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绣娘步母伸手抚着步念鸿的头顶,眼中满是慈爱“总这么躺着觉得身子都木了,就想着绣点东西。”
“娘,我现在都回来了,一会我把药煎上,就过来陪你聊聊天,你就不会觉得闲了。”
“好,快去吧。”
看着步念鸿走出小屋,步母就想要拿起一旁的绣活,但她往门外一看,就看到步念鸿忙着打水煮药,步母脸上露出笑意,手也收了回去。
“娘,我听说镇上的谢公子家认识仙人,你说,若是我能想办法求了仙人来,是不是就能治好你的病了呢”
“傻孩子,这世上生老病死,又哪是仙人能阻止得了呢”
“可我听人家说,仙人都是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他们有灵丹妙药,长生不老,也不会生病,若是将那灵丹灵药给娘你吃了,你的病不就可以治好了吗”
“鸿儿,你有这份心,娘就很开心了,但娘这病,死是早晚的事,如今一切,只是在拖日子而已。”
“娘,你别这么说。”步念鸿伸出小手捂住步母的嘴,眼中已隐隐有泪光“娘,你就不能说些好话来骗骗我吗为什么每一次你都告诉我说,你的病不会好,你会死,你骗一骗我啊”
“鸿儿,”步母将步念鸿拦入怀中,手指轻轻的梳拢他的头发“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你一直问我,你爹去哪了那时候,娘脾气不好,总是打你骂你不让你问,如今,娘给你讲讲你爹的故事,好吗”
“好。”
眼泪从步念鸿的眼中流出,滑过脸颊,在黑黑的小脸上带出两道痕迹。
步念鸿很清楚,娘从来都不愿告诉他他爹的事情,如今,愿意说了,许是真是时日无多了。
他不傻,但他也不想自己这么清楚明白。
“我还记得,那年我十六岁,乞巧节的时候,就见到了你爹,他身负长剑,一身侠士打扮,俊逸非常。我们答对了同一道灯谜,那时,我对上他的视线,就知道,自己动了心。”
“可是,我们之间却并没有说上一句话,他就离开了。那时,我虽然有些小女儿的浪漫心思,但是也知道,像这种江湖上的侠义之事,恐怕是不会愿意为了我这一个小镇上的绣娘留下的。”
“也是缘分,还是很俗套的缘分,”步母的脸上露出笑意,眼中满是怀念“某一天,我交工晚了些,回家的路上遇到歹人,呼救无门之下,竟是你爹来救了我。”
“可是你爹这个傻子啊,”步母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话中却满是甜蜜“他本就已受了重伤,还要学那话本中的故事逞强,想要英雄救美,他打走那些歹人后,整个人就晕了,还是我这个姑娘家家的把他连拖带扶的带回了家。”
“他受的伤很重,我请来的大夫都说他五脏俱损,无法救治,娘也没办法,却也不想就这样放弃,便守着他床前,每天做做绣活,照顾着他,结果,过了十来天,他醒了,他自己吃了些药,运了运功,竟然能下床了。”
“那是什么药这么厉害”
“那药就是你心里想着的那仙人灵药,你爹啊,他就是仙人。”
“爹竟是仙人那爹的药还有没有剩下的没有的话有没有药方我去给娘做。”
“仙人的药,没有这么容易就制得的,而且,万物自有平衡,娘的时日到了,偷生不得的。”步母笑笑“你爹养伤的这段时间,我虽是心悦他,但他却从未正面开口过,想来也是,当时的我只是一介凡家女子,仙凡有别,即使在一起,我容颜衰落,他却仍旧俊朗如常,恐怕也难以长久。”
“那你和爹最后是怎么在一起的”
“娘那时候性子执拗的很,我知道他心中对我有情,我对他也有情,便拧着一根筋非他不可。最后,他没办法,对我说了他的真实身份是修真之人,我也不杵,就说今生就认定他了,他不愿意,就走,他若愿意,就留下。”
“爹留下了”
“当然留下了,鸿儿,你莫要学你爹那样,对待感情一点都不爽利,还要让我这个姑娘家家的主动。”
“那爹后来去哪了”
“有仇家来寻他,为了保护我们母子,他与那仇人同归于尽了。”
一滴泪从步母的眼中滑落,滴在步念鸿的头顶。
“鸿儿,那修仙之人,也并不是万能的,就如你爹,在我眼里,已是可以飞天遁地的神人了,可面对厉害的仇家,他也无能为力。”
“鸿儿,虽然你爹走后,我们的日子过的清苦些,但娘从未后悔过,你要记得,你认定了一件事,一个人,就千万不要放手。”
步念鸿重新抬起头,看向步母,问道“可是,若那人,想让我放手呢若只是我认定了,她却从来没有想过我呢”
“若是这样就放手的话,娘该是只会嫁个普通人,也许平常一生,但每每想起当初,恐怕都是会后悔的。”步母笑道“你还小,不懂这些,以后,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可是,我已经长大了。”
步念鸿站起身,他面向步母,身量开始抽长,面容上的稚嫩渐渐消失,一身尚华白衣,正如如今的样子。
步母拉过步念鸿的手,眼中含泪“真好,你都这么大了。”
步念鸿扑进步母的怀中“娘,我很想你。”
“好孩子。”步母轻轻的抚着他的头顶“鸿儿,娘很开心,娘就快要见到你爹了。”
步母的手搭在步念鸿的头顶,就再也没有动过。
步念鸿小心的慢慢抬起头,他看着自己的母亲,她的脸上满是安详。
他握住她的手,将步母重新放倒床上躺好。
步念鸿给她盖好被子,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床上仿佛陷入睡梦中的妇人,轻声开口“娘,我要走了。”
第57章 阴个谋
他走出门去,屋外场景一如记忆深处,天空中阴雷阵阵,随时都要下起雨来。
步念鸿继续走着,他走的没有方向,但走着走着,他就发现自己又走到小镇中。
他的身量重新缩小,又成了那个瘦小的不像十五岁的小小孩童模样。
在他的前方,有一个衣着华美的公子,他的腰间挂着一个鼓鼓的钱袋。
步念鸿一眼就看出来,这人会是头肥羊。
一旁的乞丐给他使了个眼神,步念鸿就心领神会。
但他并没有再跟着那个公子继续走,他一个转身,向着小镇的外面走着。
那个乞丐一看,立刻来到他的身边,拦住了他“小子,没看到老子跟你使眼神儿吗今天有活儿了,跟上那头肥羊。”
看着眼前的乞丐,步念鸿笑笑,却是推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着。
“哎欠收拾了是不是”
那乞丐直接一个巴掌甩过来。
步念鸿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那乞丐愣了下,嘴里骂骂咧咧的,手掌却是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小子,长本事了是不是快松开我,否则等我回去告诉大哥,有你好受的”
“是吗”步念鸿看着这乞丐,手上渐渐加力,看着他因为疼痛而渐渐扭曲的面容,说道“我记得,我第一次讨饭的时候,是你按着我的头,踩着我的手,让我学狗叫赔罪占了你们的地盘的。”
“老子打你是瞧得起你哎呦呦”
看那乞丐的样子,步念鸿心中却不觉痛快,他松开了手,看那乞丐抱着自己的手“哎呦哎呦”的叫唤,冷冷的说了句“滚”
那乞丐也不抱着手交换了,而是站直了身体,直面步念鸿,问道“你就这么走了,不管你娘了吗若是你留在这里,你娘就不会死,你就可以陪着你娘,慢慢长大。”
“我娘,已经死了。”步念鸿说道“她走的很安详,她去找我爹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破布锦囊,放在手中,眼中满是怀念。
“我在这里,待了太久了,感受到了若是娘会继续活着的生活,可是,那都是假的,若是娘真的在,她也不会愿意让我像个行尸走肉一样,留在这里。”
步念鸿收好锦囊“如今,遗憾已消,留恋已无,困惑已解,我也该离开了,有人,正在等我。”
步念鸿继续向前走着,周围的景象却开始扭曲。
他一会儿看到那富家公子拽掉他的卖身葬母牌子,叫嚣着要买他回去当狗看家的丑恶脸庞,一会儿看到琳琅为了护她手臂受伤在衣服上面印出的鲜红,一会儿又听到他娘在身后叫着让他回去的声音,一会儿又听到琳琅说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种种画面,千般声音,步念鸿却一步都没有停。
若说初入心魔幻境之时,他还有着迷惘,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留在琳琅身边,守她护她直到她接受自己的心意,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着意义,不知道他是否该走,该回去那小镇守着他母亲的墓。
如今,步念鸿的心中,已经明了。
所需要的答案,破解迷惘的箴言,他的母亲,从最一开始就告诉他了。
若是认定了一件事,一个人,就千万不要放手。
他也许长的像父亲,但他的性子,还是随了母亲的。
步念鸿笑笑。
他一直向外走着,直到来到了小镇外的山坡上面。
整个山坡上面都开满了淡黄色的花朵,很是美丽。
步念鸿来到了山顶的一颗树下,那树上刻着十五道划痕,他看着那树,慢慢开口“娘,鸿儿要走了。”
说完这话,他未再看这树一眼,直接转身,继续向着遥远的前方走去。
周身景象开始溃散,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
最后,穆琳琅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她冲他笑笑,虽是清淡的笑意,但步念鸿就已觉得心满意足。
穆琳琅开口说道“恭喜你过了心魔阶。”
步念鸿踏上最后一阶,与穆琳琅并肩站立,他看着她,眼中柔情万般,开口却是说道“试炼任务已完,心魔阶已过,我们快些回去交任务吧。”
“好。”
穆琳琅转身向前走着尚华大门走去。
步念鸿落后半步,他看着穆琳琅的背影,面露笑意。
――知道你在这里等我,刀山火海我都过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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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术交流大会已经正式结束,一路走来,两人很少再见到其他修真门派的人,但穆琳琅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一回到尚华,温泉池处白舅舅斩杀貂洛洛的事情就又被她想起来了。
这事情也还没有过去几天,貂洛洛毕竟是百花宫的弟子,若是被人发现她身死在尚华,还不知道后果会怎样。
走在路上,穆琳琅都有些担心会有人突然出来,抓她到议事厅问罪。
这事毕竟和上次泠然派的事情不一样,那完全是子虚乌有的泼脏水的冤枉,而这次貂洛洛之死,穆琳琅可没办法这么正气凌然的继续装13
终究是心里有愧,这道槛便不是那么好迈的。
所幸,两人很顺利的交付任务,并回到了紫竹峰的住处之中。
穆琳琅跟步念鸿说要将那灭家邪修的事情告知白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