一旦入梦,却总会带着一种诡异的真实。
比如这一次,他清晰地知道这大概是一个梦,脑中也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不要沉迷其中,他却仍旧对扑面而来的现实感搞得有点窒息。
在梦里他并没有在八年前发病,于是他仍旧是神越集团的掌权者,多年来冰冷又孤独地生活着。
为了惩罚自己在弟弟的恋情中所犯下的错误,他也一直没有恋爱结婚,直到两年前两年前他像当年他的父亲一样,从集团里脱颖而出的新人中,选择了一个品貌俱佳的女子,展开例行公事般的追求,并和她结了婚。
这个女子自然是林眉,在梦中她并没有去b市读书,于是在大学毕业后顺利成章地留在家乡的s市成为一个都市白领。
因为没有了“苏修”的影响,她也没有从事图书行业,而是成为了应聘进入神越集团,成为了一个企业文案宣传。
因为工作繁忙到几乎耗尽心力,他对于林眉的追求自然没有多么上心,无非就是应对得体、诚恳周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无论如何,林眉还是答应了嫁给他,两个人在庄严肃穆的大教堂完婚,过上了相敬如宾的婚后生活。
然而他内心深处却是知道的,这个梦里的林眉并不爱他她嫁给他,或许是认为他条件优越,或许是迫于被老总追求的压力,总之具体缘由不得而知,她嫁给他,却并不爱她。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犹如八年前发病时的感觉一样。
他无可奈何又不得不冷眼旁观着,梦中的林眉就像母亲对待父亲一样,对他说着看似亲密、实则程式化的话。
她那么像母亲的翻版,所以在梦中,她们相处得很好――她甚至和修言也相处得不错。
他偶然会看到,她和修言在家里的什么地方闲聊,她会露出在梦里的他面前绝对不会展现的生机勃勃的神情,他们言笑晏晏相对而坐,并没有什么他插足的余地。
梦中的他更加沉默起来,身边同床共枕的人距离他越来越远,他却像根本没有察觉一样,不做出丝毫补救的措施。
终于有一天,当林眉在早餐桌上平静地说出“我觉得我们应该离婚。”
坐在餐桌另一端的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胸口的位置,抬起头却对她礼貌优雅地笑了笑“好。”
所有的婚姻结束起来都不会如开始时那般美好简单,他们各自请了律师,为了各种财产的分割一次次签署各种文件。
他知道她并不是贪恋财物的人,她的代理律师转达的她的要求也是尽快办理离婚手续。
她想要快一点解脱,从提出离婚的那天开始,她就搬出了大宅独自居住,似乎留在他身边的每一分钟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他渐渐认识到她对自己的态度,也读懂了她波澜不惊的目光下,那满满的怨怼和憎恶。
她并不知道,来自于她的冷漠厌恶,让他感觉到犹如凌迟般的痛苦。
再多的文件也总有签署完毕的那一天,在他们即将正式签下离婚协议的时候,他们之间终于爆发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冲突。
那是他提前结束工作回家,却发现已经搬出宅子有一阵的她坐在客厅中和修言聊天,门边还放着她的行李箱,看样子她是来取回自己的物品的,也准备在他回家之前就悄然离开。
见到他出现在客厅里,修言和她都是惊讶的,他们两个人显然都没有预料到他会提前回来,各自站了起来,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他是被突如其来的强烈嫉妒控制了神经,口中冷漠地吐出“林小姐如果愿意的话,还可以第二次嫁入肃家,我不介意。”
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说出含义如此恶毒的话――那话中所蕴含的信息,带着那么多的怨毒和侮辱性的猜测,让他自己都感觉到害怕。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仿佛可以借此来逃避自己失态的事实。
但是却已经晚了,她惊讶地看向他,过后就是震怒“你太无耻了枉我还以为你至少算个正人君子”
她愤怒地说着,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夷和痛恨“肃修然,你简直就是个怪胎哪怕是机器人都比你更有人情味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你结婚”
他徒劳地张合着嘴唇,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无法找出任何说得过去的措辞他嫉妒自己的弟弟和即将离婚的妻子相处很好
那为什么身为丈夫的他却不能和她感情和睦为什么他和她会走到这种犹如陌路的关系
所有的一切还是源于他的失职和错误――假如他没有如此功利地开始一段婚姻,假如他能在觉察到她冷淡的时候就尽力补救,假如他在更早的时候,就对这段感情投入更多的付出和精力
可已经没有假如了,他还是失去了她并且还要为这个可悲的事实再加上一个更加不好的回忆当她离开他以后,余生里想起他,想到的都将会是他今天的丑恶嘴脸。
胸口泛起的剧烈疼痛让他渐渐无法呼吸,视线也不可遏制地模糊起来,他用尽力气抬起头,只看到修言和她都像被惊呆了一样站在那里,在距离他不过几步之遥,却永远也无法达到的地方。
身体随着黑暗滑落下去,最后在梦中的意识,是他想到如果真的如此的话,这一次希望他就此长眠不醒的,除了母亲和弟弟之外,或许还将再多一个人。
把他从梦里拉回到现实中的,还是林眉的声音,她焦急无比地在他耳旁说“修然修然”
即使心急如焚,她还是压低了声音,害怕吵得他过于难受。
他有些失控地大力吸了口气,才稍稍摆脱了那种濒临窒息的感觉,喉咙里还有点刺痛和隐隐的铁锈气,他忍不住低咳了几声,努力将有些散乱的目光聚焦起来。
林眉看到他的眼中恢复了神采,才惊魂未定地抬手去抚摸他的胸口,还顺带擦掉他额头的冷汗“修然你哪里不舒服”
她打开了床头灯,但也能从厚实窗帘外漏进来的微光中判断出现在还只是凌晨,他又轻喘了一阵恢复心跳,才声音有些嘶哑地开口“我没事大概是梦魇到了。”
他的手还紧紧按在胸口,胸腔中那种发病时撕裂般的剧痛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心悸和稍显剧烈的心跳。
林眉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凑过去吻了吻他有些发白的唇角,才顺手指了指他身边的一团事物,有些哭笑不得地“我猜是来自于主上的惩罚吧,刚才我听到你呼吸声太粗重,连忙就开了灯,接过就看到主上压在你胸口和脖子上好歹我赶紧把它推开了。”
那团还毛茸茸窝在他身侧一旁的东西,当然就是春申君,听到自己被点名,它还是懒洋洋躺着,还翻了下身,露出自己的肚皮。
肃修然侧头看了下它,顿时也有些无语,春申君足足有八公斤重,这么大又这么多毛的一团,就压在他胸口,怪不得他会做这么痛苦的噩梦。
如果说回到b市的别墅后,除了案子之外还有什么问题是林眉和肃修然亟待解决的,那就是春申君了。
他们一走好几天,中途也让钟点工来喂过它,但终究还是冷落了主上大人。
再加上现在是春天,猫咪们不免有些春心萌动――而主上大人的功能早就没有了,听着院墙外其他野猫欢快的叫声,顿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好吧,虽然它的功能是上一对奴仆给解决掉的,但也不妨碍它继续找这一对新的奴仆撒气――主上要找你麻烦,还需要挑日子吗
于是肃修然和林眉就迎来了各种苦难的日子,诸如早晨被毛屁股蹲醒,猫粮放的不好被一巴掌抽在手上等等,不一而足。
今天春申君可能是找到了新的折磨人方法,胸口压大猫,不怕收拾不了你们,哼哼。
、第82章
肃修然好笑无奈之余,只能有些脱力地仰身躺在床上,梦中的心痛感可能只是感官上的,窒息感却是货真价实的。
他气管又不是很好,也许没有林眉睡在身旁,他可能真的要被自己养的猫压死。
林眉看他还是脸色苍白着的样子,连忙靠过去帮他轻抚胸口,还体贴地帮他解开了睡衣上的几颗扣子。
他们昨晚睡前是刚做过的,肃修然胸前此刻还有些她弄上的红色痕迹,看她的手又往肌肤里抹去,他就笑着握住她的手“小眉,你这是趁火打劫。”
因为濒临窒息了一阵子,他身上的无力感还有眩晕感短时间内挥之不去,林眉当然没那么丧心病狂,凑过去心疼地轻吻了下他的脸颊说“你刚才吓死我了,脸色那么苍白,又一直按着胸口。”
她说到这里,他就好像又回到了梦中的感觉胸口剧烈疼痛,心情也压抑到极点。
他连忙闭起眼睛来让自己平静下来,林眉也有点吓着了,忙搂住他的腰“修然,你到底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们还是叫程大夫过来吧。”
肃修然等呼吸平复一些,就忙真开眼睛看她,又对她笑了笑“真的没什么,或许是梦境太真实,一时间还拔不出来。”
他倒是很少坦诚自己会对情绪失控,事实上林眉总共也没能见几次他情绪失控的样子之前被她气晕过去那次应该算
她想着悄悄吐了下舌头,靠在他肩上撒娇说“什么梦这么可怕,要不要讲给我听”
肃修然搂住她的肩膀轻拍了拍,又抬头看了看窗外渐渐明亮的天光,心里也知道今天大概是睡不着了,又想到梦里总归也是关于她的,索性就慢慢将自己梦到的事情简略组织了下语言,告诉了她。
他文字功底一流,三言两语就将梦里面的事情讲得很清晰明白,林眉听完后,却抱着他又沉默了一阵子,才低声开口说“我好心疼你,修然。”
没有料到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肃修然有些好笑的将下巴放在她头顶,笑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眉搂着他腰的手更用力了些,现实中的亲密无间和梦中的相敬如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想了下就说“如果被我我是说你梦里头那个我那么对待,你心里肯定是很难过的,所以才会发病,结果却没有人理解你,就像当年你的弟弟和你妈妈不理解一样,连我都不理解你了。”
她想着梦里独自难过到发病昏倒的肃修然,就觉得无比心疼,又用脸蹭了蹭他的肩膀,才接着说“修然不怕的,我爱你,我一直理解你,在你身边陪你。”
她的语气好像哄小孩子一样,肃修然不由有些失笑,轻声说“谢谢你,小眉。”
林眉想了下,还是说“不过我觉得你梦里头那个我,并不是真的我或者说并不像我。”
肃修然笑笑说“这怎么说”
林眉将手放在他胸口,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和平缓的心跳,才开口“首先,我不会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其次,我很烦你妈妈的做派的,怎么可能跟她一样。第三,我不喜欢你弟弟,我只是觉得他熊,欺负起来格外有快感”
她一口气说了三条听起来很充足的理由,接着还强调着“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我怎么可能那么对你,我只见过你一次的时候都不舍得那么对你”
肃修然愣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什么,就低声笑起来“小眉,你这是对我承认,你对我一见钟情了”
林眉讶然了一阵子,反正她现在浑不怕,干脆就承认“你是对我很有吸引力啊,我又没有否认过”
感情,特别是爱情,本来就是个很玄妙的过程。
比如说肃修然,他这么理智,也很难形容对林眉的好感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从第一面就有
异性之间的吸引都是相互的,他如今回忆起他们初见面的那次,点点滴滴都仿如昨日,却又犹如隔世。
连在假设的梦中,他在逻辑和潜意思里也不承认自己会有爱上另一个人的可能,固执地将那个人依旧想象成她的样子。
林眉说着,突然又觉得自己说的太绝对了,想了下才继续说“或许成长过程的不同和经历会改变我的一些性格吧,但大体的是不会变的,我不可能那么心狠地对待你的。”
肃修然倒是现实,直接问了一个问题“那么假如我不是苏修,你还是会迅速对我产生好感吗”
这个问题真把林眉问住了,她先是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还清了清嗓子,肃修然顿时又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听到她说“你肯定还是你啊,不过你性格太高傲闷骚了啦,如果你不是苏修,我还是会认识到你的本质,但估计会花一些工夫和时间吧。”
毕竟她对于“苏修”是脑残粉和偶像的关系,本来就带着无条件的信任和崇拜的,看肃修然本人自然也带了一层圣洁不可侵犯的白光。
所以他们才能在进入恋爱关系后就一帆风顺,本来林眉也已经通过“苏修”足够信任和了解肃修然,让他们自然而然的就越过了许多情侣需要的了解期和磨合期。
肃修然明知道她会有此回答,也只能轻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她,用手指去捏她挺翘的鼻子“这些年来,我一直庆幸我当初选了写作的路,现在看起来,更是得感谢。”
林眉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指尖,小猫一样只差冲他哼哼几声来表达自己的舒适,她笑着轻快地说“当然要庆幸,没了苏修的当代小说,将是多大的损失。”
她说完,又很煞风景地突然提议“大神啊,你也休息了一阵子了,你看新书的大纲我们来讨论下”
肃修然斜了她一眼,唇边带着三分笑意,深黑的瞳仁中也有几分戏谑“没人告诉过你,在床上谈工作是恶魔的作风吗”
、第83章
在床上又躺了一阵,等肃修然彻底恢复过来,他们也就下床去了楼下,结果他们才刚吃过早饭,就又接到了张衍的电话。
上次的案子结束后,张衍曾说过尽量不打扰肃修然,让他安心休息。所以看到来电提醒的时候,林眉有些惊讶。
肃修然倒是淡然地接起了电话,那边张衍简短地说明了状况,又加了句“还是逼不得已要辛苦你了。”
肃修然笑了声“不用跟我客气。”
林眉看他挂掉电话,就问“又出现难缠的案子了”
肃修然点了下头,接着报出了个地址“我们先去看下现场,再去分局。”
现场封锁的时间都是有限的,林眉听完就知道不能耽误,连忙换了衣服,和他一起出门。
这次的现场却有些奇怪,肃修然开着车将他们带到的,是临近市郊的一处污水处理站。
偌大的污水处理池已经被封锁起来了,抽水机在旁嗡嗡作响,正在努力把污水抽到旁边的池子中,好露出水下的东西。
张衍站在一旁,身边是一堆放在蓝色防水布上的杂物,除了一般常见的被丢入污水中的垃圾,还有一堆被挑选出来的白色东西。
林眉走过去看了一眼,就发现赫然是几根森白的骨头,上次她在分局见过的那个刘医生,正戴着口罩和另一个法医在捞上来的垃圾中挑挑拣拣,把这些骨头挑出来。
在这种地方,味道自然是不好闻的,向来有些洁癖的肃修然却神色自若,走过来看了下那些骨头,就开口说“有头盖骨。”
张衍双手抱胸,点了点头说“是啊,不是这块头骨,可能还发现不了这是人骨。”
人体中的许多骨头确实和动物骨骼并没有明显的差别,起码在非医生行业的普通人看来差别不大,但头骨却特征显著,哪怕是一般人,也能很容易认出来这不是动物的骨骼。
身为一个生活习惯比较良好的人,林眉简直想象不到下水道垃圾的内容竟然如此丰富抹布、碎瓷片、甚至还有筷子和小电器
林眉无语之余,也忍着现场的味道蹲下来仔细看了看那些被条件出来的骨头,它们已经骨肉分离得相当干净了,白色的骨头上丝毫没有其他组织。
林眉不是专业法医,但好歹也是推理小说和各种侦探知识的爱好者,看到这些如此干净的骨头,也禁不住想到“这不属于自然腐烂的状况吧”
刘医生在旁淡淡说“从骨表膜被破坏的状况看,这些是经过高温处理的。”
听到这句话,再看着现场这些零散到不是专业法医可能都挑不住来的骨头碎片,深想一下,林眉顿时有点不寒而栗能够让人骨以这种形式出现,那就是碎尸高温烹煮
虽然这样几乎已经辨认不出曾经属于人类的事故,对于人第一印象的冲击力并没有完整尸体那么强烈可怕,但深想一下,却更加毛骨悚然。
林眉胳膊上顿时默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肃修然伸出手掌来摸了摸她的胳膊以示安抚,开口说“核查过这几天的失踪报案信息了”
张衍点点头“这个处理池的污水都是近三天的,我已经让小于在警局核对这几天的失踪报案记录了,希望能尽快确认死者身份。”
相比较于普通的案件,这个案子的重点也确实是先要确认死者的身份。
肃修然点了点头,他到不去过多关注地上的人骨,而是四下稍微走动了一下,看起来像是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然后就对张衍说“我先回警局。”
张衍对他自然是不做要求的,就点点头说“好。”说完还又加了句,“辛苦你了。”
肃修然微微笑了笑,就带林眉走了。
开车回警局的路上,他一直轻抿着薄唇不说话,因为他早上的样子,林眉就略微有些担心他身体不适,看他唇色还是发白,就忙问“修然,你没事吧”
肃修然目光并不离开露面,勾唇笑了笑说“没事,别担心。”
他说着微蹙了眉,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向林眉求证一般“小眉,最近的案件,是否太频繁了”
林眉听着一愣,她跟着肃修然参与警局的侦破工作并没有多久,对此也没什么深刻的认识,不过仅从她参与的这几个月来看,最近或者说自从肃修然上次被肃修言刺伤住院之后,疑难的案子是增多了。
而且怎么说呢,疑难和有些夸张的案子也多了,比如上次公园樱花树下的凶杀案,还有这次的碎尸案。
虽然在各种电视剧和小说中,这种看起来略显夸张的案件似乎才是罪案的主流,但在实际中却并不是如此。
现实中哪怕有涉及到致人死亡的案件,也多没有如此夸张,反而普通乏味,连结案时候的陈述都非常简单。
一个刑警也可能一生都不会遇到太过离奇的案子,而是忙碌在各种事实清晰、没有夸张情节的案件中。
这也是分局虽然工作繁忙,张衍和于其真却很少会来麻烦肃修然的原因很多案件并不需要他出马就完全可以解决。
林眉刚和肃修然在一起时,张衍回来找肃修然的次数也是寥寥可数,一两个月只有一次,最近一两个月却接连有了两三次,而且情节一次比一次夸张。
从肃修然会问出这句话来看,他之前会参与案件的频率也确实没有现在这么多。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分局外面,肃修然停好车打开门让她下车,然后两个人就先后走了进去。
路上林眉听到肃修然沉吟着说了一句“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必须解决这个隐患。”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分外低沉。
林眉脚步一顿,也猜出来他说的是什么了行为夸张的罪案如此集中,不排除有人在幕后指使或者制造。
至于那个躲在背后的人是谁,其实已经昭然若揭。
、第84章
林眉想,最早的时候,她应该是爱过肃修然的吧。
任谁看来,当初她答应肃修然的求婚,都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英俊儒雅又风度翩翩的男人本就足够吸引人,再加上那样的家世和地位,不答应才会有鬼。
可惜也许连肃修然自己都不知道,她本来是没有想过接受他的追求的,直到有一次她记得很清楚,那是肃修然和她的第三次正式约会。
她依照惯例被他叫到顶楼的总裁办公室,上楼时她心里的感想是不无讽刺的别人家情侣谈恋爱,一定不会像她一样简直和去见老板没有任何差别。
是的,哪怕是办公室恋情,也总得是恋情,可肃修然就是有能力将一场恋爱谈得犹如共事会见那么平淡无趣。
前两次,她也是先来到顶楼他的办公室里,他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物,手里还会拿着一看就是助理代为准备,昂贵又精致的礼物。
然后她走过去淡淡说一句“肃总好。”
他点头应下,将礼物递给她,而后欠身为她开门,两个人乘总裁室外直达专属停车库的电梯下楼赶赴约会地点。
出了办公大楼,他的态度就会缓和一些,不会再叫她“林小姐”,而是会改成“小眉”,称呼虽然还算亲昵,但淡淡冷冷的音色里却听不出多少温柔。
她也顺势地叫他“修然”,带着更多的冷淡和敷衍。
接着两个人会到一个环境清幽食物精致的餐厅吃晚餐,通常这个时候林眉不会太多话,而肃修然修养很好,似乎也遵循着“食不言”的礼貌,安静地用餐。
再然后他们会去看话剧演出或者交响乐演奏会,总之就是各种高雅大气,不会有损于肃修然身份的场合。
觉得无聊的时候,林眉也想过,肃修然会不会觉察到自己的敷衍又或者他觉得这样程式化一样的约会才是常态
反正他这样工作狂一般的人,也许真的是第一次恋爱也说不准。
所以知道他们之间的第三次约会之前,林眉都没有动过心,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却是事实。
诚然,肃修然很完美,但完美到像蜡人和机器人一样的存在,也很难让人发自内心喜爱吧。
直到那一天,她看到了一个稍微不一样一点的肃修然――因为第一次去到他办公室的时候,肃修然曾说过她不用敲门,所以当她接完肃修然助理的电话,上楼走到总裁室门外时,就抬手推开了那道门。
和前两次不同,这一次肃修然并没有衣着整洁光鲜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等她。
他背对着门,站在宽大的落地玻璃前,甚至还没有穿外套,白色的衬衫勾勒出略显清瘦的身形。
听到背后传来的响动声,他才像被惊醒一样,转身回过头来,看着她神色略有些讶然“小眉我告诉林特助的是让你半个小时后”
他脱口叫了她“小眉”,又说了这么半句话出来,就觉察到自己失态了,立刻微微笑了一笑打住不再继续解释。
但林眉也听懂了,他告诉助理说让她半个小时后上来,助理却传达错误,导致她立刻就过来了,撞见了他还没准备好的样子。
他倒也没有意思责怪助理或者她,而是转身去衣帽间取自己的外套,并且笑笑让她稍等一下自己,他马上就好。
从衣帽间披了外套出来,他又看到她,神色间却突然有了些歉然,轻声说“对不起,这次忘了准备送你的礼物,本来想要趁中午出去选的,结果却耽误了。”
林眉听到这里,才意识到前两次她以为是助理准备的礼物,很有可能也是他亲手准备的,她太过惊讶,就开口说“送我的礼物一直是你亲自选的”
假如礼物真的是他亲手选的,她却收了两次都没有注意到,还这么赫然拿来询问他本人。很多人听到这里,只怕都会有些心意被辜负的气愤。
他却像是并没有在意,只是微微笑了笑说“自然是要我来选的,怎么可以假手他人。”
林眉哑然着回忆了一下那两件礼品,一块样式简洁的腕表,虽然相当贵重,却看起来就是送人的商务款,一枚珠宝胸针,款式同样简洁雅致的百搭。
两件东西甚至都不是那种有那么些特殊和暧昧含义的项链手镯之类的,都是拿去送谁都完全可以的万能礼物。
所以她才会理所应当地觉得那是他的助理代劳准备的吧想到这里她顿时有些无力感,有人精挑细选送给自己恋爱中的女朋友礼物,却送出完全不显诚意的效果,也算是一种特殊能力吧。
然而眼前的人却甚至带着些不易觉察的期待看着她,仿佛希望她能告诉自己对那些礼物的看法。
这点她还是记得的,抬起手给他看此刻就带在自己手腕上的银色腕表,语气里不自觉地加了一点安慰“我很喜欢。”
他勾起春笑了,也许是今天被她撞到发呆的状态,让他稍稍放松了一点,所以她竟然觉得那双平日里总嫌太过清冷的深黑双眸中,流动着异样光华的神采,看得她一时都有些呆了。
接着他就极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触,他对她笑了笑说“抱歉,今晚可能只能陪你吃饭了。”
她开始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改变一贯的安排,接着她就发觉他的体温有些异样地高。
也许是两个人之间的态度不知为何亲近了许多,她竟然有胆量抬起手去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在觉察到异样的高温后,她不认同地皱了眉“你是不是发烧了身体不舒服就要休息。”
他轻抿了下薄唇,脸色确实有些苍白,精神却像是极好的,甚至还又笑了笑,才开口说“没事,我陪你。”
肃修然事后一定没想到,就是他这句话,才让她在被他求婚的时候恍了下神,然后接过了他手中的戒指。
那天他们还是一起去吃饭,他大概真的身体不适,偶尔会压抑地轻咳,也不怎么吃得下东西,却还是全程都温柔周到地陪她坐着。
往日里总嫌太过冷淡无波的眼睛,也因为发热的缘故而蒙着一层水光,一眼看上去,好像蕴藏着无限深情。
那时候她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心里才不确定地有了一种想法也许肃修然真的是喜欢她的吧,也许可以跟他试一试看有没有幸福的可能
那时她还没想到――不合适的人,用不合适的方式开始,无论中间曾经有过多少似曾有情的痕迹,也终究会渐渐走到相对无言。
、第85章
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渐渐从新婚后还算和睦的状态,到了每天见面,一起吃饭、一起回房间躺下睡觉,却连对话都寥寥无几的地步
哦,还有工作隆重的婚礼后,她变成了肃太太,自然就不好在公司里继续工作,和婆婆一起全职在家里做太太。
她不得不说,当他们甚至没有一个孩子来分去她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