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彷佛没听到他在说话似的,洪国荣继续擦着,一边继续道我几个囝仔,拢出外在咧做工课,抑你几个兄弟咧,嘛拢出门在外,只有我佮恁老母一个人,真孤单呢厝买许呢大间,眠床搁许呢大顶
阿嘉突然打断他拜托一下好否,讲到厝就已经在火大了,搁讲到眠床。
看来阿嘉果然对昨晚他睡在他家耿耿于怀,洪国荣继续擦着,然后委婉的说人教会牧师嘛讲过,一个人不好,怹的上帝不才搁创造查某人,人本来就应该要互相斗阵作伙嘛
洪国荣起身我话讲到这,希望你会当来体谅。
他拿起公文包,王爱娥正站在晒衣架旁,方才的对话她都听见了,洪国荣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安慰她。
而阿嘉也停下擦车,站了起来若有所思的轻轻靠着机车站着。
纵然小孩不体谅父母的苦心,父母总还是会帮他们着想,征选会已经办完了,该是把乐团组起来的时候了。
洪国荣坐上黑色奔驰车,往夏都驶去。
对洪国荣来说,夏都开的这个组团会议,也不过是个形式罢了,真正的人选早就决定好了,他没必要亲自搅和,阿清会帮他搞定一切,因此他悠闲的在会议室外坐着凉椅,看向波涛不兴的海景。
阿清也有自己要内定的人,他一开始就先主张除了水蛙以外,其它人都不会打鼓,所以鼓手只能是水蛙。
不论是洪国荣的人还是夏都的人,都晓得这套外交辞令其它人会不会打鼓只是借口,重点是水蛙早被内定了所以没有什么意见。
但是友子却是状况外,昨晚她决定认真起来,现在一心只想着团员要选择最理想的人选他们说的那个人,不就是昨天撞上她的那个冒失鬼吗友子马上提出反对意见不可以因为只有一个人会打鼓就叫他打。
他打得不好是不是阿清敲桌质问道,妳是有什么人选
友子很认真的提出专业建议,说表现最重要的是舞台魅力,可是水蛙实在其貌不扬,他长得跟昆虫一样。
海角七号 乐团2
阿清搞清楚友子只是嫌弃他的长相,不是有什么特殊要求,便不理会她,武断决定鼓手就是水蛙。接着,又讨论到吉他手,原本吉他手没有内定人选,但是昨天劳马的表现,让他们决定吉他手就是劳马了,这选择也考虑到贝斯手的问题,贝斯手比较尴尬的竟然没有人选,不过只差个贝斯手,要那个劳马教教他父亲欧拉朗,应该也是勉强能凑合着用。
阿清要引出劳马父子,便提道昨天那原住民吹口琴不错呢
友子不知内情,一听,直觉的说摇滚乐团吹口琴谁听得见啊
谁说的,阿清眉头一皱,这咧查某是按怎人家昨天又打鼓,又弹吉他,又吹口琴,很好听呢每个人都嘛哇,拍拍手。
洪国荣的另一个手下与阿清一搭一唱不然就叫他来弹贝斯吧
友子只觉得越来越离谱,质问道吹口琴的怎么会弹贝斯
阿清这下真的火了,这日本查某,搞不清楚状况就算了,不晓得自己在场只是个点缀品,竟然当自己作主起来了,真是有够白目,阿清忍不住数落了她一顿口琴和贝斯还不是共款是dorei,妳以为我不懂音乐喔妳惦惦就对了啦然后一拍桌妳是来乱的是否
友子被他无厘头的臭骂一顿,心中气得半死。她昨天还为这地方也有好音乐而很感动,没想到这些人真的是不可理喻,什么口琴和贝斯一样,这样还说自己懂音乐,简直是胡扯友子决定赌气不管了,看你们怎么乱搞。
友子完全不晓得阿清的用意,但是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正中阿清下怀,于是他说就按呢决定了啦
接着才提到重头戏主唱,阿清说主唱,就叫代表会主席怹兜彼个啦因为洪国荣和王爱娥并未结婚,所以他委婉的这样提到阿嘉。
这下轮到夏都总经理状况外,彼个彼个是谁啊昨日敢有来
阿清解释道昨天弹吉他弹到变面彼个啦。
彼个会晓唱歌总经理问。
阿清大声强调道人伊进前在台北嘛主唱呢,会写、会弹、搁会唱,这款人才是欲叨位找啊
友子听不懂台语,只道是他们又在胡乱决定下一个人选,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啧啧了两声。阿清一听到,又吼道妳是来乱的是否
我有说话吗友子顶嘴道。
男人在讨论,妳女生啧啧什么阿清破口大骂,友子一听之下,愤而起身走了出去,又是正中阿清下怀,他说免管伊啦,来,继续只剩下一个键盘手要决定了,还是早点处理好,时间不多,临时组成的团需要相当多时间培养默契,越早搞定越好。
洪国荣静静的看海,没有在听里头讨论些什么,反正到头来结果总是一样的,他看到友子走了出来,还以为讨论已经结束了,看着海景,他有感而发道妳看阮这号海这呢美,是按怎一些少年人就是留未住
他看友子没反应,叫道投摸口友子,妳看阮的海
友子才被阿清的无理取闹搅得七窍生烟,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这个欧吉桑又不晓得一直对她说些什么,她转身打断洪国荣我听不懂台语。
喔。
看起来,这个友子对乐团组成的过程很不高兴,洪国荣心想,日本人总是比较龟毛,不过,等团组起来,有了实际的表现,那就会让她刮目相看了,他对阿嘉有信心。
海角七号 乐团3
里头的讨论看样子结束了,洪国荣走了进去,和夏都的总经理寒暄一番,然后一行人很快兵分三路夏都方面空出了一间地下室,搬进所有器材,充当乐团的练习室;阿清则去找来水蛙、劳马父子、键盘手,要他们今晚就集合到饭店开始练习。
而洪国荣自己那就是最麻烦的部分了找阿嘉。
征选会后他把电吉他收了起来,但是为了避免阿嘉又发脾气,没有拿到王爱娥家去,等会儿他再拿到餐厅,交给她带回去给阿嘉。但,阿嘉会来吗这一切安排都是为了他,若是他不出现,就付诸流水了。
会的,洪国荣相信,昨天,他说要把吉他摔了,但不是也上去弹了一曲吗他终究是喜欢音乐的。
明珠
噢,明珠心惊,经理为什么特别叫住她,莫非那个远藤友子真的去告状了可是,也过了太多天了吧有什么事吗
喔,我是要跟妳说一声,经理道,镇上不是说要组成在地的暖场团吗妳女儿被选为键盘手,代表会主席那边已经派人去学校通知了,我想妳也应该知道一下。
啊明珠这下可愣住了,大大没有报名啊,为什么会被选上她知道镇上举办征选大会的时候也鼓励大大去报名,不料大大却只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她只好作罢,这会儿又是怎么莫名其妙被选了
是代表会主席亲自选的。经理小声说。夏都总经理也同意这个人选,毕竟是饭店员工的女儿,他认为状况比较好掌握。
噢。
记得大大放学后接她过来饭店,七点开始要在地下室练习。经理说完就挥挥手离开了。
怎么这么突然,大大真的行吗明珠突然担心了起来,她倒不是担心大大程度不够,而是害怕她的脾气,从日本带大大回台湾以后,母女俩一直四处流浪,她总是忙着找下一个工作,没有什么时间管教小孩,自己强硬的个性却让大大有样学样,往好处想是很有主见,往坏处想就是很自我。
想起来,这也是自己对大大的亏欠,自己犯下了愚蠢的错误,却要无辜的女儿一起承担。
当她带着大大回台湾时,手上剩没几个钱了,她不敢回到恒春她没有脸见祖母所以,她先选择落脚在北部其实她也没什么选择,急迫的经济压力,让她只能先在桃园找工作。
孤身一人,带着个婴儿,实在很难找到工作机会,何况她也没钱请保母,最后她决定干脆自己当起保母,只要雇主同意她同时照顾自己的小孩就行了,就这样撑了一段时间。
然后她往北去,在台北一家珠宝店当门市小姐,一开始很辛苦,等到她成为能分红的正式业务员,收入就好了很多,再加上她会日文,更能做上日本观光客的生意,那几年她存下一百万,买了辆车,她考虑是不是该回恒春还奶奶钱了,不过她还不敢回去面对奶奶,也考虑到养育大大及日后上学的开销,所以又蹉跎了。
好景不长,先是她的倨傲脾气得罪客户,导致被公司开除,跳槽到同业后,景气转差,虽然国外高级奢侈品牌没受什么影响,她能待的本土品牌却全完了,她住不起台北,于是又往南迁徙,一口气搬到彰化,赋闲一阵子以后,做起带小孩的老本行。
可是她的脾气又坏事了,在台北过惯赚钱容易的日子,让她对托儿所的工作老是心不在焉,没多久就得罪家长,被所长轰了出去。
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教会收留了她,教会让她在教会开设的幼儿园工作,也能顺便照顾大大,而教会也救赎了她的心灵,她受洗、信仰上帝之后,原本暴躁的脾气收敛了不少,也不再总是怨天尤人。
而大大与音乐的因缘也是从此时开始的。
明珠没有时间随时看着大大,往往只好任她爱去哪就去哪,而大大总爱跑到钢琴旁,有一天,老师发现了,就问她妳想弹弹看吗
明珠正找不到大大,发现她又到钢琴边,连忙跟老师说老师,对不起啊,大大又乱跑了大大,走,我们回去。
明珠姐妹,老师微笑着说,大大没有乱跑,是我要教她琴呢来,弹弹看。
从那天以后,大大就开始学起了钢琴,老师发觉她十分有天赋,就更用心教导她或许是遗传自他吧明珠心想,当初,他也是弹得一手好琴,唬得她一愣一愣的。
人家都说学钢琴的孩子不会变坏,大大是没有变坏,但是古灵精怪的脾气好像也没有因为学琴改善,就说上礼拜日吧,原本大大负责在教会弹钢琴的,却礼拜还没结束就来饭店找她了,一问之下,大大说是上帝把我赶出来的。
现在大大终于又有表演机会了,身为母亲,明珠很高兴也很骄傲,但是又担心她能跟乐团的其它人配合得好吗
海角七号 练团室1
水蛙骑着火红的越野机车,来到夏都前,停下车,从置物箱中拿出鼓棒。
真的要当鼓手了他有点紧张,又带着兴奋,他的鼓是在军中练熟的,父亲是一等士官督导长退伍,这职位不算大也不算小,当年在军中着实交上不少朋友,当水蛙入伍时,父亲动用了一点人情关系,把他弄到了艺工队里头,不料他这一打就上瘾了,决定退伍后以打鼓为业。
才过一两年,他就后悔了,能表演的地方不是夜店就是特种场所,乌烟瘴气的,再说正被扫荡,状况不大好,于是他说要回家,帮已经七十几岁、身上有病的父亲顾店,把表演工作都辞了,回到恒春。
原本他说父亲生病只是当作离开的借口,没想到一语成谶,回恒春才发现父亲真的生了重病,撑了一阵子,还是过世了,把那家开在省道上的轮胎行留给了水蛙,水蛙对经营轮胎行一窍不通,店的收入时而黑字时而红字,最后索性把店收起来。
不过,他把店收起来,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为了接近机车行老板娘,而去当了她家机车行的员工,幸好老爸不在了,不然知道他为了这个原因把他留下的店收掉,铁定会浸他猪笼。
阿清跟他说要报名征选的时候,其实他也只是想在老板娘面前露一手而已,没想到竟然获选了,他起先很高兴,想了想压力就来了,这下子有可能在大舞台上表演,老板娘也一定会看到,可不能漏气啊
他边想着边走进夏都大门,冷不防突然有人大喊
马拉桑
哗,水蛙吓了一大跳,没事干嘛大喊啊他皱起眉头,对那个人抱怨道马上马上什么啦
不是马上,是马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