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潭一愣,只听说过酒,却不怎么清楚酒是个什么东西,正犹豫着,就听景明君眼睛弯起“尝试一下,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师傅的。”
“不要。”本来还在犹豫,现在立刻拒绝,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还在你旁边呢,出不了什么事。酒量就是要从小练起,以后别一喝就醉耍起酒疯,到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景明君这人说话很有哄骗味道,可怜魏清潭还是个七岁小孩,正是个容易上当受骗的年纪,闻言便拦不住好奇心,鬼使神差地点头了。
捧着酒杯先是观摩了一番,觉得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杯水,再凑上去闻,一股呛鼻的味道让他眉毛一皱,着实搞不懂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喝的。
见景明君一直看着自己,自尊心让他不想放回去了,便仰头一口全灌下,呛得直咳。
“这么凶的。”景明君正打算伸出手帮他拍两下,就见着小鬼“啪”得一下倒在了桌子上。
合着是个一杯倒。
景明君摇摇头,起身正想把他提回去结账走人,就见原本趴着的突然双手把自己撑起来,一口咬上了伸到面前的那只手。
这一咬对他来说无关痛痒,景明君面色不变,想把他拉开,谁知这孩子咬得死紧,就是不松口。
“你是狗吗”
魏清潭听罢,呆愣地松了口,直直地盯着景明君。突然把头一歪“汪”了一声。
“别说,你倒是比一些孩子可爱些”
也就觉得他可爱了那么一会会,下一秒魏清潭就拽着景明君的袖子不放,整个上半身都挂他手臂上了“不准丢了我”
景明君一个头两个大“好好好,不丢不丢。”
从喝醉开始魏清潭就一直没按常理出牌过。这回又放手,一屁股摔倒在地上,失魂似得轻声道“算了,你把我丢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娘”
景明君“”
“混账东西,尽乱喊,谁是你娘”景明君一巴掌拍他头上,把轮椅收进百物袋,提着走了。
魏清潭这人虽说是一杯倒,但是酒醒之后自己干过什么却是记得一清二楚,睡醒就把自己所在屋子里不出来。
景明君去给这乱喊娘的小东西收拾房间铺完床回来,便发现自己进不了自己屋了,只好隔着门喊“你这是鸠占鹊巢了”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景明君又道“倒是给我吱一声,我知道你醒着,再不吱我直接砸门了,修门钱让唐老头回来还。”
里面沉默了一会,传来一声轻微的“吱”,轻得让景明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门外传来一阵低笑,景明君笑个不停,这下魏清潭羞得更不敢开门了,用枕头把自己脑袋捂上耳不听为净
没过一会,闷在脑袋上的枕头就被人一把掀开,景明君对上对方怒瞪的眼睛,又开始笑。魏清潭想把枕头夺过来继续闷上,景明君眼疾手快把枕头藏身后“别别别,抱歉抱歉哈哈哈哈”
魏清潭“”
“行了,临安城夜市还算能看,哥哥带你逛夜市去。”
也不管魏清潭同不同意了,景明君把人丢上轮椅便推出院子。
景明君说的“还好”那么就是相当繁华了。晚上灯火通明,沿街都是叫卖声,这些对于魏清潭来说还是第一次见,让他不由瞪大了眼睛。
原来,还可以这样的
魏清潭被唐无单收为弟子已经两年了,期间江山易主,现在经济也是发展迅猛。加上原本的战乱临安也没被波及得太厉害,才能看到如今的夜市。
街上人实在是太多,推着轮椅实在是不方便,景明君便索性让魏清潭坐自己肩膀上,魏清潭一个不稳下意识地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坐稳了,哥哥带你逛一圈。”
“放放我下来。”魏清潭红着脸。
“人那么多,万一被人拐了怎么办。乖,别乱动。”
景明君没正经接触过这么大孩子,便把他当孩童来带,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这话听着像哄三岁娃娃。这下魏清潭更是把整张脸都埋到手臂里。
“喏。”
魏清潭从手臂里露出一只眼睛,有一串糖葫芦递到自己面前,景明君道“拿去吃,这个吃过没”
魏清潭接过“以前师傅买给我吃过”
“还算唐老头有良心。喜欢什么就直说,不用藏着掖着,趁着还小就是要享受。享受,懂吗等你到了我这年纪”景明君随口道,“都不是你想要就能拿到的了。你会有很多喜欢的东西,但是有些时候你必须拱手让人,还要笑呵呵地说不介意。为什么因为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魏清潭咬掉一个山楂,默默把这句话记到了心里。
“但是呢,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景明君看着迎面走来的乞丐,突然出声道。
乞丐左看右看,像是没注意到前面打景明君,不小心撞到了他身上。魏清潭下意识搂紧景明君的脖子,原以为他会被撞得一晃,没想到却是纹丝不动,反而是乞丐被撞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哎呦”一声。
景明君把乞丐还捏在手上未来得及藏好的钱袋拿了过来,重新别在了自己的腰间“偷来的终归不是自己的,不会心安理得。”
“呸,运气真背,还遇到个就会讲大道理的。”乞丐骂骂咧咧拍拍屁股站起来,“别多管闲事,你不是把你钱袋拿走了吗,又没碍着你什么。”
说完便拔腿就跑,生怕景明君会逮了他给他讲大道理。
魏清潭想起来,几年前,自己的兄长怕也是这样,每天去给他和他娘寻吃的。不知兄长现在是死是活,过得怎么样。现在天下还算太平,再怎么样也不会像之前那几年过得那么苦了。
景明君带着魏清潭转了一圈,也不用魏清潭开口要,只要是他觉得有意思的统统给买下来。等回去的时候,手里已经捧着一堆东西拿都拿不住。
“喂”先前那个乞丐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身后,上前把手里的一个钱袋给他们,“喏,我想过了,还给你们。”
魏清潭正疑惑,就听乞丐小声道“有人一直跟着你们。”
景明君眉头一挑“自己好好收着吧。”
说着又掏出了一小块银子给他“拿去买点酒喝。”
乞丐开开心心地收下,正要离开,被景明君一下子拉了回来,黑夜突然变成了白昼,四周也不是院子大门口了,而在一处山峰上。
魏清潭和乞丐显然都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乞丐“嚯” 了一声“变戏法这个够厉害啊。”
“普通的幻阵罢了。”景明君出声道,眼睛直看向前方。
那里有一间竹屋,前边坐着一个老妪,正眯着眼睛缝补衣服。
乞丐身体抖了一下“蹊跷,我们怎么出去”
“要么找阵眼,要么用蛮力直接毁了,不过布阵的人会遭到反噬。”
前边老妪的身边还有一个孩童,年岁不大但隐约可以看出长大以后的英挺面貌了。那小孩道“奶奶,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住到山下去啊”
老妪慈爱地笑了笑,眼神却流露出了愁绪“等你爹娘回来了,我们就可以下山了。”
“可是我们已经等了好多年好多年了,爹娘什么时候会出现呢”
“你爹娘”
后面老妪说了什么,魏清潭和乞丐已经听不清了,他们只感觉到身边这个人突然变的阴冷,随即他们又重新回到了大门口,天空还是黑的。
不远处有个人倒在地上,从他身上缓缓渗出血来,流了一地。
景明君笑了笑“既然敢布阵,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了。”
第15章 管闲事
乞丐一脸惊悚地看着景明君,魏清潭搂着景明君脖子的手用力了些“谁”
“谁知道。”景明君从百物袋里拿出轮椅,把魏清潭轻轻放上去,推着进了院子,“总有闲着没事干想找你麻烦的人。”
“神仙”乞丐过来拦在他们面前,“你是神仙吧”
“不是。”
景明君推着轮椅,想从旁边过去,被乞丐又拦住“我看到你用法术了”
“我用的虽然不是法术,但是把你送到大门外还是可以做到的。”
乞丐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但是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上前站了回去“就算你不是,但是你也肯定会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求你一件事情”
乞丐一咬牙跪了下来“我叫何霄,我娘最近不知怎的突然就倒下了,现在还在城南角落的破庙里头躺着。我请了很多大夫,他们都说我娘身子没问题,但是我娘现在真的哎,像是中了邪,很难讲清楚,请你就随我去看看吧,实在是求你了”
魏清潭回头接着月光看了景明君一眼,发现他自从环境里出来后,嘴角便是一直挂着嘲讽的笑,和之前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就见他完全不为所动,手看似随意地掐了一个诀,何霄就突然到了大门外,愣愣地看着这场变故,想追进去却发现这大门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完全把他挡在了外面。
“真的求你了我娘她连一口正正经经的肉都没吃过,不能就这么没了啊”
景明君面无表情,想要把魏清潭送回自己下午刚给他收拾好的房间。
“哥哥。”魏清潭仰起脸拉住了景明君的袖子,“我们学这些,有什么用呢”
“用来保住自己的命,当有人来欺负你找你茬的时候能够全身而退。”
魏清潭还是看着他,用一双清澈的孩子的眼睛。他心底的冻土像是突然被照进了一抹阳光,有了融化的迹象,让他有一瞬的恍惚,不自觉得放柔了脸上的表情。
“我明白了。”景明君一只手抱起魏清潭,“小孩子就是事多。话先说好,我不是学医的,若真是病,我也没有办法。”
何霄用景明君给的银子买了碗皮蛋瘦肉粥,宝贝似得揣怀里,生怕丢了。失魂落魄地回到破庙里头,就看见了一名黑衣男子抱着一个白袍小孩子,正站在庙里的佛像前。
“你们”
景明君伸手指着佛像后的躺着的一个人“这就是你娘”
何霄慌乱地点头,景明君随后的一句话则让他一个趔趄。
“你娘已经去世已经好久了。”
“不可能”何霄冷冷道,“今天我出门的时候我娘还跟我说话了。”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佛像后的人传出了微弱的声音“霄儿,是你回来了吗”
何霄赶紧上前“是我,我回来了。娘,看,我还给你买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出声的妇人头发花白,蜷出一团,看上去特别瘦小,脸也用布条缠上,只留了七窍。就听她道“这多浪费钱啊,买几张大饼回来就好了你先吃吧,奔波了一天,也该吃些好的。”
何霄红着眼睛“娘吃,我特意买给你的,我自己已经吃饱了,你再让我吃我吃不下了。”
景明君一直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幅儿子孝顺母亲的场景,直到老妇喝完粥沉沉睡去,才凉凉道“你难道闻不到吗腐尸的味道。”
何霄一僵,笑得牵强“你别乱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腐尸味”
景明君咬破自己的手指,挤出血珠来,原本躺在在熟睡的老妇突然暴起,怪叫着扑向他“阴血”
何霄情急之下拉住了老妇的破衣摆“娘,哎”
也不知老妇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何霄竟然没拉住,让衣摆从自己手里溜走。
景明君轻巧地偏身躲过,一手抱着魏清潭,另一只手三两下便把老妇制住“迟迟不肯去阴司报道,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图什么呢”
景明君轻飘飘地掠过老妇的脸,在这双眼睛下,老妇觉得自己无所遁形,怪叫着把头偏过去,不让对方看。
“乖,蒙住眼睛。”景明君对怀里的魏清潭轻声道。
魏清潭摇摇头,板着脸看着老妇。
“要是被吓傻了我可没法向唐老头交代。”
魏清潭还是摇头。
“罢了,多见见世面也好,待会怕就不要看,做好准备。”
景明君用最后的那点耐心接着说道“过不了几天便不只是头了,你整个身体都会化为白骨,若是再执迷不悟,结局也无外乎被其他鬼怪所食。”
“不行,我还有一口气在霄儿便会没事”
何霄上前搀扶着她“娘,你说什么呢”
老妇轻轻推开何霄,对上景明君的眼睛“我虽不知你到底是谁,但是我以前是秦山宫的弟子。”
景明君颔首“原来是秦山宫的前辈。”
何霄茫然;“娘,什么秦山宫”
老妇枯骨一般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何霄的手背,接着道“年轻时有个仇家,心思歹毒,对我下不了手,便把毒手伸向了霄儿。那是一种让人化为枯骨的剧毒,当时霄儿性命不保,我用了秦山宫的秘法,把霄儿所受的痛苦转嫁到了我自己身上,但是一旦我死后便会回到那人身上。当时好歹也是个修士,原本以为自己能撑个三四十年的,没想到二十年不到就快不行了。”
“娘,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你势必会去偷学秘术,到时候又转嫁回你身上是吗”老妇咳嗽了两声,对景明君道,“我只想求得一些阴血,让我多坚持几年。霄儿现在还年轻,不应该这么早和我一道的。”
“给了你之后呢最多多个五年的时间,到时候你便会又跟现在一样,不想让他早点走,这样有意义吗”景明君说的话凉飕飕的,但神色却是温和。
伸手缓缓解开老妇脸上缠着的布条,露出了一个骷髅头,上面只挂着些许未腐烂的肉。景明君将挤出的指尖血滴到老妇的额头上,问道“是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不可能”老妇尖叫起来,“阴血怎么会没有作用你一定做了什么手脚”
“我还没这么大能耐。原因很简单,我这血算不上阴血罢了。”见魏清潭还盯着骷髅头看,景明君用手把他的脸摁到自己怀里,不让他继续看,“人和鬼生出来的玩意儿,也只有血带着点阴血的味道,别的也就这样了,中看不中用。”
“啊啊”老妇放声痛哭,却因为化为枯骨而没有眼泪。
就算身体化为白骨,心脏腐烂成烂泥,也会感到悲痛悔恨的吗
景明君讽刺一笑,突然伸手拍向老妇的天灵盖,何霄只见他娘身上冒出了一团黑气,从她的头顶顺着景明君的手缠上了他的身体。魏清潭感觉到了什么,仰起脸睁大眼睛盯着这人消瘦好看的下巴,但是却有一丝黑气若有若无地缠在他的脖颈处。
“这下可愿走了”
老妇停止了痛哭,用空洞的眼睛对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知道。”景明君看起来像是一点事情也没有,漠然道,“总归对我没什么用,半人半鬼,也不怕这些。”
“你我一定报答,无论用什么方式,我”老妇抓住了他的衣摆,语无伦次,“你不嫌弃的话,你可以把我炼成死尸,报答洗衣服做饭我都可以我只能这样了”
这已经是她所能想出的,唯一的报答方式了。其中也的确夹杂着私心,这样还能天天看着何霄。
景明君原本打算拒绝,但是一听到洗衣服做饭,难得犹豫了。
“他既是不留情的人,也是心软的人。”魏清潭想。
第16章 再相见
何霄算着时辰景明君该起床了,便跑他放门外。
“景明君”何霄大喇喇地拍门,“有符纸传音,有个叫唐无单的说下午接小清潭回去。”
“哦,老头要回来了啊。”景明君揉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行了,我知道了。”
自破庙里头帮了何霄母子俩,已过了一个月。期间老妇如愿被景明君炼成走尸,还恢复了年轻时的相貌,和何霄一起在这小院落里打下手。
以前景明君中午睡醒,饿了便去酒楼。如今醒来便有人做好饭,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好歹也有种家的感觉了。
“阿睿、何霄。”景明君放下筷子,每天微皱,“你们两个不用看着我和小鬼吃,要吃就坐下一起,一旁看着像什么。”
何霄还想推脱,被她娘几时制止,拉着他一同坐下,阿睿莞尔一笑:“那么就不客气了。”
老妇恢复了年轻时的容貌,有了几分修士的灵动和气质,总不能向何霄一样把她叫老了。因她本名有个睿字,便喊她阿睿。
阿睿说道:“景明君,我给院子东南角浇花的时候,发现那里有棵树,可是长云”
景明君点头:“那棵树长了有好几百年了,我从别的地方移来的。”
“难怪。”阿睿见自己儿子不懂,便开口解释,“长云生长在灵力充沛的高山,算是仙门的象征,
门派里差不多都有几棵长云。想来也生长了好几百年有了底子,否则在这个地方是活不了的。”
跟那么多人一起吃饭,景明君大概是心情好,也难得想和他们一起唠嗑唠嗑:“我小时候曾经想立个门派当掌门,门派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长云派。后来嘛还是别瞎折腾了,我要是真立个门派,怕是要被打入妖道。”
“我原本在秦山宫待的时间长了,多多少少受到他们的影响,把修士和那些妖道魔道的划分得很清。”阿睿自嘲一笑,“直到自己经历过了才知道,这哪有这么容易被分清的。”
先前她彻彻底底地把自己倔强地活成了一个半人不鬼,为了多在人间待会便不择手段。如今想来,她更多的便是愧疚。
知道景明君不是纯阴血,便自然而然地求他把自己炼成走尸。她怎么知道对方就一定会炼尸术呢说到底,还是下意识地把他当做邪魔外道来看,便先入为主了。
景明君虽然不在意,但她实在是愧疚难当。
吃完饭魏清潭便没影了,景明君绕了一圈终于在长云树下找到了他:“跑这来干嘛。唔,你师父快要来接你回去了,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
魏清潭没理他,只是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转过视线默默地注视着这棵长云,忽然道:“两年前你也是穿的这件外袍救的我。”
这种事景明君向来不上心,老早忘得一干二净,只能含糊道:“好像是吧。”
“我不会记错。”
那段时间每夜入眠,脑海里浮现的便是这件黑袍子,几乎深入了他的骨髓。
魏清潭把轮椅调了过来,自己面对着他:“哥哥。”
加上上次帮何霄母子那次,他也才喊了自己两声“哥哥”,让景明君觉得稀奇。果然要走了就有点不舍的了看来这一个月没白带他。
魏清潭什么也没说,只是对他弯了嘴角。
魏清潭那张年少老成的死人脸,景明君原本都习惯了。如今猝不及防给了他个笑脸,让他心情也不由跟着这个笑脸一样变好了。
景明君也笑了:“干嘛”
“以后一定再见。”
“随时恭候。”
十年后,再来客栈。
“最近是怎么回事,齐真派的弟子怎么都往临安去了。”
“哦,是关于那个叫景明君的。也无怪乎他半人半鬼了,救了一群魔头伤了齐真派一半的弟子,那齐真派可是好惹的可不得寻仇来了吗。”
“哎,你们两个恐怕不知道。我听说,齐真派貌似有什么杀手锏,扬言让那个景明君死无全尸。”
“哟呵,这么厉害”
三人正讨论地正酣,旁边一个坐着轮椅的小公子突然把手里的被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充满寒意的目光扫过他们,自己推着轮椅离开了客栈。
“看上去才十七八岁,没想到还挺横。”
“幸亏我们不跟孩子和残废计较。”
“哎继续继续,不管那个瘸腿的。”
第二天傍晚,魏清潭敲开了一处院落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壮实的小伙子“这位小公子,有事吗”
“我要见景明君。”
那小伙子脸色一变,便要关门“不好意思,不在”
魏清潭眼疾手快,伸手抵住了门,手上灵力一送,便把小伙震开了去,自己推着轮椅进去。小伙子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追上去拦住他“这位小公子。”
“余晖,怎么回事”一名男子听到声音赶过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魏清潭一眼便认出来何霄。
魏清潭的声音磁性清冷却又带着些稚嫩“何大哥,是我。”
何霄仔细瞧了瞧,这才认出来,松了口气,却又在怕些什么,显得犹豫和生疏“原来是小清潭啊,都长这么大了”
“他在哪”
“景明君啊,吃完饭去街上瞎逛去了。”
魏清潭直直地看着他,对上那双眼睛,何霄很想抹把汗。
“他是不是出事了”魏清潭面色沉了下来,“放心,我就是担心过来看看。”
“哎。”何霄索性拉着余晖让开了路,上前推着魏清潭的轮椅往里走“但凡有良心,我想你也不会对景明君不利。说实话,我和娘还有余晖都没办法了。听说你是九天派的人,此事还想请你师傅帮忙。”
话说到这个份上,怕是很严重了。
直到余晖推开房门,扑面的便是血腥味,景明君真躺在床上,脸白的透不出一点血色。眉心的血印,说明了一切问题。
“入魔了”
“都是为了我们。”余晖低着头,“当时我们被困在一个阵里,想要出去必须用魔气破开,于是景明君便想方设法让自己入魔。但是自己本身又没有心魔作祟,只好强逼着自己,这一逼便逼出了事来,心魔时隐时现,控制不了。体内魔气与真气争高下,两者谁也奈何不了谁,景明君只能受苦。”
“所以他就像现在这样不人不鬼不魔的”魏清潭咬牙,“可真行,那些人最讨厌的两类人,鬼道和魔道你全占了。”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余晖和何霄脸色皆是一变,两人对视一眼,何霄出去查看,余晖则留下来,怕魏清潭对景明君动手。
门外动静越来越大,余晖想出去又放心不下屋里头,正纠结个没完,床上躺着的人就给他解了围。
究竟景明君睁开眼睛爬起来,看到魏清潭明显一愣“嗯哦,原来是你这小鬼,长大了,怎么死人脸还是没变。”
有条不紊地穿好衣服鞋子走到魏清潭身侧,魏清潭正想开口讽刺一番,没想到景明君竟然会对他动手,猝不及防后颈便被切了一下,昏了过去向前倾倒。
景明君即使扶了一把,把他一把抄起来受了轮椅进百物袋,连物带人一起给了余晖。
余晖懵圈“景明君,这是”
“带走,带到城外再来客栈,那客栈是他们九天派的。臭小子,这个节骨眼还敢跑来。”
景明君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面部表情,带着阴郁的笑容,推开了房门。
当魏清潭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了九天派。
起身下意识地寻找自己的轮椅,却发现附近没有。少顷,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自己滚下了床,用手撑着一点一点往外挪。
挪出房门没多久,就被人扶起上半身“清潭,你这是做什么”
“二师兄,三师兄。”魏清潭对扶着他的两个人道,“景明君呢”
三师兄挠挠脑袋“景明君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昏迷不醒被人送到客栈,可担心死我们了。”
魏清潭还是坚持问“景明君呢”
“他屠了整个临安城,齐真派掌门也折在了里面。现在整个修真界都要联合起来讨伐他。”二师兄温声道,“你认识他”
魏清潭露出了茫然的表情,这让他的几个师兄都意识到不对了。
“那我们呢我们是不是也有人去”魏清潭咽了口唾沫,“讨伐他”
三师兄不解自己师弟居然会如此,但还是如实回答“本来是我去的,不过就算被排挤被那些人诟病师傅还是说什么都不参与这个事情。”
“那师傅呢”
“不知道自从推了那件事后师傅好像就一直没出现过。”
魏清潭推开两个师兄,继续用手撑着往外爬,想要马上爬到那个人身边。
“闹够了没有”大师兄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
就见他从百物袋拿了根鞭子出来,扬手抽在了魏清潭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口子“你看看你像什么我不管你跟那个景明君怎样,现在你这是要半身不遂地去送死”
“哎大师兄大师兄别生气”
“师兄,别打了。”
二师兄和三师兄一个挡着魏清潭,一个拦着大师兄。大师兄用带了灵力的手把他们推开,往魏清潭另一只手臂又是一记“你这是要背上魔头同党的骂名然后让我和你两个师兄还有师傅一起给你收尸是不是”
魏清潭咬着牙忍着痛不说一句话,不顾手臂火辣辣得疼,也要往前爬。
“啪”“啪”又是两鞭,一向温润的二师兄也朝大师兄吼道“够了清潭脾气一向倔,你这是要把他打死”
“大师兄,你这真是”三师兄没好气地悄悄瞪了他一眼,转身把魏清潭继续扶起来,“别爬了,师兄给你找轮椅。”
“关进清心洞。”大师兄扫过魏清潭身上的伤,“好好养伤和思过,三个月不准出来”
二师兄和三师兄虽然不同意他用打的方式,但是也不希望魏清潭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去送死,对于把他关进清心洞,还是赞同的。
“清潭,别胡闹了。”
第17章 犯太岁
三十年后某天,原本的景明君如今的顾玿,在客栈所有人都目光中尴尬地随手整理了一把魏清潭的衣领:“诸位实在是抱歉,和我弟弟比试着玩呢闹出这么大动静实在不好意思,损失我赔,大家继续吃啊”
说着拿下了贴魏清潭身上的定身符,强行把他拖回了楼上的房间,在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才关上门:“说吧,怎么回事”
“说什么”
顾玿一屁股做到凳子上:“那就先说说你是怎么死的吧,真被雷劈死的渡劫失败了吗”
“不是。”魏清潭摇头,“窥天命窥多了,老天看不下去,就被劈死了。”
顾玿:“”这个死法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你你真是”顾玿恨铁不成钢,简直想敲开他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小鬼,你是傻的吗,你就不会收手”
魏清潭默默地看着他一个人发脾气。
顾玿从头到脚扫过魏清潭:“那你现在,是死后夺舍了”
“嗯,我窥天命遭雷劫的时候他正在山间树林里采药。”
雷劫这么厉害,这人还在树下,再加上实在是霉,于是就被劈死了。死的时间和魏清潭差不了多久,于是便被魏清潭占去了躯壳。
“那再说说,你究竟想算什么那么入迷,把自己命都搭进去。”
魏清潭没说话,只是看着顾玿摇摇头。
“哦,天道不让说是吧。”
涉及到天机的问题,就算有人算到也说不出来,就算想写出来浑身也是会酸软无力,笔都提不动。于是顾玿自然而然地便认为那是魏清潭不能说的缘故。
他的记忆可以说断了三十年,如今再见到当初的那个孩子,心里还是自然而然地把他当那个孩子看待。可现在认真打量起,对方也只比自己矮了些许,已经不是孩子了。
虽然对于修士来说,不出意外好好修炼好好活,三四十岁可以说非常年轻,在一些前辈眼里还是个毛头小子,但现在顾玿怎么也没法用看毛头小子的眼光去看他。
顾玿算算自己,若是加上那断层上三十年,在人间大概也漂泊了一百年了。
看着魏清潭,又与记忆力那个坐在轮椅上叫自己哥哥的小屁孩的脸重叠,顾玿头一次生出“岁月不待人”的感慨来。
面前这个人直直地站在自己跟前,把头低下,看着像个犯了错挨罚的兔崽子。顾玿下意识想伸手揉一把跟着他脑袋一起垂下的头发,但是又立刻意识到不合适,便不动声色地又收了回去。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干嘛不回去要跟着我到处跑我看你们九天派的人都挺喜欢你的。”
“窥天命的时候窥到有人想对九天派不利,九天派里”魏清潭僵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泄了天机,便只好换个委婉的说法,“回去打草惊蛇。至于为什么知道是你,也是算出来的。”
“又和我扯上关系”顾玿感到牙疼,“走走走,把余晖拽出来我们赶紧走管它什么无缺门小少爷,一看就知道是要什么给什么的,这么横家里人也不知道管管,怎么教孩子的”
顾玿原先慢慢悠悠,唯恐天下不乱,现在乱到了自己身上,倒是急了。
顾玿推开洄渠和旬瑾的房门,把正抄书的余晖给拽了出来,不忘对两个小伙子致歉:“实在是抱歉,我想起来我们还有急事,怕是要立刻离开扬州了。”
洄渠担心道:“那若是徐少爷找你们麻烦,你们该如何”
“对啊,那徐渭可嗯”旬瑾想起自己还有书要抄,便皱着鼻子忍住自己不去背后说三道四,“不如我送你们一段路吧,到时候他气消了也就没事了。”
顾玿一本正经地拒绝:“多谢好意,不过小兄弟不用担心,实不相瞒,我身上有一法宝,不仅能隐身还能隐匿气息,他们绝对找不到我们”
余晖:
也不等两个少年反应,顾玿便把余晖拖走了。
旬瑾挠头:“师兄,他是不是唬我”
洄渠用关爱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只是道:“顾公子不想我们跟着。”
“啊,果然是在唬我”
另一边余晖纳闷地问:“公子,究竟出什么事了呀”
顾玿也不计较他还在装女孩子了,压低声音:“离这些大门派的人远些吧,别又卷进什么事里。”
余晖一听,便也收起了那副不着调的样子。
魏清潭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在门口等着他们,看他们来便问道:“你们打算去哪”
“一路往南吧,我还想去临安看看。”
魏清潭点头,把手里的包袱抛给顾玿。
顾玿一愣:“你不跟我们一起”
“我还要看着九天派,不能出事。”魏清潭站在原地,“临安见。”
顾玿站了一会,还是点头,迈开步子下楼:“余晖,我们走。”
顾玿下楼去给掌柜的赔地板钱,门外就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一个个看上去仙风道骨的道人带着自己的一帮弟子站在客栈门口。
领头的正是徐琛,就见他走进客栈,是专门来叫陆掌门的。
“怎么时间提前了”陆掌门下楼。
“临时出了岔子,便提前商议。”徐琛皱着眉,“顺道来通知你,一齐去对面酒楼。”
陆掌门颔首。
顾玿始终背对着他们,面色如常地跟掌柜讨价还价。
“这位兄弟,我替犬子向您陪个不是。”
顾玿无奈,因为说话的正是徐琛,这句话也是对他说的。这下其他人自是纷纷向他看来,门外修士交头接耳猜测他是谁,竟能让徐掌门亲自赔礼,同时也称赞徐掌门没有架子。
陆掌门看到顾玿一旁的余晖拿着包袱,便礼貌地问道“顾掌门要走吗”
“哦这位兄弟也是掌门不介意的话那便与我们一道商议吧。都是关乎修真界未来的大事,我们则无旁贷。”
顾玿觉得自己一定是犯太岁,怕什么来什么,改日定要去庙里好好拜拜。
这个时候也只能笑着说“那真是太荣幸了”,然后跟着一起去了。这个时候若是拒绝,那是真的不识趣没脑子了。
楼上魏清潭心里一跳,赶紧下楼走到顾玿身边,和余晖一起陪着顾玿和那些人一道。
余晖凑到顾玿耳边小声说“我怎么觉得九天派掌门是故意的。”
顾玿叹气“陆掌门也是一片好心吧。”
毕竟对于一般的掌门来说,这种露脸的事情求之不得,但是对方却是顾玿。
顾玿是唯恐避之不及。
第18章 冒牌货
最近几年无缺门经常召集他们商量一些事宜,调解一些大大小小的矛盾,渐渐的一些门派便以他们为中心。原本以为这次也是随便聊一聊一笑泯恩仇的戏码,没想到徐琛第一句话就让他们呆立在了那里。
徐琛面色凝重“诸位,景明君又回来了。”
全场顿时雅雀无声。
魏清潭和余晖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把顾玿护在了身后。顾玿面色如常,袖子底下的手却缓缓伸向了百物袋,准备随时把带子里那把赝品剑掏出来,同时想了想,又把手放了回去“别紧张,应该没被发现,否则就不是请我来,而是直接抄家伙来杀我了。”
果然,徐琛连半分目光都没有分给顾玿,只是从怀里缓缓拿出一封信,拆开后交给其他掌门传阅。
再怎么看不起顾玿,该有的风度还是要有。于是顾玿尴尬地坐上椅子挤进去,这封信就传到了他手上。说是信,不如说是挑战书。纸上也只有寥寥几个字两个月后,临安再屠城
落款是景明君。
“咳咳。”
旁边的掌门咳嗽了两声,这才唤回了顾玿的神智,笑了笑忙把信递给他,同时心里想哪个龟儿子冒充我。
传阅完一轮后,在场所有人都是面色凝重。
“不可能”其中一个门派掌门沉声道,“当时他明明死了,肉身被我们挫骨扬灰,魂魄被我们灰飞烟灭,在场各位有资历的都是亲眼见到的,怎么可能再回来”
第一次听到自己的死法,顾玿表面不为所动,心头却是一跳。余晖垂着头不语,魏清潭更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直接黑了脸,惹得旁边同样站着的弟子默默地离他远了些。
此话一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是啊是啊,当年亲眼所见,无论怎样还能活着绝对不可能”
“诸位,我原先也这样以为。”徐琛沉吟了片刻道,“可是当初和这封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具尸体我女儿徐怡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