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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相逢未晚 第1节

作者:荷风渟 字数:23443 更新:2021-12-22 03:14:14

    书名重生之相逢未晚

    作者荷风渟

    文案简洁版小受重生,发家致富,踹掉渣攻,另寻忠犬的美食文大概吧

    抽风版墨墨,你家忠犬喊你回家吃饭了

    欢快版亲,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你相信梦中情人吗你相信前世今生吗你相信别扭毒舌男也可以进化成忠犬大狗狗吗你相信

    小攻泥垢了,我要带墨墨回家吃饭了。

    某人你除了知道吃还知道什么

    小攻我还知道河蟹,河蟹,可是你敢写吗

    某人逗手指,心虚状

    小攻所以,别闹了。墨墨,我们回家吃饭,拉灯炖肉吧。

    墨墨坟蛋,谁要炖肉了

    正剧版林墨做梦也没想过,他会死后重生到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日子。他果断休学,用一技之长负担起整个家庭的重担,尽最大的努力让家人过上他梦想中的幸福生活。

    韩勋因为一枚古玉指环,从十二岁开始,便一直被一个模糊的梦境困扰,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竟荒谬的爱上了梦中那个看不见脸的人,他该听从家人的意见,让人给他催眠忘掉这个光怪陆离的梦吗

    编辑评价

    林墨原以为除了钱和肺癌自己什么也没有了,结果当初处处与他为敌的韩勋竟然照顾他到最后。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们相遇能再早一些再次醒来,

    林墨做梦也没想过,会重生到人生最艰难的日子,还得及挽救爸爸受伤的腿的时候。

    年仅十五的他用上辈子学到的厨艺,挑起家庭重担。

    而此时他不知道的是,大洋彼岸的韩勋因一枚古玉指环,夜夜梦见着他

    一枚古玉戒指,将前世错过的两人牵在一起。这一世,韩勋是否能早一些遇到林墨

    这一世,他们是否能够再续一段前世未结果的缘

    本文文风朴素诙谐,行文流畅。作为一篇以美食发家致富的励志文,

    自然少不了色香味俱佳的各路美食,简约又不简单的家常菜,

    复杂上档次的高级料理,陆续出现在文中,引得读者口水直流。

    、第一章  相逢不晚

    “小墨,对不起,我”陈俊曦忐忑的开口,看着对面那人消瘦的模样,一早准备好的台词竟忘得一干二净。

    他心里不禁茫然,他21岁时遇到林墨,在一起差不多有12年。年少轻狂时,他为了他跟家里出柜,不惜顶着异样的目光誓要与他在一起。那时,他叛逆轻狂,为了林墨净身出户,白手起家,愣是在家族的次次阻挠下创下了一番家业,彼时,他们在一起渡过了人生中最艰难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跟他无话不说的林墨,开始变得冷淡了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得貌合神离了呢

    他不禁想起曾在一本上看到的一句话再深的爱恋最终抵不过时间。他和林墨的这段感情,终究走到了头。

    林墨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郭素雅,郭家大小姐,英伦的高材生,上次在店里见过她一次,人长得漂亮也很有气质,跟你挺配的,恭喜。”

    “小墨,你别这样。”不知道为何陈俊曦看到林墨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心中竟涌起一股异样的情愫。似是难过,似是愤怒。

    林墨嗤笑一声,眨了眨漂亮的凤眼,一脸无辜道“那你希望我怎么样跟你大闹一场,还是待在你身边恬不知耻的死缠烂打呢陈大少爷,虐恋情深的戏码不适合我们。”林墨垂眸,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倏尔笑道眼中不带一丝情感“就这样吧,我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四个字如针般扎在陈俊曦心上,密密麻麻的痛。他死死盯着林墨,他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一如初见时,时光仿佛轻忽而过,未在上面留下半点痕迹,那么,是否,他们之间这段感情也未在他心中留下半点涟漪呢

    他承认,这段感情里他犯过许多错,是他对不起林墨,可是,如果林墨他能够不那么冷漠不那么骄傲倔强

    陈俊曦恍然想起,12年前,那个金碧辉煌的会所里,18岁的林墨清澈干净的凤眼中无法掩饰的紧张和恐惧,想起他的身体在自己身下青涩的绽放,想起他重回学校那一刻的惊喜,想起他在廉价的出租屋里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可爱坚韧劲儿,想起他用最廉价的食材费尽心思给他做成美食,想起他在自己的资助下成为老板时的兴奋样儿

    那时,林墨的眼中充满了信任和爱慕。

    此刻,林墨的眼底只剩冰冷,甚至连一丝嘲讽的痕迹都寻不到。

    陈俊曦不得不承认,是自己亲手毁掉这份信任,继而葬送这段爱情。

    林墨,终究还是变了。他也变了,他们注定回不到最初。

    陈俊曦的声音有些恍惚“好。”

    林墨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陈俊曦面前“盛唐我已经卖掉了,当初它是你投资的,这些年来一直是我在经营,卖的钱我们一人一半吧,当然,如果你要把这笔钱当成我给你的分手费,我也不会介意。”

    陈俊曦心口蓦然一痛,一向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竟有些尖刻“你竟然把盛唐卖了”

    林墨靠坐在沙发上,勾了勾唇角“没错,一个港城代理人买下来的,五家店铺加上品牌,税后净得2亿。钱,我会尽快让人转到你卡上的。这些是交易的合同文件,还有你的注资凭证。”

    陈俊曦双目泛红,放在大腿两侧的拳头攥得死紧,青筋暴起“为什么”

    盛唐是林墨的心血,当初他为了哄林墨开心,给了林墨五百万,让他自己去做生意玩。林墨盘下了一个环境不错的小会所,改造成高端饮食会所,从一家店发展到五家店,林墨在盛唐上花的心思比在他身上花的还多,乃至后来他们慢慢走远。

    说来可笑,曾经一度他还戏称盛唐是他的情敌,变着法的想要林墨把盛唐盘出去。

    可是这一刻,当盛唐真的被盘出去了,他心里竟然犹如刀割。

    林墨轻轻搅动杯中漆黑的咖啡,尚未喝下,口中已满是苦涩“我打算去去o洲定居,小书一个人在那边我总不放心。”

    “你要走”

    “嗯。”

    “还会再回来吗”

    “大概不会了吧。”林墨的思绪飘得极远,回过神来笑了笑“你该不会以为是因为你的缘故吧别自作多情了。”林墨还想调侃两句,肺部骤然传来的尖利疼痛差点儿让他绷不住脸色,他快速拿起手边的纸巾,捂住嘴咳了几声,谁也看不见猩红的液体在纸巾上绝望的蔓延。

    “你没事吧,怎么咳得这么厉害”陈俊曦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感觉,快得让他抓不住。上次冷战后,他们分居了好几个月,连他什么时候病了都不知道

    林墨把纸巾揉成一团丢进桌下美得跟艺术品一样的垃圾筐里,渴了口咖啡平复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说“我能有什么事,老毛病了。这两年b市的空气越来越不差了,真让人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我吗”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林墨无奈的笑了笑“好好跟郭小姐过日子吧,她人不错,值得你好好珍惜。”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把我往其他女人怀里推吗”

    林墨的脸色骤然一冷“陈俊曦,我不想跟你吵。提出分手的人是你,满报纸刊满婚讯的人也是你,你现在这副怨妇嘴脸是闹哪样呢还是那句话,好聚好散,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墨拿着包,头也不回的走了,陈俊曦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瘦削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和林墨在一起12年,他们吵过闹过甚至还动过手,可是从来没说过分手,这一次,他们真的完了。陈俊曦看着桌子上的文件,镜片后的双眼酸胀难忍。他忽然想,也许他比自己想的更爱林墨。换做十年前,他肯定义无返顾的追过去,可是现在陈俊曦脑海中浮现出父亲满头银丝苍老的模样,母亲难过的泪水和哀求。

    如今的陈家不是上亿资金就能渡过难关的,想要在这场政治地震中存活下来,就必须与站准队的人结盟。联姻,自古就是最好的结盟方式。郭素雅陈俊曦沉沉叹息一声,将所有思绪尽收心底。

    林墨刚出电梯,走进地下停车场,就看到一个十万分不想见的人。

    韩勋斜倚在他的车旁,无聊的转着手机,见他来了,眼睛蓦然一亮继而傲慢的笑道“林小墨,我早就警告过你,让你离俊曦远点儿,如何,他还不是离开你了吗现在后悔了吧,难过了吧活该。”

    韩勋是陈俊曦的远房表弟,林墨与他认识也有十多年了,这人向来嘴贱,他压根儿懒得搭理他。

    林墨现在难受的很,根本不想跟他瞎咧咧,敷衍道“是挺难过的,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纠缠他,能让一下吗,我现在有急事。”

    韩勋在国外长大,是个典型的香蕉人,麦色皮肤高鼻梁桃花眼身高185,在健身房里锻炼出一副极好的身材,不仅五官比陈俊曦更精致,整体更添几分野性的美感。

    在一个gay眼里,韩勋绝壁算得上极品美人,奈何林墨深知其舌毒嘴贱的本质,每次遇到他总要倒霉,恨不得绕开他走,偏偏他是陈俊曦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弟兼好友,到哪儿都总能遇到他,简直神烦。

    韩勋靠在驾驶室门上,半点没挪开的意思,甚至还洋洋得意的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盛唐都让你给卖掉了,你还能有什么好忙的事儿”

    刺鼻的烟味让林墨有些难受,又有些怀念。自从检查出病以后,他已经好两三个月没碰过烟了,这对一个年龄超过十年的老烟枪来说简直比发病还难受。林墨用手驱散鼻前的烟味,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盛唐的事情”

    韩勋见林墨被烟熏得脸色潮红,想到最近他总往医院跑,一边暗骂自己犯贱,一边把烟掐灭了“因为买下盛唐的人就是我。”

    盛唐是林墨的心血,过去,陈俊曦总抱怨,他在他心里还不如盛唐来的重要。可是陈俊曦哪里知道他那么尽心尽力的打造盛唐,为的不过是想站到与他比肩的位置,为的不过是能够与他走得更远,哪曾想,等盛唐发展起来了,受了冷落的爱人已转身别抱,他们之间的距离反而更远。

    这么多年过去了,在一次次伤害中,他早已看淡与陈俊曦之间的感情。直到今日才决定离开他,不过是因为心底最后一丝妄念破灭。扪心自问,他并不恨陈俊曦,如果当初遇到的人不是他,他现在很可能还在某个廉价的会所,当个年老色衰的b,哪里会有今时今日的成就。

    他很现实也知感恩,陈俊曦给过他轰轰烈烈的爱情,给了他新的人生,如果仅仅因为这段感情破灭,就做出一副痴男怨女的矫情样,他一大男人实在做不来。

    更何况,真要一脸可怜样让韩小人嘲笑一番,那比让他死还难受

    早知道就该好好查查那个代理人的底,盛唐居然落到韩小人手里,真是太失算了。

    林墨暗自抱怨一番,脸上笑得格外真诚“是吗,那真是恭喜你了。”

    韩勋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忍不住一阵烦躁,明明不情愿还笑什么笑,有毛好笑的,服个软难过一下,会死吗

    韩勋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从见林墨第一眼起就看他不顺眼,尤其看他跟陈俊曦在一起的时候不顺眼他最见不得就是林墨在自己面前一脸假笑虚伪的模样,恨不得揭了他那层假皮,恨不得揍他一顿,恨不得

    一个契机,韩勋终于明白,自己对林墨只是恨,不得。

    为什么当初在那个暴发户式的会所里,包下林墨的不是他呢为什么他就不能像陈俊曦那样满嘴甜言蜜语,每次张嘴总忍不住要刺刺林小墨,弄得林小墨每次见到他总躲他,都快把他当成仇人了,真是神烦。

    一想到林墨与陈俊曦终于分手了,韩勋嘴角不受控制得往上翘了翘,他把烟丢到地上踩了踩。想到接下来的提议,他心里竟然有些紧张,前些日子主导并购了一家跨国企业他都不带眨下眼睛,真是太没出息了。韩勋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他赶紧用高傲的面孔绷住,慢条斯理的开口“盛唐好歹是你一番心血,就这样为了一个不要你的男人卖出去,值得吗”

    这人生来就是为了给他伤口上撒盐的。

    林墨嗤笑一声“我把陈俊曦甩了,好歹也得给点儿分手费不是”

    尽管韩勋明知道事实不是这么回事儿,但听到我把陈俊曦甩了,他心里仍然忍不住有点小高兴,暗想,陈俊曦那种风流多情的老男人早就该甩了

    好吧,这一刻韩勋完全忘记了,自己也跟陈俊曦同年,只小了月份而已,老男人什么的,也有他一份。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韩小人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关你什么事”停车场里进进出出的车太多,难闻的尾气熏得林墨肺又开始剧痛起来。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韩勋说完发现自己好像说得太暧昧了一些,立刻用一贯的刻薄掩饰“俊曦好不容易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我当然不希望你再去打扰他。这样好了,你来盛唐上班,我算你股份,顺道监督你。”

    剧烈的疼痛让林墨有些晕眩,他几乎听不清楚韩勋在说些什么,背上的冷汗渐渐将单薄的衬衣浸湿。

    此时,哪怕地下停车场的灯光再昏暗,韩勋也发现林墨的异常了。他看着林墨突然急剧苍白的脸色,吓得再绷不住了,一把抓住林墨的手,发现他的手冷得不正常,身体居然在微微颤抖,顿时慌了神“林小墨,你没事吧”

    林墨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韩勋接住林墨大脑空白了两秒,一把将林墨抱起来,发现他比自己想的还要轻,心底泛起刺痛,同时,心中隐隐闪过不好的预感。

    他快步将林墨抱上车,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向医院飙去,一边联系熟识的医生。他在心中默默祈祷,林小墨,千万千万不能有事。

    、第二章  为何匆匆

    肺癌,晚期。

    韩勋坐在病床前,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医生略带惋惜的声音,他就像电影中的变态偏执狂一样,反反复复回忆医生说的每一字、医生的每一细微的表情,仿佛只要找到一丝破绽,就能推翻这个荒谬可笑的结论。

    可惜,找不到。

    见惯生死的医生,谈论一个人生死就跟在说今天天气不太好一样,略带遗憾。一种见惯的遗憾,麻木中带着些微职业的怜悯。

    韩勋怔愣的盯着林墨,他还是初见时那副模样,白皙小巧的瓜子脸、高挺的鼻梁,浅色微嘟的菱唇,他最喜欢的还是他那双眼角微微勾起的凤眼,不似杏仁眼那般天真娇媚,也不像桃花眼那般迷离多情,更多的是不加掩饰的倔强和发自内心的骄傲,平白让他那张标准的美人脸生出几分别样的味道来,更显精致,也在不经意间让他丢了魂失了心。

    林墨的睫毛很长,又密又翘,不知比那些贴假睫毛的女人好看了多少倍。此刻安静的合着,窗外的夕辉照进来,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竟生出几分魔魅的错觉。

    韩勋回过神来时,手指已经轻轻挨了上去,他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更多出自心理因素的酥麻触感让他触电般的收回了手,不知怎的,他的眼圈骤然就红了。

    林墨从肺部的隐痛中渐渐醒来,他茫然的看着惨白的天花板,神智渐渐回笼,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明白自己此刻应该是在医院。一歪头,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他一向避之不及的韩勋。

    等等,韩小人眼睛这么红是怎么回事这混蛋该不是在为他难过吧林墨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好像挺正常的,刚刚应该是自己眼睛花了。林墨有点遗憾,但又觉得这样才正常嘛,韩勋一直那么讨厌他,要真为他难过那比去年闹得沸沸扬扬却毛事儿都没发生的世界末日还不靠谱,他是不是该庆幸,韩小人还有两分良知,至少没让他一醒来就看到一张幸灾乐祸的脸呢

    “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韩勋的声音生硬而沙哑,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林墨奇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看到韩勋突然臭下去的脸,和眼中那抹深沉的受伤,他陡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过分了,只好干巴巴的解释道“其实,我也是两个月前才知道的。”

    病房中,陷入了短暂了沉默。半晌,韩勋才再次开口“陈俊曦知不知道”

    林墨觉得今天韩勋特别奇怪,这是因为自己快死了,才突然看自己顺眼了吗这种别扭的关心是怎么回事

    “我没告诉他。”

    “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瞒着我们,瞒着我们所有人,一个悄悄,悄悄”那个死字韩勋怎么也说不出口,一双桃花眼瞪得都快倒竖起来了,简直跟炸毛了似的。

    林墨轻笑一声“韩勋,你平时上班的时候,是不是偷偷看了很多韩剧啊你这脑补也忒厉害了吧再说了,谁说我打算从容付死了我已经联系好y国的罗伯特教授,他看了我的病例,说用最先进的标靶疗法还有希望。”

    “多大”

    “25多一点。”林墨一向乐观,自觉这个概率挺大的。

    韩勋黑着脸说“我刚刚已经让人给你联系国的丹尼尔教授,他是标靶疗法方面的权威,一定可以治好你的。我让人订了后天去国的机票,后天中午,我和你一起去国。”

    林墨这段时间找人查了不少癌症治疗方面的资料,丹尼尔教授是标靶疗法的鼻祖,同时也是罗伯特教授的导师,奈何全世界有大把大把有权有势排着队找他治疗的患者,别说他这样的小人物搭不上线,就算搭上了,估计还没排到他,他就先去见佛祖了。

    韩家在国发展了好几十年,在那边能量不小,但是要让丹尼尔教授这样的人出手怕是也得耗费一番力气。林墨实在没想到韩勋竟然会这般帮他,韩小人今天出门是忘了吃药吧

    韩勋被林墨眼睛里明晃晃的质疑气得脸色更黑了,算了,懒得跟这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计较。

    病房里沉闷且压抑的气氛令韩勋很想抽根烟舒缓一下,他的手刚从兜里摸出烟盒,又颓然将烟盒揣了回去。

    “你生病的事儿,我还没跟陈俊曦说。”

    林墨淡定的点点头“这事儿,我本来就没打算告诉他。”

    “为什么”陈俊曦真的值得你爱他至此吗他平白占着爱人的位置,却连你患上绝症都不知道,他凭什么韩勋心底的邪火再次蹿了起来。

    “没有为什么。”林墨平静得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生老病死是我自己的事情,没必要将一个外人牵扯进来。而且,我也受不了他一脸情圣样。”他顿了一下,又说,“你不是一直希望他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吗如果在他即将娶妻生子的关头,让他知道我快死了,你说以他的性子会怎么办如果我注定过不了这个坎,那么我希望我至少能够平静地渡过最后这段光阴。”

    韩勋张了张嘴,竟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只呐呐的说“你会好起来的。”

    “我也这么想,我还想看着我家小书结婚呢。”林墨再怎么豁达乃至不将自己的生死当回事,想到自己的弟弟,也不禁黯然了。

    韩勋的心脏又开始酸涩胀痛,窗外,最后一缕夕辉被骤然聚集的乌云吞没,没开灯的病房陡然变得阴森漆黑,他恍然生出一种林墨也将被这无边黑暗吞噬的错觉,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窒息的痛苦之中。

    这场长达十年的暗恋,最终就这么无疾而终吗如果他不那么死爱面子,如果他不那么讲究兄弟义气,如果他早点坦诚自己的心意,那么结局会不会不同呢

    明明,他那么那么喜欢林墨。明明,他并不比陈俊曦更晚遇到林墨。明明,他可以给林墨更好的生活乃至陈俊曦这辈子都给不了的婚姻和家人的祝福。他那么阴暗的期盼着他们两人分手,等他们真的分手了,等他已经编下一张大网就等将林小墨网住领回家的时候,等到的竟是这般噩耗。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韩勋一把抓住林墨放在被子外的手,紧紧握住,他恨不得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却又怕弄痛了他,最终用双手将林墨枯瘦的手掌捧着手心。

    “林小墨我喜欢你。”

    林墨惊得被自己口水给呛住了,狼狈的咳嗽起来,肺部再次传来剧痛,狠狠让林墨再次体验一把什么叫撕心裂肺。昏迷之前,林墨最后一个念头竟是韩勋这丫今天不是没吃药,绝壁是吃错药了

    韩勋惊慌失措的叫来医生护士,林墨被鱼贯而入的人们带走了,洁白的病床上只剩下大片大片刺目的鲜红,刺得他双目发痛。

    林墨再次醒来时,发现护士已经换成了金发碧眼的洋妞,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急急忙忙从外面冲进来,让他险些没认出来。

    韩小人,不是一向打扮的各种骚包吗这是换颓废风了

    “小墨,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喂,韩小人,我们俩有这么熟吗

    林墨后知后觉的想起,那个差点儿没把自己呛死的告白,顿时生出几分尴尬来。他下意识移开视线,张嘴想说自己没事,结果发现嗓子又干又疼,根本发不出声音。

    韩勋见状不对,立刻紧张的问护士怎么回事,深入浅出的交流一番后,忙安慰林墨道“小墨,不用担心,你只是先前咳得太厉害有些伤到伤到嗓子了,等一会儿全面检查完后,喝点水就好了。”

    林墨快被韩勋那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嗓子吓出鸡皮疙瘩了,亲,咱能别这样么咱能正常点儿么你还用以前那副死嚣张又嘴贱的方式说话吧,你这样我会怀疑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产生幻觉了

    “林小墨,你丫别一醒过来就不老实眼珠子动来动去瞎看什么你给我老实点儿配合护士检查别以为你生病了,我就不敢收拾你”韩勋一看到林墨那副神不守舍的样子立刻来气了。

    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韩小人嘛。

    韩勋被林墨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气得差点儿没一口老血喷出来。算了,跟个生病的家伙计较什么

    护士还没检查完,韩勋的气已经消光了。等护士一走,他又开始殷勤的照顾林墨了,从一日三餐到生活琐碎,悉数包干,不假人手。

    一开始,林墨觉得非常尴尬,偏他刚到国那会儿病重卧床,洗澡如厕全都需要别人帮助。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不知怎么被韩勋的妖言蛊惑的,竟由着韩勋胡闹也不肯答应给他找个特护,而他的手机被韩勋拿走了,根本联系不到任何人。尽管韩勋从未有过任何逾矩的动作,骨子里很保守的林墨还是觉得各种不自在。

    他试图跟韩勋讲道理,韩勋一言不发耍无赖;他有样学样试图通过冷暴力无赖回去,韩勋又开始耐心的给他讲道理。这么磨着磨着,生生把他的小脾气给磨没了。渐渐的,林墨也被韩勋的举动感动了。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他从未想过,锦衣玉食长大的韩家小少爷竟可以为他做到如此地步,即使是陈俊曦也决计做不到。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如果韩勋仅仅是为了他的外貌,那么他现在剔着光头,连眉毛都快掉光了,身体苍白又浮肿,一张脸瘦得都快变形了,整个人看起来跟个外星来的怪物似的,连他自己都不太敢照镜子。至于钱,就更不需要了,在普通人眼里,他手里的那些钱够花上三辈子了,可是对韩勋来说,那点钱还不够他买两艘像样的游艇或是私人飞机。

    他身上实在没有任何韩勋可以贪图的东西。

    然而,正是这样太过纯粹的感情,反倒让他不知所措。

    韩勋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调笑道“林小墨,你要觉得亏欠我了,你就该尝试着接受我。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回家见我爸妈,然后,我们一起去领证结婚。”

    林墨不信道“你爸妈不打瘸你的腿才怪。”

    韩勋挑眉,边用滚热的帕子帮林墨捂脚,边得意道“你以为我爸妈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他们才不会管我找的另一半是男是女呢,只要我能早早找到喜欢的人定下来,他们就高兴了。”

    这样门第既高又开明家庭,即便是在国也很难找到。

    “你爸妈不想要孙子吗”林墨虽然与韩勋相识多年,但是拌嘴斗气的时间居多,他对韩勋家人的认知仅限于别人的介绍和财经杂志上偶尔的报道,充其量也就知道他们家既有钱又有权罢了,他们家的人究竟怎么样,还真不知道。曾经他还默默腹诽过,能养出韩小人这么讨厌的家伙,保准不会是什么好人。如今瞧着,分明是韩小人太别扭了,生生扭曲了他对人的正确判断。

    “我大哥,二哥,三姐,四姐家的孩子都快够组支足球队了,每次那些熊孩子聚到家里简直是场灾难,尤其是那几个小的,他们一来,家里就必须得有家庭医生呆着,就防着我爸妈被他们闹出什么毛病来。”

    “真有那么夸张”

    “绝对比你想的更夸张。”韩勋把冷掉的毛巾放到旁边,将林墨捂得暖暖的脚放进了被子里。

    “可是不管怎么说,老一辈的人不都是讲究多子多福吗就算这些孩子再闹腾,他们心里也是喜欢的。”

    韩勋走到林墨跟前,坏坏的笑道“林小墨,你别担心孩子的问题,我家人真的不会介意的,要是你实在想要孩子,我们可以去做试管婴儿。听我朋友说,以现在的最新科技,生一个拥有我们两个人基因的宝宝一点问题也没有。所以,你现在安心养病,等你好了,想怎么样都可以。”

    林墨看着眼前这个与记忆中讨厌的不行的混蛋,半点不相似的男人,心底某个冰封的角落,好似突然被滚水烫着了一般。

    “韩勋,你少口头上占我便宜”

    “好吧,明天给你洗澡的时候,我会多占点儿的。乖,早点睡觉,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林墨没有说话,默默侧过身去,迷迷糊糊中,他想,如果韩小人能够早点

    林墨突然惊醒过来,早点什么

    、第三章  浮生若梦

    林墨接受了半年多的治疗,身体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够跟韩勋一起去外面街上逛逛,坏的时候只能呆在重症病房一呆就是十天半月的。标靶治疗的过程非常痛苦,每一次,看到林墨疼得全身发抖时,韩勋都恨不得以身相代,可是他能做的仅仅是握住林墨的手,默默为他祈祷。

    可即便如此,丹尼尔教授最后还是告诉他,林墨的情况很不好,他体内的癌细胞对标靶药物出现了抗药性,并且癌细胞已经有向胃部扩散的迹象,他必须尽快接受手术治疗。以林墨现在的身体状态,很可能撑不完整场手术,而且即便手术成功了,林墨痊愈的希望也不超过30。

    一时间,韩勋彻底懵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哪怕这段日子对林墨来说无异于地狱折磨,可是他真的很珍惜很享受与他这样亲密无间的生活,他甚至感觉到林墨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他了,他连他们结婚以后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他原本打算等林墨痊愈了,就向他求婚的。

    就在韩勋六神无主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陈俊曦大概喝高了,声音听起来醉醺醺的,他厉声质问道“你把小墨弄到哪去了你是不是跟小墨在一起了小墨是我的,你凭什么凭什么跟他在一起朋友妻不可欺,我拿你当兄弟,你怎么可以对不起我”

    韩勋一听脑袋里火苗嗖得一下就窜了起来“陈俊曦,你他妈还要脸吗我可不记得我动过郭素雅一根指头。小墨已经跟你分手了,他现在跟我在一起过得好得很,等他过完生日我就带他回家见家长,领证,我能牵着他d的手跟他堂堂正正在教堂里举行婚礼,得到亲人朋友的祝福,这些,你能给他吗

    对了,我差点儿忘了,你好像上个月才跟郭小姐完婚,你一个已婚的老男人就别缠着小墨不放了,省得闹出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你不要脸,我和小墨还要呢。我记得小墨可是付了你一个亿的分手费,你该不会还嫌不够吧陈俊曦,看在我们曾经朋友一场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做人要知足,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到最后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韩勋说了这么一长串,都不带喘口气。因为这些话憋在他心里,早就想说了。或许,在更早以前,在他一边违心的打着为陈俊曦好的幌子,时不时刺刺林墨吸引他注意时,他就想好好骂陈俊曦一顿了。

    陈俊曦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老子不听你废话,小墨在哪儿,你把小墨还给我”

    “陈俊曦你少特么给我耍酒疯,小墨现在喜欢的人是我,他是不会见你的。”

    “你让小墨听电话,小墨怎么可能喜欢你,小墨明明那,那么爱我”陈俊曦不知喝了多少酒,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他和林墨曾经快乐的时光,他明明知道跟他再也回不去了,可是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

    韩勋本想直接挂了电话,可是听了陈俊曦的话,他心里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了。这样一个男人,凭什么心安理得的接受小墨的爱他凭什么

    “陈俊曦,我现在才知道,你他妈就是个人渣你是不是要亲耳听到小墨拒绝你,你才满意呢”

    “是不,不对,小墨才不会拒绝我,都怪你,是你骗了小墨,是你把小墨藏起来了,你把小墨还给我”

    韩勋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跟个酒鬼纠缠不清。

    “好,我满足你,我就让你亲耳听听小墨喜欢的是我,还是你。”韩勋说完,直接挂了电话,快步走回病房。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林墨今天精神不错,躺在床上看一个西方美食节目。

    “陈俊曦的电话,他非说我把你藏起来,我给他说了我们俩现在的关系,他非要让你亲自打电话给他,才肯死心。”韩勋说着把手机递给林墨。

    林墨无奈的看着他,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他接过电话,都不用翻电话薄,就直接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小墨,小墨,你爱的是我对吗你回来好不好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真的,我发誓。”陈俊曦喝了太多酒,舌头僵硬吐字不清,但这并不妨碍他认为自己很清醒。

    就像醉酒的人从来不会认为自己醉了一样。

    “俊陈俊曦,你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吧,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何必这样闹得大家都不开心呢”

    “不开心你不在我身边,嗝,我怎么开心得起来呢小墨,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回来吧”

    “陈俊曦,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林墨不想再与陈俊曦纠缠,声音越发冷漠。

    “是,嗝,因为韩勋吗”

    “是。”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从来不肯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第三章浮生若梦

    “你敢发誓说你喜欢韩勋吗”

    “陈俊曦你这样闹有意思吗”

    “你敢说吗”陈俊曦不依不挠,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只知道一味的逼迫林墨,逼他说出他的心声。

    林墨突然觉得陈俊曦这样纠缠实在太没意思了。他可以因为陈俊曦曾经对他的恩情和对他的好,不去憎恨计较他对他们之间这段感情的种种不负责任。甚至还可以给数倍于陈俊曦这些年花费到他身上的钱,做分手费,为的不仅是旁人看来无法理解的可笑的自尊心,更多的还不是想干干净净了结这段感情

    哪怕曾经他真的很爱很爱陈俊曦,可是现在他真的累了,真的一点也不爱了,他只想平平静静的过完剩下的日子。

    林墨很了解陈俊曦,他知道如果不让他彻底死心,他还会这样纠缠不休。

    林墨平静道“我为什么不敢说我喜欢韩勋,我会和他好好生活下去,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我不想韩勋误会我们之间还有什么。”

    林墨刚一说完,韩勋就直接拿走了手机,得意的对陈俊曦说“所以,你死心吧,等我和小墨举行婚礼的时候,我会郑重邀请你来参加的。”

    陈俊曦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韩勋已经挂掉了电话。他扭头一脸严肃的对林墨说“林小墨,从现在开始我将正式成为你男朋友,以后必须更加听我的话,明白吗”

    林墨赏了他一个白眼“做你的白日梦。”

    “喂,你刚刚明明已经承认跟我在一起了。”韩勋终于露出他的险恶用心。

    林墨翻身拉过被子,将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韩勋气得跳脚,不依不挠“林小墨,你少装蒜,你必须对我负责。”

    “”我有做过什么吗哼。老子这段时间被吃了多少豆腐,老子才是该被负责的那人吧。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管你。

    “林小墨”

    尽管林墨什么都没说,医院里的人似乎都认定韩勋是他男朋友的样子,开口闭口都是你男朋友怎么怎么样,你男朋友又说了什么什么,你男朋友对你真好,等等。林墨反驳了好几次,大家都直接无视了,索性他也懒得辩解了。渐渐的,在大家的潜移默化中,林墨也觉得好像有这么一个贤惠体贴的男朋友是挺不错的,如果韩小人没那么霸道嘴巴没那么毒,就更完美了。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林墨的病情愈加恶化,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醒着时,身体又总是疼痛难忍,止痛药也渐渐失去了作用。因为癌细胞不断向胃部扩散,导致他吃什么吐什么,这短短一个月里,他整个人急剧消瘦下去,一米七五的个子,如今只有九十斤不到,他瞅着镜子里的人,不禁自嘲道“真丑,跟个骷髅架子包层皮似的。”

    韩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强忍着心里的难受,故做轻松笑着安慰道“就算你瘦成了骷髅架子,在我心里也是最好看的骷髅架子。”

    林墨冲他咧嘴“韩小人,你确定你这是在安慰人还有,别那么肉麻,我听着难受。”

    韩勋不满道“林小墨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哎,这世上,也就我还能忍你了,想想都觉得我挺不容易的。”

    “韩小人,咱能别这么自恋吗我都快吐了。”

    “有本事你吐个给我看看”

    一分钟后,林墨真的吐了,中午勉强喝下去的汤全吐了出来不说,他弓着腰不断的呕,简直快把胆汁都给吐出来了。韩勋连忙叫来医生护士,折腾了小半天,又不知给林墨注射了什么药剂,他才总算平复下来。林墨躺在床上,身上的冷汗已经让韩勋用帕子擦干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十月中下旬的天气,他盖着厚厚的羽绒被,身体依然从内里透着股浓浓的寒气不停的发抖。

    哪怕韩勋一直瞒着他,他身体的真实情况,他也清楚自己恐怕真的熬不过这个坎了。

    原本豁达得几乎看淡生死的他,看着眼底红丝密布的韩勋,心中竟涌出淡淡的不甘与难过。

    如果

    每个人都在假设如果,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林墨不得不再一次向命运低下头颅,安静的病房里仿佛充满了命运的狞笑。

    “小墨,你别担心,丹尼尔教授已经在安排手术了,等做了手术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一天五顿,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就算你一直是现在这样,我也不会嫌弃你。”

    “一天五顿你当喂猪呢”林墨笑了笑,静静的看着韩勋,“你帮我联系一下小书吧,我有些事情想跟他说。”

    韩勋心底不可抑制的泛起阵阵恐慌,“等手术做完了,你好起来了,再跟他说也不迟。你现在他看了会担心的。”韩勋向来不会劝慰人,明明是安慰人的话,听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怪怪的。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只是大半年没见过小书,有点想他了。”

    林书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比他小了五岁多,家里遭逢劫难时,林书才只有十岁,他们兄弟俩几乎可以说是相依为命长大的。原先林书因为一些事情还有些心结,后来被林墨说通了以后,兄弟俩的感情越发好了。因为林书去了y国留学,目前半工半读努力完成他最后一年的博士课程,林墨这一年又遇到太多变故,兄弟俩都抽不时间来,上一次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

    韩勋呐呐的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胡乱点头答应了。

    林书手头有个极重要的实验正处于关键阶段,实在挪不出时间,林墨又没具体说什么事情,只说让林书到国跟他聚聚。林书一想再过三四天就是林墨的生日了,到时候实验也告一段落了,正好过去给哥哥庆生。

    于是,兄弟二人约好生日那天见面。奈何,在林墨31岁生日前一天晚上,他的身体突然急剧恶化,丹尼尔教授不得不临时决定提前手术。

    10月24日早上,林墨早早醒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注射了特殊药物的缘故,他看起来比前段时间精神了一些,断断续续跟韩勋说了许多话,话里话外没少安慰紧张憔悴的韩小人。

    一直等到上午是十点,林书依然没能赶到,大概因为还在飞机上,手机也一直打不通。林墨只能带着些微遗憾,被护士们推着进手术室。事实上,他并不希望林书见他现在这样,他曾答应过林书,以后有什么事情再不会瞒着他,而他现在显然又食言了

    如果,他躲过这劫了,相信小书一定会原谅他的。

    如果,他躲不过,那么小书还是会原谅他的。

    好吧,就当他最后再耍一次赖皮好了。

    在即将进入手术室的刹那,韩勋突然将护士们拦了下来,他扑到林墨面前,重重在他唇上印上一吻。同时拿出一个精致古朴的小檀木盒,打开来,里面静静躺着两枚雪白的羊脂玉戒。

    戒指式样极其简单,甚至连花纹也没有,但即便是外行,也能一眼瞧出这两枚戒指的不凡。

    韩勋取出其中一枚,小心翼翼的戴在林墨无名指上,他握着林墨的手浅笑着说“我把你的事情给我爸妈说了,我爸妈不仅没有反对,还给了我这对传家宝。现在给你带上了,你就是我媳妇儿了,等你做完手术出来,我就带你回家见我爸妈,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说到最后,韩勋的声音有些不稳,隐隐带着些哽咽。

    林墨怔怔的看着韩勋,这半年来,他憔悴消瘦了许多,哪有当初韩小人的意气风发光彩照人一时间,林墨心底涌出无限酸楚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眼圈也不禁跟着泛红。

    如果,他能早早知道韩小人别扭的感情,那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林墨告诉他好,可是喉头不断涌出腥甜,竟让他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用力点头,尽管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微微动了动脑袋,可韩勋却明白了他的意思,然而,他尚未来得及欣喜,下一刻,林墨唇边涌出了大股大股暗红的血液

    “林墨,林墨”

    林墨隐隐听到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不断喊着他的名字,他很想回应,意识却渐渐飘远。在他完全坠入永恒的黑暗前,他脑海中最后浮现的竟是韩勋那张憔悴悲伤的脸

    仪器发出刺耳的尖叫,仿佛在为离去的生命哀鸣;医生们有条不紊的采取急救措施,却最终无法从死神手里抢回年轻的生命。

    忙碌中,谁也没看到林墨眼角滑落的泪滴,谁也没注意到他枯瘦的无名指上,玉雪剔透的戒指掉了下去,在惨白的地板上摔得粉碎。

    与此同时,韩勋还来不及带到无名指上的戒指,竟然也毫无预兆的突然崩裂,化为粉末。

    、第四章  周庄梦蝶

    “韩小人,别闹”林墨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摇他,脑袋里的脑花儿像是被人用筷子搅成面糊,一跳一跳钝钝的痛。

    “哥,哥,你醒醒呜呜”

    小书怎么哭了

    不对,他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林墨努力调动不太听指挥的大脑,终于想起他今天好像做了手术,不过,小书哭得这么伤心,这手术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先醒过来,他还有好些话要给小书说。

    林墨觉得自己的眼皮像是被人用502胶水黏起来了似的,他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才勉强睁开个缝儿,看东西都带三层重影。

    “哥,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小孩儿带着哭嗓吸溜鼻涕的声音真难听。

    等等,小孩儿吸溜鼻涕

    林墨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好半天才认出眼前这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红色旧毛衣、套件黑乎乎厚棉衣、脸上全是哭痕的小胖娃不是林书是谁

    这不科学

    林墨此刻的心情好比有人往一口滚开的大油锅里倒了一小盆水,整个都炸开锅了。

    他茫然的四下打量,房间只有十一二个平方,墙面被刷得雪白,屋顶还钉着乳白色带花纹的天花板,天花板上一截长长的棕色花线吊着一个早就该退出历史舞台玻璃钨丝灯,昏黄的光线只够让人大致看清房间里的摆设

    一个老旧的棕黑色带玻璃的三门小衣柜,一口同色的大箱子,以及一张同色的大桌子,外兼一张同色的大木床,床上罩着发黄的旧蚊帐。

    相比这间屋子,林墨对这些家具更熟悉,一些沉淀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渐渐复苏然后喷涌而出

    这是15年前他回到了15年前

    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只出现在爆米花剧和神逻辑的小说里吗

    林墨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难看起来,忙问“爸爸呢”

    林书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爸爸,呜呜,爸爸在医院”

    事情还是已经发生了。

    林墨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一边整理思绪,一边问“今天是几号”

    林书抽噎着说“3号。”

    这个年代,像林书这么大点儿的孩子,脑袋里一般只有今天星期几的概念,他能记住今天的日期,完全是因为这几天老听大人们叨叨。

    “3号,”爸爸是1号下午出的事儿,才过了一天多时间而已。只不到两天的话,爸爸的腿说不定还有救,“你妈呢”

    “妈妈,妈妈前天去姥姥家借钱了。”林书眼中略略有些不安。

    林墨脸色瞬间变黑,愤愤地锤了一下床,年久失修的床嘎吱叫唤一声。该死的,又让那女人给跑了

    林书见他哥一脸戾气,那模样简直要吃人了似的,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懦懦的喊了一声“哥”小孩子是很敏感的,小林书明显感觉到哥哥好像跟往日不一样了。

    “咱奶奶呢”林墨这会儿也顾不得脑袋晕沉了,微微动了动酸痛的胳膊腿儿,挣扎着爬起来穿好衣服。不得不说,年少时的身体就是比油尽灯枯的身体用着舒服。

    “奶奶在医院照顾爸爸,她托王三叔回来找妈妈,让妈妈赶紧捎钱过去,王三叔说爸爸,爸爸病得很厉害,要好多钱。”林书还差一天才满十岁,但他打小聪明,记忆力好,哪怕这两天遇到的变故太多,他仍然能将大人说过的话说全乎。

    林墨将一双洗得发白的球鞋套在脚上,“你还记不记得奶奶说让带多少钱过去”这场变故发生在十多年前,同时又是林墨最不愿碰触的一段记忆,许多细节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林书仔细想了想,皱着小胖脸说“一万,一万八。”哥哥不是昨天上午才从医院回来,怎么这会儿反倒问自己爸爸需要多少钱呢还有,哥哥昨天不是去姥姥家找妈妈去了吗

    一万八,以现在九八年年初的物价来看,确实不少了。爸爸在乡镇上教初中数学,月工资加奖金一个月也才500块钱不到,一年也就挣个五六千块钱。他们家刚修的这一楼一底的小楼房,加上外面的大院子,以及粉饰墙壁统共才花了四万五。也正是因为这栋去年年中修的小楼房,家里还欠着亲戚朋友近一万块钱的账。

    爸爸也是为了去还修房时欠下的人情,去帮村里一户沾了些亲的人家拆房子,不小心从墙上摔下来,两只腿都给摔断了。这户人家其实挺厚道的,遇到这种事,完全没推脱,哪怕他们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也在第一时间将修新房备下的一万二千块钱全拿了出来,交给了他继母,也就是林书的亲妈王艳艳。

    王艳艳只拿了两千块钱让人先把爸爸送进市里医院,又让奶奶去照顾爸爸,她回家里再拿点儿钱,一会儿就过去。

    他们在医院里左等右等没等到人,医生说以爸爸的情况必须尽快做手术,否则两条腿就废了。村里去了好些人,可大家把口袋掏个底朝天,才凑了不到一千块钱,就算加上那两千块钱也才三千哪够做什么手术医院也够缺德,就因为没钱,给爸爸打了几针止痛药给他挂上两瓶水,吊着。人家也不说你没钱不给你动手术,而是很委婉的告诉你,现在安排医生安排不过来,得先等着。可大家又不是傻子,能瞧不出这点儿花样可就算瞧出了又怎么样,主动权在医院手里,你还能提把刀给人主治医师架脖子上逼人家给你做手术不成乖乖把钱凑齐了才是正经。

    医院这样做固然可恨,王艳艳的做法就更让人不耻了。

    她说自己回家拿钱是真的,她不仅拿了家里仅存的三千块用来还账的钱,还问大伯和几户交好的人家以及爸爸的同事借了近五千块,然后拿着这笔钱抛夫弃子跟邻村的一个丧偶的年轻男人跑了,直到父亲去世都没回来过。后来,王艳艳不知从哪儿听说他发财了,还恬不知耻的想问他要赡养费,更可气的是,这件事情还被有心人利用,让陈俊曦也跟着丢了一次大脸,让陈家人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他愣是咬紧牙关扛住各方压力,没给王艳艳一分钱,就连林书也同这女人断绝了母子关系。

    其实,那会儿他经营的盛唐已经初具规模,根本不缺那百八十万,他只是单纯太恨王艳艳了而已。恨她太狠心,太自私,为了她那段可笑的婚外情竟生生毁掉他们父子三人的一生。如果不是她偷拿走了这笔巨款,爸爸的腿就不会因为错过治疗时间,导致双腿坏死最后落个高位截肢的下场,后来更因为背上巨债,不得不贱卖掉才修了半年不到的新房子。幸而,村长看他们父子三人太可怜了,将村里年久失修的老加工坊白送给他们住,他们才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

    父亲因为这件事一直郁郁寡欢,再加上失去双腿后的种种不便,后来更因为缺人照顾长期憋尿,从肾炎演变成尿毒症,全家人刚刚有点起色的生活,再次陷入绝境,再后来,父亲更是因为不想拖累自己,选择服毒自尽。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林墨怎么可能不恨极了王艳艳哪怕是王艳艳亲生儿子林书,也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一个自私恶毒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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