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碧月橙得以维生的,是认定的傅洌对她的爱,因这“爱”,她艳光立世,因这“爱”,她恣意凌盛,亦因这爱,她生得起狠,滋得起毒这女子,绝色容貌,本亦有善有智,若不是害死姐姐的那个,谌墨或会怜惜,或会远之。但,命运已将她们在这根纠结线上牵系,注定无法善意处理。碧月橙注定是谌墨的敌人,而谌墨,从不会善待敌人。
“出来”谌霁冰脸冰焰烈烈,一掌击在床板,对自他睁眼开始即爬进床底的小笨蛋沉声厉喝。
床底一气窸窸窣窣声响,归了平静后,亦不见人现身。
谌霁额上少有人能激动得起的青筋根根挑起,厉声道“你再不出来,我便要走了,这一走,我会让你再也见不到我”
“不要”半张沾了灰尘的小脸探出,又因此将额头撞上了床沿而皱痛成一团。
这个笨蛋谌霁双手抱胸,“出来。”
“你不会打我屁股”
这当下,还敢讲条件谌霁冷冷瞪她,不予允诺。
“不要打我屁股啦,人家人家本来就很疼哦”
这笨蛋两抹暗红欺上谌霁冰颜,一只手递出,声调里有了他未自觉的柔暖,“快出来,我不打你。”
这是谌霁首次主动向她伸手,幽静受之诱惑,傻兮兮握住,“霁哥哥哦”她的霁哥哥贯力将她拽出,娇小身儿整个趴到了男子长膝上,幽静好不委屈,哇声大哭,“你说了不打人家的,你骗人哇”
谌霁咬碎牙关,“我何时打你来着”这世上,唯有两个人可以将他沉寂的情绪气得雷火生动,偏这两人如此分处两个极端,一个聪明得如一只修炼千年的妖,一个则是笨蛋得就是个笨蛋
“你不打我”哭声即停,仰脸怯怯望来,“可是,霁哥哥好生气”
谌霁掀眉,“我不该生气”
“嗯。”幽静自知理亏,咬唇不语。少女初为妇,新承欢泽时,娇颊呈粉红浅晕,如鲜亮生脆的薄皮苹果般邀人尝噬鲜美。
心,早为这个笨蛋软塌一角,如今,怕不止一角了。谌霁认命叹气,指尖甚不熟练地抹了她泪,“告诉我,谁教你的法子”
“是啊,没有谁,是我向会里生过孩子的长辈讨教来的,我”
“这也是长辈给你的”
又见春药6
“是”
“静儿。”谌霁长臂收拢,轻轻揽了她起来,“你很乖是不是”
“嗯”幽静着迷地盯着这张世上最俊美的脸容,“霁哥哥”
“静儿如果乖,霁哥哥会给奖励。”这不合本性的话,初说时千般生涩,但说出了口,竟也顺溜起来,“静儿,你想我们每一次亲近都用”
“啊”幽静小嘴大张。
“静儿,告诉霁哥哥,那个教你用的人是谁呢”这话,已是在诱供了。
“霁哥哥,是啊,不行”幽静掩口,螓首剧摇。
谌霁冰颜才转怒霾,又速退了去,对付笨蛋,尤其是一根筋的笨蛋,自然要有相得益彰的别样法子,“你应了人不说”
“嗯嗯嗯。”圆颌疾点。
“那若是我自己猜来的,便不算你违诺了是不是”
“嗯嗯嗯。”小小圆脸写满崇拜,霁哥哥好聪明哦。
“是谌墨”
“嗯嗯嗯。”霁哥哥好聪明哦,可是,以后再也拿不到降服霁哥哥的法子了。
“笨蛋,你又哭什么”
“霁哥哥,你这样,你的哥哥再也不肯帮幽静啦,再也不会啦”
当真是她竟然当真是她谌霁牙齿咯咯生响,毋庸置疑,有那样一个姐姐,小侯爷的满口银牙定然有早夭之虞。“笨蛋,别哭了”
“霁哥哥好凶,幽静好痛好痛”
她这痛,嚷的是心,但听在谌霁耳里,却又把昨夜旖旎风光唤近眼前,冰眸倏黯,“你再哭,我会罚你。”
“哇哇”
哭声,被两片薄唇吞去。
少女初经人事,少年又何尝不是食髓识味,新马识途,何不再赴境不过,究竟是冰样性情,少年在理智灭顶之前,心底尚没忘了发出叮嘱
谌墨,烦请恭候我的谢意。
“阿嚏”谌墨掩鼻,喷嚏惊天动地。
“三谌公子,您身子不舒服么”同席用餐的傅澈当即释出关怀。
“滚开,墨墨的事与你何干”有人酸气冲天。
傅澈的鼻子险些要气歪,“又关你何事”
“墨墨是我的莲花,当然关我的事”
“莲花”有人不甘寂寞,凑声道,“哈,这样的人也可以称为莲花,濯清涟而不妖哈哈,江湖妖鱼与莲花,讽刺啊讽刺”
桃花粉面扬起美目倩兮,“三哥,你不说话,别人不会当你哑了。但你说话,别人只会当你傻了。”
“哈哈哈”耶落云拍案狂笑,“碧四小姐,你的口才,在下甚是佩服啊”
不知怎的,逢上这种事,向来就算不掺上一脚也会欣然作壁上观者的谌墨,今日竟兴趣缺缺,揉着跳动的眼睑,掷箸换身室外。
“怎么不吃了”几乎是与她同时离席的人,慢踱她身后,“当真病了”
谌墨摇首,少有的心情不佳,连带使她对这人也起了恼,“你离我远些,我自然就好了。”
处尊养贵的碧大当家,对招来的奚落仿似并不介意,只道“江南怪医过些时日会来碧门做客,届时让他为你诊诊。”
“不必。”谌墨闷闷回道,加快了步子,并对欲与自己齐头并进的人道,“你莫跟我来,不然我拿火烧你碧门。”
这个任性的、磨人的小妖精碧笙气极,旋然回身,与她背道而驰。
谌墨信步而走,仍是回到了畅华轩,想来,自己还算喜欢这爿由竹搭成的雅致客舍。
“谌公子,这是新沏的龙井,您来品品,试试小婢的手艺如何”小婢奉上茶来,紫砂小壶倾出碧绿茶液,清香沁鼻透肺。
“谢丫环姐姐。”谌墨一口饮下,笑赞,“好茶。”
“真的是好茶么” 娇小小婢忽然身形抽长,嗓音拔高,淡然问。
“咦冰娃娃,你”望到眼前的小婢突然变成谌霁的模样,谌墨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终做鸳鸯1
第二十六章 终做鸳鸯
好茶么
谌墨盯着那两扇由谌霁阖上的竹门,若非两人出自一个娘胎,她会将他祖宗八代从地下翻出来骂活再咒死
“我知你曾中过一次,那一回,泡了一夜冷泉是么这一回,我委屈自个儿缩形缩影扮成小婢,就为哄你喝下这杯茶,不过,只给你下了三成力道,你做一夜春梦就好。”
想起冰娃娃临走前的冰言冰语,窝在锦被下,将自己从头盖到脚的谌墨,脑里转过几百个讨回这笔账的计量。话说回来,这碧门的防卫也不是传说中恁样厉害嘛,冰娃娃也只不过用了一个小小易容术,就蒙混进来,若是以此法刺杀碧门老大,不也是防不胜防
天下间,在这当口,还能腾出工夫犯这心思的,怕也只有谌家阿墨。
“谌公子。”竹门叩响,莺声唤起。
碧四小姐此时,体内已有些微小火渐燃,谌墨不由得叫苦当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哪。
“我看今日你在膳桌上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特做了一盅燕窝给你,你”
“四小姐,在下已睡下了,不如明日”
“睡下”碧筝惊瞥尚未西移的日头,“谌公子,您身体不适么怎么”
谌墨才想顺接下来这话,又听见“我去替您叫大夫过来”
“不是不是。”谌墨跳下床,几步冲到外室打开那两扇竹扉的门闩,笑脸迎人道,“碧筝姐姐,在下好得很。”
碧筝进了屋来,先将燕窝盅搁置在窗下的柳木长条桌上,以大眸儿照她周身打个回旋,又举纤手触触她额头温度,“你发烧了”
“没有,绝对没有。在下只是昨夜睡前因喝了酽茶而整夜无眠,适才上榻补睡,身上的温度自然就高了,姐姐不必担心。”
碧筝尚欲待表示温柔,谌墨已道“姐姐,在下近来口舌无味,却厌咸厌辛,很想吃些粥品,比如百宝粥之类呢。”
“百宝粥,谌公子想吃”
“是啊,姐姐晓得哪里有卖么”谌墨眼透强烈希冀。
碧筝笑靥如花,“真是巧了,这道粥我恰好会煮哦。”
“碧筝姐姐连这道粥品也会煮”
“会煮会煮,谌公子想何时吃”
“明早可好”
“好”碧四小姐满口应下,“谌公子快喝了这燕窝,上榻补眠去,管保你明早醒来,那道百宝粥就上了你的早膳桌上。”
“谢姐姐。”
“这燕窝快喝,看你喝下,我才安心。”
撑着牙关,谌墨将盅内温热正好进口的燕窝一饮而尽。
见自己一腔柔情尽入了恋慕者口内,碧四小姐心满意足,喜滋滋地准备粥品去了。
眼见美人芳踪终杳,谌墨松一口气,瘫俯在桌上。有那道耗时弥久的粥品牵着,就算高手代刀,洗手做羹汤的不是美人自己,至少也有一夜的安生了。虽然,这一夜,自己无法“安生”,长年鹰打雁,今日被雁啄眼啊
“谌墨,这碗燕窝还好喝么”
废话,怎最近尽有人问她这等问题她仰首启口要骂“你”
“可不是我么”消瘦了双颊、灰白了唇色的碧月橙突然出现,原来早已在这里等她了。她惨淡而笑,竟是三分鬼的模样。
谌墨看到她更加有了不祥预感,“你有何贵干”
“看你啊。”
“好看么”
“好看,十分好看。”碧月橙冷挑柳眉,“等一下你会更好看。”
“什么意思”
“我跟了碧筝一路,就是为了亲眼看你喝上她对你爱意满满的燕窝。请问,此时感觉如何”
昨日,先以目观,后以耳聆,那场春戏后,碧月橙犹如一抹无主游魂,挪离畅华轩。但不甘哪,恨意支撑下,她几乎踏遍了碧门每一角落,而那个本应爱她惜她怜她的男人,哪有踪影她不能相信,那个男人,不是为她而来;也不能相信,他竟也有可以那样热切地想要一个人时,而这人,不是她。书 包 网小说上传分享
终做鸳鸯2
多少年来,她敛尽身上锋芒,收尽骨里骄傲,一次次将尊严踩在足底,向这个男人求索一抹温存,但一个并不紧实的拥抱、一句并不能熨暖心头的软语温言,便是他最大方的给予。她曾体贴地为他解释,过往的残酷,汲光了他的热情和温度,她既非他不可,便需以女人的柔情,融他待他等他,但
如果不是身置其境,谁能想到谁能相信他也可以如这世上每一个男人般迫急如火,也可以如这世上每一个男人般霸道求取,甚至,他为要得着那个女人,委曲求全,但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为他做过什么
他在这碧门熬煎求存时,那个女人在哪里是她啊,是她,在他最冰冷的岁月里,给他少女最温柔纯洁的情怀。
他折损骄傲跪在当家寝楼前为一对兄弟请罪时,那个女人在哪里是她,还是她,付出的是少女的清白躯体
那个女人,可能如她爱他一般爱他可能如她抛却一切地爱他
不,这世上,没有一人,没有人,可及得上她的爱
她爱他,早在他跪在碧门前,跪在江南的冷风凄雨里,通身的泥污,青白的面色,却犹能高贵如一只鹤般睥睨尘俗时,隐身在门后的她,便已爱上了他
那个女人,爱不及她早,情不及她深,意更不及她真,她凭什么凭什么要夺去洌的专注瞳芒,洌的柔声诱哄、洌的痴狂心动
因为那张妖冶的脸但她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