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是她不够强,落得那个结果怪不得旁人。在这个食人肉髓的圈子里,弱者不值得同情。”
“不,不是。”傅洌黑眸依然盯着那棋盘上的黑白世界,“她只是不肯苟活于浊流,不肯让这个圈子污了自己。而我应该保护她的,应该保护她的”
“哼,小六有一点说对了,她在冀望三哥成为她强大的庇护,一个人对别人存着冀望时,已经注定了一条死路,”傅津依是戏谑腔调,“若我们当初落难时,存有着这样冀望,怕早就”
“怕我们也不会有眼下的情谊。”傅洌瞥他一眼,“或许,你我正在处心积虑的,是除去彼此。”
傅津此回未语。兄长说得有理,但是,不是他的道理。
傅洌也从未有要这兄弟接受自己劝诫的奢望。大难来时,他们这一母同生的兄弟三人,各自采取了属于自己的保生之道。
阿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将一干人处理得干净,手段之狠厉,作风之张戾,少有人及,所以使诸人畏避,这诸人,甚至囊括了父皇。
阿澈活泼讨喜,嘴甜人蜜,甚得皇祖母的溺宠,也为自己博得一强大庇荫,如今虽皇祖母已逝,但其在世时所有势力,均归了阿澈,不管朝中还是后宫,已无人再敢轻易算计他。
至于自己
“老五,查清楚罢,我须给她做个交代。”
王妃,本王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谌家有女初长成,一朝嫁作天家妇。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传唱甚久、老少皆知的四喜诗,但不知,自己该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即将而来的洞房花烛夜蒙罩在绣着精致戏水鸳鸯图的红帕之下,谌墨惬意自谑。
“小墨墨,洞房花烛的时刻,可会忘了咱们的快意岁月”肆意那厮的凉凉调侃浮上耳来。
小意意,早晚有一日,我会设法要你也领受一遭。她忖道。
“二小姐”
“二小姐”
耳侧,忽有人闷声低呼。
呃蒙着红巾的螓首微动,知会对方她有听觉。
“二小姐。”送嫁嬷娘附在她耳边低语,“您不能再闪神了。堂拜礼成后,您已然是富贵满堂的孝亲王妃,要当心应付了。”
唉,又要开始了,不能给她清静一下么
“老奴看着二小姐长大,您向来是个得体知礼的大家闺秀,这洞房啊,老奴在昨夜已向您授过了,您也别怕”
“常嬷娘,我渴了。”你不渴么,自进洞房后,这嘴舌尚未歇过呢
洞房花烛3
“不行啊,新姑爷未进门时,您不能动的,您忍一下,这天不早了,姑爷也该来了”
门外忽传人声“奴婢拜见王爷,拜见几位王爷。”
“来了”嬷娘周身一凛,“二小姐,您要小心了。”
谌墨咧笑,她拜过堂的夫君大人,来了。
“为何立在门外”一道清润男声扬起,“本王不是说过,要你们在本王回来之前,好好陪伴王妃的么”
丫鬟回禀道“禀王爷,是王妃的送嫁嬷娘说王妃和她有些体己话儿要说,要奴婢等人回避,奴婢”她的回述遭哗笑声打断,“三哥,小弟几人能体谅,您娶得这上京第一美人,心疼得紧,但也不必在咱兄弟面前这等炫耀,是不是”
“老七,你傻了不是三哥自上一位王妃去后,便清心寡欲得像个和尚,今日洞房花烛,必是蚀骨,这等心思,哪是你这花间浪子能体味的”
“哈哈,四哥说得有理,不过三哥您身子素来不好,力道还是要惜着点儿用哪,哈哈”
“你们退下罢。”清润嗓音再起,在众声哗噪中,竟能透人耳膜,不容漏闻。
“三哥,哪有这样玩的小弟等人还要吃新嫂子斟上的一杯酒”
“说的是啊,三哥成亲,真乃是天大的事,这洞房没了小弟等人的凑份,岂不冷清三哥你可莫要拿出兄长的威仪来哦,新婚三日无大小,别说小弟等人,就算二哥也可以闹得。二哥,你以兄长之尊命令三哥闪开罢,二哥,二哥呢适才不还在席间要酒喝的么”
“他喝得过量了,已扶进客房睡下。”清润男音平和答道,语间无顿挫抑扬,难辨喜怒,“你们酒也都饮得不少,快些回府安歇呗。”
“不行不行,这洞房是一定要闹的”吱嘎一声,听声嘈杂,至少有五人以上的脚步一拥而入。
“老奴参见几位王爷。”送嫁嬷娘也是见过大阵仗的,却不曾一下子见过恁多王子王孙同时现身,惶恐垂首见礼。
“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下去,本王要看看传说中倾国倾城的嫂子”
“三哥,还等什么,揭了这盖头啊,难不成你想小弟代劳”
“哈哈四哥,你想代劳的,不止是揭这块盖头罢”
“我想,小七,你的舌头是不是想念一种滋味”忽有一副笑嗓扬起。
“咦,五哥,什么样的滋味,说来听听”
“五味汤。”
“五哥五哥,新婚三日无大小,小弟也只是和三哥开个玩笑,你莫吓小弟,三哥, 你帮小弟说说”声内的恐骇不容错闻。
听他们这言来语往,想来一时间是难得清净了,但谌墨委实渴得厉害,只得借着那红帕的几许朦胧光晕,径自站起身,到桌前倒了一杯茶给自己。茶是新上的热茶,害怕烫了嘴,她耐着性子小口小口喝完,再回到床畔羞答答正坐。倏觉室内寂然无声,她不由得生了愧意,脆声道“各位王爷莫因小女子被扰了雅兴,敬请继续,我当笑话听,听得正高兴呢。”
“扑哧”一道笑声划过,是六皇子广义王傅澈,“几位爷,莫停啊,快再讲些笑话出来给我的新三嫂听听。”
“小六。”傅洌轻喝,举步到了自己的新娘跟前,拿起桌上的秤杆挑住盖帕一角,“看来,不揭这道帕他们是不会走了。丑媳妇终须见公婆,何况,你不会”下面,他想说什么呢不会丑到哪里去这张脸,若有人说“丑”,世间已找不到“美”这个字了罢满头的珠钗银环,抵不过她眸内的一分光辉,满园的花团锦簇,及不上她面上的三分颜色
洞房花烛4
傅洌忽然听到了身后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意识蓦地回笼,而后,突涌懊恼,这块盖帕,实在不该在众兄弟面前给掀下“老五,招呼大家回去。”
谌墨转着大眼睛,刚想启唇和众位王孙寒暄两语,面前男人竟上前一步,将她的头按到了自己腰际,“老五”
“三哥既然说了,咱们不可以如此不识趣罢”笑嗓悠悠然,广仁王傅津有感以后三哥有了麻烦,“散了散了,误了别人的吉时,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呢。”
“五哥,天打雷劈出自您口,说服力惊人。”高亢声量加入,广义王傅澈道,“不过,几位哥哥弟弟,咱们当真得走了,三哥身子不好你们也知道,方才席间又多饮了几杯,让他早时歇下罢,走啦走啦。”
但有人脚步不甘就此挪移,“小六,我记得四哥我的洞房你玩得可是最欢实的那个,怎么,厚此薄彼欺着四哥善良是不是”
“四哥,小六素来笨惯了,你跟他一般见识,不是跌份儿么走罢,若四哥未喝过瘾,到为弟寒舍再饮三百杯。小六,上前来扶着四哥”
“五哥,小弟为了怕您跌份儿,还是拉着七弟和八弟行路比较方便,四哥就全权由您照顾了。三哥,我们走喽,请尽情享受您的洞房花烛罢。哈哈”
“喂,六哥,你放手,你不需给我动武功底子,当小弟怕你呢”
“八弟,让三哥搀扶你可好”
“好,好,好,不,不用,不敢,走啦走啦,三哥,享受您的无边艳福罢”
不情不愿的争嚣声,渐趋渐远。
“你是谌恕”存疑的诘问。
“我为什么要是谌恕”无辜的反诘。
“那你是谁”
“谌墨,云伯侯府的第三女。”
代嫁他一惊,细长黑眸盯着她仍然无辜的娇靥,“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指婚的圣旨,写得一清二白将云伯侯府女儿再嫁孝亲王,续百年好合之良缘。而我,是如假包换的侯府女儿。”谌墨指着自己的鼻尖,“这张脸,即是最好的佐证。”
“是么”傅洌未看过颁到云伯侯府的圣旨,细细忖思颁到自己头上的那道,似乎如此。 “纵使你说得没有错,可你既然是三女儿,侯府何以未按长幼之序嫁女”
谌墨一笑。
傅洌一愣。
“若我说,我是因为仰慕王爷的神姿天纵温良品厚德艺双馨德高望重,所以抢在姐姐前嫁过来,王爷您可信”
“”
“不信”谌墨点点头,“正好,我也不信。”
“”
“实话告诉王爷,云伯侯爷的次女,也即是王爷您朝思暮想相思成灾爱慕成痴的谌恕,不巧有了一位互许终身的心上人。”
“我何时对她什么什么来着”这小嘴叽呱如掉了满盘的玉珠子,稍一不慎,会给她蒙混过去。
“没有么”谌墨似乎不信,端量着他的美眸,含了疑。似乎是说“有话直说,别硬撑哦”。
“没有”
“很好。”
“很好”
“当然很好,王爷不必陷入单恋的无果境界,可喜可贺。”
“”傅洌暗吸了一口气,“你叫谌墨”
谌墨颔首,因为嘴里塞了一块糕饼进去无暇得话,不过,那糕饼嚼了两下,又吐回了盘内。她举起茶,咕嘟嘟漱口。
“怎么了”傅洌温声,“饿了就吃啊。”
“难吃,不吃了。”将圆桌上的杯杯盘盘看了个遍,竟没有一样能引得起食欲,她知道自己的肠胃毛病又犯了,“睡了。”
“”这的确是一位侯府千金没有错么
“姐夫夫君。”
什么“你叫了什么”
“姐、夫、夫、君。”小嘴翕合,把字一一咬得清楚,“叫得不对么”
“谁教你这样叫的”
“无师自通。”她得意地抿嘴嬉笑,“只有天才才办得到哦。”
“为何要如此叫我”
“你是姐夫,是我死去姐姐的原配夫君,也是我拜了堂的夫君,这样叫,没错罢”
“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要笑。”
“咦”
“实在忍不住,也要少笑,这是为你好,我或许护不住你。”他叹气,没想到,自己的新婚娘子会是她,会是她啊。
“若一个男人想保护一个女人,怎样也是护得住的,除非,不想护。”她道。
“什么”他望向她,方才她的话,可是含了恨意
“没什么,嘻嘻”她又弯了唇,“在姐夫夫君面前,可以笑,对么”
他目光移开,这是一个麻烦,很大的麻烦。“你要这么叫我,就随你。不过,在人前,你还是要称我一声王爷。”
“好,王爷夫君,嘻。”
他把头转得更开,“原本我是想对你说,我会拿你当亲妹妹疼,尚怕你误会什么。你这性子,倒也好。你睡罢,这王府内没有长辈,明朝不需起得太早。辰时到正堂,接受管家与一干仆佣的拜谒。三日后,进宫参见父皇母后。”
“咦”看他走到一道门前,不是出外的门,而是与隔壁相通的一扇木扃,“姐夫夫君,你要去哪里”
“天不早了,睡罢。”扭动门把,三两下,门开了。
“咦,姐夫夫君,你不与我享受鱼水之欢么”
“”傅洌再吸一口气,“快睡罢”门开,身闪,人没。
谌墨又抿出笑意,姐夫夫君,是这样的称呼刺了你的耳,使你不敢染指你的新娘还是,你要为你的心上人守身如玉
姐姐,我现在睡在你曾睡过的床上呢,今夜,入我梦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