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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复仇之孕事 第2节

作者:大江流 字数:32998 更新:2021-12-22 03:10:32

    安强想了想,点点头,“成,你准备点东西,我晚上就去找找他。”

    第八章

    夏凡和谷峰出门的时候,张晓华才想到他额头上的伤不好看,找了顶帽子给他扣头上了,嘴上吩咐他,“别摘了,小心受风。”夏凡点点头,冲着她感激的笑了笑,倒是让张晓华觉得这孩子跟原先一样那么白楞,对今天那事儿更拿不准了。

    可她哪里知道,夏凡出门就将帽子给谷峰了,他本就生的白,那块乌青在额头上不知多显眼。白事宴定在招待所,原本抄小路就可以,夏凡拉着谷峰大摇大摆的从家属院中间穿了过去,不少人看了指指点点,夏凡就当没瞧见,有人说得声音大了,他还咧着嘴冲人家笑一笑,就跟个傻子似得。

    谷峰在一旁瞧着,总觉得这弟弟真人不露相啊。今天这事儿,要是安小夏听见屋子里有声音,肯定得吓得跑了去找她爸妈,要是他自己,肯定是直接开门冲进去了,但谁也不会像夏凡这么蔫坏,他想着夏凡一早让他穿着大舅的棉袄下套,想说这不是故意的,都张不开嘴。

    两人一路到了招待所,夏凡慢悠悠的看了菜单子,又问了问当天的安排,还看了看墙上的值班人员表,打听了下都有哪些人负责,然后才慢慢回去。当然,安强偷翻存款单还打了夏凡的闲话就一路散播开,谷峰知道,起码半个月内,安强在这院里是人见人呸的了。

    安强可不知道这个,安小夏本就是个惯得没啥心眼的孩子,而且来这里吊唁的人,瞧着接待的是她,也不会跟她说这事儿,所以安强一家三口,都没想到,他们的名声更差了一筹。等着傍晚,张晓华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两瓶茅台两条中华拿了出来,看着天黑了,就让安强用个红布包提着,去了王瑞家。

    王瑞跟安强是初中、高中同学,他们班里在这个单位的足足有七八个,都是顶替进来的。因着那时候少有大学生,高中学历就算是文化人了,这么十几年混下来,除了安强,都不差。王瑞就是其中佼佼者,要知道,如今单位的房子还是集体分配,房产科可是赤手可热的好位置。

    他家自然少不了送礼的。所以安强一敲门,王瑞他老婆顾芳只开门打量了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微微笑了笑叫了声安大哥,就将安强让了进去,冲着看电视的儿子王小虎道,“去去去,进屋做作业去。”然后又高嗓门喊了声,“王瑞,安大哥来了。”然后才回头看安强,“坐坐坐,别客气。”然后就忙活着去泡茶。

    王小虎今年十五,跟夏凡是同学,因为上的子弟学校,两人从小一个班,但是算不得朋友。因为俩个人成绩都好,可偏偏夏凡长得好家世又可怜,子弟学校的老师也是单位上的人,何况这时候也没那么势利,难免有些偏着夏凡,王小虎就觉得不痛快。两人从六岁上学到现在,也没多说过几句话。

    这几天夏凡没来上学,同学们都说夏凡外公去世了,他下午去办公室抱卷子的时候听见班主任说,“人刚去世安强就在家里翻东西,以后夏凡那孩子日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可怜啊。”另一个老师叹道,“安强就是个窝里横的主。”

    所以,安强一来,他就抬眼打量了一眼,总觉得这事儿奇怪,他爷爷去世的时候,家里快忙死了,他爸爸白天操持,夜里伤心得流眼泪,怎么夏凡他舅舅就有空到他家来所以进了自己悟,他就悄悄开了条缝,听外面动静。

    安强坐到了沙发上,左右瞧了瞧,王瑞家就是比别的地方宽敞,不过三个人,住了三室一厅的房子,家里铺着地毯,客厅正中央还放了个二十一寸夏立彩电,这可是进口货,四千块一台,还有钱没处买,安强平时都是见面打招呼,这是第一次上门,顿时就有点怂。

    顾芳从橱子里拿了个玻璃杯子倒上了茶,王瑞才缓缓从书房出来。瞧见安强站了起来,就在他棉袄上打量了一眼,然后笑呵呵道,“你坐你坐,你客气什么”

    安强是个爱面子的人,这样的人都特别敏感,他瞧见了王瑞的打量,想着自己出门也没换件衣服,在瞧瞧人家家里沙发上雪白的沙发巾,就觉得有点后悔。还好王瑞并没有说什么,坐到了一旁的单个沙发上,点了根烟就问,“我这两天忙,也是刚听说伯父的事儿,准备明天过去呢,你节哀啊,到了这岁数,都会遇上的,去年我爸走,我也好久没缓过神来”

    “哎,是,没想着这么快,连最后一面也没瞧上。”安强答了一句,他这人在家里人面前脾气大,出了门就怂了,所以单位人欺负他,他也不敢多说话。这时候更没话说。他寻思,王瑞怎么也要问问他来干啥。

    谁知道人家王瑞就端上了,自己拿了个紫砂杯,吸着茶水看起了东方时空,压根不张口。两人将一集东方时空看完,紧接着就到了电视剧时间,安强抬眼看一眼王瑞,再看一眼从没瞧过的彩色大电视,上面的人可真漂亮,踌躇了半天,屋里的王小虎都快没耐心了,才将放在脚旁的包推了出来,“我给你拿了两瓶酒两条烟,也不知道你平时喜欢哪个牌子”

    王瑞好像很惊讶,问道,“你这是干什么,我还没给你随份子呢,你咋给我东西呢。这不成,赶快收回去。”安强好容易开了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瑞这么冷淡,但还是接着说下去,“你也知道,我爹一去世,夏凡肯定就得跟着我了。我那边住的也困难,所以”

    “这算个什么。安茜不是留下那套房子,你搬进去住就是了,谁还能说什么”王瑞直接道。

    可这样还是暂住,他可是听说了,今年开始,房产都可以自家买回,不过两三千块钱,那房子就是自己的了,有证的。若是现在不落在头上,等夏凡大了,照样能赶他们出门。就摩挲着手道,“那不是写着安茜的名吗我住着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吗”他把东西再往前推推,露出里面的牌子来,“你看,咱们老同学,我想改成我的名字。”

    这事儿的确不算难。整个家属院的房子都没下房产证,就是有个记录,哪套房子分给谁家了,若是你换了单位,或者搬进了新盖的集资房,还得将旧的还回来,当然,这样的分人,一直住着去世了的不算。在安强看来,王瑞就是动动笔的事儿,夏凡一个屁孩,改了名能怎么样

    可王瑞却没吭气,而是吸了吸鼻子,安强就尴尬的向后缩了缩身体,他也知道自己身上有味。然后王瑞就冲他为难道,“这事儿你可是难为死我,你也知道咱单位今年能够买下住房了,这两天都整理材料上报房产局。你别看我是科长,可这事儿都张蕊他们几个弄呢,和原先可不一样,要改实在惊动太大。”

    安强听了就傻了眼,他没想到这么难啊。

    王瑞瞧了瞧他,就把桌子上的东西往外推了推,“咱们老同学不讲究这个,我给你指个道,你明天抽个空,一上班你拿着这东西去房产科,找找张蕊,跟她说说情,套套近乎,把我名字提一提,趁着还没报上去,先让她改了口,我这边就放。要不,我也不好直接张口,你说咋样。”

    安强听得晕晕乎乎,但也算有了法子,他还想再劝劝留下东西,王睿就站了起来,把东西往他怀里塞,然后推着他往门外走,还向顾芳使了个眼色,顾芳连忙从里屋掏出了二十块钱,王瑞接过来塞进了安强手里,还道,“这是我做小辈的一份心,你拿着,赶快回去吧,家里一堆事儿呢,咱们有空再聚。”

    等着门关了,安强才发现,自己把东西抱出来了,还拿了人家二十块钱。他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让人办事结果自己拿了别人的钱,但想了想又觉得有面子,王瑞可真够讲义气的,想到这里就心情好了,抱着东西就下了楼。

    安强夫妻俩住在同一个大院里,所以天黑了就回家了,夏凡和大姨、谷峰都留在房子里守着外公,三人吃完饭,夏凡就自告奋勇的拿了垃圾下去扔,没想到一转身,就听见有人叫他。

    他回头一瞧,就瞧见一个男孩站在树底下,穿着身白运动衣,双手揣兜的看着他。夏凡晃神想了想,才记起来,这孩子好像叫王小虎,是王瑞他儿子。当年王瑞和林慧慧的事儿闹出来,这孩子就跟着他妈回了外公家,再也没回来,这算起来,都九年没见过了。不过,原先他俩也不说话,所以一时间就站在那里,愣了下来。

    王小虎也是以倒垃圾的名义偷跑下来的,安强走后,他妈就说安强不是个东西,连亲妹妹的遗产也要霸占,他虽然讨厌夏凡,可在自己屋子里想了想,总觉得夏凡也可怜,而且,他觉得他爸爸办这事儿,挺对不起夏凡的,心里过意不去,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

    既然喊出来了,王小虎也没打算憋着。瞧着夏凡不动,他就迎了上来,两人面对面,王小虎高了夏凡一个头皮,他觉得自己这是在办好事,可又不想让夏凡觉得自己是想跟他做朋友,就昂了头,用极为冷淡的口气说,“你舅舅要换你房子的户主名呢。”说完他就想走,可又想着夏凡在学校里就挺傻的,别听不懂,多交代了一句,“明天他就去房产科,你可拦着点。”

    然后就昂首挺胸的走了过去。

    夏凡站在原地一脸见鬼了的表情,这是重生的福利吗当年王小虎可没管这事儿,他都到了一年后,房产证下来,才知道,自家房子成了大舅的了。可这消息不错,当年安强肯定也没去房产科,看样子,林慧慧告状的能力不小啊。

    想着想着,夏凡就觉得温暖起来,瞧着王小虎僵直的白色背影,想着这孩子虽然别扭好胜心强点,但不错,等这事儿完了,也要帮帮他。

    第九章

    这消息对夏凡的帮助不小。如果王小虎不说,他只能等着,等王瑞出手整治安强。有可能王瑞气急了,会给安强个没脸,也有可能王瑞不敢声张,就让林慧慧认了倒霉。所以,他还留了后手。可这下,事情显然简单多了。

    夏凡回去后,就直接到了大姨安瑶那屋,安瑶怕是想起了安老爷子的生前事,正伤心呢,对着谷峰唠叨,“你外公这辈子都没享过福啊,前几年家里穷,和你外婆两个人可劲儿干活供我们吃穿,后来我们几个长大了,你小姨又出了那事儿,你外婆心里受不住,没几年即跟着走了,全剩下你外公拉扯凡凡。哎,你说,当年要是知道夏成斌是那种人,我怎么会同意让你大舅把他介绍给你小姨呢。”

    夏凡不由愣了一下,他这是第一次听人说起他父母的事情。他的亲生父亲在外公家里从来都是个禁忌,外公和大姨不肯说,大舅压根没跟他亲近过。到底当年是个怎么回事,他被接到夏家后倒是有个说法,说是不知道有他,所以才晚了。他当年信,现在还信就是个傻子。

    不过,这活了两辈子他才知道,他妈与他爸居然是大舅介绍的。里面大姨提了一嘴,就瞧见他回来了,就不肯再说了,冲着夏凡道,“凡凡,你早休息吧,今天忙了一天,明天还得一天呢。”

    夏凡想了想,觉得他父母的事可以缓缓再问,陈年旧事,总跑不了的。外公和大姨提起他妈妈就会伤心,这时候多问也不合适。就点点头,然后有些踌躇踌躇的将王小虎的事儿说了。

    谷峰还好,他有心理准备,可大姨就立刻怒了。她抹着眼泪骂,“这个没良心的,这房子怎么来的,他连这房子都敢贪,也不怕天打五雷轰。”哭完了,她才看着夏凡哄着道,“没事,凡凡不怕,大姨明天陪你去房产科,我倒要瞧瞧,白纸黑字写得名字,谁敢改了。”

    夏凡知道大姨是真疼他,不带一丝掺假的,其实,外公在他的前十五年里扮演的是父亲的角色,大姨就是母亲。只是他们一个老迈,一个家事缠身,所以并不能时时刻刻都照拂这他,可这并不代表夏凡没感觉,他将头埋进了大姨的怀里,忍着泪水撒娇,“大姨对我最好。”这下子,就连谷峰都揉了揉他的脑袋。

    第二天一早,张晓华就带着安小夏来了,说是安强有点事,晚些过来,夏凡三人也没揭破,点点头。夏凡和谷峰以去看看死亡证明办下来了吗,大姨以去买菜的名义,纷纷混了出来,瞧着不过九点,直奔了机关楼。

    这天正好是周二,一大早向来都是机关上最忙的时间。房产科在机关二楼东边,占了两间朝南的屋子,门还关着,但里面却传来了声音。夏凡心中一动,拉着大姨没敲门,反而退到个远点的地方站住了。

    一个稍微有些圆润的女声道,“不管怎么样,这事儿就没道理。”

    安强的声音紧接着传出来,明显俩人已经扯皮一段时间了,他急了,冲着她道,“不就改个名字吗多大点事儿,原先你们不都给办吗怎么到我就不行了,再说,再说,王瑞也同意了,你个科员哼哼什么”

    这话显然是惹到人了,那女的猛然提高了声音,“科员科员怎么了科员也有良心呢什么叫我们原先也给办,你从哪儿看见的,从哪儿听见的,证据呢你凭什么信口开河往我身上泼脏水啊我在这儿干了十年了,可没人说过我徇私”

    仿佛怕别人不知道似得,屋里传出来咚咚咚的高跟鞋走路声,夏凡带着大姨往后一躲,就听见吱呦一声,门开了,一个三十四五岁,烫着大卷发的女人叉着手冲着门里道,“这屋外这么多人呢,都是来办事的同事,你说我原先办过,你去找个证人来啊”

    她嗓门不小,楼道里本就有回声,虽然没人围上来,怕是有有不少人竖起了耳朵。这还没完,这女人猛一回头就冲着外面大声说道,“你个当舅舅的,家里老人还没下葬呢,就想着把外甥的房产改名弄到自己手里,哪里有你这样没脸没皮的人。我替你办,我凭什么助纣为虐啊你不要脸,我害怕安老爷子夜里找我呢”

    这话算是将安强的来意给完全说明了,大姨和谷峰都瞠目结舌,夏凡却知道,这是王瑞要收拾他了。人家一个科长,这事儿自然不用自己出手,就有人上杆子干,这不,多利索。

    安强显然没料到是这样的情况,他来的时候还觉得挺简单呢,提着东西就来了。楼道里还遇上王瑞,王瑞还说张蕊就在办公室,让他快点去,他还以为王瑞打好招呼了呢。因为要送礼,进屋就关了门,将东西摆了出来。没想到,张蕊竟然压根不同意,而且上来就义正词严的骂了他一顿,这里是机关,没人会围上来,可机关人有机关人的作风,一个个迅速地敞开了大门,这是坐在屋子里听八卦呢。

    安强站在那屋子里,只觉得一股怒气向上冲,他认为这是张蕊不给他面子,也不给王瑞面子,冲着张蕊道,“成,我是个工人,你不给我面子,可这事儿你们科长是同意的,我告诉你,你不办,等会你就跟你们科长解释去。”

    他以为张蕊会怕,哪里想到张蕊泼辣的名声不是白来的,他话音一落,张蕊转身就去了隔壁办公室,敲开了门,进了去,门没关严实,而是留了条缝隙,恰好能听见里面说什么,只听张蕊说,“王科长,打扰您一下,有件事邀您处理一下,机械厂的安强要把他妹妹安茜的房子改成自己的,您看这事儿”

    王瑞的声音严肃而带着点训斥的意思,“安茜不是有儿子吗”

    张蕊连忙回答道,“是,那孩子叫夏凡,在子弟学校读初三呢。”

    王瑞就道,“小张啊,你都干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这事儿的章程还没弄懂咱们单位的房子,规矩是搬走上缴,自然死亡留给下代人。夏凡住这里,这房子就是他的,他要是搬走了,这房子就收回来,跟他舅舅什么关系,瞎胡闹”

    三个字将安强的打算完全打破。他就站在办公室外,将里面的声音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好面子脾气又不好,就算是再笨,也明白了,王瑞这是耍他呢,这是让他来机关上丢脸呢想到这里,他就怒气冲冲,他觉得咱俩是同学,你不帮忙就散了,怎么能算计我呢,我平时虽然没有巴结你,可也没得罪你啊。

    想着,他就撸了袖子向外冲。房产科的科员可不止是张蕊一个女同志,还坐着三个大男人呢,只是刚才那事儿,他们不便出手,就坐在办公桌前当哑巴和聋子,这会子这三人可眼尖,当即就围了上去,将安强拦了住。安强喊,“王瑞,你给我出来,你昨天怎么说的,你明明答应了的。”

    那边这科员也被一身狐臭味熏得难受,可又不敢放,只能拦着他,将他往外推,一边还有人打警卫科的电话,让人上来。他声音不小,显然王瑞听见了,只听几声脚步声,王瑞拉开了半敞开的门,他穿着一件白衬衫,留着短短的寸头,一副诚恳精炼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半天没说话。

    安强正激动,瞧见他骂得更厉害,“王瑞,我哪里得罪你了,去年你爸去世,我还专门去上香,你怎么能这么坑人。你明明答应的。”说完这句话,几个科员就有眼色的拽了他的脖子,让他声音小了下去。

    王瑞露出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叹着气大义凌然道,“我给你留面子,你咋就不识抬举呢。夏凡才多大,当年安茜的婚事你不愧疚吗他就这套房子,你个当舅舅的,忍心吗是,你是昨晚提了东西到我那里去了,可这没良心的事儿我不能干,只是因为咱俩是同学,我不好不给你面子,才婉拒你。东西我没收,还随了二十块钱份子,我说的是实话吧,你怎么能信口胡诌呢。”

    安强顿时卡了壳,他这才反应过来,王瑞昨天的表现有多不正常。人家不是因为他是同学而高看他,压根没准备帮忙。他还沾沾自喜呢。他愣了,王瑞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冲着他道,“你这人就是想偏了,就这一个外甥,你好好对他,他日后会念你好的。”这时候警卫也上来了,接手过安强,王瑞就摆摆手,冲着张蕊道,“行了,干活吧。”就回了屋。

    两个警卫大叔带着安强就往下走,张蕊却追了出来,“等等,”伸手就将一个红布包扔了出来,“东西你拿回去,我可不收。”安强接住了那个包,在夏凡的视线看,脸上的表情十分愤怒,可又不敢发出来。他毕竟不是张晓华,还是个男人,又被人捉了个现行不占理,做不出哭闹的事情。可这不代表他甘心了,他停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直到旁边警卫科的俩大叔推了推他,才快速的下了楼。

    夏凡和大姨他们从卫生间出来,从楼道里的窗户往下看,瞧见到了机关楼下,警卫就松了手,安强骂骂咧咧离开了。夏凡心道,这世上没一个人是笨蛋,他不过扇了点风,王瑞就敢弄出一出戏来,整人还不忘踩着往上爬,也是个人才。

    别看这一出刚刚没人围观,其实机关里的人都耳聪目明着呢,这一出一会儿就得传得满大院知道,安强一家的名声彻底臭到了家,王瑞这个铁面无私一心为公的形象也传出去了,往上爬爬不是事儿。不过对于夏凡也是好事,摆平了舆论,后面他想单独过的事儿成了一半。

    大姨跟看电视剧似得,这会儿才回过神,结结巴巴问夏凡,“房子的事儿没事了。”夏凡如释重负的笑了笑,“没事了,抢不走了,咱回吧。”大姨点点头,拍着他的手担忧道,“可这样你以后咋跟着他过啊”

    夏凡笑笑没说话,这样怎么可能一起过下步就是打消他们这个念头。谷峰听了回头瞧了瞧夏凡,又瞧瞧他妈,没说话。

    第十章

    三个人都有事,所以出了机关楼就分开了。因着明日老爷子就要发丧,中午在招待所请所有随份子的人吃白宴,到了下午,还要在家中办一桌,再请一次帮忙的人表示感谢。大姨一天要准备好两天的菜,谷峰害怕他妈拿不动,就跟过去帮忙了。

    夏凡一个人先去了趟医院,还是张医生接待的他,带着他跑上跑下填单子,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将东西开下来。张医生显然对他颇为怜惜,领着他先回了科室,然后才将死亡证明递给他,嘱咐道,“这东西你放好,等你外公发丧完,有空了,拿着这个去居委会开死亡户口注销单,然后再带上户口薄道当地派出所注销户口,可别丢了。”

    那不过是张薄薄的纸,夏凡捏在手中,却觉得沉甸甸的。这代表着外公真的要远离他了,从户口本上彻底消失。当然,没有成年的夏凡是不可能成为户主的,也代表着,他的户口必定要迁到某个亲戚的户口上,和他们成为法律上的一家人。

    这个人,显然是大舅,以夏凡的经历,明天下午的那顿饭并非简单的感谢饭,同时来的还有几个算得上德高望重的人,上辈子,在他们的见证下,夏凡归了大舅安强抚养。这让夏凡想起来就憋闷,岁数不够,实在是太麻烦了。

    张医生显然觉得夏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她刚刚也看到夏凡眼下泛着青,怕是多日都没休息好,想着昨天安家那场抓贼的闹剧,作为一个十二岁孩子的母亲,她不由摇摇头,站起来从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了包,从里面拿出了二十块钱,转头塞给了夏凡。

    夏凡连忙推脱,张医生却握住他的手说,“你不用跟我客气,你身上带点钱省得着急时用。”这显然是认为安强真将钱拿走了,她接着嘱咐道,“你是孤儿,你妈原先也是单位职工,说不定能申请下来补助,实在不行,你去财务科问问,好歹能够你用。”

    提起这事儿,夏凡才想起来,当年他也是有补助的,一个月30块钱,在1990年,起码吃饭是够了。可惜,这笔钱都是直接由大舅去单位财务科领的,他从没瞧见过。就算为了这笔钱,大舅也不会轻易放弃他的监护权的。

    夏凡想了想,捏着那20块钱,没有再次推出去,而是对着明显散发善意的张医生问道,“张医生,这张纸要是不小心丢了,还能再开吗”

    张医生听了嘱咐道,“你还是小心点,这东西只能开一次,千万放好。”

    夏凡听了像是吓了一跳,连忙点点头,将那张纸叠好仔细放到了胸前的口袋里,然后才后退一步,对张医生鞠了个躬,认真的说,“谢谢您。”这才才出了医院大门。

    这倒是让张医生唏嘘不已,冲着进来的护士小王说,“这孩子可懂事。”小王答得倒是干脆,“可惜命不好,您不知道吧,他舅舅今天早上”

    夏凡回家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安小夏在楼下的灵棚守着,她低着头,坐在那里,不像是接待人,倒像是在生闷气。夏凡没招惹他,直接上了楼。屋里大姨在厨房做饭,里屋的门关着,里面传出来吵架的声音,谷峰则坐在沙发最靠里屋处,耳朵正竖着呢。

    夏凡哑着声音问,“还是早上的事儿”

    谷峰脸上露出一股子幸灾乐祸的表情,偷偷笑道,“大舅妈回家拿东西,恰好碰见楼上的老对头,拿着早上的事儿将她狠狠嘲笑了一顿,回来两个人就吵起来了。嘘,听。”

    木板门显然并不能隔音,张晓华在里面嚎哭,“你说,你说,你到底怎么得罪王瑞了,好好的同学,你没得罪人家,人家干吗整你啊同学那么多,我瞧着人家处的都好的很,上个月王瑞还帮刘晓敏换了套二室一厅的房子呢,为什么刘晓敏那么大的事儿都成,你动动手的事儿就不成呢”

    安强显然被逼急了,着急道,“你就知道比比比,我哪里知道他为什么我又没得罪他。谁知道他是不是犯病了呢”

    “呸人家犯病,人家一个科长,没事干用得着针对你吗肯定是你在外面得罪人了,还不肯承认。你说,你那些同学,我早就说让你平时好好联系着,你就是不听,这下子好了,连个替你圆圆场的都找不出来。”

    “圆个屁场,”安强梗着脖子骂道,“老子跟王瑞势不两立。”

    “势不两立,那房子,”说到这个词,张晓华怕是想起来外面还有人呢,声音立刻压低了,“你不要了,你让我们娘俩再去住那筒子楼,你姑娘都十七了,还没自己的房呢,你忍心啊。我的天啊,你是不让我活了啊”

    话一落,她就哭上了。她的声音尖细嘹亮,平日里夏凡会觉得乱得厉害,今日他却有种说不出的高兴,从壶里倒了杯热水,慢悠悠地吸溜着喝,还挑着眉问谷峰,“小夏姐怎么了”

    谷峰想了想安小夏刚才挑剔他妈做饭,心中也不高兴,哼了哼说,“觉得她爹给她丢人了,跟着她妈一块发飙,结果大舅被惹急了,给了她一巴掌。”

    夏凡想着想着当年,安小夏将他的书包被褥衣服从卧室里扔出来,冲着他昂着尖下巴说,“这屋子以后就是我的,没我的允许你不准进。”心里骂了声该,顿时觉得白开水也好喝起来。

    倒是大姨瞧着他俩不像样,扔了两头蒜过来,让他们扒蒜去了。

    安强夫妻俩在里面哭闹了足有半个小时,这才出来,红着眼圈的张晓华狠狠地瞪了夏凡一眼,就下去看安小夏去了。倒是安强,黑着脸吃了饭,就不见了踪影。过了会儿谷峰过来,偷偷冲着他说,“你知道我听见啥了,大舅妈哄小夏,说是让她去收拾东西,说是过两天就搬进来,小夏高高兴兴回家了。”

    夏凡听了明白,这夫妻俩打定了主意要搬进来,若是软的不行怕就要强攻了。

    第十一章

    安强并不是如谷峰想的没事干跑了。他昨天从王瑞家里出来,就高兴的直打颤,回家后还跟张晓华炫耀了半天,说是自己朝中有人好办事,他同学可比张晓华那些强多了。张晓华瞧着他那高兴样,以为王瑞真答应了呢,也就放了心。

    两口子寻思着,今天上午房子的事情一办妥,房子彻底归了他们,夏凡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就算心里头对他不满意,能翻出多大浪花来所以,虽然收养要找个德高望重的人做个见证,两人也没打算多费劲,想了想,就找了安强他兄弟的爹,跟安老爷子当过同事,就是走个过场。

    可谁知道今天早上他被涮了,张晓华在里屋差点哭断了气,还说这事儿难办了,安强虽然心里不痛快,但只是觉得费劲儿点,就算名字写的不是自己,他照样能搬进来。所以让张晓华利索回去收拾东西,他去请人。

    第一个去的是他铁哥们武进家。两人臭味相同,从小玩到大,不同的是,武进命比他好,人家姐姐们嫁出去了,各个帮着家里,武进都四十的人了,他妈帮他做饭,他爹帮他看孩子,享福多了。

    这时候正是中午,他一敲门,就听见武进应了一声,然后就听着有拖鞋拖着地走过来,随后铁门砰噔一响,一个壮的跟头牛一般的汉子就开了门,瞧见是他,武进显然还挺意外,嘴巴里含着馒头问,“强哥,你咋来了”

    安强瞧着他堵着门,就推了他一把道,“找你家老爷子办点事,堵在这儿干啥”

    听了这话,武进眼珠子转了转,将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人却没离开门,反而向前一步,出了门,拉着他往楼下走,边走还边压低声音说,“强哥,你找我爸干啥”

    他力气大,身子壮,安强对上他就跟个没劲儿的一样,被拉着走了好几步,瞧着这样就生气,一把甩开他,哼道,“干啥,好事我老爷子明天发丧,请你爸过来吃饭,顺便当个见证人。好烟好酒少不了的。”

    “强哥大方我知道。”武进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只是我家老爷子这两天吹着了,正生着病呢。你也知道,都七十多的人了,有点病就是大事,明天不一定能起得来。”

    安强听了不由皱眉,“怎么这么不巧”

    武进立刻搭话,“谁知道呢,平时身体倒是不错。不过强哥你放心,兄弟我绝对到,明天一早四点对吧,我说什么也得给我安大爷抬棺。”

    安强听了这才脸色好看点,点点头道,“那成,你代我给老爷子问声好,你别忘了。”说着就下了楼。武进等他走了,才回了家,他爹好好坐在饭桌上,训斥道,“明天就帮忙,他要欺负凡凡,你不准帮腔。”

    安强下了楼想想,就往他另一个好友长子家里去了。长子是个长相细瘦的男人,开门见了他,就将他请进了门。安强的心就放下去了,他家住的比安强家强点,算是两室半,长子让他坐在了沙发上,自己就进屋请老爷子。

    谁知道等了半天竟是没人出来,安强觉得不对劲儿,就往屋那边站了站,就听见长子小声劝,“都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他有事我也不能不帮,爸,只是让你当个见证,你反正有空,去一趟呗。”

    那边老爷子火气挺大,听了后直接呸了一口,不知道吐在哪儿了。只听老爷子骂道,“见证,见证个头。你不知道他干的那点缺德事啊,前天安成文才死的,他老婆在医院里不准拉回来,昨天就敢关了门翻东西,今天一早,跑到房产科去改安茜的房子名。黑了心肝的混蛋玩意,也不怕他爹妈妹妹从地底下来找他,我不去,你也不准去,我怕日后下去了,没脸见你安大爷。”

    安强那性子,要面子暴脾气窝里横,不敢冲着别人发火,只是自己心里发狠。他这才回过神来,刚刚武进那边怕也不是那么简单。只是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一个人在长子家的客厅里转着圈,一边恨死了整他的王瑞,一边则是恨死了他亲爹安老爷子,谁让他偏心呢。

    长子最后出来,也没劝好他爹。只是他毕竟跟安强算是兄弟,瞧着他铁青的脸色,冲他赔了半天不是。安强又不能把长子爹怎么样,只能狠狠瞪了长子一眼,自己下了楼。

    这会儿恰好碰上上班时间,路上都是人。安强这才知掉,上午的事儿闹得有多大,没一个人给他打招呼不说,不少人看见他就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两嘴,更有胆大正义感强的,冲着他不屑的翻白眼。

    这一路上,可把他这一辈的白眼受尽了。

    安强请不到人,张晓华又跑了两家,都是一个大院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消息传得比风还快,谁不知道安强干了什么,又谁愿意为了几瓶酒几条烟躺着个浑水。请不到人,安强与张晓华对视了半天,最后张晓华一发狠,拍腿道,“我去找我爹,不就个过场吗我就不信,咱真搬进去了,那小子能把咱撵出来。”

    夏凡的确是准备把他们撵出去。只是他力量不够,所以这时候就需要帮手。他求的是表哥谷峰,对于大姨一家,夏凡的看法是一分为二的。他完全相信大姨是一心一意对他好,表哥在不损伤利益的情况下是为他好,他珍惜这份好处,但并不准备滥用。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对大姨,他要乖乖的,好好维护这份感情,对表哥,他则需要经营。所以,吃完晚饭后,夏凡借着拿东西的话头,将谷峰带到了楼后的小房子那里。谷峰递给他一支烟,夏凡拿过来试了试,觉得能接受,就吸了几口。

    等到一根烟快结束了,夏凡才开口,“哥,我不想跟着大舅住。”

    “我知道。”谷峰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夏凡肯定要说什么,所以没开口,示意他接着说。

    夏凡接着说,“按理说,外公去世了,跟着大舅是最好的。可那天他们一家人在医院里说的话,胖婶后来也跟你说了,他们这几天做的事你也知道,我不能把自己交给他们。”

    “把户口落到我们家不就行了。”谷峰直接道。

    夏凡摇摇头,“不成,那大舅会不甘心的,咱们都安宁不了,我也不想让大姨担心。我有个想法,表哥你得帮帮我忙。”

    这事儿毕竟是对付家里的长辈,谷峰想了想,刚狠狠喷出口烟,没说话,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夏凡道,“表哥,我知道你认识人多,你帮我找两个眼生的人吧,壮一点的,能干些的。最好明天一早就到,到时候你们去招待所看白宴吧。”

    谷峰不由皱了眉,他有些明白夏凡的想法,可夏凡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我知道为难表哥了,可我真没办法了,我想好好过日子活下去,我不想被欺负,可这事儿我不想你们掺进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夏凡忍不住去想当年的情形,就是这排放杂物的小房子,一个不过六七平米,夏凡不上班的日子,都是住在这里的。想着,他的表情就变得有些难过,谷峰也是自小没父亲的孩子,想着他爸爸当年去世,姑姑们闹腾的那些事,想着夏凡这时候能够信任他,还考虑他们,忍不住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点点头道,“好,哥这就替你联络。”

    第二天四点,安强一家和两个帮忙的人就赶到了这里。先是给老爷子上了供,烧了香,磕了头。又有人去楼道口将借来的音箱按上,放开了哀乐,一切才开始。安强带着武进几个人将老爷子的棺材抬了起来,一点点的运下了楼。

    等到四点半,约好的火葬厂的车就过来了。先是安强在棺材前摔了盆,随后才将棺材装上车。人送去了不能马上烧,而是要等几天方能一起来领骨灰。所以并不需要所有人都去,原本安强跟工会的人此时火葬还是单位付费,去就可以,可不知怎地,他转头叫上了夏凡。

    车趁着夜色一路撒着纸钱向着城西的火葬厂开去。夏凡的手覆在棺材上,心里却是万分的镇静,他当然知道,安强打得什么主意,怕是想趁机让张晓华和安小夏鸠占鹊巢了,只是,他笑了笑。等着到了地方,将棺材搬下来,工会的人就喊,“拿上户口本、死亡证明、两寸照片,来个人跟我办手续。”

    安强本想跟上去,可夏凡却先动了,他这才想起来,昨晚上一直有事,证件他压根没要,都在夏凡手中,夏凡也没主动给。夏凡跟着工会的人跑上跑下,先去业务处开具火化证,然后由工会的人交费,等着人们在火化证明上盖了章,他就小心的收了起来,然后又将手续送到了火化间,安强签字后,这才结束。

    一行人紧接着坐着公交车回了城。到了家属院已经快到中午了,此时却见安家楼头围了一圈人,这回不但老头老太太,还有不少刚下了班的人也不回家做饭,守在那里。

    安强心中有鬼,一瞧便有些心慌,连忙向前挤去。而夏凡却是不紧不慢的走着,工会的人想着刚才夏凡的动作,又瞧见他这样,不由问了一句,“你这孩子怎么不急,赶快去看看吧”

    夏凡笑的天真无邪,“没事,我大舅会回来找我的。”

    话音一落,就瞧见安强吼着冲过来,“夏凡,你找的人”

    人群分开,夏凡才瞧见,张晓华怕是借了辆车搬行李,此时衣服被子都散在地上,张晓华正坐在地上嚎,安小夏在一旁抹泪,两个大汉穿着黑西服戴着墨镜守在楼道口。

    夏凡嘴角一抽,表哥,你从哪里找的人

    第十二章

    这俩人倒是挺厉害,五月天带着墨镜,跟个柱子似得杵在楼道口,张晓华坐在地上又哭又嚎,不知道跟两人的妻儿父母祖宗八代发生过多少次关系,愣是脸上啥表情都没有。但你要说真是不拘言笑吧,也不是,起码夏凡透着人缝,瞧着二楼孟奶奶下来时,两人倒是极老实的侧了侧身,其中一个高点的,还说了句,“有点吵,打扰您了。”

    张晓华向来是以三短一长的频率哭,这次那个尾音还没拉出来,就卡在了那儿,瞧着这两人就跟见了仇人似得,眼睛都能冒出火来,只是怕早已领教过这两人的本事,没敢向前冲,转而又嚎起来了。

    等着安强拨开人群好容易挤进去了,张晓华才觉得主心骨来了,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屁股后面的灰也不拍,拉着安强的胳膊,指着这俩人就说,“你可回来了,这两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我一早过来送东西,就站在门口问我是不是安强的老婆张晓华,我答了是他们就把我往外推,说是不准进。你瞧瞧,你瞧瞧,”张晓华指着地上的东西,“全扔地上了。”

    安强本以为回来看到的是,张晓华母女俩已经住进来了,哪里想着被拦在了楼下,自家的东西还都扔在了地上,当即就火了,黑着脸道,“哪儿来的,赶快滚,小心老子削你。”

    那两人跟没听见似得,抬头望了望天。

    安强放了狠话没人接,顿觉面子上过不去,何况这毕竟是家属院,算是他的主场,这么多人看着呢,这俩人也不敢多放肆。他常年干体力活,长得也算是人高马大,在这个院子里,除了武进,还真没人能打得过他,所以自信还是有一些。脑子迅速下了结论,他一眼扫着三轮车上放了个粗实的短棍子,伸手摸过来就往前冲。

    只是业余选手和职业选手从来都不是一个段位的,人家就是吃这碗饭的,在身高等同的情况下,还是俩人,怎么会打不过他。只见矮点的那个只是上前一贴身,也不知道手怎么动的,安强的拿着棍子的右手腕就被握紧了,随后安强脸色就突然大变,被握住的手挣扎起来,坚持了不过十秒钟,就听咣当一声响,棍子落了地。

    然后这黑衣大汉才拽着他手向后推了一把,安强直接后退坐地,两人瞬间拉开距离,大汉低头捡起了棍子,脸又冲向了安强,露出讥讽的神色。安强这会子却是害怕了,不自觉的颤了颤,抖着声音问,“你要干什么”

    大汉两手持棍,只听咔嚓一声,婴儿手臂粗的棍子掰成了两半,然后人家手一松,将棍子扔在了安强脚下,又回去站岗去了。

    在1990年,这副表演分明就是上海滩中许文强的做派,简直帅呆了。不知道谁家的熊孩子,张口就一句,“强哥,你好厉害”

    同样被人叫做强哥的安强的脸色就更黑了。他不敢招惹那两人,反而回头瞪着张晓华发难,“闹腾的这么大,安瑶和谷峰呢,也没下来”

    张晓华此时满心怒火,咬牙切齿地说,“没看见,谁知道躲哪儿去了。”她倒是比安强聪明一点,“你找他们有什么用,夏凡呢”

    安强这才愣了,不敢置信地问,“你说这是夏凡找来的”不过这时候丢了脸的他哪里需要什么肯定的答案,没等张晓华点头,他就冲了出去,冲着回来的方向喊,“夏凡,你找的人”

    围观的人听了,不由摇摇头。那可是社会上的人,夏凡一个孩子,从哪里会认识他们,这安强怕是要泻火。甚至有几个人都上前一步,想将他拦下来,夏凡头上的青紫还没消下去呢。

    谁知道,夏凡压根就没想逃避这个问题,干净利索的回答道,“是我找的。命令也是我下的,我说,若是我大舅妈和表姐过来帮忙收拾,准备中午和晚上的白宴,就不用管。如果她们想趁我不在搬进来,就直接扔出去,不用给她们留脸面,反正,”夏凡停了停,然后才道,“她们也没有。”

    一句话犹如水入油锅,顿时让不少人愣住了。就连质问夏凡的安强,也磕巴了一下,指着夏凡说,“你你个兔崽子,我揍死你,你怎么说话呢。”说着,他就想扑上来,看样子是想撕烂了夏凡。

    安强人高马大,夏凡瘦的都快成纸片人了,旁边的人哪里敢让他靠近连忙拦住了他,住在一个楼上的周大爷还冲着夏凡训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这可是你舅舅”一旁的孟奶奶也跟着劝,她拉着夏凡,小声说,“凡凡啊,你以后得跟着他过啊,你不能这么得罪他啊”

    夏凡知道他们都是为自己好,也知道如果他腹黑一些,应该在私下里刚柔并济,将安强一家拿下,反正他如今已经掌握了主动,这样倒是可以留有一线,自己的名声也好听的多,显得自己不那么毒,毕竟,这年头的人还是重视亲戚。

    可这样的话,安强一家呢。他们黑了心肝丧了良心连自己无依无靠的外甥都要算计,他为什么要为些许名声而替他们遮掩他若是这样做了,就对不起自己当年受过苦遭过的罪,他重来一遍的人生,不能够这样过所以,夏凡就是要闹大,他一个男人,连强、奸、生孩子这样的事儿都经历过了,还怕什么因为不可能再差,所以他无所畏惧,也从不害怕。

    他轻轻对孟奶奶说了声谢谢,就趁着安强被拦着,走到了楼道口,站在了两个黑衣男身后,保证了自己安全,才开口说,“大舅,你干嘛生这么大气不就是我找人拦着我大舅妈和表姐,没让他们搬进我家吗可这本就是我妈妈留下的房子,昨天您去房产科不是又核实过一遍吗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是我妈安茜的名儿。昨天王科长怎么说的,您不是才过了一天就忘了吧您和我大舅妈是不是喝多了没送出去的茅台酒,糊涂了。”

    夏凡抬高了声音接着说,“我外公的房子早在二十年前你结婚的时候,就让给你们夫妻俩了,那时候外公可是带着我大姨和我妈出来租的房子你别忘了你当初怎么说的,您说女孩都是泼出去的水,房子跟她们有个屁关系,我不图她们的东西,她们也别想占我的光。怎么,如今觉得房子小了,就打我的主意,大舅,你二十年前吐出去的口水,现在要用舌头添回来吗”

    夏凡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运动服,少年长相清秀,肤色白皙,脊梁更是挺得笔直,站在那里,就似一幅画。只是这幅画画的不是风花雪月,而是狂风暴雨,他的话语尖刻而不留丝毫情面,全部泼向了安强一家。

    这话实在是太难听了,尤其是由一个晚辈嘴里说出来,仿佛十几个巴掌打在了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安强还没发怒,张晓华先受不了了,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腿撒开蹬地,双手拍着大腿,就哭骂了起来,“安茜啊,你走得早,你看看你生了个什么东西,他不学好啊,带着黑社会的人欺负你哥啊,他指着他舅舅的鼻子骂啊,安茜啊,你睁开眼看看啊,你”

    他还没骂完,就听夏凡冷冷一笑,冲着她不屑道,“大舅妈,你有空喊我妈,可别忘了我外公也在地下呢。当初在医院里,你可是嫌弃外公死人搬回家里晦气,害怕影响表姐高考呢。你就不怕我外公也上来找你理论理论”

    此时因为夏凡的闹腾,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事儿倒是第一次透出来,顿时人群里就开始叽叽喳喳议论起来。有的说,“不能吧,怎么能这么说话”有老人说,“当年安老头是在外面租了不短时间房子,直到安茜的房子下来。”有的呸道,“别人不能,张晓华有什么不能的,安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她一年也不肯来一趟。”

    胖婶下班刚回来,也在人群里站着,瞧着夏凡的样有些担心,这样闹大了可对他一点都不好,可听着别人说当时的事儿,她更不想让张晓华得了好,当即就说,“这话就是她说的,我带着夏凡去问老爷子的身后事,他们夫妻俩一起说的。”

    胖婶是个实诚人,有这样一个证人,这事儿就可信了。顿时,就听见有人骂了句,“该活该被骂”“安强,那是你爹,你就让你媳妇这么说你是不是男人”

    安强早被松开了,被王瑞骗了的事本就被他视作奇耻大辱,何况夏凡的话连揭旧事带损人,没有比这更难听了。他倒是想冲上去将夏凡那兔崽子捉过来狠劲抽一顿呢,可一瞧见堵在夏凡身前的那俩黑衣男,他的腿肚子就打抖,他右手腕现在还疼呢。

    安强立刻往人群里撒看,却发现看热闹的那么多,他的那群铁杆们却一个都没在,想叫帮手都不能。他又瞧了瞧已经嚎的嗓子快哑了的老婆,躲到了树后面的女儿,安强知道,只有他出马了。好在他是夏凡的舅舅,就这一个身份,夏凡就逃不出他的掌控。他直起了身子,梗直了脖子,仿若自己十分有理,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训斥道,“夏凡,你这是不想跟着我过了”

    他以为夏凡听了这个会收敛,却不想想,夏凡如果不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怎会当着人群发难。只见夏凡很认真地摇摇头,“是,大舅,我不跟你过。”

    张晓华尖着嗓子插嘴,“你要跟着安瑶,我就知道,除了谷峰那小混混,你从哪里找来这些人。”

    夏凡的眉头皱了皱,干脆的回答,“我也不跟大姨过。我跟外公过。”

    第十三章

    跟着外公过

    别说平时就精明的张晓华,就是安强个粗人,也差点没绷住,这不就是个屁事不懂的孩子呢。被他爹都宠傻了,当这是过家家呢,自己说啥就是啥。

    安强原本让亲外甥指着鼻子骂,丢了大脸,心中正窝火,这时候倒是有些轻松起来,带着些命令式的口气,不屑的说,“这跟你怎么想没关系你外公已经去了,过两天户口就得销了,你必须得跟着大人过。”

    夏凡问,“是吗大舅,销户要什么手续你打听了没有”

    安强皱着眉头看着他,不知道这孩子犯什么傻这事儿还用问吗“就死亡证明、户口本拿着去派出所就成了。”

    “对,挺简单的,要是没死亡证明,火化证明也成。”夏凡还补充了点,但他随即脸上就露出了个讥讽的笑容,冲着他舅说,“大舅,这些证明你有吗”

    死亡证明是夏凡去领的,火化证明一开出来夏凡就揣进了怀里。别说安强,随便找个人也想不到,这孩子竟是打的这个主意,他压根没准备给老爷子销户,他从一开始就计划着呢。

    可这事儿偏偏是能办的。别说这年头的派出所,就是到了夏凡死前,人家也不会跑到你家去问问你家老爷子去世几天了,怎么还不过来销户的事情。人口普查可是后几年的事情了。因为这个,不少人钻了这个空子。老人家去了后,为了冒领补助,就不会替老人销户,反正没人管。家属院里这样的就好几个呢,最长的一个都十多年了。

    安强愣了一下,手不自觉地往兜里摸了摸,这才想起来,他的确都没有,应该说,夏凡压根就没给他。这孩子从一开始,就防着他呢。他心里一阵恼火,气急败坏地说,“我补办”

    “不行,”夏凡毫不犹豫的把那点小希望给你灭了,“死亡证明只能开一次,火化证明要用死亡证明来办,大舅,这事儿你没办法。”

    这一句就像宣判,把安强这一家子从老爷子去世,或者说,从老爷子没去世之前的所有打算,完全破灭了。刚刚坐在地上已经停止哭泣的张晓华猛然间嚎了一嗓子,“夏凡,我跟你拼了。”说着,就一头向着夏凡撞过来。

    这跟前几天在医院里张晓华使得招数一样,当时大姨安瑶出现,将她挡了下来。可这一次,夏凡身边可又两人呢,怎么会让她近身,一把将她摁住,张晓华就仿佛碰到了一堵坚实的墙,竟是不能前进分毫。

    她撅着屁股,头被人摁在手中,这样子可真不好看。可夏凡却冷冷的看着,没有半点为她解围的意思,上辈子,这个女人没少糟蹋他,那些白眼,那些讽刺,那些让他永远都忘记不了的缺衣少食,他为什么要制止她呢。

    旁边有人看不过去,冲着夏凡喊了嘴,“那是你舅妈,你说事儿就说事儿,这又骂人,又动手的,你这孩子太不像话了”说着这人又抬高了声音,“平时看着这孩子还好,如今可露出来了。当着这么多人就这样,私底下得多跋扈那是你亲舅,能害你不成”

    夏凡回头一瞧,这人他倒是认识,不是安强的好朋友武进的媳妇吗刚刚这边安强打不过人,武进和长子都不见了踪影,这会子倒是过来帮腔了。他毫不客气,“武进叔呢,我亲舅可想跟人较量,找了他半天了。他不是我亲舅最好的朋友吗咋没影了。”

    那女人一听,脸就刷的红了,冲着夏凡呸了一口,“你这孩子,你掰扯谁呢”说着就走了。

    可这也给夏凡提了个醒,他不怕被骂,但能解释的,总要说两嘴。他这才转头冲着安强,也是冲着所有人说,“我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外公去世了,我在这个世上有的亲人,也只是大舅一家和大姨一家。这房子空着,大舅那边住不开,搬过来这不是事儿。可您不该由着大舅妈糟蹋外公,更不该连房子名都改了。大舅,我没妈没爸,就这个房子住了,您怎能忍心呢更何况,”他看了一眼张晓华,“大舅妈还说让我搬到小房住,不碍着小夏姐的眼。”

    他说得眼睛微微有些湿润,“我是小,但我不傻。你们觉得我太厉害,可我不厉害,日后的日子怎么过。大舅,”他这回看向了他,“我当你是舅舅,可也只是舅舅,你愿意认我,那日后见面我就叫一声,过年过节就礼节性来往。若是你不想当这个舅舅,那今天这儿这么多人,招待所那边你也准备好了,咱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刀两断。日后谁也不认识谁。”

    这番话,是夏凡的圆场话。按理说纵然已经闹翻了,可一般人都有留有一线。但夏凡这次做的太绝了,他将安强一家那点子小动作,小心思,当着全家属院人的面,一点不剩都揭了出来。这与胖婶在医院里与张晓华的争吵,警卫科的捉贼,王瑞的训斥完全不同,夏凡可是当事人,他一句话,顶别人百句。

    虽然日后夏凡可能会被人骂孩子性子毒,但安强两口子的名声,彻底毁了。

    此时的安强脸上呈现出了愤怒,愤恨,更有无奈,这些表情揉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的狰狞,他盯着夏凡那张白净的小脸,狠狠地吐了口吐沫,“我没你这样的外甥。”

    说着,推开人群,冲了出去。张晓华也连忙跟了过去,这时候,一直嫌弃丢脸,躲在树后的安小夏才出了来,也不说话,狠狠瞪了夏凡一眼,又低着头挤进了人群,找她妈去了。

    这是要断绝关系了,夏凡吐了口气,他倒是真不想跟安强有牵扯,这样倒是更好。瞧着围在楼前的一群人,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五花八门,但除了胖婶几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楼上邻居外,无一都有些不赞成的表情。

    夏凡并不觉得这是件多大的事儿,他日后又能在这里待多久呢他恢复了平时的样子,露出乖巧的笑容,冲着胖婶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过去吧,我大姨在招待所等着呢。”

    胖婶点点头,知道他此时也不好招呼,就替他冲着一旁的人说到,“走吧走吧,不冲别的,还不冲安老爷子吗”人们这才点点头,呼啦啦地跟着往招待所走。

    白宴都是随份子的过来吃,这边小城市讲究不多,所以没有只准吃素的习俗,一顿能饱肚的荤菜,对许多人家还算是不错的诱惑。所以,即便夏凡与安强闹翻了脸,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但招待所里依旧满满当当,吃的算是尽兴。

    只是议论的不少,饭桌上叽叽喳喳的,有的说,“这孩子实在太毒了,那毕竟是他舅舅,他咋这样干事呢。”有的则说,“你要愿意,咋不把你房子给你舅舅住呢。站着说话不腰疼。”还有的说,“这才是孩子呢,孩子才能这样不喜欢就不顾一切闹腾呢,真要大了,他就会私下解决了。也挺可怜的。”

    安强压根没来,夏凡忙着四处招待,这些话怎么会没听见大姨和胖婶瞧着他那样,也是心疼,可又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作罢。

    下午那一顿谢酒,依旧是在夏凡家吃的,安强一家依旧没到,夏凡跟谷峰两个半大小子陪了一晚上,等着吃完了,夏凡送他们出门,帮着办事的大伯才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孩子,好好过,别多想。”大姨和胖婶算是松了口气。

    诸如此类的反馈并不少。大姨和胖婶怕是害怕夏凡心里不得劲儿,就不停的给他说院子里人的评价。这事儿算是家属院里除了上半年王朝家捉奸以外,最大的一个八卦。如今正疯狂的在犄角旮旯里流传。

    不过据胖婶说,骂安强的多,说夏凡不懂事的也多,但总体来说,大家也就是看看热闹,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谁能管得到谁啊让夏凡别往心里去,好好的看看书,别落下功课,准备下周一去上课,还让谷峰陪着他。

    夏凡点点头,就跟着谷峰进了里屋。他的书包一直放在桌子脚上,穿回来有小一个星期了,连打开都没打开过。谷峰从书包里拿出本数学习题,翻了翻,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算式,不由咂舌道,“你可真用功。”

    夏凡瞅了瞅,上面整整齐齐的,一道题接着一道题,完全做了下来。因着写的字多,整个习题书纸张都有些膨胀,连正常合上都有些困难。可他现在,却完全不感兴趣了。他这几天常常夜里睡不着,想着以后要走的路。学习固然好,他相信,如果他认真,一定会考上所不错的大学,但夏家和顾家的仇要怎么报

    他是重活一遍,而不是变聪明了,智商高了,他能利用的,只有这几年的时间差。上学,虽然是他曾经的梦想,但实在弊大于利。

    只是,这个话他现在不能说,起码,在中考结束前,他不能说,大姨他们都不会同意的。所以,他只是笑了笑,聊起了别的话题,“哥,那两个人都谢了吗你从哪里找的啊,还真跟黑社会似得。”

    说到这个,谷峰就有些得意,冲着夏凡道,“早谢过了,你放心。你可拉倒吧,你那是什么眼神,黑社会都是小混混,能有这体格,这功夫你不是说找脸生的吗这可是我原先的好兄弟张强帮忙找的,都是退伍兵,专业保镖。”

    夏凡听了不由一愣,问道,“你兄弟干啥的”

    “退伍了,也在那儿当保镖呢”

    与此同时,刚从酒桌上下来的贝诚一把扯开了领带,对着手机说,“妈,你告诉我爸,别弄这些没意思的,我说不靠他就不靠他,我自己能行。”

    挂了电话,贝诚就回头瞧了瞧,冲着身后的章唯问,“张强他们呢让他们赶紧收拾,都回去,他丫的一个比一个能吃,穷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攻露了个面,很快两人就会碰面了,会有一番鸡飞狗跳。

    第十四章

    因着夏凡说要自己过,又不肯跟着大舅安强,所以大姨安瑶在这里住了两天,见夏凡生活基本能自理,也就带着谷峰回去了。不过临走前说了,她和他哥谷峰都会经常过来,还让夏凡有事给他打电话,传达室离着家里不远。

    夏凡点点头,知道这是没法的事儿,大姨一家总是要吃饭的。

    大姨安瑶如今才不过三十九,在一家国营的机械厂上班,做的是车工,忙碌但钱少,还容易出工伤。他哥哥谷峰如今还没个正经工作,跟着一帮小混混们在街上溜达,收收保护费,也正因着这个缘故,后来他们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在一场打斗中,表哥被人砸了脑袋,没死,但却成了植物人。

    夏凡既然知道这个结果了,怎么也不能让惨事再次发生,只是他如今的那些创业想法还没付诸实践,空口无凭,没法让表哥过来帮忙,好在还有一年时间,只能叮嘱了一遍,“哥,你跟人晃荡的时候小心点,有事就跑,千万别逞能。我这边过段时间有事找你帮忙,你可不能不来。”

    谷峰听了就笑了,冲着他妈道,“你瞧瞧你外甥,听前面我还寻思哎呦我的天,这弟弟对我可真好,真听话,感情你是有事求我啊”夏凡知道他开玩笑,也不反驳,就站在那儿看着他们笑。

    他长得白净清秀,笑起来格外阳光好看,与昨天那副样子却是天壤之别,可谷峰知道,夏凡再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小表弟了,他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夏凡的脑袋,承诺道,“成,你有事就叫我,哥准来。”

    夏凡认真地说了句,“谢谢哥。”兄弟俩这副相亲相爱的样子,倒是让安瑶放心不少。

    大姨一家一走,夏凡就到了上学的日子。如今已经五月下旬,离着中考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夏凡这颗魂都离了学校九年了,让他复习考重点他也不成,所以,他只打算混个毕业证罢了。毕竟,也算个文凭。

    周一他就背着书包去了教室。因着是子弟学校,所以学校并不大,整个初三不过两个班,夏凡在一班,因着学习好,位置也挺不错,以一米七的个头坐在正中间第三排,与劲敌王小虎中间就隔了个女生还有一条走道。

    夏凡一进门,教室里立刻都静了下来,他很自然的往座位那儿看了看,却发现同学们的眼光都变得那么的古怪。他们盯着他,眼中有躲闪,有不屑,还有鄙夷,然后随着上课铃声砰然响起,这群人立刻低头收拾起课桌来,屋子里顿时响起了沙沙的翻书声,夏凡了然的撇撇嘴,自己走到了座位上坐着。

    第一节课是语文,上周五刚考了一套试卷,周老师趁着周末改了出来,铃声一响,就抱着卷子进了屋,让人帮忙发下去。瞧见夏凡来了,就冲着他说,“上次考试时本来给你留了份卷子,可办公室里闹腾腾的,就找不到了。你先跟同桌看一张,等我讲完了,拿我这份做做。”

    夏凡点点头,就看向了旁边的女生。他记得自己跟这女孩做了几个月同桌,成绩不错,性子听倔强,好像叫什么薇,好在卷子恰巧发到了手中,上面写着杨薇两个字,后面跟着成绩105,还算不错。

    周老师瞧着卷子都发的差不多了,就开始从选择题开始讲,前几道题都是考的基础知识,词汇的意思,词性的褒贬,还有错别字。可杨薇却没有半点将卷子移过来的意思,夏凡以为她没听见,就小声说了句,“把卷子借我看看吧。”

    谁知道杨薇猛然回过头,狠狠地挖了他一眼,然后又回过头去了,身体还倾斜起来,遮住了自己的卷面。

    夏凡哑然,那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厌恶,夏凡记得自己不曾得罪过她,那么就是家属院的事儿了。他离开家属院太久了,何况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实在想不出杨薇到底是因为跟大舅一家关系良好,还是听了什么传言,才这样反感他。

    不过,这对于一个经历了太多事的成年人来说,简直太不是事儿了。他没再开口,更不会告状,而是拿了根笔,找了张纸开始写写画画。先是算了算手中的钱,外公留下的四千块,还有那匿下的一千二,一共五千二百块钱。

    在1990年,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也不过是一二百块钱,夏凡的外公退休二十年,退休工资涨了,一个月能拿到278块钱。这些钱,是外公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在这时候,算是一笔不小的存款。

    可夏凡不能将这些钱全搭上,一是因为如今住的房子能下房产证了,夏凡要交出去大约3000块,才能将房子完全买来归自己。这是他妈妈留给他的,是和外公共同生活的地方,他不能让给别人。二来,他不确定第一次做生意,能否成功。

    这时候流行的无疑就几方面,跑车、摆摊、开店,都是下岗职工们再就业的好办法。夏凡如今连个身份证都没有,表哥也刚满十八岁,真要跑车,还不够危险的呢。而摆摊能卖的都是日用品,可如今并不流行城管驱逐,小摊贩们简直到了泛滥的程度,你想买啥买不到啊家属院旁边就有一条街买菜街,一整天都有人卖菜卖百货。学校门口就有不下十来个小摊,吃的玩的文具应有尽有,干的人多了,钱就来得慢,他总要找条差不多的路子。

    这事儿是夏凡如今考虑最多的,也是最头疼的,他难免投入过深,忘了正在上课。等着老师突然走过来,抽走了他笔下的那张纸,这才反应过来,猛然站了起来。作为一个学生,这的确有些不像话,夏凡立刻红了脸,冲着周老师小声叫了声,“周老师”

    周老师看了看手中的那张纸,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上面写得多,但是画的不算乱,标着两千的字样,还写着跑车、摆摊、开店,跑车和摆摊上面都化了大叉子。周老师一瞧就知道,夏凡这是琢磨活路呢,前几天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她早就知道了,她倒是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夏凡居然做了这么一件胆大包天的事儿,可是依她看,这事儿倒也不算坏,安强一家哪里是可相与的人家。只是,日后就要自己养活自己了。

    这才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他叹了口气,有些深意的看了一眼夏凡,将纸塞进了口袋里,“中午放学到我办公室来。”夏凡连忙应了。

    坐下去后,他就没敢再在纸上画了,杨薇又不给他卷子看,只能在脑子里想,怎么才能发点财呢。等到下课了,夏凡还没说什么,却没想到杨薇先发难了,也不冲着他,而是对身后的小姑娘说,“真倒霉,怎么跟他坐一起。”

    那个小姑娘倒是跟他同声共气,猛点头道,“我妈跟我说,让我离着他远点,说他心里歹毒着呢,还认识黑社会的。”

    这些话虽然是压低了声音说,可两人毕竟离着夏凡太近了,他听得一清二楚。看样子,大姨和胖婶还是把外面的反应给他说轻了,也许别人都是将这事儿当做八卦看,可有孩子的人不一样,他不是三好学生乖乖娃,而变成了六亲不认坏孩子,所以,大人们总要打打预防针的。

    他抬眼往教室里扫了一圈,果不其然,女生们都当没看见,原先跟他关系好的几个,也都纷纷低下了头,夏凡心想,他还是太低估自己的杀伤力了,家属院的家长们怕是被他吓坏了。

    没朋友就没朋友吧夏凡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的,他带着一身怨气重活,如果不释放出来,自己会被自己憋死的。他低下头,随手翻着手中的语文书,准备混过去这个上午,刚刚瞧着周老师对他颇有善意,看看能不能求求他,这一个月就不来上课了。

    正想着,就听见砰的一声,周遭的几个人都抬起了头,却看见王小虎将他那个装满了书的书包扔在了杨薇的桌子上,杨薇杏眼一瞪,就要发飙,“王小虎,你干什么,都把我东西压坏了。”

    王小虎指了指自己位置,跋扈道,“没啥,跟你换换地。”

    杨薇还想发火,却被后面的女生推了一把,瞬间反应过来,一把拽出了书包,将桌子上的东西搬过来,然后冲着夏凡哼了一声,高抬着鼻孔就坐了过去。这边王小虎将自己的书包放好,把卷子往两个人中间一放,这才道,“看吧。别理他们。”

    夏凡这是第二次收到王小虎的善意了,他不知道这个跟自己从小不对付到大的人,为何会频频表达善意,但雪中送炭的温暖还是让他心里舒服了许多,冲着他说了声,“谢谢。”

    心里则是将上辈子王家的事儿翻了出来,他记得,外公去世后不久,林慧慧就怀孕了。林慧慧不是个善茬,当即就闹了起来。这时候人们还不够开放,通奸搞破鞋都是让人指着脊梁骨骂的丑事,王瑞没办法,就要跟王小虎他妈顾芳离婚。

    顾芳是个性情比较清高的女人,被打击非常大,病得很厉害,王小虎因此成绩一落千丈,后来顾芳身体好些了,就离了婚,带着王小虎走了。

    其实对付林慧慧简单,只要将这事儿透出来,林慧慧就完了,但顾芳同样也完了。顾芳性情实在不适宜对付此类事件,倒是王小虎却是最好人选,这孩子心里有主意。只是,如何说,是个问题。

    一上午时间很快过去,下了学,夏凡就去了初中语文组,这时候老师们都回家去了,只剩下周老师在备课。瞧见夏凡进来了,就冲他招招手,让他坐下。

    夏凡记得,这位老师对自己一直很好,包括上辈子,他跟着大舅时过的最后一个月学校时光,因为吃不饱,他面带菜色,周老师会叫他来办公室,偷偷给他一盒子炒肉片,让他吃完在回家。

    如今却被抓到不务正业,他也是很羞愧的,低着头叫了声老师。没想到周老师从一旁拿出个饭盒来,冲着他说,“回家没地方吃饭吧,你王叔叔做的,刚送过来,赶快吃吧。”

    夏凡打开一看,一份西红柿炒鸡蛋,铺在白米饭上,热腾腾的,熏得他眼睛直想流泪。因为害怕看出来,他连忙道了谢,低头大吃起来。等着他吃得差不多,周老师才将那张纸拿出来,问道,“你准备干点什么吗”

    夏凡点点头,“我得养活我自己。”他想了想,才万分艰难地说出了筹谋了好几天的话,“周老师,我我不想上了。毕业证什么时候就能下来”

    周老师显然在看见那张白纸的时候,就明白了夏凡想干什么。他为何让夏凡到了下学后来,而不是下课后立刻跟着她来办公室,就是她要想想。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劝夏凡接着学下去,这孩子聪明、勤奋,肯定能考个不错的大学。可她深思熟虑后,却被现实打败了,这样一个孩子,纵然学费全免,他如何生活呢

    听着夏凡果然说出了自己意料中的事情,周老师这才将自己想好的话说出来,“你这么小年纪不读书怎么行我知道你现在困难,这样吧,咱们学校也有高中,我帮你保留个学籍,到时候你宽裕了,也可以接着读。高中的书本我那有,不懂得,你可以问我。”

    夏凡没想到周老师竟然替他想的这么周全,猛然抬起脸,一双眼睛都亮了,只是周老师显然没说完,“毕业证你肯定有了,你不愿意来就算了,班里也不适合你呆。只是开店的事儿你别急,你这么小,也支撑不起来,赔钱就麻烦了。你叔叔认识几个做生意的,我让他帮忙问问,有没有合适的。”

    夏凡这下子都不知道如何感谢,毕竟,他受到的善意太少,被人欺骗的时候太大。他猛然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一步,狠狠地给周老师鞠了个躬,“周老师,我一辈子记得您。”

    第十五章

    夏凡跟周老师说好后,就没再去学校,而是没事干的时候,就一大早骑着他家的老式自行车,在城中转圈,看看有什么生意能做。

    这是个十分艰难的过程。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中国刚刚改革开放没几年,其实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但这也同时说明,一切都没有套路可走,所有的门道都在于你自己。夏凡在辈子活到了二十世纪初,大事件听说了不少,但却都不是他如今可以触摸的他没本钱。但在小的方面,譬如说成功的商人们如何掏的第一桶金,在没有网络,不流行企业家自传的年代,他也知之甚少。

    一切从零开始。

    所以,夏凡格外的认真。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往外跑了三天后,周老师为他送来了高中的课本,同时告诉他了一个消息,他丈夫王秋川的一位好朋友,在省城上班,公司租在了一个写字楼里,进出的都是白领,只是吃的不好,要不太贵,要不太不干净,回来后边喝酒边抱怨。

    王秋川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单位里最年轻的工程师,但他的脑子并不僵化,听了后就上了心,仔细问了问那儿的情况,回头就将这事儿说给了周老师,说是要开个干净的小卖店,生意八成不错。只是疑问的就有一点,夏凡这点子年纪,能这么干吗

    这事儿夏凡倒是觉得不错,只是他想的更时髦一些,开什么店面啊,若是那一片的写字楼够,他直接找个民居做快餐就可以。想清楚了夏凡就说,“不是我一个人,我表哥带着我呢,他岁数大,有阅历,还有大姨把关。”

    周老师这才放了心,但也说好不让他乱动,而是说周末恰好有空,她让丈夫王秋川带着他们去一趟,见见那位朋友,在说别的。夏凡连忙点了头。

    事情定了,他也没打电话,直接骑着二八车,一溜烟跑去了离着十几里路的机械厂宿舍,去找他表哥了。这时候刚到了下午上班时间,家里根本没人,夏凡就骑着自行车到宿舍外的一家游戏厅中,果然,谷峰正撅着屁股玩射击呢。

    夏凡也不客气,上面就拍了他屁股一把,谷峰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就偏了。他哎呦一声,骂道,“我艹,哪个小兔崽子,敢摸你爷爷的屁”

    一回头,就瞧见夏凡冲着他咧嘴笑,剩下那个字就吞进肚子里了,旁边那个大概是他兄弟,打的正上瘾呢,头也不回讽刺道,“我呸,谁那么不要脸,连你的屁都不放过”

    “滚犊子”谷峰骂了他一句,拉着夏凡就出了门,到了门口,问他,“你咋来了,这可是上学的点”

    夏凡故意早到,就是要跟他商量商量,他得联合他表哥一起对付大姨呢。直接就说,“我不上了,找了个做生意的路子,想问问表哥要不要一起去”

    谷峰被他吓了一跳,这可是他外公嘴里的好学生,他跟他妈走的时候,也说好了要好好上课的,怎么才几天,就动了这心思,他立刻问,“是不是你们学校有人说你了,你别怕,哥给你出气去。”

    夏凡瞧着他想撸袖子的样儿,只觉得心里软软的,他一把拉住谷峰的胳膊,摇头道,“哥,不是,是我自己不想上了,我得养活我自己。”

    这样的说法让谷峰觉得心里难受,可他是个男人,怎么也不能表现出来,就猛然扯开游戏厅的门,冲着里面喊,“老三,我有事儿先回去,你们自己玩。”说完,不等他们的回音,就拉着夏凡回了家。

    大姨住的是筒子楼,一共两间房,共用厕所,在门口做饭,两人躲过了楼道里晒得衣服,摆着的煤球杂物,才进了门。谷峰将门仔细的关好,跟夏凡做了个面对面,然后才开口,“你读书能考大学,日后就是坐办公室的,做买卖你一辈子都让人看不起。你怎么会想着这条道”

    这时候的人们思想还十分传统,认为坐办公室是最好的工作,许是层次不高,他们接触的做买卖的都是小本生意,的确也没什么社会地位。夏凡不想跟他解释这个,这没用,他只是说,“省城那边新开了许多写字楼,老师丈夫的朋友在那边上班,说是十分不好买吃的,周末带我去看看,能不能做生意。哥你要有空,就陪我去趟。”

    这话意思十分明显,夏凡已经拿定主意了。谷峰盯着夏凡看了半分钟,夏凡跟他对视,连眼都没眨。谷峰先败下阵来,知道这是不能更改了,这个表弟这半个月给他的震撼太大了,让他扮演大舅去抱林慧慧,他以为不过是小事儿,结果引出王瑞,后来又明目张胆的与亲舅舅翻了脸,现在又停学做生意,他实在太有主见了。

    谷峰不知道,是夏凡本身就是这样的性子,只是因外公宠着没表现出来,还是因为外公走了,而不得已这样。但是他知道他劝不住,可他也不放心。被夏凡拿捏住的谷峰狠狠地拍了夏凡脑袋一下,“我跟你去。”

    夏凡终于松了口气,顾不得脑袋疼,得寸进尺的提要求,“别告诉大姨。”

    谷峰没办法,只能点点头,“成,我怕了你了。”

    等到周日,一行三人就踏上了去省城的汽车。谷峰先去夏凡家住了一夜,兄弟俩个就如何开餐馆一事聊了半夜,第二天早上,夏凡就塞给五十块钱,冲着他说,“哥,这是买票和吃饭的钱,别让王叔叔掏钱。”

    谷峰身上没钱,又不能张口跟大姨要,所以只能接过来,他在社会上混了两三年,办事还是会的,一路上买票唠嗑,愣是没让第一次凑在一起的三个人觉得冷场,王秋川看着这俩孩子,一个机灵,一个沉稳,那股子因着周老师才帮忙的想法,倒是变得心甘情愿起来。

    他朋友算是忘年交,叫林晓生,如今不过二十出头,在一家外贸公司做助理,公司不大,一共五六个人,算是个皮包公司,可老板大有来头,每年的利润倒是不少,租的办公室也在最好的地段,他带着三个人走了走,指着几座十来层的大厦说,“这是省城最好的写字楼了,里面都是白领,薪水也高。可吃饭的地儿却是岔开档次了,一面是本地人开得夫妻店,一边是刚入住的大酒店。夫妻店卫生一般,地方狭小,大酒店也太贵了,所以总是吃不好。”

    林晓生不光说,还带着他们转了转,果然如此,这是中国城市发展时经常见到的一幕,一边是崭新崭新的钢铁森林,进出都是白领,仿若早已进入小康社会,而一边则是城市的原有面貌,低矮的平房,坑洼的街道,穿着土气的小市民。

    但这是城市进程中必然的一幕,所以多数人,包括林晓生在内,因为司空见惯,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们抱怨的是,自己生活的不方便。夏凡跟着他一路看下来,周围都是些小卖店,这时候洋快餐没那么普及,人们也不懂得装修的简明干净亮堂,都是些夫妻店,店不少,种类也多,肉夹馍、凉皮、米线,煎饼果子,小炒店,乌了吧唧的,再看看那些白领们身上的西装套裙,想来他们吃的不算满意。

    见过世面的夏凡立刻动心了。

    四个人走远了些,才找了家中等档次的酒店,点了四菜一汤,因着林晓生下午要上班,就要了三瓶啤酒没夏凡的。有了酒,又都是男人,虽然岁数差的大点,但话也就说得开了,夏凡趁着热乎劲,问了一栋大厦有多少人,午餐一般消费多少钱,饭菜有啥要求,聊了足足两个小时,林晓生临走时,还把办公室电话留给了他,说是以后可以直接找他。不过这次结账,王秋川抢着结了。

    散伙的时候才两点,王秋川还有别的事情办,就与夏凡谷峰分开,约定好了四点在汽车站见。夏凡带着谷峰将那些夫妻店从头逛到尾,问问价,打听打听附近租房子住的价钱,看到生意不错的,还买来尝尝味道,谷峰刚刚光顾着喝酒了,这会子倒是吃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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