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起来,邸稼骞第一句话就是“小智,你会不会打麻将”
邸梁一愣“会啊,怎么了”
邸稼骞尴尬地笑笑“薛先生喊我去打,但是我不是太会,你要是会的话,有空跟我一起去吧。”
邸梁不敢置信地问“薛金还在打麻将”
邸梁的口气让邸稼骞觉得很奇怪“是啊,怎么了”
“你知道简如龙死了吗”
邸稼骞一愣,反问“我还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重要,简如龙死了,薛金没有去看看”
“没有。”邸稼骞说。
邸梁深吸了一口气,问“他在哪里”
邸稼骞说了地址,又说“我去接你,我们一起去。”
邸梁刚要答应,结果想到家里的人,立刻压低了声音说“你想死啊,家里还有人。我出门,到xx街的路口等你。”
邸稼骞应下,邸梁就挂了电话。
他站起来,走到客厅,看欧阳妈妈在整理礼品,准备明天去串亲戚。邸梁居然觉得有点怕,鼓了半天勇气,才说“我有事出去一下”
欧阳妈妈转头瞪他“干嘛”
“同事喊我打麻将。”邸梁直直腰杆,说。
“哪个同事”欧阳妈妈上下打量他,“男的女的”
“就是我们组的那个头头,女的。”邸梁说。
欧阳妈妈盯着他,目光跟测谎射线似的,最后才说“你去吧,明天记得要去走亲戚。”
邸梁连忙点头,一溜烟地跑了,留下欧阳妈妈在背后叹气。
大街上还残留着烟火气,零零碎碎还有人在炸鞭。邸梁却没心思沉浸在新年的快乐里,站在街角,翘首等待邸稼骞。等终于看到了邸稼骞的车,他着急地跑过去,拉开车门就跳上副驾驶座。
邸稼骞见他满脸急切,便说“等的时间很长吧我顺道去加了个油。”
邸梁摇摇头“不是那个,你快点开,去找薛金。”
邸稼骞开着车,抿着嘴唇,过了一会,他突然说“小智,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邸梁心头一跳,说“什么意思”
邸稼骞幽幽地说“你这么急的想见薛先生,是不是因为简名扬你一直都在帮他说好话,上次我还发现我给你的u盘在他手上。”
“”邸梁想果然虎父无犬子,自己儿子不去当警察有点可惜,但现在不是调侃的时候,邸梁说,“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就觉得简名扬这个人不算坏人,眼见着他送死心里也挺难受的。”
邸梁把手放在邸稼骞的大腿上,拍了拍,说“你要相信我。”
邸稼骞无奈地笑了笑,说“这真是报应,我瞒着你的时候,你也是这种心情吗”
邸梁咳嗽一下,说“情况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最起码,我目前没什么危险。”
邸稼骞把车开到一家会所,在泊车门童的帮助下把车停下。
邸梁下了车,对邸稼骞说“能不能让薛金给你换辆车,没个百来万的车都不好意思停这儿啊。”
邸稼骞扶着他的背,推他往前走,说“还好吧,我觉得挺好意思的。”
两个人进了楼里,由服务生领着上楼,又被领着进了包间。
邸梁终于见到了薛金,他正叼着烟坐在牌桌旁,看着自己的牌,突然一拍桌子,大吼一声“妈的老子胡了”
他哈哈大笑推倒了自己的牌,另外三家互相指责着,把手边一摞一摞的现金推给薛金。
邸梁看了看那些钱的厚度,问邸稼骞“你确定真的要跟他们一起打你的别墅卖了吗卖了还能来几圈。”
薛金看见他们进来,笑着说“你们两个真是连体人似的,走哪都在一起。”他招呼邸稼骞,“弟弟过来帮我打几盘,我去数数钱。”
邸稼骞苦着脸,邸梁推了他一把,说“快去,我趁机跟薛金说两句。”
邸稼骞替下了薛金,薛金到一边倒了酒,递给邸梁一杯,邸梁结果酒杯,迅速地坐到他身边,小声说“简如龙都死了,你怎么还能淡定地坐在这里打牌”
薛金的动作顿了顿,说“大年初一别总说那个字,晦气。你消息够灵通啊,你怎么知道的”
邸梁烦躁地说“记者嘛,总有点办法,这不是重点,好歹你在简如龙手下干过吧怎么不去看他。”
薛金笑笑“老子巴不得简老头挂掉,老子好抽身,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去看他。”
邸梁没想到他一点情面都不讲,继续说“好吧,那就算了,但是简名扬呢”
薛金收起笑。
邸梁见他变了脸色,赶紧打蛇棍上“他现在被江叔控制了吧简如龙一死,他就没有了庇护,过几天一出殡,姓江的恨不得直接把他推进坑里跟他老子一起埋了。”
薛金又笑了“你小子说话挺有意思。”
邸梁急得不得了,谁跟你有意思,他说道“简名扬好歹给你送了那么多东西,别的不说,你总要保他一条命吧。”
薛金拿起杯子,一把捏住邸梁的后脖子,就把杯子往邸梁嘴边凑。
邸梁用胳臂挡住,甩甩头甩开他的手,抢过杯子来,把酒喝干。
薛金大笑“好了,这些事不用你操心,看你男人打牌去。”
邸梁用拇指抹了抹唇边的酒液,知道自己言尽于此,再说薛金就烦了,但愿薛金私下有行动。
邸稼骞打麻将果真不行,几下就把薛金赢来的钱输没了,薛金也不恼,把邸稼骞赶下来,自己又上场。其间走了一个人,薛金吆喝着邸稼骞再来,邸稼骞又推了邸梁上去。
邸梁这个警局老油条,比邸稼骞还是强多了,但他心里有心事,一直高兴不起来,打到天黑了之后,说“我要走了,明天我还要陪家里人走亲戚。”
“我找人送你回去,弟弟继续陪我们打。”薛金发话。
邸稼骞一惊,说“我打不好。”
邸梁拍拍他的肩,说“你就陪他们打打吧,输了算你老板的。”
邸梁觉得反正邸稼骞回去也一个人待着,跟薛金一起玩玩也好。
等邸梁走了,薛金摸了一张牌,也不看,用拇指摩挲几下,对邸稼骞说“你的欧阳弟弟不简单啊,他是怎么知道简如龙的事的年三十走人不是吉利的事,姓江的把这事压着呢,没有发丧。”
邸稼骞苦笑道“我都不知道,这事还是他告诉我的。”
薛金把手里的牌打出去,看了看其他三个人,哼了一声“都是自己人,我就说了,姓江的想趁这个机会把简老头的旧部一网打尽,我是不会去掺和的。”
邸梁回到家,心里还是不踏实,反反复复想着简名扬那时恐慌的声音。
第二天,他陪着欧阳父母去走亲戚,他压根不认得那些人,还要装作很熟的样子,说一些应付的话。
一天下来,他简直觉得身心俱疲,没有比这更累的事了。
更崩溃的是,他每次听见那些亲戚问欧阳智的近况,就会想到简名扬,心里就更烦了。
又翻了一天,到了初三,邸梁不知道薛金有没有动,先打了个电话给邸稼骞。
“喂,你在干嘛呢”邸梁问。
邸稼骞笑了“你查岗啊。”
邸梁脸有点红,说“我就关心一下你。”
邸稼骞笑道“小智,我这些天不能陪你了,你还是在家多待会吧。”
邸梁一愣“怎么了”
“简如龙病逝了嘛,薛先生这边有很多事,我现在在公司。”
邸梁一想,简如龙死了,薛金果然不能保持淡定,绝对要有所动作。
他问“薛金也在你那边”
邸稼骞回答道“薛先生一直在公司这边。”
邸梁挂了电话,拎了外套,又跑了出去。
他到了薛金的公司,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没有理会邸稼骞的办公室,直接敲薛金的门。
“我操进来。”门里吼了一嗓子,邸梁直接推开门进去。
薛金一见是他,立刻露出要死了的表情,说“我的大老爷,怎么是你”
邸梁也不废话,走到他面前,说“你就准备一直待在这里”
薛金快崩溃了,说“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邸梁深吸一口气,说“我想你去把简名扬领回来。”
薛金也学他深呼吸,说“你知道吗是简名扬自己跑回去的,我警告过他,如果回去的话,会被姓江的做掉,但是他还是回去了。现在姓江的正在大清洗,一旦发丧,就是简名扬的死期。你要我也去送死不好意思,我没那么闲。”
邸梁冷笑一声“那是他老子,老子死了他能不回去吗他就是担心有这么一天,才把所有的东西都押你这了,结果你吞了东西不说连骨头都不吐出来,简名扬真是瞎了眼。”
薛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他起身想去揪邸梁,大吼道“老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跟老子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邸梁要是轻易被薛金抓住他就不是邸梁了。
薛金发怒了,说明被他惹烦了,而恼羞成怒了,说明简名扬就还有救。
邸稼骞闻声过来,站在门口,看着室内。
邸梁退后几步,说“你应该也看出来最近的简名扬根本就单纯的很,他根本无力跟谁去斗,他找你,不过是为了自保,你既然无心,就不该收他的东西。”
薛金一击不中,心里更烦“你他妈懂个屁啊,简名扬手段多了去了,他学了几声狗叫,你他妈还真当他是狗,我是他什么人他自己倒贴上来,还非要我为他冒险,凭什么”
邸梁心凉了半截,要是简名扬有个三长两短,他可以去欧阳父母前面去切腹了,他一咬牙,说“那你告诉我简名扬现在在哪里。”
薛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告诉你你能干嘛写到报纸上别开玩笑了。要不是你男人就站在你身后,我真他妈觉得你爱上简名扬了。”
邸梁抿抿唇“我跟他什么关系不关你的事,你既然我不动,只有我动,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里就行了。”
薛金像看疯子一样地看邸梁,过了一会,他烦躁地挥挥手,对邸稼骞说“弟弟把你的人拉走,我看着他就心里烦。”
邸稼骞走进来,揽住邸梁的肩,缓缓地把他转过来,说“你先跟我回去。”
邸梁抬眼,看着他,眼里有东西在闪动。
可邸稼骞坚定地搂着他往外走,说“你也冷静点。”
邸梁扭头又看了眼薛金,他颓然地倒在椅子里抓着自己短短的头发。
邸梁跟着邸稼骞走了出去,邸稼骞领着他下楼,把他塞进自己车里,说“我送你回去。”
可邸梁一想到回去要面对欧阳智的父母就觉得心里难受,他摇摇头“不想回去。”他看着邸稼骞,眼眸在夜色里尤其明亮,他说,“我想回家。”
邸稼骞微微动容,继而笑道“好,我们一起回家。”
邸稼骞开着车,邸梁坐在他旁边,拿着手机玩了半天,可就是不敢打电话给欧阳家,最后他没种地给欧阳爸爸发了个短信,说晚上不回去了。
他以前觉得真正的欧阳智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他既然占了这个身体,就要替欧阳智尽孝。可现在他知道了简名扬的存在,就觉得这活自己不能抢了。
所以他一定要让简名扬活着回来见自己的父母。
邸梁想着他应该去找唐政平,警察其实一向对黑道的动向比较了解,或许那边能有所突破。
他这么想着,心里安定了许多,决定明天就去。
邸稼骞把车开到了家,邸梁想开车门却被他拉住。
邸稼骞看着邸梁,说“你真的很在乎简名扬”
邸梁无奈地说“骞骞,你不用吃这种醋,我更在乎你,但这不一样”
邸稼骞打断他,执著地问“你一定要救他”
邸梁愣了愣,说“嗯。”
邸稼骞点点头“那好,你先上去,我回去去跟薛先生说。”
邸梁怔住“什么”
邸稼骞捏了捏邸梁的耳朵以示安抚,说“谈判我也学了点,我去试试。”
邸梁还是一副呆样,在邸稼骞眼里可爱得让他心里痒痒的,他忍不住凑过去吻住邸梁的唇,用他最喜爱的方式含住他的舌头。
邸梁任由他亲了个够,等他退开,才迷惑地看着他。
邸稼骞笑道“你先上去,好好休息。”
邸梁下了车,关好车门,看着邸稼骞倒车开走,还是觉得有点惊讶,但后来又释然了。
虽然一直以来邸稼骞表现得并不出众,甚至有时候他站在那里都会让人忘记他的存在,可他还是出色的。邸梁摸摸鼻子,他都差点忘了以前邸稼骞的英勇事迹了。
他一个人游走在边缘地带,还赚了不少钱。
邸梁低声笑笑,转头走进楼里。
可邸稼骞一晚上都没有回来,邸梁几乎也一晚没睡,直到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邸梁接到了邸稼骞的电话。
邸稼骞疲倦的声音传来“江叔今天才发丧,本市大大小小的人物不少震惊的,简如龙出殡就在明天,到时候应该很多人去,简名扬现在还安全。薛先生明天也去,他说他会伺机行动,把简名扬带回来。”
邸梁这才松了口气,说“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回来休息休息吧。”
邸稼骞笑笑“谢谢关心,明天我也跟着去,今天要准备准备。”
邸梁的心又提到嗓子眼“怎么你也去太危险了,你又不能打打杀杀的,要去我去”
邸稼骞失笑道“谁说要去打打杀杀纯粹是去耍嘴皮子的,不用担心。薛先生既然答应了,就会做到。”
邸梁也说不清楚自己担心什么,还想再说,可邸稼骞却道“你还是回家好好陪陪父母吧,等过完年找个机会我去见见他们。”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
邸稼骞继续道“所以你先好好哄哄他们,省得以后他们打断我的腿。”
邸梁终于笑了,邸稼骞又安慰了他几句“等我们的好消息吧。”就挂了电话。
要邸梁在家里等着真是难为他了,他知道他跟去也于事无补,再说昨天他那么呛声薛金,薛金现在还生气着,肯定不会带他去。
他们真把简名扬带回来了,邸梁还要给自己想一套说辞,否则怎么解释他与简名扬之间的关系。
邸梁的心稍微放下,老老实实回到欧阳家,继续跟着二老跑亲戚。
等到第二天的下午,邸稼骞和薛金还没有消息,邸梁心里着急,但是他又怕他们在江叔那里很被动,也不敢打电话过去骚扰。
邸梁开始后悔,早知道死皮赖脸也要跟着去了。
一直等到晚上,邸稼骞终于打来电话。
“小智,你听我说,你先去xx路的oo医院那里等着,我们刚出来,简名扬和我们在一起。但是发生了一些意外,他受了伤。”
邸梁心又提起来,问“怎么回事”
“你先去等着。”说完邸稼骞就挂了电话。
邸梁心急如焚,又从欧阳家跑了,欧阳父母看了气得直发抖,但邸梁心想,都是为了你们的儿子,没办法。
邸梁按照邸稼骞给的地址,来到一家私人医院,他一进去,就发现里面都是薛金的人,个个脸色都不好,眼神很凶恶,邸梁在他们眼里还算眼熟,没有人赶他也没有人管他。他们把一楼的门诊部清空,几个医生走出来,一脸肃穆,和邸梁一起翘首以望。
邸梁心惊肉跳地等着,过了半个小时,医院门口突然飞驰而来几辆车,第一辆车停下,薛金抱着一个人从上面跳下来,着急地往里走,紧接着邸稼骞也从车上下来,小跑着追赶薛金。
“他妈的医生”薛金粗着脖子大吼,医护人员立刻推来移动病床,薛金把怀里的人放在上面,正是浑身是伤的简名扬。
邸梁冲上前去,看见简名扬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染透了,一头长发也乱七八糟,贴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邸梁心里一紧,就见他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朝自己伸出手。
“你是谁怎么和我一样”
邸梁见他已经糊涂了,连忙抓住他的手,说“已经没事了。”
简名扬还想看清邸梁,可医生开始推动病床,邸梁捏了捏他的手心,然后才松开。
简名扬似乎清醒了一些,喃喃地喊“小梁叔”