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赶车,立即开门让进。只不过当小喜跳下马车时,那门房却着意看了她两眼。小喜觉得他目光古怪,但也不曾在意,与祈胜说“大爷,我去拿了东西就来,您在这儿等着我。”
祈胜道“我上门房里坐着,你来便喊我。”说罢,已与门房进了旁边屋子。
小喜走到背人处,掏出已被她撕下折起的地图再看了看,抬步进了垂花门。
湘园面积并不算十分庞大,但是亭台楼榭样样俱全,东西跨院南北穿堂各处都精雕细琢,几处大的院子甚至还造有假山池塘,排排杨柳在园灯下摇曳起舞,甚是美妙。小喜走到三进门,已有些晕头转向,正要掏地图,迎面见两名捧着衣物的丫环走来,便半低了头,轻悄悄尾随了二人过去。
半晌后到了个披着满墙爬山虎的白墙跟前,丫环甲道“你提着灯笼,门下等我,我把衣服拿给翠微姐姐就出来。”说罢将虚掩着的月亮门推开,走了进去。
小喜藏在花架后看了看门上挂着的匾额,却是“集雅斋”。从地图上看,这集雅斋是园子里最大最好的一处院子,方才又听那丫环说“翠微姐姐”,翠微不正是那天接待她的那个丫环吗她是骆明轩身边侍候的,莫非这里正是骆明轩的院子
骆明轩应该不会把碧玺放在身边,但这样猜总不是办法。要不要采取点什么手段呢
正琢磨着,进去的丫环已经出了来,伸出手与守候在门下的小丫环说“这是翠微姐姐赏的酥糖,反正夜里没人,咱们边吃走吧。”
二人细声细语走出甬道,小喜赶紧缩头蹲下。见她们要上小石桥,忙瞅准旁边小道赶在二人前面,远远地一声招呼“二位姑娘留步”丫环们一听有人,慌得把手里酥糖往袖子里塞,待灯光下看清只是个小厮,忙定下心神,“你有什么事”
小喜道“姐姐刚才定是从翠微姑娘那里出来吧我是绸庄当差的,今日庄上来了贵客,回头要往园子里来住,但因为府里还住着个外人,怕有什么意外,故而主子吩咐我过来领此人去庄上。想问二位姑娘,这人现押在何处呢”小喜想着碧玺落在骆明轩的手里,指不定天天被呼来喝去,定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虽然表示过认识翠微,但丫环甲显然不是个吃素的,“你有主子的手令么”
小喜一顿,摇头。
“那你有霍总管的令牌么”
小喜愣住,但马上道“我是坐绸庄的马车过来的,门房可以证明。”
丫环们对视了一下,又道“赶车的是谁”
小喜想了下“是祈大爷。”
丫环目光里闪出些讶色,旁边那小丫环说“姐姐,我看没错。若不是咱们主子差遣,旁人哪使唤得动祈胜那人再说今儿府里头没人,若不是祈胜亲来,门房定也不会开门的。”那丫环这才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倒也是。――跟我们来吧。”
小喜不知道这祈大爷究竟是什么来头,先是孙柱儿见了他套车是那种表情,这会儿俩丫环一听说他的名字也二话没再说便信了她,难不成他是骆明轩亲戚唉,不管了,总之她的目的是救人,别的她管不着。
俩丫环拐道向左,沿着一排垂柳过了东跨院穿堂,再绕过几道廊子,便就到了座小抱厦跟前。丫环们停住道,“人就在里面,主子爷说这人是个案犯,要准备送去官府的,只是这几日没空,所以嘱咐我们且看仔细些。眼下我们还有差事,就不与你进去了。现在你要带人走,可也要当心,回头出了差错,可别怪到我们头上来。”
一听他们把碧玺说成了案犯,小喜心里已恨得牙痒痒,但这时且顾不上与她们理论,便强自赔笑“二位放心,我这里自然不敢出半点差错。”
看着二人远走,小喜恨恨推开院门,往那点着灯的房门跑去。
说是说要仔细看着,但院里头居然连个守着的人也没见,看来背着骆明轩不在,这些奴才也是各找乐子去了。这倒好让她行事小喜放宽了心,其中一扇透着人影的房门口停了下来。
门已经锁紧。但窗子却露了条缝。她轻轻推开窗扇,只见里头妆台桌椅俱全,且一点不简陋,但是却顾不上细看,她目光立刻锁定靠墙的雕花大梨木床边坐着的一个紫衣小姑娘,现下她正揪着手绢子看似很紧张的模样。
虽然看不见正面,但小喜已经认出这就是碧玺,当下心中大喜,拉开窗门便叫道“碧玺这里”
因怕招来旁人,小喜把声音放得低哑而粗。床头的碧玺听见呼声,就好像惊弓之鸟一样弹起,惊恐地往窗外望来。小喜看见她这一瞬间的反应,立即联想到她这几天过的是什么样担惊受怕的日子该死的骆明轩,一定虐待了她的婢女作为对她的报复
“啊你走开”
碧玺看到窗外这一张脸,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激动地飞奔过来,而是一面背抵着床柱,一面失措的尖叫。小喜急了,直摆手让她安静。但她还是一味地大叫,弄得小喜只得喝道“是我别出声我来救你”
她不说这话还好,没想到这话一出口,碧玺就像被什么刺着了神经一样,陡然睁大双眼,以飞快的速度端起桌上摆着的一个大铜盆,快步走到窗边,对准她扑面泼去
“妈呀什么东西这么臭”
这扑头盖脸而来的一盆水液粘粘乎乎又腥又臭,淋了小喜满头满身,她没想到碧玺居然会这么对待她,简直都要气爆了,当下也不管那么多,翻身进屋,对着她就是一吼“你闹什么闹连我都不认识了吗”那手指头指出去,被灯光一照,却是红乎乎的一片――她这才看清楚淋在自己身上的居然是一盆不知什么动物的血
“死丫头,你是要造反了吗”
小喜快要晕了过去,扯掉头上帽子,对着碧玺就是一番臭骂。
碧玺瞪眼看了她半天,突然惊跳起来“天啊小姐怎么会是你”
“不是我还会是谁你个不识好人心的,除了我还会有谁不顾生命危险赶来救你”
这个后知后觉的笨丫头,真应该拖出去打五十大板啊
“小姐我真不知道是你”碧玺眼泪汪汪,看见她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都快哭了“霍总管也没有跟我说你会来,他刚才只说是今儿府里没人,最近城里有采花贼,怕我在这里被欺负,便准备了一盆狗血在这里,要是有陌生人来叫门,不管男女都让我泼过去――奴婢没想到是小姐您”
“霍总管”小喜一抹脸,看了看手上一滩红色,“哪个霍总管”
“就是骆少爷身边那个长得蛮好看的年轻人。”碧玺两眼亮亮的说。
小喜呸了一声,撇开头。忽而又咬牙切齿回过头来“姓霍的今晚不是在绸庄待客吗怎么会有空跑回府来”碧玺讷讷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刚才来过,交代完就走了。”小喜恨恨,只觉得这里头有名堂,一时却又想不通透,气得再抹了把脸,却忽觉脸上身上骚痒难熬,抓了两把,却越抓越痒。“这是什么破狗血,怎么又辣又痒”
碧玺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吞了口口水说“是加了芥茉和痒痒粉的狗血是霍总管提议加的”
“去你的霍总管”
小喜咆哮,气得整个人已经跟疯狗没两样了。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姓骆的一肚子坏水,这姓霍的也没一处是好的
想到这里她狠瞪了碧玺一眼“才不过离开三天,你心就已经飞走了一大半,我要是再晚个一两天来,你只怕就要被那个姓霍的唆使得拿刀子砍我了”
碧玺委屈地看了看她,不敢再出声。
主仆俩这一场重逢真是苦不堪言,小喜泄了点火,看外头光景,已进来约有不少时间,怕再耽下去夜长梦多,便拖着碧玺手,轻悄悄溜着墙根出到外头。
一路上居然没遇上半个人,顺利得简直不像是真的。到了院外回廊底下,碧玺说“小姐你干嘛蹑手蹑脚跟做贼似的”“废话”小喜低斥“不放轻点儿难道大摇大摆地走啊”碧玺眨眨眼说“当然可以大大方方走啊。平时我就是这么走动的。来,我们从那边近道出去,可以不必走这么多路。”
小喜由她拖着小跑转向另一道回廊,愣得好半天没言语。
“你平时能在这里走动姓骆的他没让人绑着你”
“没有啊怎么会呢”碧玺不可思议的说,“霍总管说,小姐是骆少爷的故友,但是小姐这几天有事要回兴州,那天他把我从那个万两金手里救回来后,就留在府里住了几日。他还说骆少爷有交代,等小姐回来,就会领我出去。所以这几天我就在这里园子里玩,这里地方不小,一点也不闷,而且,小姐你这不是来了么”
033 老鼠夹子
更新时间2013123 11:27:37 字数2018
小喜听完嘴巴越张越大,已经到了可以塞下整个鸡蛋的地步。
――这姓骆的居然是这么跟碧玺说的
“所以,小姐,我们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走呢”碧玺张大她那双单纯――啊不,单蠢的眼――不解地问。
小喜深呼吸好几回,才强压住心中的怒涌,拽起她手,一言不发往外走去。
碧玺见她面色不善,也不敢再在这时候多话,当即闭紧了嘴。
一路匆匆而过,到了座小石桥前,小喜看着四周景物,忽觉有些熟悉。再往旁边墙上一瞧,上头挂着“集雅斋”的牌子,原来又回到了骆明轩的住处外头。
现在一想到骆明轩这三个字她都能火冒三丈,想他一面蒙骗着碧玺,一面又拐着她拿狗血祸害自己,什么采花贼,什么加了芥茉的狗血,那姓霍的若不是他特地叫回来等着陷害她的,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只是却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自己潜进来的就是了
站在集雅斋门外,小喜此时眼里能喷出血来。若是目光能放火,估计这院子乃至整个园子都被她烧成了废墟。
不觉中她将手放在腰间一个大褡裢上,里头鼓起一物忽而刺着了她的神经――是了姓骆的这么祸害她,她也绝不能让他好过当下眉头一动,回转身跟碧玺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说着飞快推开那门,闪了进去。
碧玺不知她去做什么,但既然嘱咐她不要动,自然就老老实实站着。
等了约摸半盏茶时分,门内又闪出个人影,已是小喜回了来。她递了个手势,而后便拖起她得意地往前院去。
然而才走到院子里,还没有招呼门房里与看门老头侃大山的祈胜,就听门外忽然唱到“主子爷回来了。”
小喜陡然顿住。紧接着便见门外走进来一大群人,为首的正是骆明轩这个恶贼而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的,除了那个姓霍的,还有骆府里的一帮长随
他一进门,便抱着胸,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缓缓走到宁小喜身边,瞧了她片刻,忽伸出一指,往她脸上挑起一点血,摇头啧啧两声,然后厌弃地接过一旁小厮递过的帕子擦干净手指。将帕子丢了,背起手,再昂首吐气道“宁小喜,亏你是个女人,你瞧瞧你这样子,跟路边流浪儿有什么两样――哦不,流浪儿身上可不会有狗血,他们比你干净多了。什么叫狗血淋头,你总算知道了吧”
他面带笑容倾身相问,看上去无比的温和可亲。
宁小喜的后槽牙却都已快磨断,她英名一世,今日可算毁在这条恶棍手上了
“骆明轩你够恶毒这笔帐你给我记着”
骆明轩轻笑一声,唇角扬起老高,一双凤眼里满是愉快。“要论恶毒,这还不算。”他如此说罢,往后摆了摆手,门口霍亭会意,转身往外走去。
小喜不知他弄什么明堂,正要推开他,这时门口却哗啦啦进来一帮腰挎长刀的人――小喜定睛瞧去,竟然是十来个面露不善之色的捕快
为首的捕头冲骆明轩一抱拳“敢问骆爷,采花贼何在”
骆明轩目光往浑然已看不清楚是男是女的小喜脸上一望,笑得春光灿烂“这便是夜闯本府的采花贼,幸好张捕头来的及时,把他堵了个正着。眼下他手里牵着的小姑娘就是证据,如此便请捕头将他带去衙门吧”
小喜肺都要气炸了她居然成了采花贼
还没等她有所应对,捕快们已经蜂涌而上,将她绑了个严严实实。碧玺吓得赶忙上去“官爷你们抓错人了,这是我们小姐,怎么会是采花贼”
捕头冷哼道“既是你们家小姐,又怎么会闯到骆爷的府里来在下可没听说过骆爷这府上还有女眷――一起带走”
历尽周折寻到了碧玺的宁小喜在最后关头,就这样被骆明轩设计进了衙门,这是没有意料到的结局,也是她毕生的奇耻大辱
骆明轩这招不可谓不狠,这捕头张德水很明显就是跟他狼狈为奸,早就等在门外捉拿她,宁小喜悔得肠子都青了,想不到这么些年过去,骆明轩已经变成了这么样不择手段的一个人,早知如此,她绝不会上这个当
这一连串的事情,得一个心地多么歹毒的人才干的出来啊所幸这个冤案并没有折腾多久,经过碧玺一路上又哭又闹又喊天诉冤,回到衙门之后,烦不胜烦的张德水便命人提了两桶水往宁小喜身上一浇,洗去大半她身上的污秽,才终于还了她大姑娘的本来面目。
一个大姑娘当然不可能是采花贼,憋屈了一夜的宁小喜到这时终于爆发,指着张德水臭骂了足足两个时辰,只到把肚子都骂饿,才逐渐收场。
张德水见案情峰回路转,当即理亏得说不出话,但他始终不相信身为名人的骆明轩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处心积虑对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除非这姑娘是特别厉害的生意对手――也没听说过本国境内还有十四五岁的大商人吧再说了,瞧她混成这模样,也断不是骆爷的对手啊
嗯,一定是黑灯瞎火中骆明轩也没有弄清楚真相,情急之下把她当成了采花贼推到了衙门,一定是这样没错
张德水一根筋地维护着骆明轩的名誉,死不肯去拉他来对质。宁小喜筋疲力尽,也懒得理他这被驴踢坏了的脑袋想出的什么破理由了,拖着碧玺就冲出了府衙大门。
而与此同时集雅斋内,处理完宁小喜后又即刻赶回绸庄招呼齐廷风直到拂晓的骆明轩才钻进被窝补眠,走出门口的霍亭就听屋内传来一声石惊天惊的惨叫等他以最快速度赶到其寝榻前时,只见某人单脚站在地上,一手捂着另一只脚尖,咬着脸迸出一行字“谁、在、我、被、褥、里、上、的、老、鼠、夹”
“”
034助人为乐
更新时间2013124 10:26:12 字数3037
“小姐,咱们带来的那只老鼠夹呢”
碧玺走出穿堂,对着桂花树下的小喜问道。出兴州的时候,碧玺怕路上出什么意外,便随身带了把小匕首防身,装小匕首的口袋里却还有只平常用的老鼠夹,当时一起放在包袱里,但现在却不见了。
郁闷了好几天的小喜这时候忽而转过头来,森森露出一笑,将手里被褥高高扬到竹竿上,只字没说。
碧玺见她这般,心知也问不出什么来,便就打住,将门内两张竹簟搬到院内。
今日这院子摆满了桌椅台凳,集体晒着日光浴。从衙门回来已经整整三天,这三天里小喜痛定思痛,深觉自打来到随州,先是碧玺被劫,然后又遇上这牢狱之灾,简直就是霉运不离身,便趁着今日太阳正好,号召碧玺齐齐动手把各自屋里的东西全搬出来晾晒,把各处角落清洗焚香,彻底去去霉运。
“小姐,您跟骆少爷到底有什么仇呀”
碧玺憋了这么多天,见小喜脸上终于有云开日出的迹象,便壮着胆子问。
宁小喜一面拍着被褥,一面哼道“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好几斤重的棉被被她素手一拍,立即在竹竿上跳舞,看得人都不免心惊肉跳。若不是真有深仇大恨,骆少爷绝不会这么样给她下套子,她也不会才来此地就对着这位呼风唤雨的一方首富破口大骂――就算他先惹她,但好歹人家是人家的地盘,论理也不该弄得太僵。
不过,那姓骆的也实在太坏了些,怎么能这么样对待一个女孩子呢碧玺可不喜欢这样的人。碰上他这种人,谁不会恨起来呢一定是他先惹了她家小姐。她家小姐那么善良的人,才不会得罪他。
所以她说“小姐,等老爷来了,咱们再去找他理论。”在碧玺眼里,宁大富就是天生为宁小喜摆平一切麻烦的人,更别说这次是别人欺负到她头上了,只要他到来,这个姓骆的肯定要吃大亏。
说到宁大富,小喜抬起头来,她离开兴州已有六七天,宁大富说好过两天就赶过来,可到现在都还没半点消息,看来情况并不是太好。宁黄氏那么厉害的人,自己能逃出来就已经是万幸,哪里可能还让他那么容易走可是他要是不来的话,那她们的生存就将成问题了。
虽然现在还有点银子,但两个人吃穿都要花钱,而且这次走得急,都根本没带什么衣服,搬了这新家,添置被褥床帐什么的已经花了好些银子,接下来还要添置厨具等日用必需品,还不能算上预计不到的一些开支。如果退不成婚,那她们也回不去,手头这点钱又能顶到多久
“小姐,您想什么呢”
碧玺放下两张妆凳,印了印头上汗说。
这天气怎么说热就热,刚进四月,穿两层衣裳就嫌多了。
小喜走到背阳处,挑了张干净的杌子坐下,托腮说“我在想,咱们估计要自力更生了。”
碧玺道“怎么个自力更生”
正说着,侧门忽然传来剥啄之声。碧玺开了门,却是柱儿媳妇带着些难色站在门外。
“宁姑娘。”
碧玺让进门来后,柱儿媳妇捉着衣襟走到小喜跟前,显得十分地难以开口。小喜忙起身,让了坐,并唤碧玺斟茶。那天事后,孙柱儿因擅自带她入庄而被霍亭罚了两个月月俸,共三十两银子,柱儿一家当面虽没说什么,但小喜却深觉过意不去,特地封好三锭雪花银,又包了些茶果点心,亲自登门致歉,将话尽好了说,这才算将此事抹平开来。
当然对于她与骆明轩之间的过节,小喜只把他恶意囚了碧玺这段讲了,于是孙家也异口同声表示骆爷此番确有些过份,也就怪不得小喜这般作为了,这是迫不得已。但因为柱儿还在绸庄当差,骆家平日又很得人心,别的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今日他媳妇又这般到此,却不知为何事。
“嫂子有话不何直说。”小喜一向直来直去。
“唉。”柱儿媳妇先叹了口气,抬手放到桌上,皱紧双眉说“是这样的,我娘家出了点事,家里的蚕房被人家的马给踏坏了,眼下家里头除了老爹老娘和一个幼妹外,没有其他人,他们都指望着这蚕房过日子,我得赶紧回去看看。而我婆婆早上又和我公公去探望柱儿他大舅了,柱儿他下了南方采办,我那小子在先生那里读书,下晌就得回来,屋里没大人,我不放心他,便想托你们照顾照顾。”
“那没问题,回头我让碧玺去书塾接他就是。”柱儿的儿子叫小石头,小喜认识。
柱儿媳妇忙站起来,欣喜地道“那敢情好,回头我再多谢您。”
小喜点头,送她出门。忽而又想到一事,忙将她唤住“嫂子,你家蚕房被踏了,那你们知道怎么收拾吗”这桑蚕可是娇嫩物儿,一个弄不妥当就会糟糕。她娘家既是还指着这点蚕为生,那搞不好就得亏上一大笔。小喜家的蚕房近两年又扩大了两倍,她没少跟着宁黄氏下去转悠,这些东西自然知道。
柱儿媳妇果然叹道“咱们家做这个没两年,也没什么经验,也就跟着人家养罢了。这不我爹娘没了主心骨,才巴巴的捎信来让我回去。――先不管怎么样,去看看再说吧。”
小喜便道“我家里正好是做蚕丝买卖的,也熟些个手式。嫂子若不见外,我倒可以与你同去瞧瞧,能帮上一二也未定。小石头让碧玺去接便好了。”
“当真那真是太好了”
柱儿媳妇喜出望外,等小喜略收拾一番出来,便又拜托了碧玺,拉着小喜上了雇来的马车。
柱儿媳妇的娘家在南城门外,从龙王大街一直出城便是。她娘家姓何,原是耕田务农的庄稼户,后来何氏出嫁,何老爹又年老了,便就洗脚上田养起了桑蚕,现年头绸缎畅销,比起种田来却也不亏。
柱儿一家跟何家原是同村的邻居,后来柱儿爹十年前凭手艺在随州开了酒坊,又买了那座小院儿,便就在城里立了足。何氏和柱儿青梅竹马,原是订了娃娃亲的,后来年岁到了便请媒成了亲,双方父母倒也十分满意。
一路上二人闲唠着,说话间就到了何氏娘家所在的村子,村里正是农忙时候,各处都有人在田间耕作。顺着小山脚拐了道弯,远远地便见零落而建的几座民居之中,一堆人挤在一处茅草房前打打嚷嚷。何氏看了看,催车夫道“快些过去――那便是咱家了,怕是出了事”后面这句自是冲着小喜说的。
马车到达人群附近停下,小喜已经从车窗内瞧见乃是一帮农夫正挥着棍棒痛打着一身着锦衫的年轻人,旁边还有匹高头大马,却是早被一脸凝重的村民牵住。
何氏赶紧付了车钱下车,冲着人群里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妇叫道“娘,这是怎么回事”何母抹着眼泪,气愤地指着被围攻的年轻人说“就是这个人,他骑着马往咱们家蚕房里冲,把咱家好几架蚕都给撞翻了”小户人家,对家里一草一木都很看重,何况谋生的工具。
一旁扛着木棍的何老爹啐了一口,恨恨道“一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骑着个马在乡间耀武扬威,那麻袋里还不知捂的什么糟践货,踏坏了庄稼不说,这会儿倒把咱的蚕房给踏了,不打折你条胳膊腿,压根解不了我这心头气”
小喜挤进人群,往当中看去,只见那人俯卧在地上,看不清正面,两手护着胸前一个麻袋,口里还一味地喊“别打我别打我”但听那声音是圆润的,却又是含浑的,仿佛醉酒一般不清不楚。饶是这样,那棍棒还是雨点般往他身上打去,露了肉的脖子手腕已经有了血迹,而他头顶也多了个血窟窿。
乡下人单纯,看到点不平事就嫉恶如仇,这么打下去只怕打死都有份。小喜不是什么拔刀相助的好汉,但若真把他打死了,官府头一个抓的就是何家,这年轻人看着衣着不俗,只怕有些来头,冲着孙柱儿一家,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遭殃。于是跳到何老爹跟前,拦住他手里棍子说“大爷,他都快死了,还是别打了。”
何老爹不认识她,何氏忙道“这是咱家的邻居,宁姑娘。她们家是养蚕的大户,今儿是特地随我回来帮咱们收拾蚕房的。”何氏简要的把小喜来意说毕,何老爹便招呼众人暂停,然后客气地道“原来是来帮忙的,那姑娘快屋里坐”说着让何母来接待,自己却拿着木棍不松手,看这意思还是要继续打。
小喜正待要劝说,这时候地上的人听见说话忽然抬起头来,当那双充满血丝的大眼睛懵懂地看向她时,小喜看着他俊秀但是失魂的脸当即禁不住惊了一下――这个倒霉蛋居然是那天夜里半路拦截琉琴的年轻人
035 五只小猫
更新时间2013125 9:02:17 字数3125
这个神经病怎么到处乱逛
小喜简直不能理解了。
“别打,它们很可怜。”
“谁很可怜”小喜看着他。
“它们。”他说。
小喜更确定他脑子有病。
旁边有人说“把他腿打断”小喜赶忙拦住“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看他的穿戴也是有来头的,真出了事到时候你们谁也担不起”
这话倒真把大伙震住,平日里都是本份人,一激动就顾不上事体大小了。别说得罪那些当官的有钱的,就是让他们没事上衙门去走一遭,没准都心跳得慌。
何氏也是个见过些世面的,知道小喜说的是实情,现在人都打成这样了,再闹下去指不定出事。便赶紧出来打圆场“宁姑娘说的正是,咱们打也打了,便住手吧。回头让他赔些钱算数。真闹大了,可是咱们家连累了大伙吃亏。”
何老爹见自己闺女都这般说,也只好住手,但却与旁边两位壮汉把地上男子绑了起来。众人渐渐退散,小喜见何家的蚕房埸了一半,无数条蚕翻落在尘土里,赶紧唤何氏一起收拾。何母在屋里泡了茶拿了点心,使唤小女儿过来请小喜进屋,一见此状,母女俩便也学着样下场。
近两个时辰过去,总算将大多数蚕儿们挽救回来。小喜洗手进屋,却见何家门廊之下,刚刚被打的男子这时候被五花大绑捆在那里,与他一齐被绑的,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小喜本来也没在意,却在路过的时候发现那麻袋居然动了动。她以为看错,便站住再看了两眼,果然那麻袋角又微微颤了两颤。
“别动”
因为这麻袋看起来并不普通,小喜正要仔细察看,忽然头顶传来一声低喝。小喜陡然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却见这人目光依然呆滞,但脸上忧急之色却很明显。她这才想起刚才遭遇围攻的时候,他胸前也护着这个袋子,莫非这袋子里有什么宝贝不成
“宁姑娘,辛苦了,快请屋里坐去吧。”
何老爹这时候带着个黑壮青年过来,这青年似是何氏的堂兄。小喜看他们一个拿着木棍一个拿着马鞭,便知二人又是来拿这疯子解气,而故意使开自己。何家这回虽然在自己帮助下挽回了大半损失,但是仍然还亏了约摸一二十两银,心里有气,也是可以理解,但这疯子实在不能再挨打了,出于人道,小喜也得把他们拦住。
“何大爷,我看还是看看他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让他赔了损失,然后把他放了吧。”一个疯子犯的错,正常人却不肯放过,毕竟有失公允。
何老爹恨声啐了口,“他们这些人仗着有几个钱,时常在咱们乡里横行霸道,村里人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左右今儿已经闯了祸,也不能善了了,倒不如让咱把这口气给出尽了,给个痛快”
何家侄子紧跟着他话尾道“叔父说的对谁让他倒霉撞在咱们手里咱忍他们这些恶霸已经忍得够久了”说罢,他手里的马鞭便抽上了男子的腰身。马鞭落处,绫缎衣料之下立刻渗出一道血痕来,男子本能的痛呼,但却也没有求饶,而只是纯粹的呻吟。
小喜虽伤人无数,但这时面对一个无还击之力的人也实在已看不下去,当下拦住何家侄子,一手从荷包里掏出几两碎银,再解下一对镶红宝金耳环,“这大约也值个十来两银子,再加上他那匹马,赔这份礼约摸也够了。这人的话就看在我的薄面上,把他放了吧。”
何家叔侄原是个直肠子,说这些也并非冲着小喜,这会子见她这般,便也觉得有些惭愧,何老爹道“哪能要您的东西咱们也不过是在气头上,并没想真把他打死。要赔也是他赔,万用不着姑娘您的。”
小喜帮了他们忙,他们还不至于跟她起冲突。小喜见他执意不要,便将东西收了回来,看了那奄奄一息的男子说“我看他除了那马以外,也没什么值钱东西,这麻袋也不知装的是什么,你们便看着办吧。”这匹马骠肥体壮,少说也值四五十两,赔了当然不亏。
她虽说让他们看着办,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